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神-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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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不准你这么称呼他们!”
宾灿照旧不屑地哼了一声。
“高宾灿,你必须向我道歉!否则我们不再是朋友!”于是我直呼其名地大声喊道!
“你说什么?!”他这才不可置否地看向我,很难想像出一个老实人能有这样大的脾气。
我瞪着他,在所有人还没有回过神来时,转身离开。对,就像我心里所想一样,我恨死他了,恨死一个能够当着我的面说我父母是死鬼的人。我的怒火足够令我在中午吃掉满满一盒子饭,所以当下课铃声一响,我冲向食堂,打了饭独自钻进了小树林,既然这里只是野狗才来的地方,那就说明宾灿不会在这里找到我。
我开始躲避他,我暗自肯定我在他身边消失,会让他感到失落,就像人忽然找不到自己的影子一般觉得少了点什么。没有我的陪衬,他再灿烂的笑容也会减分,他会变得不自信,甚至流露出落单寂寞的神情。
而我只是站在学校老墙前,发现上面的广告早就不在了,如同米洛所说,今年,她再也没有贴过任何广告。
我嚼着一堆怎么也嚼不烂的金针菇,左手上的红色印章独自暗暗地发烫。
'拜访梦神'
宾灿在全天最后一节自休课时,和我的同桌以一根香烟为条件换了座位。宾灿很高大,而我视力不好,所以我们总是不能成为同桌,现在他坐到我的身旁,扳过我的脸说:“田阿牛,你真的生气了?好了,别生气了,我向你道歉还不行吗?”
他竟然用哄女生的口吻来哄我,手势和语态俨然同我是一对小情人,那场景火爆而又肉麻,我都快吐了。但又不得不打心底里承认,这招对我的确管用。我从来都是一个缺少关爱的孩子,我非常喜欢别人能用温柔的语调同我说话。
我说:“我不是生气,而是这个问题真的非常严重……”
“好啦!我道歉,我道一百、一千、一万个歉!”他迅速打断我的数落,并且立刻更换话题:“对了,早上你说什么小树林后面学校老墙什么的,究竟有什么啊?”
他虽然热情,但我却能一眼看出他问得心不在焉,我说:“其实就是有一个广告,不过现在好像没有了。”
他拉长声音说,哦。然后才问出他真正关心的问题:“那你不生气了吧?我们还是朋友对吧?”
说着他像好兄弟一样,习惯性地捶我的肩膀。
他说:“放学后,我请客,去麦当劳吃香草麦芙冰淇淋,再买个大翅桶怎么样?”
我立刻不争气地笑了,我说:“好啊,好啊。”
没原则的就像挨了一巴掌,又马上接过揍我的人送给我的大苹果一样开心。虽然下课后,宾灿被话剧社的女生们拉去排练新剧,让我在校门口等了半天,我的亢奋还是持续了很久都没有平息下来。
今天或许注定让我在情绪上大起大落。
我站在校门口将近等了一个半小时,同学们都陆续走光了,只有学校剧场里还隐隐传来些嘻笑声。看门的阿公也去食堂打饭吃了,我还傻傻地等待着,一个人站在学校门口,幻想着冰淇淋的美味。
不远处的十字路口,慢吞吞踱过去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子,轮椅上不知道什么东西与地面摩擦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我的耳朵,于是我好奇注视着她。突然,在那条平常来往车辆并不多的马路上,一辆集装箱卡车急驰而来,那是在菠萝镇少见的巨型车辆,它轰鸣着喇叭,仍旧一头撞上了轮椅,女孩子飞似地被撞了出去,呈弧线砸落在地面,而卡车呼啸而过。短短的一分钟里,我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只听到救护车的鸣笛声渐渐靠近,出现得如此迅速而又奇怪,仿佛就在不远处等待着惨剧发生一样,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蹲下试探女孩的呼吸,说道“已经死了”,然后把她装上担架搬上了车,随即救护车也开走了,那辆轮椅更是不知所踪。
一切发生得骤来骤去,让我在刹那间看到了一个生命的陨灭。从食堂打完饭回来的阿公忽然从背后拍打我,他说:“小朋友,你在这里发什么呆呢?还不回家吗?”
于是我指着前方,惊恐地说:“阿公,前面刚才发生了车祸,你看地上的血!”
“什么啊?”阿公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但那里平静如昔。他说:“你在想什么呢?哪有血?小孩子不要看太多的恐怖小说,对身心健康很不好!”
