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第2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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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李密不远处的一伙瓦岗军被郡兵冲垮惊惶失措地向本阵逃来。李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百余名督战者立刻迎了上去。但这次溃兵的数量实在有些多顷刻之间便将督战的队伍也冲了个七零八落协裹着他们一道冲向营墙。李密又挥了挥胳膊千余名弓箭手拍成三列横阵依次叠射。眼前的棋盘彻底被清理干净尾随追杀过来的官军和溃兵以及办事不利的督战队全部被羽箭射倒尸体压着尸体胳膊手臂挨着手臂。
他们都是棋子没有生命、没有感情、没有血肉的棋子。
如画江山便是棋称道路便是经纬。
人血如水滔滔成河。
又一队瓦岗军主动回撤吸取了同伴的教训他们尽量避开主将的帅旗所在。“不争气的东西!”李密冷冷地骂了一句从侍从怀里抓起一面令旗奋力抖了抖。连绵的战鼓声突然变了个调激昂慷慨。“隆――隆隆――隆隆――!”伴着鼓点三千余身穿青色皮甲的瓦岗士卒缓步走出营垒用盾牌和刀尖顶住溃散下来的袍泽将他们推转向前迎住追杀过来的官军。
敌我双方的夹缝中溃兵们出痛苦的哀嚎。前后都是刀锋他们只能选择其中一方。有人跳起来合身扑到官军的小阵中然后被长槊与横刀撕成碎片。有人惨叫着地被自己的袍泽毫不留情地从尸体上踩过碎烂成泥。
所有碍事的棋子很快变成了一股淡淡的红雾旋即被风吹散。瓦岗军最精锐的蒲山公营与郡兵遭遇就像两座夹江对峙的高山突然迎面相撞。那一瞬间大地仿佛震颤了一下随后无数人像秋天的谷子般倒了下去。天空中骤然又是一亮有道粉红色的闪电急劈而落与骤然冒起的血光交织着将人眼中的世界晃得一片殷红。
闪电消失天地之间又恢复昏黄颜色。昏黄色的世界中李密清楚地看见一直向自己这边推进的那些小军阵一个接一个变形碎裂。他们不如蒲山公营无论体力、训练程度和装备都不如。先前他们像一把把尖刀刺得瓦岗军防线四分五裂现在他们却刺到了一块又厚又硬的钢锭上折断了自己的刀锋。
“催战!”李密脸上平静如旧大声命令。
“隆――隆隆――隆隆――!”鼓声变得更急如万马奔腾如狂风暴雨。反击得手的蒲山公营大踏步上前将郡兵们的攻势硬生生倒折回去。已经支持得筋疲力尽的其他瓦岗军喽啰突然出了一声喊士气迅恢复。他们追随在蒲山公营两翼如倒卷回来的海水彭湃、咆哮气势汹汹。
一滴肥大的雨珠重重地砸在李密的金盔上敲得他微微一愣。紧接着他看见敌人居然像雨打过的积雪一样快后退。还没等他来得及感受到胜利的喜悦后退中的敌军突然停住脚步。然后在风声、雨声和雷声的背后传来了凄厉的号角声声声如歌。然后他看见一个个破碎的敌阵开始向中间汇集由疏散变得稠密由软弱变得坚韧。当另一滴雨将李密从震惊中打醒的时候他看见战场中央处的敌军已经变成了一个铁三角锥锋所指正是蒲山公营弟兄们的中心。
倒卷回去的喽啰兵们收势不及纷纷砸在铁三角的边缘上。同样如碰到了礁石的海潮般快被撞了回去四分五裂。“咚!”李密听见了一声巨大战鼓声就像在耳边炸起了一颗惊雷。“咯嚓!”一道淡蓝色的闪电直劈而落昏暗的视野彻底被照亮他蓦然现敌军的那个铁三角就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推动着正不紧不慢地向蒲山公营弟兄砸了过来。
“咚!”又是一声战鼓李密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然一抽。视野再度变暗变得模糊战场上人影僮僮虎啸龙吟。盼望着盼望着下一道闪电终于炸开他看见自己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精锐居然在后退被敌军推着不断后退后退。每后退一步便要丢下无数尸体。
“这不可能!”李密终于动容在心中疯狂地吼叫。蒲山公营是他从各营中抽调精锐而组建训练方法几乎照搬了徐茂功的破阵营。这支队伍兵器和铠甲也是瓦岗军中最好的战斗力绝不输于其他任何一营瓦岗军。李密平素将其视作至宝从来舍不得拿出来用。没想到第一次放上战场却连伙郡兵都拿不下。
