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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

太平血-第3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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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禄顿时脸色大变,急忙拿起那信函看了起来,才看完便急忙说道:“清韵,你听我说,我根本没见过他们,他们这是在离间我们之间的情分!”

杏贞怒极反笑道:“你知道女人最恨什么吗?最恨的就是被自己信任的人欺骗!至今我都把你看做是信任的人,但事到如今你还当真我的面说谎!”说罢杏贞又将一份信函扔到荣禄面前,厉声道:“你自己看看,这是伊尔根觉罗。承恩的供述,你最好的兄弟已经说了当年你去见过长毛的重要人物!你还有什么话说?!你是不是还要另编一个谎话来圆?!”

荣禄闻言如堕冰窟之内,他想不到杏贞手段如此厉害,竟然承恩都倒向了他,那自己在她面前还有什么秘密可言?承恩的供状他根本不敢去看,隔了半晌才低声道:“就因为当年我没有告诉你萧云贵的下落,你现在就和我翻脸?”

杏贞气苦的指着荣禄凄然道:“你只知道你自己,你不知道我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我们女人信任一个人的前提就是那人不能欺瞒!陆思玄,我告诉你,就算当年你告诉我萧云贵的下落,我也不可能离宫去找他,你自私自利的生怕我知道了萧云贵的下落之后,便会不顾一切的要你带我出宫去,是吗?哈哈……”

说到这里杏贞笑了起来,笑中却是喊着泪水,滴滴珠珠的滚落下来,这一刻她的情感完全释放了出来,“你当时只是个小小的官,就算能带我出去我也不会让你冒险,而且我根本没有面目去见萧云贵,陆思玄啊陆思玄,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啊。”

荣禄闻言很是懊悔,一脸歉意忍不住上前抱住她,柔声道:“是我不对,是我不好,是我错了,清韵你原谅我,我今后不会再瞒着你什么了……”

荣禄说了很多自责的话,但杏贞一句也没听进去,也仍由他抱着,直到荣禄说完之后,她才冷冷的说道:“放开我!”这句话冷得如同大寒严冰一般,荣禄不敢违拗,缓缓放开了她。

杏贞转身走回御案之后,淡淡的对门外喊道:“小李子!”李莲英急忙走了进来,一众太监宫女也回到了屋内。

“你不必回淮上了,那边的军务本宫已经下旨让承恩、李鸿章暂代,袁甲三总揽淮上军务,你先回家等着消息吧!”杏贞的话语如同冰锥刺痛冰冷了荣禄的内心,他本来还想说什么,但周身都是宫女太监,他根本不敢再多说一个字,最后只得长长一揖后道:“奴才遵旨!”他几乎是咬着牙齿说的,说完之后头也不回的去了……

第五百二十六章韬光养晦

迈着沉重脚步踏出宫门,荣禄的脑海中还在不断盘旋着杏贞的话语,就因为自己当初没有告诉她萧云贵的下落,如今就对自己这样?自己在她心目中到底算什么?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备胎么?自己为她做了那么多事,为了她,自己不惜精心布局,让咸丰提早去见了阎王!为了她,自己不惜和肃顺周旋,最后帮着她铲除了肃顺一党!为了她,自己不卸衣甲与捻军和太平军在淮上恶战连场!如今战局刚刚稳定,她一直诏令将自己召回,不问情由便夺了自己的兵权,果然女人都是善变的!

来到午门之外,自己带回来的十八名亲军侍卫齐刷刷的在此等候,荣禄也不理会他们,径直走到自己的坐骑大青马前,翻身上马之后,策马扬鞭疾驰而去。一众侍卫不明就里,急忙跳上马去一路追了下去。

荣禄飞骑出了四九城,策马疾驰了十余里之后才缓缓停下,一路狂奔之后,心中郁结抒发了不少,荣禄一抬头却发现自己跑到了香山脚下,此时已经入秋,香山满山的红叶红透了眼前,就好像荣禄在淮上见到的那血淋淋的场景一样。他在寿州击溃八万北上捻军,随后抓捕了三万余捻军俘虏之后,在寿州集体进行了屠杀。