我慌忙摘下眼镜,死命地揉眼睛,但是前方的地面上真的没有血迹,干净得就像是我纯粹在撒谎。此时,我看见我左手上的印章忽然浮了起来,就像从印在皮肤的纹里中,突然变成一块普通的污渍粘在上面,于是我想找东西把它擦去,当我把双手插进口袋,我找到一张纸。
我记起来这是米洛在“老吉”凉铺里给我的地址,它是粉蓝色略有些透明的。字体就像雕刻在这么薄的纸张上一样,流动着如水似的光芒。我看着它,再看向自己的左手,印章又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我忽然感觉事到如今,有太多东西让我迷惑不解。于是我掏出纸和笔,趴在校门上写道:宾灿,我有事就不等你了,我先回家了,冰淇淋明天再吃吧。
然后把纸条交给阿公,告诉他,等一下会有一个和许多女生一起走出来、时不时像抽风一样喜欢甩刘海的男生,只要把纸交给他就好了。
然后我拿起粉蓝色的地址条,我看见上面写着的其实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地址,就是说那上面写的不是什么街区什么门牌号,而是写着:从你的起点开始,往左转走一百步,然后……
一百步,又是一百步,跨过三个街区,经过“老吉”凉铺再一百步,绕一个大弯,继续一百步。我终于费劲地找到目的地,令我惊奇的是,我发现这幢房子,竟然就是我家背面的那幢,以至于上楼后发现,它与我家更是在同一层,面朝南,离我家只有一墙之隔。
这真叫人无法置信,米洛竟然一直就住在我家隔壁,只是正反相对而已。我开始怀疑是否在夜晚听见过她呼吸的声音,但什么都没有,在这幢设计得相当缺心眼的老建筑物中,我们可以同时从窗口向一个方向眺望,但从来都没有见过面。
我整理一下校服,然后去拍门。门却是虚掩着的,我走进去,发现这是一间四四方方、没有厨房、没有浴室的房间,甚至窗子都被封死了。迎面,米洛含着棒棒糖坐在床上听CD,门在我身后砰然关上。我这才发现,原来两个房间中相隔的墙是不薄的,它厚到整整嵌进了一大张木头床,铺着雪白的床单,关上门如果再关上灯,简直像个密不透风的地下室。
她说:“你来了啊!”
然后站起身,穿着灰绿色的吊带衫和牛仔裤。黯蓝色、问号形状的纹身忽然从她的肌肤上长出来,一会儿是胳膊上,一会儿是小腿上,还有脸庞。她从口袋里拿出创可贴,不用照镜子,便知道纹身出现在哪里,然后用创可贴啪一声贴上去。
她看着目瞪口呆的我说:“不要见怪,皮肤病罢了。”
而我知道,那不可思议的症状绝对不是皮肤病这么简单,谁能轻易的从身上莫名奇妙地长出这样精美如同彩绘般的疹子?那一定是纹身没有错,不是印上去的,而是真正从肌肤下的血液里渗出来,仿佛她的血液就是深蓝色的。
但她立刻拖过书桌和椅子让我坐下,就像审讯室里面对犯人一样。
她说:“那就把你想解决掉的梦境告诉我吧。”
而我却指向那堵嵌着木头床的厚墙骇然说道:“老天!你的墙也在往外流东西!”
于是她站起来说:“初次来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问起这个问题,其实从这墙缝里流出来的只是烟气罢了。”
她说着,用手指在墙面上一抹,于是一些五颜六色的气体飘动起来,我这才发现它们不是熔掉的油漆,只是凝固得太紧密了些。
她说:“别那么大惊小怪的了,你总不能让我每次一见到你就得浪费不少时间,赶快把你要解决的问题告诉我吧!”
我顿了一顿,说:“其实我刚才在学校门口亲眼目睹了一场车祸……”
她面无表情地说,哦,是吧。
我说:“当时只有我在场,所以,我……我想,可能我以后会梦见这桩可怕的事,我不希望这样,我也说不清楚。我只是想,既然你说你是梦神,那么你是否可能、可以帮助我在梦里救一只小兔子,救一下我的父母,再救一下刚才车祸里的女孩子。”
米洛笑了,她说:“很好,三个要求很清楚了。”
她走向书架,取下一本看起来足够一掌宽那么厚的书,而那个连到天花板的书架上竟然也只搁置着这样唯一的一本书。
她说:“来,先看看我们交易时所要注意的细则吧。”
她翻开沉重的封面,随手快速地拨动书页,带动的风轻轻拂起她的发丝,但她突然又把书合上,她说:“当然,这些细则也无关紧要,当你一想到你只需要睡上一觉就可以把困扰你的许多烦心事轻松地解决掉,那会是件多么快乐的事情,不是吗?”
我点头,然后又局促地摇头。我说:“这个交易需要多少钱呢?我没有太多的钱啊,我只存了一点点钱,打算考进大学后买一辆自行车……”
“我说过要钱吗?”米洛笑了。
“那你要什么?”
“不要什么,只是如果你需要更长的时间解决你的梦境,或解决不了时,你只需要多睡一会儿,直到你解决了那个麻烦为止。”
“这么简单?”我想了想,做一个梦的时间是很快的,而我只要赶三个场子,把小兔子搬回房间,不让准备坐长途汽车的父母上车,还有就是在大卡车开到前,把轮椅推开。如果在梦里无所不能,这些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米洛看着我说:“对啊,就是这么简单。”
“可我必须在天完全黑以前回家,所以你不会在梦里刁难我吧?”