“密公敌阵的核心不是郡兵!”站在李密身边的王伯当眼睛尖综合自己上一次兵败的经验很快现了对手的秘密。
正在缓缓压过来吞噬生命的铁三角尖锋处由一旅精锐组成当先的士卒们个个手持长柄厚背大砍刀双手挥舞起来寒光闪闪。挡在他们面前的瓦岗将士往往一个照面就被砍倒连人带兵器变成了两段。
“陌刀队?!!”李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直接叫喊出声音来。四下看了看他快将惊恐藏进心底。那是大隋边军用来对付突厥狼骑的陌刀光刀刃就长达七尺。李密曾经从别人中听说过这种兵器号称是“寒光过处人马皆碎!”他也曾设想过给自己的麾下士卒也装备上这种兵器但第一承受不起其造价第二也找不到懂得使用此物的教头。他万万没料到这种兵器和使用这种兵器的人会出现在与自己交手郡兵当中。
“是边军姓李的把他麾下的骑兵当步卒使用混在了郡兵当中!”王伯当痛苦地摇着头咬牙切齿地叫道。数日前与郡兵交手他苦心经营了多年的济阳营不到一个时辰就被昔日的手下败将给击溃。侥幸逃得生天的他一直纳闷大隋郡兵怎么战斗力突然变得如此强悍?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自己所遭遇到的郡兵根本不是原来的那些郡兵。狡诈的李旭将边军精锐混入了郡兵当中。这些人平时的作用不过是给郡兵壮胆关键时刻便会整合在一起化作一股无坚不摧的力量。
“是边军!”李密亦痛苦得直咬牙。怪不得这些天来瓦岗军连敌人的主力都没看见就是被压得透不过气来。其实敌军的主力就在眼皮底下是他李密和麾下的将领眼神差一直没勘破其中玄机!
战场上不仅仅只有一个三角型攻击阵列在其他位置上的瓦岗军也不断被敌人压着后退。李密知道今天对手不会让自己好过吐了口红色的吐沫抓起了另一面黑色的角旗。这面角旗他很少用只要挥下去则意味着押上了全部赌本。
“密公?”王伯当惊叫一声一把握住了李密手腕。“使不得咱们还不到拼命的时候!”
“没有什么使不得!”李密大声咆哮疤痕交错的面孔在闪电的照耀下显得分为狰狞。“内卫营出击!”他摆脱王伯当的阻拦将角旗狠狠挥了下去。“轰隆隆!”一声惊雷从天际间响起直震得人眼前地动山摇。
“啪!”几道已经破碎的营垒突然被推翻万余名蒲山公营精锐倾巢而出。
“啪!”人群后又是水花四溅挡在李密身前的最后一道营垒也被瓦岗军主动打开一千多名身穿黑色铁甲手持长矛大棒的彪形大汉怒喝着冲进战场。
锋樱处内卫大将军吴黑闼手持三股钢叉勇不可挡。
第六卷 广陵散 第四章 变徵 (七 上)
王伯当无法改变李密的决定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大当家把手中的全部力量一波波派了出去。“这不是个正确选择!”他喃喃道;“姓李的手中肯定还有后招!”他两眼望向战场心急如焚。
凭借上两次的交手经验王伯当对李旭的用兵习惯已经多少有了些了解。他认为对方绝不会是个随随便便就派出全部主力的楞头青。此子深喑虚实之道虽然把博陵精锐分了一部分进入郡兵队伍但绝不会就是摆在明面上这些。眼下数以千计弓马娴熟的轻骑兵肯定就隐藏在战场某处等待在恰当的时刻给大伙以致命一击。
姓李的狗官就像一头嗜血的狼瞪着幽绿色的眼睛盯着别人的喉咙。半空中一道焦雷响过王伯当觉得自己的头皮酥地麻了一下梗嗓处瞬间鼓起了一排细细密密的小鸡皮疙瘩。他下意识地用盾牌挡住脖颈瞪圆的双眼向战场中瞭望。他没能找到李旭的影子天色太暗了粗大的雨滴和四下里晃动的人影挡住了大部分视线。在这种时候他唯一能分辩清楚的就是双方的战旗纵横交错你来我往纠缠得难解难分。
“情形不对劲儿!”王伯当暗中告诉自己。他不想再出言干扰李密的指挥但无论如何都弄不明白本来是一场生于局部的小规模的挑拨与反击战到现在为什么演变成了生死对决。今天不是一个适合大规模决战的天气脚下地形也未必对瓦岗军有利至于人和眼下全军士气全凭蒲山公营和内卫营支撑着人和根本无从谈起。
今天生的一切都不符合李密的用兵风格。虽然王伯当知道李密并非一个沉得住起的人但这回与往日不同王伯当在前几日逃归大营后曾经从李密的亲信幕僚房彦藻口中听说瓦岗军主力在出击前曾经制订了一个周密的计划。只要密公能带领兵马和敌人对峙上半个月左右胜利便会像熟透了的烂柿子一样从树枝上掉下来。
半个月时间马上就到了李大当家为什么不肯再等一等?如果他只想出口恶气而不计输赢的话又何必苦苦招架了这么久?
