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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息夫人-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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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元见妫翟哭得伤心欲绝,心里又软了起来,温柔劝道:“您跟孩子置什么气,赶紧进屋歇着吧。来人,把大王抬下去,好生敷药伺候着,少了一根头发本公饶不了你们。”

妫翟被星辰和子元搀扶着进屋躺下,大臣们纷纷散去,丑嬷与斗般等人都跪在外厅等候发落。

妫翟气道:“不去伺候大王,跪在这里做什么,是不是要等寡人把你们拉下去砍头!”

丑嬷一行这才慌慌张张地退下。妫翟泪流不止,双眼无神,面色惨白。

“星辰,你下去,寡人跟令尹大人商议些事情。”

星辰识趣地退在外屋,但警惕地听着屋内的动静。

妫翟转过身,啜泣不已,可怜地说道:“子善,恽儿这样,你该得意了吧。”

子元得意一笑,假惺惺劝道:“夫人这话可见外了,本座虽有野心,但也不愿看你伤心呀。”

妫翟道:“这孩子如此顽劣,寡人后半生还有什么依靠。”

子元色眯眯地握住妫翟的手,暧昧暗示道:“别怕,还有我呢。”

妫翟听罢这话,哭得更凶了:“有你?你连艰儿也敢杀,哪里还会放过我们母子。”

子元有些尴尬,忙哄道:“那不是你性子太烈了嘛。”

妫翟扭动了几下身子,也不再挣扎,任由子元抓住她的手,哭得更可怜了:“那也怨你心太假。如今倒好,我恪守清白,还是有些污言秽语谣传到了恽儿耳里,竟背上了这等不好听的名声。早知如此……”妫翟说到这里便不再说话,只是嘤嘤哭泣。

子元握着妫翟柔软白皙的小手,心早已不知飞到了何处。

“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这狠心人。”手被子元握过之后,妫翟娇喝起来,赶子元出去。子元还想说什么,妫翟已经抽回了手,将头埋在锦被里,不理会他了。

子元无奈,只能退身出来,遇到了门口的星辰。星辰行礼,带着暗示说道:“大人,时候长着呢,主子这会子心绪纷乱,您等她平静些了再来吧。”

子元在星辰脸上摸了一把,淫笑道:“好一个俏丫头,你主子不应,你倒也可以先侍候着。”

星辰哂笑道:“大王别拿奴婢开玩笑了,奴婢可比不上主子半点。”

子元乐呵呵笑着出去了,心里暗想:真是聪明的女人,儿子不争气,乖乖投靠我了。

子元走后,妫翟起身来赶紧去东宫看熊恽。

妫翟屏退了东宫的闲杂人等,亲自给儿子敷药。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妫翟颤抖地为熊恽上药,眼泪模糊了双眼。

熊恽忍痛安慰母亲:“母亲,您不用担心,孩儿不痛。大伙都说孩儿这一出比真的还真呢。”

妫翟哭道:“我可怜的恽儿,你受苦了。都难为你们了。”

妫翟哀伤之状,见者落泪。

57。山雨欲来风满楼

夜深人静的时刻,星辰跪在妫翟面前,请求道:“翟儿,我想过了,子元对你紧追不舍,不得到好处是不会罢手的,我不想让你再受委屈,不如让我去侍奉他吧。”

眼泪在星辰眼中打转,妫翟叹息一声,将星辰扶了起来,劝道:“我还没有到把你推进火坑的地步。你对子元厌恶甚深,我怎能忍心这样做。”

星辰咬牙,似乎下定了决心:“我不怕。”

妫翟笑道:“你不怕,我怕呀。”

星辰忙道:“不用怕的,大不了一死。”

妫翟语重心长地说道:“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折磨。你不经人事,不会明白男女之间的微妙。男人的心是随着色走的,女人的心是随着身体走的。一步走错,后面会步步被动,你只听我的吧,咱们两姐妹这么多年相依为命,还有什么熬不过。子元不会活得太久。”星辰点头。

议政殿左舍,妫翟与子文密谈。

子文道:“夫人,微臣斗胆说句不该说的话。”

妫翟道:“你且说。”

子文道:“起先让子元杀了堵敖污蔑大王,是咱们失了先机。早知如此,还不如咱们名正言顺地杀了堵敖,扶持大王登基,也不怕子元暗地的阴谋。”

妫翟点头:“你所言虽然残忍些,但未必不是王族之间的事实。寡人也有想过此招,但毕竟骨肉血缘不能下手,何况子元牢牢控制着艰儿。”

