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第3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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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时间内突厥人投出了十二颗弹丸。时德方还了对方四轮弩箭。攻守双方均没什么建树但观战的豪杰们却明白如果大伙还想不出应对之策的话三日之内长城必破。不仅仅是黄花豁子附近的城墙会被突厥人砸毁像这样一味被动挨打弟兄们的士气也必将一落千丈。
“呼——呯!”
“呼——呯!”当第二轮石弹落下来后长城开始流血。三名躲闪不及士卒连同他们面前的城垛一并被巨石砸中哼都没哼出一声便粉身碎骨。血顺着城墙汩汩地流下来耀眼夺目。马道上立刻跑过来另外三名士卒合力将巨石向城墙外缘推开挪走袍泽们残破不全的遗体。然后握紧手中兵器身体颤抖着却毫不迟疑地蹲在了袍泽们流下来的血泊中。
“呜呜——呜呜——呜呜”凄厉的号角声响起狼骑开始了第三波强攻。在投石车的掩护下他们的步伐缓慢而从容。云梯、井籣、冲车、龟盾花样百出的攻城器械一个个被仆从们推上前伴着狼骑的脚步一道向长城迫近。流血的长城开始颤抖黄花豁子底部的城门也摇摇欲坠。但城上的防守者却慢慢安静下来将手中的羽箭搭上弓弦对准长城下越来越近的面孔。
“放!”将领们大声喝令。羽箭瞬间遮断日光。风啸声伴着阴影落在了突厥人的头上将整齐的军阵砸出数个缺口。一团团血雾在阳光下升起缓缓地弥漫了整个山谷。淡粉色雾气中突厥人推开同伴的尸体高举着盾牌继续前进。仿佛刚才毁灭性的攒射根本没生过或者他们根本不畏惧死亡。
“呼——呯!”
“呼——呯!”单调的投石声继续不停地夺走守卫者的生命。碎石、土块和羽箭在空中交错飞舞。黄花豁子附近的城垛一个接一个倒塌下去殷红的人血转眼汇聚成河。当巨石溅起的尘烟稍稍消散又一排中原士卒沿着马道冲上城头蹲在同伴的遗体旁稳稳地端起步弓。
数点流星拖着长长的烈焰之尾飞入突厥人队列将正在缓缓前进的井籣变成一个巨大的火把。推动井籣的部族武士惨叫一声四散奔逃。惨叫声中井籣轰然而倒砸起无数耀眼的火球。浓烟背后各部武士在萨满们的歌声中重新集结兴高采烈地拢兴高采烈地分散成组跟在突厥精锐身后推动另一辆攻城车。
云梯搭上了城头投石车终于停止了对城墙的蹂躏。单调的石块落地声瞬间被喊杀声所取代。敌我双方士卒围着云梯顶端混战成一团。槊刃马刀在绚丽的阳光下不时画出一道道耀眼闪电闪电落处血雾升腾。看不清楚谁砍倒了谁看不清楚谁刺中了谁。茫茫红雾中不断有人从战团中倒下去从云梯上掉下去彼此拉扯着一道跳下长城。
一处城垛被突厥人抢下。顺着这个突破口狼骑咬着横刀蜂拥而上。数十名博陵士卒立刻从临近处涌了过去长槊挥舞将率先登上城头者全部捅成了子。没等大伙为短暂的胜利出欢呼临近城墙的一座井籣上冷箭雨点般射下将猝不及防的博陵士卒射成了刺猬。
城头的床子弩又开始威巨大的火球从弩车上腾起来直扑井籣。木制的井籣上腾起浓烟刁斗中的弓箭手仓皇下逃。长城的守卫者们弯弓搭箭将近在咫尺的敌人像射靶子一样射杀。另一个井籣上的弓箭手转过身来趁着弩车装填的瞬间与守军开始对射几名来不及举起盾牌的博陵士卒晃了晃软软倒下。更多的河东士卒冲上来从尸体旁捡起弓箭奋起还击。他们很快也倒下了身体上插满了黑色的雕翎。又有新一批长城守卫者冲上前举起染血的步弓。
