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80-没有清朝的历史-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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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戴兄,难道我辛辛苦苦得去搭救你,就为了听你说这番混话?你要一死,你们这学问就算是彻底失传了。我还期盼着戴兄的学问能够发扬广大,泽被四海,终一日压倒了那程朱理学!戴兄怎可这样稍遇挫折就自暴自弃呢?当初孔圣游历天下数十年,其间荣辱起伏不知凡凡,犹未放弃理想,终证大道!况孟圣曾言‘天将将大任与斯人乎,必先苦其心志…。。,戴兄所遇,又焉知不为上天考验?!难道戴兄几十年的书都白读了??还要我这个商人来教导?!”
戴闵生沉默片刻,摇摇头,“孔子所历,与今日不同,当其之时,天下百国,一国不成,另寻一国,一处不容,更换一出,方今天下一统,我又能到哪里去?到哪里也是一样!”
钟子启被噎的一顿,心里却是总算明白,戴闵生倒也不是一心求死,只是觉得天下之大,再无可容身传学之处,不如索性以死明志,还能留个千秋评论。明白了这道理,钟子启开始想着怎么劝说他来。
“戴兄,我以为你这传学之法不对、传学之人不对、传学之地不对,所以虽披荆斩棘,呕心沥血尤不得大成,且打草惊蛇,引火烧身!”
戴闵生听了,恩了一声,低头沉思起来。许久,仍未得解,便抬头疑惑的看着钟子启。“愿闻戴兄指教。”
“问戴兄一个问题,一岁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那么一生之计呢?”
“在于少!戴兄的意思是我应该先从孩子入手来传道授学?可这样不是太慢了么?况且孩子懂什么?”
“呵呵,孩子么,自然是什么也不懂,也正因为不懂,你的学问才好被接受,那些已经心有成见的人你再想说服是很困难的。另外欲速则不达,这戴兄肯定是明白的?”
戴闵生思索半晌,点点头,“戴兄说的有道理,而且这样也不易被人察觉。那么另外两点呢?”
“本朝洪武十二年四川白莲教造反、洪武三十年田九成托弥勒佛造反、永乐十八年田赛儿造反、正统十一年叶宗留造反、正统十三年邓茂七造反、成化元年刘千通、石和龙流民造反、正德六年刘六、杨虎造反、天启二年徐鸿儒白莲教起义、以及近年王二、李自成、张献忠之事,戴兄以为都有什么共通之处呢?”钟子启说这番话本是为了启发戴闵生,没想到说出来之后把自己也吓一跳,这明朝岂不是年年都有起义压根就没安稳过,这在中国历史上大概也算一绝了,朱元璋连同他的子孙真是把老百姓压迫的太狠了!
戴闵生思索一会儿,试探着问:“都是官逼民反?”
钟子启摇摇头,“我是让你注意他们起兵的地方有什么共通之处?”这戴闵生胆量、见识还都真不错,换个儒士就算明白也绝不会这么说,这不是攻击皇上不好么。
“共通之处?……你是说,我也应该去偏远贫瘠之地传道授学?!!” 戴闵生想一会儿,突然明白过来,兴奋地大叫着说。
“呵呵,戴兄反应好快!越是偏远贫瘠之地老百姓受的压迫就越重,就越是需要你这学问指引,就越容易被接受,不像嘉善这样地境,人都还能吃得饱饭,对你的学问最多只是听绝不会跟着做!另外,越是偏远贫瘠之地官府的力量越弱,就是那些学生秀才、官绅豪族也比较少,真有个什么意外,也容易对付。你说是不是?”钟子启笑着回应。
流离 (1) 第二十章
“正是此理!正是此理!戴兄好心计!对了,那还有传学之法呢?也快说说?”
“呵呵,这我又要问戴兄一个问题了?为什么这老鼠人们从古捕到今,捕了几千年,用的法子也是花样百出,也捕不绝呢?反而越来越多了。”
“老鼠?” 戴闵生疑惑的问,又低头思考起来,只这一会儿思索得时间特别长。
“可是因为老鼠多,又狡猾?”
钟子启摇摇头,“这只算是原因之一。真正紧要的是老鼠生的快,一只老鼠一年就能生上百只出来,这样一年复一年,只要有吃的,就会不停的生下去,你说人捕的能有它生的快么?”
“戴兄的意思,我应该多传学,多收徒,然后一传十、十传百的发展下去?可我这也做了啊,我这二年以来所传之人恐怕以十万计都不只,并未感觉有什么大用啊?” 戴闵生说到这里,不由叹口气。
钟子启知道他是在感叹自己这么多学生弟子,事到临头,尽然没一个出面来救的,反要他这素不相识的人来搭救。也不说破。
“恕钟子启直言,你那些上所传之人都非真正得到真传的,他们不过是听了你说的觉的有道理罢了,却没有戴兄这般欲救天下苍生的胸怀与使命感,所以也自然指望不上。我所说的传学是戴兄从小培养一批真正明白了!真正有感同身受的觉悟!真正以拯救苍生为毕生理想的学生!然后一传一、十传百,假以时日,自必从星星之火燎原大明江山,成一发而不可收之势,到得那时,又还有谁能撼动戴兄学说?便是皇帝老子也办不到!”钟子启先还声音低微,说到后来,已是霍然而起,声如洪钟!