子文道:“是以,对于子元咱们不能再一味忍让,要早些谋划锄奸大计了。”

妫翟道:“知寡人者,子文也。今日宣你来,便是要议此事。如今,子元忙着修筑宫殿,又忙着垂涎寡人,大王的顽劣也颇有成效,咱们是该合计合计了。”

子文道:“大王能顺利登基,恐与曾夫人之义举不无关系,眼下之状莫如交好诸侯获天子御封为要务。一旦诸侯认准我王,子元会有诸多顾忌。”

妫翟点头称是:“中原诸侯对于楚国安稳极其重要,尤其要交好于鲁国,为抗齐做准备。说起来周王后还是我娘家的姐姐呢,是该示好,总不能叫郑公与虢公沾了便宜。寡人以为此事非蒍章办不可,你意下如何?”

子文道:“夫人英明,他有两行伶俐之齿、三寸不烂之舌,我相信一定不辱使命。”

妫翟遣蒍章出使各国,当蒍章带着拜帖与厚礼谨献给寡居多年的鲁齐姜时,这个以美色闻名遐迩以权术震慑齐鲁的女人仿佛找到了知己。

鲁齐姜青春守寡,四十岁时齐襄公故去。她的婚姻折枝,旧情消逝,在四十不惑的年纪才悟到要为自己而活,于是辅助自己的儿子鲁庄公励精图治,始终不使鲁国屈服于齐国的威慑。齐姜接到来自南方另一个女人对她的认同与鼓励,内心极为感动,心想,自己本是鲁姬的嫂子,虽然鲁姬早已去世,妫翟也不是鲁姬的亲生女儿,毕竟也是妹夫公子林的女儿,所以齐姜示意儿子鲁庄公,一定要与楚国保持战略同盟的关系,以牵制齐国独霸。

蒍章一路从鲁、卫、曹、齐而去,每到一处都与诸侯攀上了相应的关系。蒍章脱离了子元的牵制,大展身手,施展三寸不烂之舌,风范十足。诸侯们十分讶异,在这南蛮楚国,竟有如此文雅之士!蒍章一口流利的夏言,征服了自诩高贵的中原小国国主。

到了洛邑,蒍章拿出包茅、香木、香稻丸、息半夏、毛尖茶进献周惠王,并带去玉璧呈献给王后妫翚,也带给妫翚一件妫翟亲自裁剪捉针刺绣好的衣裳。

妫翚摸着熟悉的花纹,恍然如梦。她拿出当年妫翟送给她的腰带。那腰带已经磨损,花纹无法辨认,只是边际处的某些半旧的地方依然可以看得出细腻的针脚与绣工。妫翚早已听闻了妫翟坎坷的命运,心里怜爱疼惜不已,这份沉淀于心底的姐妹之情让妫翚决定为妹妹筹划一番,于是当即在惠王身边不断夸赞楚国忠心。蒍章见王后这样夸赞,就伏地跪拜,极力地表示楚国的忠诚和对天子的敬意。周惠王经过一阵吹捧不免有些飘飘然,愉快收下楚国的贺礼,也不吝啬地赐予蒍章回馈——赐文武胙礼予楚熊恽,并言“镇尔南方夷越之乱,无侵中国”。表示楚国只要不反攻天子,南方夷越皆可以镇压。

蒍章捧着胙礼叩谢,内心难掩激动,不敢相信自己完成了这个艰难的任务。自武王自立以来,楚国一直处在边缘位置,从没有得到天子的亲口承认。出了洛邑城,蒍章仍然止不住絮絮叨叨:“礼有五经,莫重于祭,今天子以祭祀之胙礼赐予吾王,吾王名正言顺也,天下非议莫敢妄论!”

蒍章带着大礼归国后,妫翟安排了高规格的迎接仪式以表示对天子的敬意,并将这个讯息布告国人,国人欣慰赞叹:熊恽虽然是个孩子,但周天子都承认呢。

妫翟命斗祁将胙礼亲自奉送至宗庙前,以告慰先祖。对妫翟一向有防范的斗祁也忍不住老泪纵横,心悦诚服地对妫翟说道:“夫人以柔克刚,处下求上,以一个母亲的宽怀坚韧辅佐我王,致使宗庙有续,国人欣慰,此乃大功也。”

妫翟客气地说:“多亏诸卿家与宗亲们襄助,亦是先王托福。”

两年后,子元果真使一座华丽的宫殿在内庭外院拔地而起。妫翟站在内庭的阁楼上望去,半空之下一片金碧辉煌,相形之下,妫翟的寝殿寒酸得俨然一座竹篱茅舍。

星辰抿嘴骂道:“奢糜至此,简直叫人痛恨!”