“一定出现了什么变故!所以大当家今天才不得不破釜沉舟!”王伯当从心中得出结论然后强打着精神试图从沙场上寻找问题的答案。
在闪电的帮助下他看见内卫大将军吴黑闼已经冲入了敌阵中。此人身后的士卒都是李密从三山五岳招揽来的心腹死士个个武艺高强。普通郡兵显然不是他们的对手三招两式便被放翻。距离瓦岗军营垒最近的一个三角形攻击阵列的侧面很快被吴黑闼冲开了一个缺口身穿黑甲的死士们呼喝着从缺口处填了进去。整个三角形阵列瞬间停止了移动内部的旗帜纷纷歪倒。郡兵们被杀得抱头鼠窜吴黑闼身边的人却很少伤亡。
身穿青色铠甲的蒲山公营弟兄所面临的压力顿时大减在低级军官的指挥下他们慢慢地收拢好阵型并且逐步开始向对手动反击。官军的三角形攻击大阵上面裂开的缝隙越来越多马上就面临着四分五裂的危险。王伯当紧张不敢眨眼睛唯恐错过任何细节。他暂时忘记了敌军的骑兵忘记了李旭随时可能祭出的杀招。他只盼望着自己的一切推测都是错的眼前这伙敌军顷刻便会覆灭弟兄们多年来的所有冤仇都得到洗雪。
老天偏偏不给他这个机会王伯当的视线很快被雨幕挡住了。雨越下越大高处为白色尚在半空中就变成了粉红色。打在人体上之后立刻变成了鲜红色然后在地面上与血融为一体再分不清哪里是血哪里是雨水。数万人就在血泊中厮杀脚步每移动一下都可能踩中一具尸体也许是敌人的也许是自己人的。谁能顾及得到!稍不留神自己就可能成为尸体中的一员永远长眠不起。
闪电裂破长空照亮整个战场。王伯当抹去脸上的雨水惊诧地看见敌阵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被压变形中间出了一道巨大的裂缝。吴黑闼带人杀到了阵中心正在纵横往来。蒲山公营的弟兄们依然被挡在阵外侧但凭借人数和体力的优势压得对方节节后退。
更多的蒲山公营兄弟冲了上去与先前出击的喽啰们一道向敌阵施压。郡兵的旗帜不断后退原来锋利的尖端已经消失代之的是一道又扁又平的防线。防线内部错过三面旗帜吴黑闼的将旗在风雨中摇摇晃晃。
“不对!”他突然出一声惊呼吓了身边所有人一跳。敌阵不是被冲碎了而是在不知不觉中又生了变化。那些负责掌管阵型的旗手明显是来自边军中的老兵在号角声的指挥下不断调整身边士卒的步伐。官军的三角形攻击大阵在不断收缩的过程中生了旋转一条横边转过来与排成方阵的蒲山公营正面相抵。而其他两条横边则分裂开一条向内凹一条向外凸。冲进敌阵中的吴黑闼等人刚好被夹在当中就像夹在铡刀下的一捆木柴。如果不是郡兵们的配合尚嫌生疏的话吴黑闼和他身边的那些内卫早已被铡成了碎片。
“停步停步原地扩大战果!”吴黑闼也现自己上了当大声吆喝。但混乱的战场当中只有少数几个人能听见他的话。众人抱成一团原地观望。却无法阻挡其他立功心切的袍泽们继续向陷阱里挑。完成了调整之后的敌阵迅开始威数以百计的长槊从两侧刺过来将深陷入阵中的黑甲死士纷纷捅倒。只被隔了三两道人墙的蒲山公营士卒能看见自己的袍泽在如林长矛中躲避哀嚎。他们厉声呐喊奋勇向前就是无法冲破敌军的阻挡。
“呜――呜呜――呜呜!”李密终于也现了形势的严峻命令亲兵吹响号角指导已经陷入敌阵的内卫们如何应对险情。他的命令只晚了半拍但这半拍的失误已经足以让数百名弟兄失去生命。
