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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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木布汗接话,“贝勒请安心,这里没人会伤害您,也许过几日我们会将你送回辽东。”
若蒙古诸部能尽数消灭西征的女真大军,总是要派一个人回辽东去送信的。
“难得你还顾的上亲戚的情分!”岳托轻笑,临进门前也忘不了挑拨一句。
车臣汗恼羞之下哈哈大笑,回击道:“贝勒还真是不死心啊!你们这亲戚恐怕是做不成了。”
岳托摇头,缓慢说:“我知道你贪念土默特的财富,想让自己的儿子娶回乌兰公主,只是你为一己私欲,拉上漠北两部进入战乱中,心地何其歹毒。”说到后端,言辞逐渐趋于严厉,像是在斥责一般。
他又指向扎萨克图汗和土谢图汗说:“我大金从未想侵犯过漠北领地,你们如此帮衬车臣汗,不过是为别人做嫁衣而已,阿鲁喀尔喀和土默特联姻强大对你们两部有什么好处?”
土谢图汗脸色微变,说:“你不用挑拨离间,蒙古部落都是成吉思汗的子孙。”
岳托难得放纵,哈哈大笑,其中尽含嘲讽,抬首迈步走入俄木布汗的府邸。
归化城东南,土默特人正在拆除粮草营营寨,俄木布汗不想在那里留下任何痕迹。
羁押了女真人后,蒙古联军移驻托克托草原,静候多尔衮归来。从岳托那里得到了大量积蓄,五万骑兵不用再为军粮犯愁。
车臣汗来自漠北,又和俄木布汗关系密切,被推选为蒙古大军的盟主,这个盟主只是徒具其名,各部骑兵不可能听他的调遣。
众人磨刀赫赫,偷袭岳托只是序曲,多尔衮大军才是大戏。
托克托草原。
俄木布汗命汉骑邻近土默特人扎营,一直将翟哲留在身边,连每一次帐议也要他出列,也不知是宠信还是防备。
翟哲只能通过书信处理塞内和汉寨事务,这个节骨眼上他也不愿意再生事端。
黄河“几”字形环绕河套,沿线河岸漫长,君子津渡口水面最宽,流速最缓,是合适的渡河处。但谁也不能保证女真人不会从别处冒险泅水偷渡,车臣汗决定划定区域防守。
翟哲拿出黄河沿线的地图献给大汗,标注各处水流缓急以及适合渡河的地点,这是汉人一个月来辛苦测量的结果。
地图上标明清清楚楚,每一段可能渡河的地方都做了标记,各汗传阅之后都大加赞叹。
车臣汗笑道:“原来你早有准备!”
俄木布汗含笑不语,对翟哲心思又重了一层。
分区防御才开始讨论,各汗之间矛盾重重,没有人愿意驻守君子津渡口的正面,这里是多尔衮最可能的渡河点。
帐议一个多时辰没有结果,车臣汗最终折中提议:“大军全部驻扎在君子津渡口,各处渡河点可派少许斥候骑兵驻守,另外再挑出斥候在黄河沿线巡逻,多尔衮也不能瞬间让三万大军渡过黄河,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趁其半渡而击。”
众人才默认了这个提议,扎萨克图汗又挑起事端,问:“若多尔衮大军渡河,谁将先迎击?”
车臣汗心头恼火,说:“君子津渡口以北由扎萨克图汗和土谢图汗迎击,以南由我和俄木布汗迎击,各部战一天休一天,我等占尽天时地利难道还怕女真人不成。”
俄木布汗身后,翟哲将帐中纷争都看在眼里,心头不祥之兆更甚。
帐议结束后,翟哲随同俄木布汗走出漠北大营中。
五万大军的营帐连绵不绝,一眼看不见边际,翟哲还是首次见识如此多的人马。沿途所见的蒙古骑兵矫健壮硕,头发蓬松,身上多穿皮毛,少见盔甲。
土默特一行人多数身穿布质的战袍,行装整洁,漠北人看向他们的眼光好奇而冷漠。
出了大营,翟哲抽空向俄木布汗告辞,要求先回营处理事务。
俄木布汗没有为难他,只是告诫他不可擅自行动。
汉部骑兵驻扎在渡口南侧,离漠北大营相隔五六里地,处于广阔蒙古大营的边缘,尤显的孤独和落寞。
翟哲驾马飞驰来到营帐门口,交接号令后方才进入,左若来门口相迎。
蒙古人的营帐扎的很散乱,汉骑兵营都是根据戚继光的兵书中简化而来,整齐端正,戒备森严。
翟哲将大黑马的缰绳交给身后逢勤,召唤左若进入中军大帐。
“此战八成要败!”翟哲一屁股坐在正中的虎皮大椅上,语出惊人。
左若静立,没有丝毫意外。
“今日军议,我看真正想战的人只有车臣汗,连俄木布汗在内,其他三人都是首鼠两端。”翟哲连连摇头,“多尔衮大军的威势我曾在大同见识过,只要让白甲兵过了河,危境之下困兽犹斗,蒙古人不敢舍命攻击。”
左若并没有和他讨论军情,只问了一句:“如果败了,我们怎么办?”