丑嬷淡然道:“极致奢华之境便是梦幻破灭之时。”

三人正在楼上眺望之际,子元的妻子孟樊求见。

“外命妇奉外子之命,特请夫人与女公子去新居观赏。寒舍微贱,本不该污尊目,只是命妇与外子敬慕夫人,今冒犯相邀,惶恐不已。”孟樊恭恭敬敬跪拜。

妫翟本不想劳动双脚,但看着地上瑟缩不已的女人有些不忍。妫翟心想:她抖索成这般必是畏惧子元,担心请不动人回去挨骂。

“自家人不必多礼。这新房舍甚是精致,是该好好瞧瞧,往后你也可以经常来内廷与寡人叙叙话,也是便宜。”妫翟俯身扶起孟樊,孟樊却哎呀一声喊痛。

“你这是怎么了?”妫翟诧异,捉住妯娌的手就要细看,孟樊慌忙缩手避让,妫翟不依,紧紧抓住她的手臂,拉开衣袖一看,见她瘦削的手臂上皆是深紫色的瘀伤。

“这……”妫翟吃惊不已,将孟樊的手放回去,怜悯问道,“可是他打的?”

孟樊泪花盈盈,默默点头,又慌忙求情道:“请夫人千万不要告诉子善。”

妫翟疑惑,看着子元妻子顾忌的眼神,忙对丑嬷和星辰道:“你们两个去前边角门等寡人。”

孟樊见没了外人,这才忍不住哭泣开来:“夫人,您若是告诉子善,他不会饶了我的。”

妫翟愤怒道:“你为他生儿育女,侍奉他衣食起居,一言一行没有半分不妥,他为何竟如此对你?你亦是大方之家的女儿,不该懦弱才是。”

孟樊悲叹道:“女人的婚姻多难遂心,要求一个一心人,比什么都难。

夫人若是去郢都问一问,没有哪一个官家女子不是与夫君同床异梦的。如今,我育有两子,若是离开子善,回到娘家,只会备受耻笑。到哪里都是受苦,不如为自己博取些尊严,待孩子长大了也有个依靠。”

妫翟叹道:“你能说出此番话来,证明你不是个糊涂人,只是太过隐忍一些。寡人也是女人,懂得女人的痛处和艰难,日后你常来内廷伴着寡人,也少挨些打。”

孟樊嗫嚅着问道:“子善对您如此不敬,如此奢糜,您怎会对妾婢如此和善?”

妫翟宽慰道:“令尹大人对寡人的觊觎是他自身的性子之使然,与你有何干系?寡人对你和善不只是可怜你,也觉得你是深明大义之人,为你白玉陷于污渠而惋惜呀。若是女人跟女人之间还恨来恨去,岂不是叫女人不要活了?”

孟樊破涕为笑,钦佩道:“无怪乎子善对您朝思暮想,请您原谅妾婢的冒犯。子善之所以对妾婢毒打不休,不过是嫌弃妾婢蠢笨无灵性。今日听您这番教导,才知您的非凡才智。妾婢若是个男儿,也会思慕您的。”

妫翟拉着孟樊的手,边走边道:“女人如百花,各有各香,各有各好。拿芙蕖之高洁比兰蕙之清雅,是无法判定高下的。你的温柔敦厚,善体人意,慧眼辨人之好,又岂是寡人所能比?只不过那些愚蠢的男子啊,总是以为得不到的便是最好的。”

妯娌二人拉着手一同走向子元的府邸。刚入外院,孟樊便如惊弓之鸟挣脱了妫翟的手,恭敬惶恐地退在一边,低身恭迎妫翟入府。妫翟仰头一看,见子元的新府邸竟毫不避讳地命名为“湘娥宫”。

妫翟眉头紧锁,在星辰与丑嬷的陪伴下进了内殿。鎏金的柱子与墨玉做成的矮榻,宽敞的大殿赛过了议政殿。子元从主位上志得意满地走向妫翟,笑道:“夫人,这湘娥宫如何?”

妫翟淡淡道:“甚是华丽,也只有令尹大人的这番心思,才能有如此惊人之杰作。”

正在此际,殿外一声长音:“大王驾到!”