荣禄和寿州团练头子苗霈霖一起设了个局,三万捻军俘虏集中在寿州城外团练营地之内,一侧有一排房屋,荣禄让苗霈霖出去告诉这些俘虏。五十个一组,依次序进屋拿遣散费然后便放他们回家。捻军俘虏欢天喜地的排队进屋,但他们不知道在屋后清军挖了极大的深坑。进屋的俘虏被屋内埋伏的清军一一杀死之后,全都扔到深坑中掩埋。

当时荣禄就站在大坑边上,默默的看着一具具血淋淋的尸体被扔进坑中,眼前满是那触目惊心的殷红色,那些被杀死的人都是一副副咬牙切齿的神情,为此荣禄做了好几晚的噩梦!但他并不后悔,这些人不能放。放了之后便是一个极大的隐患,这也是他为杏贞做的一件大事!

为了她,荣禄自问什么事都可以做!但为何到头来得到的只是这样?他不甘心!荣禄捏紧了拳头。为什么她一句话自己辛辛苦苦得来的兵权就没了?为什么她一句话自己多年的兄弟就背叛了自己?为什么她一句话自己就要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只因为她现在有大权在握!她的权力现在已经极大,垂帘听政的慈禧,他手中的权力是无法比拟的!

假如握有大权的是自己呢?荣禄心头一跳,长久以来他上位是为了更好的帮助杏贞。从未想过自己的权势要超过杏贞。因为他始终把杏贞看做是自己人。此刻想来,只有自己真正的握有无法撼动的权势,才能真正让她屈服吧!

望着满山的红叶,荣禄自言自语道:“你能拿走我现在的东西,但拿不走将来我自己争取到的!我要让你真正在我身边不在离开,而萧云贵我会让他去见他的上帝!”

十八亲军侍卫追到荣禄的时候,他已经策马缓缓往回走了,领头的戈什哈名唤贵德。乃是荣禄苏完瓜尔佳氏的包衣奴才出身,当下他上前下马打了个千道:“爷。您这是怎么了?”

荣禄已经想通了此节,哈哈大笑道:“爷没事,太后夺了爷的兵权,仅此而已,大家回府吃酒!”

说罢荣禄不疾不徐的赶马而行,贵德等侍卫面面相觑,只想主子难道遭逢此大变失心疯了?都这当口还笑得出来?还有心思吃酒?

一行人回到府上之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府内前堂摆出了香案,李莲英四平八稳的坐在大堂之上,府上曾纪静等女眷和管家、主事等人急得如热炕头上的蚂蚁一般,原来荣禄前脚离开皇宫,杏贞那边就拟好了旨意发出,李莲英便是来传旨的。

荣禄回到京城并未回家而是直接进宫去了,曾纪静也不知道荣禄回来了,冷不防李莲英来传旨,曾纪静倒是安排好了香案,但正主不在,李莲英也只得等着,曾纪静接连派出数批下人外出去找,但谁也不会想到这位爷跑香山去了。

荣禄朝服都没换,也不必更衣便直接到堂上跪下听旨,李莲英知道这位爷可是太后的心腹,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这次被撸了下来,但说不定哪天又东山再起了,是以也不为难荣禄,摊开黄绸圣旨念了起来。

曾纪静跪在荣禄身后,才听了一半便忍不住瘫在了地上。荣禄回头看了曾纪静一眼,摆摆手示意下人搀着曾纪静,好容易等旨意念完了才让婢女扶了下去。

杏贞为罢黜他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在寿州之役中擅杀三万捻匪降卒,念在平素功劳,褫夺官职,圈禁在家中以观后效云云。杏贞保留了他的爵位,也没有让他下狱,但圈禁在家是什么意思?还怕自己又出去惹是生非么?