“你这个傻子竟然不笨呢!”她眨动着眼睛,好像我突然长出一张爱因斯坦的脸一般奇妙。但她说:“当然不会,我只是能够把你引导入你所想去的那个梦境的人,我并不能操纵你的梦,在梦里可能会有一个叫作乔伊的人来指点你,但那得看他的心情。如果他要求你做一些与你的梦无关的事,那你尽量不要答应就是了,这一点别怪我没有告诉过你,否则一切后果只能由你自己负责。”
我说,哦。
我想,我才没那么多时间去管别人的事呢。
于是米洛把厚重的书放回书架,她说:“来吧,睡到这张床上,我很快就会让你进入梦乡。”
我摘下眼镜,按照她的吩咐躺到铺着雪白床单的木床上,在那堵不停往外流溢着七彩雾气的墙里,闻到一股馥郁的冰淇淋香味。
米洛掏出那枚我眼熟的银质怀表,悬置在我额头的正上方。
她说:“田阿牛,你准备好履行你与我之间的交易了吗?”
我说:“是的。”
她笑了。
然后,她开始摇晃怀表。
她喃喃念道。
没有来时,没有去时
所有一切在这里停止
……
这里是时间的漩涡
我在梦的秒针上奔波
……
我是乔伊,我是米洛
请把你的梦给我
'遇见乔伊'
我感到盲目、冲动又后悔,是在我闭上眼睛,明显感觉到睡意以后。我周身通泰,身体沉睡,思维却异常清晰,一切就发生在此刻。
我想她不会乘我睡着的时候,把我的肚子切开,割掉一些器官卖钱吧?或者脱掉我的衣服拍些奇怪的照片?这都是我从同学那里听说过的奇闻异事,虽然这些事情加在一起都不及米洛给我的感觉。但我是不是太快、太轻易就相信她了?
我似乎看见她诡异的微笑,但我却又的确闭着双眼,并且有一段时间觉得周遭黑暗又模糊,听见有人在黑暗中奔跑,还有那不停歇的嘀嗒声。我想自己就像“艾丽丝梦游奇境”般跌进了一个没有底的大坑,不知道会去向哪里,但终于在我的面前有了光。
我出现在我自己孩提的时代,小手小脚,家里没有人,而我正趴在玻璃窗上死死地盯着院子中的兔笼。
我说:“嘿!这不对,我怎么还是个小孩子!”
于是有个人大笑一通后,说:“怎么不对,这就是你原始的梦境,你在最初时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可你说,我在梦里是无所不能的!”我朝那个发出声音的方向喊,但很快我意识到这个声音并不属于米洛,因为他是个男的。我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乔伊吧?你在哪儿?”
他说:“这儿。”
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个男人。金色的披肩长发,湖蓝色的眼眸,玫瑰宝石般的嘴唇,一袭白色衣衫,美得就像神一样。如果宾灿能够在他身旁一站,也就像我在宾灿身边的地位一样,显得如此滑稽可笑。
乔伊的美好,甚至比米洛更有感染力,就像持续了一个月的阴雨天,却突然在某个早晨开晴。我甚至想,既然我现在是个小孩子,那是否可以要求让他抱一抱。但我又不敢,在他美丽的光环下我只能是自惭形秽。
乔伊双手抱胸,好笑似地问我:“怎么?你有时间发呆了吗?”
我说:“啊!不是,我要长大!我要长大!”
说完又尴尬地看着他说:“其实我叫田阿牛,我想救那只小兔子。”
他听着,渐渐收起笑容,傲慢地看着我说:“那你就救呗。”
我指着自己的身体说:“可我才这么点点大,连门把手都够不到。”
他哼了一声说:“是吗?”
我说,是,但啊这个字还没有说出口时,我却发现我的声音早就变了,从玻璃窗中的倒影,我看见自己其实已经长大,就像米洛说的,只要我想,我便在自己的梦里无所不能。
这太好了,我马上就可以打开门出去救兔子了,第一件事立刻就能搞定。我笑着去拧门把手,突然有人在我身后喊:“你是谁!你怎么在我家!”
我转过身,然后看见我的父母,我竟然明明白白、实实在在地站立在他们眼前,虽然他们还没有认出我。爸爸长得还算周正,妈妈长得还算美丽,外婆没有撒谎,她只是略微夸大了一下事实。我感动得几乎流下泪来,我说:“爸爸,妈妈,我是你们的儿子田阿牛。”
“撒谎,阿牛还是个小孩子,你一定是小偷!抓小偷啊!”爸妈同时喊了起来,随手找起家伙朝我扑来。
我连忙说:“爸爸,妈妈,我真的是田阿牛,我长大了,还上了高中,我找到一个叫作米洛的人,还有这个乔伊,你们看,他就在这里,是他们帮助我回到这个梦里,我要救那只兔子,否则它就被冻死了……”
只听啪一声,妈妈随手抄起的塑料水杯已经砸到了我的头上,真实的疼痛让我不寒而栗。
我惊恐地大喊:“不对!这不对!我的梦里没有这个场境,米洛说过不会刁难我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乔伊笑了笑,站在原地。而我的父母却能从他的身体里穿进穿出,仿佛他只是一个影像而已,他说:“很典型,又是个没有仔细阅读交易细则的人,你以前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梦境,是因为你从来没有办法让自己在梦里长大,现在你已经长大了,当然会遇到相对应的突发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