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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夜明-第2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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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思片刻,道:“我会明日觐见陛下,会转告越国公的意思。”

柳随风点头,冷冷的说:“越国公预计在收取夏粮之后,进军宁国府和徽州府,请到时候这件事还每个结果,只能望那里插上鲁王的大旗了。”

他主动来福州,看上去像是示弱,其实是因为翟哲等不起。剃发令下,每一天都有无数人死去,正是好趁热打铁的好时候,要是等到唐王和鲁王慢慢腾腾争出个结果出来,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为了整个战局尽快有突破,翟哲不得不让步,否则拥戴鲁王比唐王要强多了,毕竟朝政几乎都有他一人做主。其实在绍兴府内阁的诸位文官也是会这样的感觉,浙东虽小,到底是自己说了算。

刘忠藻满腹心思的离去,到他回家的时候,街道已经空无一人。

随后的几日是拉锯般的谈判,刘忠藻白天在朝堂,晚上来到商盟的商号,往返在柳随风和唐王之间。

柳随风坚持事情没有确定下来前,不往拜见唐王。他这样虽然显得很跋扈,但一直给朱聿键制造了巨大的压力。

一连过了三天,刘忠藻兴冲冲来见柳随风,见面后连口水也来不及喝,答应道:“陛下答应了,鲁王在浙东封的爵位,行的策略,他都答应。”

柳随风摇头冷笑,说:“我怎么听说,陛下封杨文聪为兵部左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提督南京;杨鼎卿为左都督、太子太保,对越国公就是这般薄情寡义吗?”

杨文聪在衢州府仙霞关附近招兵买马,因为他的儿子杨鼎卿曾在南阳唐王府当过伴读,朱聿键封起官来一点也不手软。就像湖广总督何腾蛟曾担任南阳知府,与他有旧,也被委以重任。

这件事其实不怪唐王,翟哲在浙东只手遮天,官职大小其实无所谓,所以只封陈子龙为浙江巡抚,其他如逢勤和左若等人官职一直都没变。但要加入唐王的朝廷就不一样,唐王舍得封官,内阁大学士都有二十多人,再封官小了就要吃亏了。

刘忠藻这几天是跑烦了,索性推开窗户说亮话,问:“那依柳先生的说法,该如何册封越国公?”

翟哲想想翟哲的嘱托,说:“平虏将军,左都督,设将军府,统管浙江及南直隶各路兵马,总兵以下皆归节制。将军府行营正兵免二十亩田赋由三年延长到十年。”

这个官职并不过分,和鲁王现在给翟哲的相同,但他要是后面几句话。首先是开府,大明至此只有督抚才能开府,翟哲统管了宁绍粮饷后,实际上有开府之实,但无开府之名。现在浙东的兵马和粮饷都归翟哲掌管,但柳随风把这个要求扩大到南直隶及浙江,那里多数地方还掌握在清虏手里,也正因为如此,才有希望。

刘忠藻继续洗耳恭听,柳随风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他也不觉得奇怪。

柳随风干笑了几声,说:“这些都是鲁王答应过越国公的,只等他从崇明岛回来,就下诏令。当然若陛下能提供浙东兵马粮饷,可以不开府。”这是拿鲁王来比唐王,柳随风相信,这些要求只要翟哲提出来,鲁王一定会批复。

开府事关重大,以内阁大学士黄道周对郑芝龙的态度,这件事只怕没那么容易通过,但这才是他必须要争取的东西。

在鲁监国下时,翟哲捞到了实权,所以在各种职位上没有摆到台面上,以免引起文臣的不满。但归于唐王后,等于进了一个大朝廷,原本可以往后推一推的事情变成了当务之急,否则名不正言不顺。

“另外,陈子龙为浙江巡抚等等,鲁监国的几个内阁大学士,如张国维、马士英、宋之普和朱大典,请陛下能同等视之。”

刘忠藻舔了舔嘴唇,“我会转奏陛下。”

第405章僵局

刘忠藻一连好几天没露面,柳随风躲在商盟的后院暗自着急。

翟哲之所以答应弃鲁王接受归唐王,是因为他要要尽快统一兵权和事权。皖南的义军都已奉唐王为尊,他擅自进军那里,只怕会惹起冲突。唐王和鲁王其实没什么区别,无论是贤是昏,他不需要有个人对自己指手画脚。