这一轮突厥人才展现了真正的实力。先前两次消耗巨大的进攻不过是为了对守军进行试探而已。通往黄花豁子底部城墙的窄窄山谷中一时间聚集了不下两万人。还有更多的狼骑与部族武士们在远方的丘陵上列队随时准备投入战场。
守军居高临下让突厥人每靠近长城一步都要付出数十条生命为代价。与此同时他们也伤亡惨重。随着时间的推移城头上的尸体越积越多越积越厚有室韦人的有河东军的有博陵军的一个挨着一个让人无法也无暇将他们分开。来自中原的血和来自塞外的血淌在一处居然是一样的鲜红一样的耀眼。汇集到河的血流转眼间染红了整段城墙将城上城下双方士卒的眼里的世界染成通红一片。
红色的天空红色的大地。长城在流血山川也在流血浓烟滚滚烈焰升腾仿佛地狱突然冒了出来转瞬占领了人间。但长城上方来自有杆长槊却傲然挺立着明晃晃的槊锋直刺苍穹。
注1:投石车最早出现的记录在汉末。相传为曹操明。但隋唐期间却很少见起挥威力的记录。宋元交替时蒙古人在阿拉伯人的帮助下重新改进了投石车。射程、威力都有了极大提高。有资料记载其可将重逾五百斤的石头射出一里。本书为小说家杜撰威力射程不如蒙古人的投石车比三国时的投石车远甚。
注2:夸娥氏中国传说中的巨人族逐日的夸父便为其中一员。
第七卷 逍遥游 第七章 盛世 (六 上)
阳光一点点变强变烈长槊的影子从丈余变成了短短的数寸。厮杀声却一点儿也没有变弱无数壮年男子前仆后继使天地间的血色愈鲜艳。
仗打到这种地步敌我双方将士都杀红了眼。防御者踩在同伴的遗体上死战不退狼骑也如闻到蜂蜜味道的蚂蚁般剥掉一层又爬上来一层。谢映登、刘季真等远道而来的豪杰起初还能尊重守将的命令站在临近黄花豁子的一处烽火台上观战。没过多久便被惨烈的战斗烧得血脉贲张抓起各自的兵器冲到了第一线。他们这些人身手矫健投入战斗后立刻将突厥人的攻势压了下去。但部族武士刚刚离开城头车轮大的石块便接二连三地砸了过来。有些石块没等到达目的地便于中途坠落将长城脚下的狼骑砸得血肉横飞指挥着投石车的波斯人却仿佛什么都没看到般平平淡淡地调整射程将下一轮石弹再度射到半空中。
每轮巨石只有两块却令守军防不胜防。时德方想尽各种手段试图用床子弩将远处的投石车破坏掉。但呼啸的山风却总是令弩箭失去准头。突厥人见投石车攻击见效也愈乖觉起来派了几百仆从举着大盾团团围在其周围宁可仆从们被高飞来的弩箭活活射成肉串也不肯让投石车受到半点损害。
“***还叫不叫人活了!”刘季真在城头上躲得郁闷拄着血淋淋的长槊嘟囔。还没等他话音落下一块磨盘大的石头带着风声飞来直接将其面前的城垛击飞了出去。两旁的护卫舍命扑上将刘大可汗压于身底。片刻尘烟落尽刘季真从泥浆中爬起抹了把脸上的血块指着城下破口大骂。
转眼又一块巨石砸来他就地一骨碌远远地滚了开去。口中污言秽语不绝气焰却被打丢了八分整个人看上去都颓丧起来。
韩建纮在江湖上打滚多年早有一些用兵心得。见到这种情况赶紧跑到时德睿的身边忧心忡忡地说道:“怕是得主动杀出去将那投石车毁了。再这样砸几下弟兄们的士气就被砸光了!”
时德睿何尝不知道一味地消极防御不是个办法。但自家弟兄都奉命在营里休息一时半会儿叫不过来。想提醒胞弟时德方下令主动出击又怕建议不当反而乱了守军阵脚。正迟疑间又听见谢映登低声叫道:“出不得。那些突厥人还留着后手。你看着山谷里还有两侧的山坡上狼骑聚了不下万人。主动出击即便能毁了投石车也难活着杀回来!”