他一直是未谋胜,先谋败。
“我们是汉人,不可能随蒙古人在草原各地游牧流浪,万般无奈下汉部只能进入大明。”
“朝廷不会接受我们!”
“很难,但并非完全没有可能。难道你想去当流寇吗?”翟哲双目如电注视左若。
左若坦然自若,说:“最近来的消息,大明的民变已成星火燎原之势,去年流民刚入中原,今年河南大旱,各地都捂不住了,如果真无路可走,汉部从陕西进入大明,总能找到生存的地方。”
那就是当流寇了!翟哲没想到左若会想的这么远。
左若自嘲的苦笑,说:“大人休要意外,几年前我也是大明的边军。造反总是逼不得已,汉部有粮,真到了那个地步未必会比现在艰难,只是苦了那些出塞的汉人。”
翟哲眼神迷茫,沉默无语。土默特部和汉寨有三四万汉人,那些人都是他带出塞的,如果土默特败了,何处是的归宿?
第136章内线
黄河翻滚的浪涛在朝阳下泛着淡黄的的光芒,煞是好看,分不清那是浑浊的浪花还是借助了太阳的光辉。
额哲驻马河边。
女真人都已渡河而去,岸边一片狼藉,女真人带走了所有的船只,连一片木板也没留下。
对岸的草原悄无声息,不见人踪。
“我要去归化!”额哲拨转马头。
“归化已经有五万蒙古大军了!”哈尔巴克在额哲背后小声嘀咕。
额哲侧首对哈尔巴扎说:“我明白你心中所想,我不是个盲目的人,如果这场仗没有漠北蒙古支援,说不定我早已率察哈尔归降多尔衮回辽东了。但察哈尔是蒙古之主,一山不容二虎,你知道吗?我怕错过了这次,察哈尔人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了。”
“阿穆尔走了,囊囊走了,他们选择如此轻松,但我是黄金家族的嫡系血脉,纵然我没有父亲那样远大的愿望,当机会摆在眼前的时候,我不能退缩!”额哲的面容稚嫩,此时说出来的话自有一股锐气。
传令兵奔走相告:“装满你们所有的水囊!我们要翻越沙漠!”
哈尔巴克不敢再劝,察哈尔人并没有携带足够的军粮,他们在途中必须要杀马充饥,额哲孤注一掷,不顾一切想联合蒙古诸部将多尔衮大军尽数歼灭。
“希望我们还来的及,希望漠北蒙古不要让我失望!”
额哲催马冲向黄沙漫天的沙漠。
河套草原,顺利摆脱了察哈尔人之后,女真人还有六七天的军粮。
多尔衮下令军中限制补给,他在为最坏的情况做打算。真到了逼不得已的那一刻,他只能率军侵犯大明的陕西边境抢夺补给。
河套草原静悄悄,沿途只有惊起的飞禽野兽和大军相伴。
女真大军脚步匆匆,传令兵在两侧驰骋催促:“加快速度!”
辎重营的车上摆满了船只和木板,女真人带走了渡口的所有能供渡河所用之物,多尔衮能预料到君子津渡口也是片板不留。
大军行走到里君子津渡口五十里地停下脚步,多尔衮将军中所有精通水性的人调集出来,独组一军,同时查看黄河沿线各处水势。
眼前的黄河传说中是汉人的发源之地,现在是大军最大的障碍。
女真人在陆地上不惧怕任何对手,但要是说到水战,那是他们最大的缺陷,军中会水的人本就不多,若是想在水上交战,那简直是强人所难。
多尔衮策马沿黄河查看水势,“一定要找机会偷渡过黄河!”