戴闵生只怔怔的看着钟子启,待得钟子启回过身来,才喜极而泣!“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戴兄,诚吾师也!”
“师以友,友以师!戴兄何必挂怀?”
“戴兄教谕的是,草泽倒是误入沉泥了。呵呵!” 戴闵生去了心中一块石头,心情也轻松起来。
“对了,戴兄,你去县衙和那个王观礼怎么谈的?”
钟子启赶忙原原本本的将自己与王观礼的谈话复述了一遍,末了,看看戴闵生神色变幻不定,便道:“还望戴兄能学昔日韩信,全大道而弃小节!”边又紧紧盯着戴闵生的脸色,戴闵生已被自己说动了心,只想成就毕生心愿,早去了死志,只希望他不跟那些不懂权变的人一样把名节、颜面看得比大业还重。那自己可真是白戴了半天口舌!
良久,看看戴闵生依然不表是否,便又加上一句,“慷慨赴死易,舍身求义难!”说罢,闭目养神,再不言。
戴闵生看了钟子启一眼,见他已经闭眼,瞅了一会儿,也闭目思索起来。
房间里一时静了,只有戴闵生手指在桌面上敲打,忽而如金戈铁马出塞外,忽而如春雨化夜润无声。
钟子启听着,心里便如坐了过山车般,起伏不定,可又知道这等事情不是自己说两句就能转变的,人一生的操守哪有那么容易动摇。只好耐心等着,大气也不敢出。
过了一会儿,实在不耐,索性抛开了这一切,想起自己的老婆来,不知她的那边过的如何了,可瘦了,有了新男友没有,是不是还想以前一样喜欢耍孩子脾气,一样天真可爱……想着想着,眼泪便止不住的留下来。
“戴兄,戴兄!”忽然,又被叫醒了,戴闵生的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
“戴兄可是在怪我不体谅你的一番好意?!”
钟子启忙定定神,笑着说:“呵呵,戴兄多心了,我只是触景生情,想起来以前的一些旧事罢了,决不是在怪罪戴兄!”
“那就好,那就好!” 戴闵生将信将疑的点点头。
“对了,戴兄到底怎么决断?!”钟子启想起正事来,不由立时又紧张起来,紧紧盯着戴闵生的脸,眨也不眨一下。
“我决定听钟兄的,求大义而舍小节!” 戴闵生一字一顿说着,直直看向远方天际。眼睛里也湿了。
钟子启不由伸手过去,紧紧握着戴闵生的手,他能体会的出,戴闵生做这个决定有多么的痛苦。王观礼只要将那悔过书一贴,戴闵生这半生的名节就立时毁于一旦,以后再难抬起头来,对一个名声在外的儒士来说,这无疑是比自杀都难受!
戴闵生看着钟子启,也将手紧紧握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有钟兄在身边,我便不后悔!”
钟子启柔声安慰道,“这只是一时权宜之计,戴兄不必难过,终有一日,世人都会明白你的苦心!”
戴闵生摇摇头,“钟兄不必安慰我,后果是什么我心里明白的很。不过正如钟兄所言,‘慷慨赴死易,舍生取义难!’我既做了,便不后悔。是非功过,千百年后自有后人评论,我只求问心无愧!”
钟子启正要说什么,突然,房门被推开了,福悌笑着跑进来,开口说了一句,“义父,瑞儿都办妥了!”才发现屋里两个大男人正将手握在一起,含情脉脉的对视着,不由楞住了声,半晌才怯生生的说“义父,你们在做什么?没打扰你们吧?”
钟子启和戴闵生对望一眼,再都低头看看依旧紧紧握在一起的手,不由哈哈大笑。
福悌却是被他们笑楞了,脚不由的往后退缩着。钟子启看了他的动作,指着他,笑的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福悌被钟子启指着,立时动也不敢再动,只眼含恐惧的看着两个笑得前仰后合的大男人。
良久,钟子启才好不容易止住笑,“福悌,你这家伙,进来也不敲个门。好了,你办的好,没事了,自己下去弄点吃的吧。对了,你……”钟子启正想说你别把今天看见的事情说出去,转念一想,那不是欲盖弥彰么,反而让人生疑,便立时止口。
福悌看着,小心翼翼地问,“义父,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钟子启挥挥手,“算了,这没你事了,你下去吧。”福悌如蒙大赦般,飞一般逃了。
钟子启和戴闵生看着像兔子一般逃开的福悌,对视一眼,又哈哈大笑起来。
半天,钟子启才说,“戴兄,这一来只怕咱们两人要被扣个相公癖的冤名了,呵呵,真搞笑!”
戴闵生听着,似有所悟一般,叹息道“是啊,众人皆曰眼见为实,岂不知眼见也并不当真!哎!”钟子启听了,不由也是感触顿生,正想接话,戴闵生忽大喝一声,“钟兄,帮我拿了纸笔过来,乘我这会儿还有勇气,将那‘悔过书’写了!”