熊恽在子文、苋喜等人的簇拥下进了湘娥宫。熊恽与妫翟坐上墨玉雕成的矮榻,子元摆开了宴席,但子元并没有坐在臣僚中间,而是叫人备了一个软榻坐在妫翟母子的斜下方。

熊恽见子元无礼,气得要起身离席,被妫翟强行按着坐下,严厉道:“令尹大人既是请了大王,必有惊喜给您,大王瞧瞧再走不迟。”熊恽只能满面怒色地坐下,将脸别过一边,不看母亲与子元。

子元双击掌,钟鼓之声响起,一队高大挺拔的武士手持矛戈整齐地出来。他们喊着威武的口号,整齐划一地将手中的矛戈挥舞,分别演示着刺、挑、挡等动作,宛如在沙场列阵对敌,嘶吼之声不输钟声之厚重。熊恽没有见过这样的舞姿,竟也看得痴迷入神,忍不住拍手叫好起来。

武士们退下,鼓声不歇,他们又换上了火红的短衣,头上戴着野鸟羽毛做成的羽冠,模仿着自然界百鸟朝凤的盛大场面。武士们脸上用花草汁液画得五彩斑斓,热情豪壮的舞蹈可窥昔年楚人先祖在山谷乔木间与野兽争夺,以及对自然的崇拜之情。舞毕,领首者高举火把,念着悠长而神秘的祭词。熊恽依然鼓掌叫好,但观看舞蹈的臣僚们却一个个低下头去。

妫翟再也忍耐不住,正言厉色地喝止了盛大的舞蹈表演。舞乐停止,妫翟掩面痛哭,叫道:“先王作万舞意在整军经武,征伐外国,祈祷勇士早日凯旋,乃悲壮苍凉之音,非大战之时而不动也,今令尹大人竟在这华堂之下,以此舞取悦于未亡人,叫未亡人情何以堪?令尹大人文韬武略不去开拓疆域,倒在此羞辱寡人,叫大王怎能承受!”

熊恽听罢母亲的解释,才知自己懵懂无知,赶紧跪在母亲身侧请罪。妫翟牵起熊恽,哭着回了内廷,满朝文武对子元不免指指点点。

“真是羊肉没吃着倒惹一身臊。”

“那也只怪他自己太不识大体,竟在自己私筑的宫殿里上演万舞,这样的人怎么配做令尹?”

“你们瞧这宫殿比夫人的内廷还华丽,不知私吞了国库多少金子。”

“唉,昔年他还能上战争为国效力,如今只会在都内作威作福欺负人家孤儿寡母。”

议论声不绝于耳,子元尴尬万分,拂袖离席,扯起妻子孟樊就往内廷而来。

孟樊不过是个烟雾弹,还没有进入外厅便叫子元喝止在了门外。子元气咻咻闯进殿内,却见熊恽与妫翟正相谈。

妫翟见子元神情复杂,知他是来讨要说法。妫翟不想和他废话,便故意不叫熊恽避开,不冷不热地说:“王叔,非是寡人无情无义,盖因所信之人反复无常,吾等微不足道,只想顾全体面,今令尹所为,让寡人越发不知该何去何从。”

子元听了这话,明白了妫翟的意思。哦,原来是这样,原本是想跟我好的,可是却在众人面前羞辱了她,让她没了信心。子元再思及自己今日所作所为,也觉失了令尹的分寸,于是坚定地说:“那好,你等着,我会让你看看我的能力。”

公元前666年,也是熊恽即位的第六年。屈御寇已经二十出头,斗般也到了弱冠之年。齐国经过齐桓公与管仲的内外配合,俨然中原霸主。这一年,齐桓公假借周惠王之命出兵伐卫,名义上是惩治卫国不事天子,实则贪图卫国富庶的钱财。卫国国小兵弱加之卫懿公成天沉迷于游玩戏耍之中,政事上毫无作为。卫懿公追求虚无的艺术,命人找来许多仙鹤,用精美的刺绣纱帐来装饰仙鹤的院落,甚至把仙鹤住的地方盖成了一座华丽的宫殿,凡找到仙鹤的人都可以加官进爵。为了亲近仙鹤,卫懿公都远离了宠妃,成天与仙鹤相伴。为了满足他癫狂的私欲,卫懿公不惜在民间搜刮民脂民膏,国人苦不堪言。在齐国的军队强势猛攻下,卫军溃不成军,败得惨不忍睹。卫懿公为了平息战争,不惜以大量的金银珠宝贿赂齐桓公。齐桓公得到了惊人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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