君子津渡口,萧之言率部归来。
蒙军营中军大帐内,车臣汗端坐当中,三汗分列两端,萧之言摇晃着身躯走进来,行礼后只说了一句话:“女真人已经到了!”
瞬间凝固了帐内的空气。
“他们就在对岸!”萧之言神色轻松。
车臣汗站起身来,脸色凝重,下令:“从今日起各军严加防备,不可耽误。”
夜晚的恐惧在于未知,好在夏日的月色皎洁,黄河水面泛着暗淡的光华。
沿岸每隔十几里,都有一个蒙古斥候在巡逻,仔细关注对岸的动静。
君子津渡口附近水面宽阔,流速迟缓,一个蒙古斥候骑马走走停停,偶尔停顿取下马背上的水囊喝一口,七月盛夏连晚上也这么炎热。
这一段是他负责的区域,天气晴朗时方圆几里一目了然,最怕碰见阴天或者下雨,云层会挡住一切光线,夜晚时他趴在岸边也看不清水面上的动静。
他喝了些水,歇息了片刻,催马继续摇摇晃晃的向巡视。
午夜过去,并无异常发生。
斥候下马坐在松软的草地上,用好奇目光看向漆黑的河对岸,女真人的勇猛响彻草原,但漠北人还没有见识过。到目前为止,蒙古诸部只有察哈尔和女真人交战过。
突然他余光所及不远处的草原上好像有个黑影移动。
难道有野兽?斥候兴奋起来,五万大军在这里活动那么久,附近的野兽都被惊扰早已逃之夭夭,如果能够打一只野味倒是可以解解馋。
斥候转身上马正准备过去,见草原上那个黑影如跃兔一般,几个翻腾,竟然直接跳下黄河。
水面上“扑通”一声,斥候听的真切,催马追过去,月色下黄河的波涛像鱼鳞一般,看不出任何异常。
那不是野兽,看起来更像一个人!
斥候在水边巡梭良久,毫无发现,不敢声张悄然离去。
马蹄声逐渐远去,黑影从紧靠岸边的水草底下翻出来,借助月色向对岸游过去,游速很快,水性娴熟。
一夜无事,无人知道此处的异常。
次日清晨朝阳升起之时,女真大军出现在君子津渡口对面。
在蒙古骑兵的眼皮底下女真人有条不紊的安营扎寨。托克托草原响起集结的号角声,数千蒙古骑兵蹄声隆隆驰骋到渡口边,看架势像是向女真人示威。
女真大营内,多尔衮对面站立了一个身材消瘦的黑衣人,身上黑衣水渍未干。
“你说岳托被囚禁在归化?”多尔衮目光如烛,盯在那个人的脸上。
“正是如此,对岸蒙古人车臣汗和俄木布汗守渡口南,扎萨克图汗和土谢图汗守渡口北,从北岸突围更容易。”
多尔衮注视良久,忽然问:“你是蒙古人?“?转而又摇头说:“看起来不像啊!”
“奴才是汉人!”
听见此言,多尔衮终于明白了,说:“你是岳托的包衣人?”
“正是!岳托贝勒将我放在古禄格身边监视土默特人的动静。这一次事发突然,连古禄格也没有得到消息才酿成此祸。”
“你没有向辽东送消息吗?”
黑衣人摇头,说:“汉人的商号几个月前就全部撤出归化了,消息传不出去,现在事态不明,古禄格态度暧昧,脚踩两只船,并不完全站在我们这边。我是偷着潜过来的。”
多尔衮点头赞叹,说:“好胆量,难得岳托手下还有你这等人物。”接而话锋一转,说:“我若要你再回去一趟,你敢吗?”
黑衣人脸色一变,半晌方说:“若能救出贝勒,奴才舍了这条性命也是愿意的!”
多尔衮哈哈大笑,说:“我不是让你去死,再等上几日,我先给蒙古人点苦头尝尝,再用上你!”