荣禄淡淡一笑坦然三呼万岁,然后接过了黄绸圣旨。李莲英这太监虽然还年青,但表演功夫居然也极为老道,他面色愁苦的说道:“荣大人,非是奴才要得罪,皇命难违啊。”

荣禄笑了笑说道:“公公自己办差便了。”李莲英道了声得罪了,便命身后的御前侍卫上前褫夺了荣禄的顶戴花翎和官服,又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后才告辞而去。

所谓圈禁在家便是不让荣禄出门,尚虞备用处来了十余名侍卫轮班守在荣禄府门,李莲英虽然走了,但那群侍卫却留下来了。荣禄并未动怒,反而让自己的亲军侍卫们陪着几名侍卫喝酒,自己告了声罪,只道内人不适要去探望,众侍卫自然是想不到荣禄如此客气,当然也是连声赔罪。

回到内堂卧房之内。曾纪静已然醒来,正靠着床栏暗自垂泪。荣禄坐到床边挥退下人后,安慰道:“人有三衰六旺。只是没了官职罢了,太后不还留了我的爵位么?”

曾纪静垂泪道:“妾身只是替爷不值,杀三万俘虏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是您一个人的主意?朝廷一顿板子全打您身上,也太不公平了。”

荣禄淡淡的说道:“这事还真是我一个人的主意,袁甲三和李鸿章都劝我杀降不祥的。”

曾纪静啊了一声,有些惊骇的望着荣禄,荣禄轻轻抚上她的玉额。柔声道:“捻匪之所以剿之不尽便是放之反复,为了不再反复,是以我下了此令。”

曾纪静怔怔的说道:“爷。这是不是有违天和?”

荣禄微微一笑,笑的还是那样迷人:“造反之人都该死,不是么?他们不造反,哪里用得着朝廷平乱?一切都是他们的命数。也是咎由自取。就是岳丈大人知道了,也会竖起大拇指赞我一声的。”

曾纪静苦着小脸道:“可是如今没了差事,爷又被困在府中,这可如何是好。”

荣禄轻轻搂住曾纪静笑道:“这不正好,韬光养晦,多些时日多陪陪你,自从你嫁过来之后,都没好好陪陪你啊。”

曾纪静心头一暖。靠在荣禄胸膛道:“爷,你真好。只是委屈你了。”

荣禄笑道:“趁着此刻有功夫,咱们尽早生个大胖小子出来,如何?”曾纪静羞红脸轻若蚊吟的嗯了一声,荣禄便俯身压了上去,便是一室皆春之景。

自此荣禄每日便在府中待着,陪伴曾纪静看书弹琴,赏花游乐,好不逍遥快活。这份宁静直到第十三日上才被打破,这日外出采办食货的管家回来时,带进一个人来。门口守卫的侍卫并没有怀疑这个送菜的人,他们这些日子被荣禄招待得很不错。

来人到了府内之后,绕过后堂厨房跟着管家直接来到了荣禄的书房,管家景禄上前打个千道:“爷,这位先生便是收到您信函后前来应约的人。”

荣禄嗯了一声,挥挥手让管家退下,然后打量着面前这人道:“你就是阿礼国领事派来的?为何如此之快?”

那人淡淡一笑上前一礼道:“在下就身在大沽口,前来京城不算很远。在下龚橙,见过荣大人。”

荣禄眉头微微一皱,问道:“龚橙?令尊莫非是龚自珍?”

龚橙微微一愣,笑道:“小人有这么出名么?荣大人竟然还只道先父名讳。”

荣禄嗯了一声,暗想我自然知道你!原来这龚橙乃是道光年间文学名士龚自珍的儿子,龚自珍当年遭遇了丁香花案,此案说来曲折离奇,龚自珍不但因为此案被罢官,最后还传闻被京城显贵暗害了性命。

龚橙此人为人放浪不羁,然而性格孤僻,寡言少语,好为狎邪游,喜好收藏古籍,于藏书无所不窥,为学问浩博无涯,而且此人通晓蒙古、满文,甚至是英语等文字,甚是有才学。此人虽有才学但为人行止不端,风流成性好女色,为了女色散尽了家财,随后到了上海,在时任英国上海副领事的威妥玛手下担任幕僚。

荣禄记得此人只因为他传闻是个大汉奸,原因就是后世历史上他一直在英法联军中供职,最后甚至带着强盗们抢劫了圆明园。不过荣禄却不认为此事与龚橙有关,圆明园是什么地方?皇家之地,知道位置的人海了去,为何一定是龚橙领的路?至于龚橙背了这个罪名可能只有两条,一来他一直为英国人做事,二来他行为不检,名声不好,于是就背了这个罪名吧。

荣禄淡淡一笑说道:“龚橙龚半伦的名声在上海还是有些名堂的。好了,我这人不喜欢客套,言归正传吧,阿礼国先生对我的建议是什么意思呢?”