钟子启先还一楞,回过神来,不由不大喜,立时跑到书案边上,将纸笔取了给戴闵生,又在边上磨起墨来。
只听戴闵生笔下沙沙做响,不多时,两张悔过书便一挥而就,写完,戴闵生将笔往地下重重一抛,叹口气,怔半晌,回过身去,再不看钟子启,“钟兄,这个麻烦你拿去给那狗官,我今日累了,不想再说话了。”
钟子启知他心里十分难受,忙好言安慰了几句,帮他把被子又掖了掖,轻手轻脚的退下去了。出了房门,见福悌在院子里正看葡萄,便小声交代了不要去惊扰、只晚上按时喂药吃饭。福悌点了点头,却道:“义父,是不是因为刚才我撞进去,戴先生生气了?”钟子启不由失笑,“呵呵,傻孩子,和你没关系,刚才我们两人正在商量一件极为难的事情,我正鼓励他呢。现在戴先生违着良心被着毁名败誉的危险写了这书,心里很不好受,你就不要去打扰了,让他自己静会儿,知道了么?”
福悌点了点头,也不知是真懂假懂了。钟子启拍拍他头,又叮嘱了两句,出去了。
怕着夜长梦多,钟子启急急跑到客栈取了全部四千多两银子装成一大包,背了身上,带了那“悔过书”立即赶到县衙,本来想再到费文清那里借个四千两凑成八千两索性一块儿给了那戴“青天”,后来想想,只怕反会让他以为自己这银子容易弄,多得很,再有别的索求,便罢了。
到了县衙,给了那王观礼“悔过书”,王观礼大喜过望,连声夸奖他会办事,有手段,钟子启忙推辞道是王观礼威望过人等等,又乘热打铁,让他赶紧把这事结了,王观礼自是一口答应,当下便写了公文附上“悔过书”命衙役送交嘉兴府。两人晚上又是一场豪饮,在酒席上,钟子启便将那四千多两给了王观礼,并保证三日内再筹集余下的给他。这下王观礼真是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要不是碍着朝廷官员不得结党的律令,只怕当时就要和钟子启结拜不可。
两人在席上互相又是吹捧一番,听得都高兴,再加上都是心事尽去,别无牵挂,没一个时辰,又是大醉而罢。这回王观礼却是借着酒胆,并这夜里天黑,别人不易看见,将钟子启直送出大门才依依不舍作别。
流离 (2) 第二十一章
钟子启自打了了这事,每日就是忙着接待各方客商,收银算帐,采购原料,增收奴仆,这却是因为戴闵生了,自从知道钟子启要带他去乍浦避风头并教幼少奴仆以后就道这五十人太少了,非要钟子启再增加些说是学生多了以后倍增的速度更快,钟子启这才发现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无奈,只得又收了四十人,反正这以后扩大规模了也需要人手权当是先招收一批见习生了。
这样等了十天,嘉兴府的公文总算是下来了,准了王观礼所上之处置方略,并如钟子启意料之中那样,命戴闵生当街宣读悔过书再将悔过书贴到各处公布。钟子启却是好歹劝了王观礼不让戴闵生当街宣读,那样他非自杀不可,这功劳可就要得而复失,王观礼想想也是这个理,这些人的脾气他是知道的,能屈服了写个悔过书就挺不容易,再进逼反而不妙,便就勉强同意了。
不过那悔过书却是贴的满城都是,百姓们都议论纷纷,道这戴闵生没骨气,不知羞耻。钟子启虽百般隐瞒,戴闵生终是知道了,又是大病三日。
好歹能走动了,钟子启急忙安排了船只,一块乘夜上船回了乍浦。
到了家里,安排人员住宿,宣读规章制度,分派工作,增建屋舍厂房,又和戴闵生两人争论了半天,设置了课程,一个教读书识字、文学、历史、画画书法,一个教物理、化学、实用技术。其它暂时用不上的如英语、西班牙语、地理之类放到三年级再开始教授。
分派定了,钟子启又提到要重给束修,戴闵生是死活不要,钟子启以为他是感激自己的救命解惑之恩才如此,百般相劝,没料到最后戴闵生同意了,却又道自己在这也用不上,非要给的话就干脆把自己过往的各种文集、经史等都集中刻印成书出版。钟子启是哭笑不得,这钱到无所谓,可让别人知道戴闵生还死不悔过岂不又生波澜,又劝不住他,只好答应下来,过个两三年风头过了再行。戴闵生也知现在立时就做不好,便没逼他。
最后,两人又商定了戴闵生的新名,就叫戴隐,在外面在厂里都这么叫,以避人耳目。并嘱咐福悌不可将戴闵生的真实身份说出去,以免害了戴先生,福悌乖巧的答应了。
于是,便安顿下来,每日讲课授学、传道解惑,并培训工人,扩大产量,闲时二人聚在一起下棋聊天,倒也其乐融融,算得上钟子启自到明朝以来过得最舒心的一段生活……
看着眼前乍浦县衙发来的“串票”,钟子启心里直叫,乖乖,今天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