第137章渡河
君子津渡口北侧河岸边的草地上,暗绿色的水草上三三两两散布着尸首。
直到女真人的战船去远,扎萨克图汗才命部下收集尸体。
这是漠北蒙古人首次和女真人交手。
战船停顿在离岸边一百多步开外的河中,浪涛中小船摇摇晃晃靠岸,步卒假作登陆,弓手站在船头寻找岸边的目标。岸边的蒙古射手占据地利优势阻击也没能占到便宜。
女真人不善水战,蒙古人更不敢下河。
船头的女真人多为步弓手,蒙古人则以骑射为主。步弓的射程远超过骑弓,蒙古人必须冒险才能射中船头的目标。好在女真人船只稀少且小,铺开的弓箭手有限。
成吉思汗的年代,蒙古铁骑都配备两种弓,现在不比从前了,蒙古人连铁箭头也不足,又哪会装备步弓。
岸边士卒清点损失,伤亡了一百多人,札萨克图汗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女真首攻竟然没选择君子津渡口,从北岸渡河意味着他必须要承担防御重任,而他是最漠北最不想打此仗的大汗,希望这里不是渡河地。
次日清晨,天色拂晓,君子津渡口北边百里之外的河水中,近百艘小船飞鱼般向岸边划过来。
岸边的斥候打马飞奔回大营,一路上大声呼喊:“女真人过河了。”
三千机动巡逻的蒙古骑兵迅速赶往女真渡河地点,前日战斗留下的阴影没有消去,蒙古骑兵并不敢离河岸太近,避免因为骑弓射程的原故只能挨打不能还击。
船头的女真射手张弓搭箭,偶放几矢落在岸边的草地上,以作警告,双方遥遥相对。
一刻钟之后,岸边的骑兵才看清楚离岸不足百步的水面上像麻点般露出了数千人的脑袋,正在急速游动。
有人惊慌大喊:“水里有人!”
那是多尔衮从军中精选出来的两千五百精通水性的士卒。
战船紧跟在游动的士卒身后,密集的长箭飞向天空,船上射手竟然穿上了甲衣,那会增加船只的负载。
再躲在远处女真人就要上岸了!
“呜—呜—呜!”
号角声响起,铁蹄沿岸边驰骋,长箭如雨落在水面上。
在水里游动的女真人全身光溜,无法阻挡箭头入体,浑浊的浪花中看不见血色,但能看清楚有人被浪涛卷走。
战船划的更快,直逼向岸边,船头盔甲整齐的女真人一边射箭,一边咆哮,那些都是从白甲兵中选出的精锐。
黄河对岸,多尔衮一身银色盔甲,目光中隐藏着心疼。这些人是他最倚仗的勇士,上岸后恐怕很难再活着回来,但他别无选择。蒙古人占尽主动,他想强攻过河几无可能,只有打疼那些心思不坚定者才有机可乘。
岸边的蒙古斥候慌乱奔走,北岸是扎萨克图汗和土谢图汗的防区。
船夫飞快摇桨,虬张的肌肉上汗水流动,战船直冲岸边浅滩,一直划到快要搁浅的地方。白甲兵跳入淤泥向岸边艰难的迈动脚步,水中大量的水鬼也钻出书面,紧跟在甲士身后,他们的背后都绑上了钢刀。
“扔下铁蒺藜!”
上岸的士兵焦急喊叫。
战船上一筐筐铁蒺藜被接力拖上岸,那本是重甲步兵延缓骑兵冲撞的利器,西征大军准备用来对付察哈尔骑兵的,没想到此时派上了用场。
岸上蒙古骑兵当然不愿意给登陆的士卒准备防御的时间,战马加速奔向浅水区,但不敢加速太快,因为对面是黄河。
高大的白甲兵挥动长兵器以血肉之躯挡住了骑兵的正面冲击,岸边短兵相接。
水鬼们脚步迅速将铁蒺藜撒往岸边不远处的草地,战马不能在其上立足。以白甲兵为支点,水鬼的长刀或砍向马腿,或挑落对手抢夺其战马,他们都是两白旗的精锐,战力惊人。
战船卸空后返回对岸,船夫的双臂酸麻,在拼命咬牙坚持划桨。
等扎萨克图汗率大军赶到时,三千巡逻蒙古骑兵被渡河的女真人冲杀的支离破碎,女真人抢得战马后甚至开始组建骑兵。
“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