龚橙微微一笑说道:“英国人更喜欢不流血而得到一些东西,不过阿礼国先生对您的建议非常重视,但他想知道为何您要背叛您的国家?”

第五百二十七章各得所求

书房之内,荣禄缓缓往后靠在椅背上淡淡的说道:“何谓背叛国家?”

龚橙奇道:“您不是向阿礼国先生去信说可以提供大沽口、天津以及京畿附近的清军部署情况么?在阿礼国先生看来,出卖国家军事部署就是叛国。”

荣禄哼了一声说道:“阿礼国先生难道忘了我的后一个建议了?我可以做英国在大清的代理人,大清帝国已经到了需要变革的时代,这里需要西方的文明,需要开化,需要更多的贸易机会,大清需要我这样开明的大臣谋求与西洋强国的合作。而所谓的出卖大沽口等地的军事部署,只是为了打碎这个国度的保守势力,我这是在挽救这个国家。英国利益并不在灭亡大清,不是么?”

龚橙摸着鼻子笑了起来道:“荣大人能把背国求荣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真是难得。不过阿礼国先生暂时不会实施或者向额尔金爵士推荐这个建议,因为美国人已经出面调停英法与满清之间的战争,或许英法不需要通过战争就可以获得想要的利益。”

荣禄好整以暇的抿了口茶道:“太平天国的那位西王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英法和大清媾和,我相信这次的谈判必将又是无疾而终,我不知道额尔金爵士是怎么想的,没有通过战争得到的谈判是不可能达到利益最大化的,这个道理难道他不知道么?”

龚橙拱拱手道:“荣大人,小人只是传话的。不知道的事不会妄加揣测。不过呢,小人也能猜到荣大人的想法,荣大人近日被两宫太后贬谪。心有不忿,所以想借着洋人的手给朝廷些颜色看看,用大沽口的军事部署换得英法的信任和支持,成为代理人只是第一步,我猜想等着英法迫近京城,朝廷急于求和之时,英法便会指定由你出来参与和谈。这样你就可以借着洋人的势力重新成为朝廷的重臣。”

荣禄微微一笑说道:“你很聪明,但自信过了头,参与和谈有什么好的。我用得着费尽力气去争取吗?算了,与你也说不明白,你既然只是个传话的,那就回去告诉阿礼国。我随时等着他。大沽口一路到京城的军事部署可以从我这里得到,我相信有一天他会用得到的。”

龚橙也不废话,起身一礼道:“那好小人就此告辞。”正待要走之时,荣禄却道:“等一等。”龚橙回过身来,荣禄摸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道:“听闻半伦先生你很缺钱?”

龚橙微微一笑说道:“难道荣大人想收买小人?”荣禄也是一笑说道:“各取所需,各得所求罢了。”龚橙也不客气道:“那不知荣大人能出什么价钱?”

荣禄沉吟片刻道:“本官在广州的时候办了间商行,虽然后来太平军占了广州,但太平军不知道那家商行乃是本官名下。而且那家商行还有三成股份便是阿礼国先生的,是以还在运作。本官可以分两成股份给你,每年的红利也是不少的。”

龚橙微微一惊道:“难道荣大人说的是阿礼国先生名下的惠丰洋行?”

荣禄取出一些文件让龚橙看了,上面的确列明了洋行的股份等合约,上面还有阿礼国的签字和用印。龚橙苦笑道:“难怪荣大人和阿礼国先生关系如此密切,小人最近才兼任惠丰洋行的大班,敢情荣大人还是小人的东家啊。”

荣禄收起文书道:“如何?替我做事,你便得两成股份,也是惠丰的老板之一了。”龚橙微微有些犹豫起来,半晌才道:“小人虽然替英国人做事,但还是华人,华夷之防还是有的。”

荣禄笑道:“你真当我会做卖国求荣的人?朝中保守势力颇大,不打垮他们,国家何时才能开化变革?本官做的只是借洋人之势,不会真的帮洋人改朝换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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