“那也不能在这干挨砸!”韩建纮憋得七窍生烟心里好后悔没带自家弟兄前来观战。眼下四周除了河东兵就是博陵兵他自己想豁出去与敌人拼命其他人也未必肯追随。
好不容易盼到投石车休息狼骑又蜂拥着爬上城墙。黄花豁子这段长城是临时赶工建成的本来就不甚齐整。被投石车三番五次地招呼表面早已变得凹凸不平。部族武士们则充分利用了那些凹凸点竖起云梯推动龟盾争先恐后不死不休。
众豪杰丢掉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举刀迎战。双方又是一场硬碰硬数十名率先登上城头的狼骑尽数被剁翻豪杰们自己的亲信也倒下了十余个。得到喘息的弓箭手们拉开角弓瞄准云梯附近的武士攒射力气大的士卒举起滚木礌石雨点般地下砸在城墙下残缺不全的尸体当中添上新的碎肉。
有名武士刚刚探出半个身体被刘季真干净利落地扫掉了脑袋。喷着血的脖颈盘旋下坠。一根狼牙快从血瀑中探出来直刺刘季真胸口。刘季真跟跄着后退避开狼牙棒的尖齿。没等狼牙棒的主人翻上城墙他又合身扑了上去一刀砍中了对方肩膀。
云梯上的其他武士抛出套马索缠上刘季真的大腿。一边用力拉紧一边借着刘季真挣脱的力量登上城墙。上官碧跑过来帮忙挥刀割断套马索。刚刚站稳的武士失去了助力身体向后歪斜两腿交错着在城墙边缘打转儿。女马贼毫不客气地推了他一把然后拧身挥刀隔开斜向刺来的钢叉。
“啊!”持索武士惨叫着跌落。钢叉的主人心里打了个突手上力道稍软。上官碧侧身跨步将钢叉引偏紧跟着提膝盖抬腿一记膝锤重重地顶在对方胯下。持叉武士没想到眼前的女人看似弱不禁风手段却如此狠辣躲避不及疼得厉声长嚎。缓过气来的刘季真冲到他身边狠狠地一刀剁下彻底解决了他的痛苦。
两个马贼头相视而笑并肩扑向新的敌人。手起刀落在城头清理出一片空间。几名刚刚从马道上赶来支援的河东士卒看到空隙举着挠钩沿城墙拉扯三下两下将一座攻城梯连同梯子上的敌人一并扯翻于地。
“快躲小心突厥人向这里扔石头!”刘季真挨砸挨出了经验觉城墙上的敌军开始变稀少立刻向弟兄们出言提醒。掀翻了云梯的河东士卒闻言赶紧后退避开城墙外沿以免让控制投石车的波斯人得到机会。
这次令人闻声色变的石块却迟迟没有落下来。相反城墙下响起了一阵激越的战鼓声。众豪杰与守军合力杀光眼前剩余的狼骑俯身下望。只见狭长的山谷中不知何时多了数百铁甲壮士挥舞着陌刀将城墙附近的敌军像割麦子一样割翻。
气焰正盛的部族武士受到迎头重击一时间做不出任何调整。顺着打开的城门更多的铁甲壮士鱼贯杀了出去压得狼骑节节后退。
这伙人都是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手个个以一当十。由一名身材高大的武将率领着片刻之间便在狼骑中硬切出一道缝隙来。山谷中的狼骑再顾不上攻城左右齐向中间压试图将出击的守军分割包围趁机夺取城门。陌刀甲士们却连绵不绝队伍被冲断后很快又连接上如一条雪地上的溪流般从城门一直连续到阵前顺着固定的方向继续前进。
投石车、羽箭、床弩攻守双方的远程武器再次失去作用。谁也不敢胡乱射以免射不中目标反而帮了敌人的大忙。山谷中的部族武士虽然人数众多能和重装甲士们相接触的却只有几百个。而这几百个幸运者却远非重装甲士的对手。往往一个照面就被砍翻连人带兵器一并做了甲士们的垫脚布。
踏着狼骑的尸体重装甲士缓缓向前推进。无论哪个试图阻挡都被雪亮的陌刀砍成数段。不仅突厥人和他的仆从们被杀得晕头转向即便是城墙上观战的豪杰们也从没见过如此凶悍的打法一个个惊得合不拢嘴巴。半晌才有人愕然地追问道:“那是谁谁带人杀出去了?”