过了三天,掌灯时分,商盟的伙计准备关店门了,门口的街道上来了两个人。

刘忠藻这次没让管家打灯笼,自己一个人走过来了。

伙计向里禀告:“柳先生,刘大人来了。”

柳随风匆忙迎出来,两人这一来一往都成了老朋友了,也无需再客套。从一进门柳随风看刘忠藻的神情很严肃,就知道事情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顺利。

果然不假,刘忠藻坐定后,有些无奈的说:“封公、封平虏将军,节制各路兵马之事,都可行,唯有开府之事要从长计较。大明从立国以来,从未有过武将开府掌管民政,知道的人明白越国公忠心为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越国公飞扬跋扈,要行藩镇割据之乱。越国公可开府,那如镇海侯是否也可以开府?如此下去,各地武将岂不是自截粮赋,朝廷还有什么用处?”

“镇海侯也可以和越国公比?”柳随风心里虽然着急,说出来的话就像刀尖般锐利,“若镇海侯愿意率军北伐,我可以劝越国公放弃开府的念头。”

刘忠藻沉默片刻,说:“陛下本有心动之意,但大学士黄道周等人坚决反对,说此例一开,又是开启了唐末节度使藩镇之乱。”站在他这个位置,若是促成鲁藩归朝,那是一桩惊动朝野的大功劳。

柳随风冷笑一声,讥笑着说:“唐王不过如此,连这点气魄也没有,大明亡于文臣,果然不假,到现在还拘泥于此。那你们就在福建龟缩着吧,浙东兵败,看你们到哪里再去找个龟壳?唇亡齿寒的道理都不懂。”

刘忠藻忍不住,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陛下要北伐的。”

“谁去北伐?”柳随风一拍桌子,两个白瓷杯里的热水和茶叶搅和在一起飞溅出来,“我知道皖南起兵的义军每隔几天就往福州送来一份急报,求唐王北伐,我还知道清廷正在调集兵马准备围攻。唐王先得监国的便利,就这样对大明的义士吗?皖南若是兵败了,天下人怎么看唐王。”

他横眉竖眼,气势汹汹,逼的刘忠藻嚅嚅说不出话来。

“鲁王不退监国,我不能见唐王,但这句话请刘大人替我带给唐王和黄阁老。莫要等天下人的心都冷了,到时候悔之晚矣!”

刘忠藻离去后一连数日也没回来,柳随风四处打听消息。

又过了几天,福州城内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兵部尚书何楷在回家的路上鼻子被人割掉了,凶手逃之夭夭。这件事在福州城闹得沸沸扬扬,官兵搜捕了好几天没有结果。

很快有传言出来了,是前几日天气炎热,郑芝龙兄弟在朝堂上摇蒲扇取风,唐王上朝时,这两人不当回事,被兵部尚书何楷当庭臭骂了一顿,惹来祸事。

在福州这个地方,敢造郑芝龙谣言的人还不多。

柳随风心中暗自叹息,“说跋扈,这才叫真正的跋扈,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内阁大学士遇见军镇也只能乖乖的听话。郑芝龙嚣张,他若不愿意北伐,唐王能有什么办法?”

这件事还没平息下去,柳随风正在考虑准备和郑芝龙搭上线时,刘忠藻再次来访。再见面时,他神情有些落寞,最近发生的事情让朝堂中不少人都有些心灰意冷。

刘忠藻一见面就笑,但他的笑比哭还难看,说:“柳先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现在还能有什么好消息!”

“黄阁老要亲自率军北伐!”

“什么?”柳随风敢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前日陛下借着何大人的案子逼迫镇海侯北伐,镇海侯躲不开,只答应出三千兵马,黄阁老一怒之下拼了命求亲自督师。”

“陛下答应了?”

“陛下不答应,能有什么办法?”