一条两条三条内卫们突然现他们身边到处都是敌军到处都是致命的长槊。冷森森沾着雨水刺过来随即带起一片血迹。锋利的槊刃被冷雨快冲干净伴着闪电再次刺回或被瓦岗死士用盾牌挡住或直接钻入死士们的肋骨。瓦岗内卫被逼得不断后退在后退过程当中不断损失人手。吴黑闼凭着个人勇武左冲右突救得了这个救不了那个……。
一名身材高大的内卫用盾牌挡住左侧刺来的长槊紧跟着转身用钢刀将右侧刺来的硬矛磕偏。单打独头敌阵中的任何郡兵都不是他的对手。他甚至能看到郡兵们脸上的恐慌。但这不是单打独斗没等黑甲内卫将刀收回第三、第四根长槊刺入了他大腿。此人如野兽般咆哮声音凄厉高亢。郡兵快撤矛血喷泉般从瓦岗内卫腿上的伤口射出染红无数颗雨点。受伤的内卫跌跌撞撞就像喝醉了酒般摇晃。数根长槊同时刺入他的胸口将他的身体挑起来高高地举上半空。
几名郡兵同时力将敌人的尸体甩了出去。他们按照军阵中的队正和博陵军老兵的指挥如一把梳子般向前梳理。陷入阵中的敌军要么被捅死要么转身逃走把自己的后背漏给他们。阵外的敌军起一波又一波潮水般的狂攻却被外围的郡兵袍泽用身体和武器死死顶住。
旗手们用力挥动胳膊将已经湿得无法再湿的旗面抖开甩展。这是维持指挥命令的关键有了它们双方主将的命令才能顺利执行。虽然那些命令都是逼着他们向前送死。
双方在交换以命换命。与蒲山公营顶在一起的郡兵弟兄很快被剥下了一层内侧的袍泽们立刻顶上绝不肯放两支瓦岗军互相接触。阵心处的长槊手抖擞精神加快收割度每一次移动都放倒数十名对手。
“跟我去救人!”王伯当不敢再耽搁没向李密请示就带着自己身边的一百多名亲兵冲向了战场。再晚几步吴黑闼等人肯定全军覆没!虽然不喜欢对方那又酸又臭的怪脾气王伯当依旧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袍泽战死。一边跑动他一边从背后摘下大弓将两支羽箭扣在手指当中逐一搭上弓弦。
“绷!”第一支箭脱弦而出射向敌阵中央的将旗。第二支箭紧跟着第一支箭射出去直奔旗杆。两支箭先后命中目标负责调度眼前这个军阵的将旗快飘落。擎旗者只感觉到一股巨大力量顺着旗杆传来手一松整根旗杆也歪倒于地上。
“用弓箭开道不要靠近!”王伯当在跑动觉敌阵破绽快中调整战术。他麾下这百余名亲兵都是追随其多年的彼此之间配合非常默契。上一次溃败时就是凭着这些心腹王伯当才从重围中硬生生闯出一条活路。此刻他要重复上一次的故事不是为了自己逃命而是为了挽救别人。
他们从蒲山公营的侧翼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开弓放箭。每个人腰间的羽箭顷刻之间就见了底但郡兵的阵型也被他们射出了一个小小的缺口。“跟在我身后方阵!”王伯当大声命令丢掉弓从地面的尸体身上拔出一杆硬矛左劈右刺将靠过来的郡兵逐一掀翻在地。“黑闼!”他大声喊叫“黑闼向这边冲!”
吴黑闼听不见王伯当的喊声但凭借多年的经验他现了郡兵的阵型出现了短暂混乱。带着还没被人捅成筛子的剩余弟兄他奋力冲向了敌人最忙碌的位置。两名手持陌刀的博陵劲卒试图拦阻他被吴黑闼一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