“去年第一个登上京师城墙者!”几名来自河东的将领傲然回答。不用直接说出名姓提起率先攻入长安的战绩大伙便知道此子是谁。乱世中武将最容易扬名但在层出不穷的将星中若论勇悍河东雷永吉甘居第二无人敢吹嘘说自己是第一。
“好汉子!”无论先前服气不服气众豪杰此时都不得不佩服雷永吉的勇猛。只见他双手挥舞着一杆丈许长的陌刀带队冲杀手下根本没有一合之将。突厥人数次试图结起阵来挡住他的锋芒。往往弹指的功夫都无法坚持住防线便被他冲得四分五裂。
挡在投石车前的奴隶们吓呆了丢下手中盾牌四散奔逃。周围督战的突厥士卒接连砍翻数名奴隶却根本无法阻拦众人的脚步。眼看着中原甲士就要靠近投石车组织进攻的突厥将领大急吹响号角将正在攻城的以及山坡上观战的狼骑全部调了回来。层层叠叠挡在甲士队伍前双方在狭窄的山谷中激战每前进或者后退一步都要付出无数条生命。
“向前向前!”出击的甲士之中有人高呼。无数弟兄昂响应。虽然人数不及对方十分之一气势确如下山猛虎咆哮冲杀杀得敌军心惊胆战。转瞬之间两道仓促组织的防线又被大伙冲开雷永吉双脚所踏之处已经接近了祭台边缘。指挥作战的突厥将领无奈只好带着自己的亲兵迎了上来。山谷两翼的狼骑也了疯一波接一波舍命向甲士们的队列猛扑。
狼骑毕竟人多僵持了片刻后逐渐挽回了劣势。两侧山坡上的武士奋力前挤数度涌到了城门附近又数度被守军砍了回去。众豪杰猜出了雷永吉的想法赶紧冲到城门旁给他助威。敌我双方贴着城墙跟又一阵乱杀直杀得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关键时刻四野里响起一片悠长凄厉的角声凄厉苍凉宛若鬼哭。山谷里的部族武士们闻听此音个个如喝了药般舍生忘死。伴着角声有杆绘着金色狼头的大纛旗挑了起来五匹毛驴大的白狼跃入人群冲着中原甲士们张开血盆大口。
“长生天保佑大汗!”领军的伯克振臂欢呼。
“大汗!大汗!大汗!”数万部族武士齐声呐喊。
“当苍狼重现世间地面上长出红色的野草!喝狼奶长大孩子们可曾记得你祖先的荣耀…”先前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的萨满们又钻了出来一边摇着骨铃一边以古怪的语调吟唱。
“我们是苍狼的子孙骏马是我们的翅膀……”部族武士们痴迷地吟唱着忘记了恐惧也忘记了疼痛。
山谷里的形势对出击者越来越不利雷永吉等人与投石车之间只剩下的三、五步距离可就是这数步之遥却如天堑般大伙无论如何也冲不过去。猛将军手中的陌刀已经砍出了无数缺口脚下的包铁战靴也越来越沉身后的弟兄们相继倒下渐渐地出击的队伍也裂成了数段彼此不能相接。“杀!”他怒喝着挥刀将靠近自己的两名敌人劈成四段然后回头看了看扯开嗓子命令:“关城门——”
“关城门———!”陷入敌群中的重装甲士们机械地重复。好像根本不知道这个命令对大伙来说意味着什么。喊罢他们不再回头不再管两侧蜂拥而来的敌人大步向前。
一名小伯克挡在了雷永吉面前弯刀力劈。雷永吉连躲避的动作都没做手中陌刀对着敌人的脑门砍去。小伯克没想到自己遇见了一个不怕死的气得大声咆哮将砍到半途的弯刀撤回来挡在自己身前。雷永吉狞笑着加力锯齿般的刀锋砸飞了小伯克的兵器砸扁小伯克的头盔将小伯克的脑袋硬生生砸进了铠甲中。
还有两步。他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踏过对方的尸体陌刀横扫。两名突厥武士被刀锋扫中身体凹进去数寸。雷永吉奋力前推以两名垂死的突厥武士为盾牌推得其他武士连连后退。
他身边的护卫狂奔向前借着自家主将劈开的血路扑到山谷左侧的攻城车旁。举起陌刀力劈华山。白花花的木渣四下纷飞投石车被砍得吱吱咯咯乱响。周围的突厥武士和奴隶仆从叫嚷着围拢过来试图将陌刀甲士逼开。更多的长城守御者奋不顾身冲上将突厥武士与仆从们挡在***外。
“呯!”“呯!”砍砸声沉闷得令人窒息。刹那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此处带着期盼、恼怒或者憎恨看着雷永吉与他的弟兄们将投石车一点点肢解。远处的狼骑们无法靠前将手中兵器乱纷纷丢向投石车附近。长城守御者们一边阻挡武士的进攻一边拨打从天而降的兵器浑身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