柳随风张开嘴又合上,觉得有些苦涩。以他的性子,本该嘲讽几句,黄道周是本朝大儒,书画诗文无一不绝,但论起行军打仗,那就是赶鸭子上架。唐王在凤阳皇陵中被关了五六年,仓皇中被拥上帝位,身边连个能用的亲臣也没有,打仗也要首辅亲自上阵。

他又想起鲁王,若翟哲不听朝堂的号令,鲁王其实也没什么办法。

“大人本就不听朝堂的命令,是朝廷听大人的指使!”

柳随风转过念头,摇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福州的这个朝廷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等黄道周和清虏接上战了,就知道浙东的胜利不是拣来的。要不这些文臣还以为,打个胜仗没什么了不起。

商盟的信使会把福州的消息送到萧山行营,再由宗茂派小舟送往崇明,到了翟哲手里,看见已经是半个月前的消息了。

虽然很慢,但柳随风还是每隔上三天往萧山送一封信。他孤身在福州,接了翟哲的重担,所以很着急。他不知道现在即使唐王的诏令到了浙东,翟哲一时半会也回不来。

酷暑的季节,江南各处的战事进入停滞的阶段。

抗剃发令的热潮似乎在慢慢退却,湖州府、嘉兴府、苏州府各地的百姓和士绅都在期限前剪掉头发。

杭州城下。

每日炮声不停,初始只是白天轰击,到后来偶尔晚上也会炮击。东门和西门的铁门都被轰烂了,清虏每攻到瓮城都被被内城楼上小炮挡在门口。城内的百姓慢慢已经习惯听着炮声入睡。

多铎每日还会督促兵马前来攻城,但越来越像在磨洋工。八旗的女真人在兵营里每日骂声不绝,兵士们多半****着上半身,躲在阴凉处,怨声载道。

投降的汉卒攻城时,都是叫嚣的响亮,脚底下磨磨蹭蹭。

守城的士卒越来越熟练,每日警告声一起,半刻钟不到,墙头上的守卒立刻站的整整齐齐。

为了解决城内的粮食危机,陈子龙与宗茂商议,正在逐步把城内的老弱妇孺从水门,转到绍兴府。但城内有功名的士绅,谁也不许离开。这些人留在城内没什么用,但都要走了,会极大的损害城内守军的士气。

多铎很痛苦,不仅仅是因为杭州。

嘉定府李成栋的急报送到杭州大营时,他差点没跳起来,甚至动了撤兵的念头。博洛率三万大军回援,其中有一万是女真甲士,到后来打听清楚偷袭的明军只有一万多人,他大发雷霆。

嘉定府还没恢复平静,围攻江阴城的刘良佐又送来急报,江阴对面的靖江岛出现了大明的水师。

多铎靠在大帐的座椅上,额头的汗水一层层往外冒。

这意味着明军可以进入长江航道了,往北的扬州和南京都没有多少兵马驻守。

他痛苦的叫嚷:“靖江岛!靖江岛!难道我要在每个府城都驻扎上大军吗?”

靖江岛,离崇明岛约有一百五十里,乘舟一日可到。

它就像一块立在长江流水中的巨大礁石,离南岸和北岸都只有十几里的距离,北岸属于扬州府地界,南岸正对面的就是江阴城。陈虎威和沈廷扬的战船从崇明岛逆流而上,沿途遇见的船只,无论是捕鱼船还是运货的商船一律俘虏。

靖江岛斜对面有江阴的黄田港,是长江口有名的水港。

陈虎威到的时候,里面只有里几只货船在游动,靠港内停泊了近百支小船。

站在船头能看见江阴城外十几里地兵营连绵,只有临江这一面与江阴城只有七八里的距离,能见到清虏兵丁在岸边巡逻。

海盗不着急上靖江岛,先奉命冲入黄田港,把一百多艘小船全回来,带回拴在靖江岛周边。

这突如其来的水军把岸上的清虏兵马吓了一跳,攻城的士卒各自返回兵营,骑兵到了岸边远眺,看陈虎威和沈廷扬指挥士卒在靖江岛上安营扎寨。

江心洲上多是沙地,有各种各样矮小的树木,树的下半段长了蓬松的长须树根。每当洪水泛滥时,靖江岛九成的地面会落到水面以下,所以才形成了这样奇特的环境。

海盗们上岛第二天清晨,陈虎威向江北岸扬州地界派出了两百人。傍晚时分,这些人回来,带回来了一堆茶米油盐,去干了什么不言而喻。扬州的百姓被清虏杀怕了,多数人都剃了辫子,海盗们下起手来没那么顾忌。

陈虎威把江阴城被围的情形送到崇明岛,让翟哲陷入纠结。他曾经和顾三麻子查探过那里的水路,现在还能记起江阴那个相貌不凡的阎应元。

“江阴城被围上几日了?”

瘦骨嶙峋的赵玉成站在身侧,躬身随口回答:“从闰六月二十一日围城,左参将突袭松江府时,刘良佐已在攻打江阴城,至今已有半个月。”

他还真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翟哲有问,他有答。

翟哲回想一年前查探的地形,问:“江阴不算大城?”

“不算!”

“江阴城内没有重兵?”

“没有!”

“那能守住半个月已经不容易了!”翟哲踌躇良久,狠下心,“我救不了他们!”

他救不了嘉定被李成栋屠杀了七八千百姓,他也救不了江阴城。

第406章开始

又是一场暴雨后,崇明岛上各处都是湿漉漉的。

眼前是放晴的天气和才从狂暴中恢复平静的大海,士卒们排成队列走上大海船的船舱,张名振和王之仁前来送行。有了陈虎威在长江航道中俘获的那些船只,翟哲放心的把这些大海船带走。

翟哲一脸轻松,嘱咐二人:“崇明岛就交给你们了,有赵玉成打探消息,兼有这么多松江府的士绅联络岸上义士,相信你们必然能让李成栋后悔投靠了清虏!”

“必不负越国公所托!”

“只需骚扰沿海和黄浦江沿岸的村落,没有我的命令,决不许攻入松江府内地。”

张名振拱手,答道:“遵命!”

这道命令是对他说的。

左若率九千士卒上船离去,一同往绍兴的还有六千多松江府的青壮,这些新丁将进入萧山行营进行训练。对翟哲来说,收取这些义士的好处是对军饷没什么过高的要求,只能一天三顿饭填饱肚子,他们憋着一股劲想要杀回松江府。

翟哲没想着这么快回去,前日收到柳随风的信件,让他改变了主意。

他暗自算着日子,拿到这封信时,黄道周应该已经进入衢州府了!

暴雨放晴后的海面很安详,战船在行驶三天,在钱塘江口的萧山上岸。

这里比翟哲离开时扩大了不少,左若从松江府带出来的三万壮丁有两万人在萧山行营,郑遵谦和孙全敬在杭州城内守了七天城后,也返回了萧山。

萧之言和宗茂领诸将前来迎接,翟哲兴致颇高,把左若突袭松江府的战局给帐中诸将说了一遍,让郑遵谦和孙全敬眼中冒光,恨不得亲身经历战场。

翟哲接着这股劲给众人鼓气。

“萧山行营中有两万八千名新兵,只要按照左参将和逢参将制定的训练进度,一年后这些人都是可以上战场的悍卒,而清虏不敢在江南招募新兵,只要我们能撑几年,何愁清虏不破?”

“正是如此!”

帐中一片附和。

各将禀告军务,约听了半个时辰,才各自汇报完毕,众将退去,宗茂独自留了下了。

翟哲招手领他到偏帐,方进在外守卫。

宗茂先恭敬的行了个礼,神色不展,说:“大人,宁绍军镇原有五万兵马。自上月十日起兵以来,宁绍军镇增兵三万,陈大人在杭州城募集守城壮丁两万。虽然从谢三宾和杭州城内投降的士绅那收得以及车风从苏州府抢掠回来的那些银子,但商盟和海贸掉了九成,近日又不停的购置粗铁打制鸟铳兵器,按照现在这样的支出,只能支撑到明年年初。”

“嗯!”翟哲皱着眉头。

“现在杭州城内有数十万百姓的口粮半数指望从宁绍来,也只有绍兴府是产粮的地方,绍兴多数水田属于乡绅所有,田赋所得实在是有限。”宗茂眼中闪过一道寒光,说:“这些人多数隐报田亩,家中粮仓堆积如山,还不承担上缴田赋,实在是天理难容。”

“嗯!”翟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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