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王侯-第2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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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承祖发现,世子有个很明显的缺点,就是多疑。当然这个毛病到底是天生如此,还是因为自己教他帝王心术产生的副作用,就很难说的清楚了。也许是京师里的风云诡谲,让天子的安全感不足,也导致了这种疑心病加剧。
总之,就是这位少年天子遇事想的总是太多,一点小事,都能展开无限的联想。从理性的角度看,杨廷和无论是否欢迎这个天子,都不可能干出半路暗算这种事。可是朱厚熜脱险之后,在与杨承祖秘谈时,始终把怀疑目标锁定在这位首辅大臣身上。
“可惜朕现在身边能用的人太少,否则的话,非要好好审一审罗公然不可,眼下只好放过他了。说来,就算知道是杨新都做的,朕怕是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朱厚熜恨恨道:“首辅么,文官之首,朝内权柄无人可及,就算是朕这个天子,也要让他三分。没有真凭实据,谁能动的了他,想起来就恨。”
说到这里,他又有些不好意思“朕身边真正能用的人不多,要说有本领,还是大哥你。可是这锦衣指挥使的位子,却还是不能安排给大哥来坐,这……实在是有些对不住你。”
“万岁,您说的哪里话来,雷霆雨露都是君恩,臣不敢有什么怨言。再者,眼下这锦衣缇帅的位置,也未必就真的是好位子。臣倒是要感激万岁,给臣一个闲散职位,可以享受几年清闲。”
跟随世子进京的人里,有不少是王府旧臣,这些都是兴献王时代就在王府里做事的老部下。对这干叔伯辈的人物,朱厚熜也想要给他们足够优越的生活,报答他们多年以来的忠诚。
像是朱宸,他是王府仪卫司老人,虽然没当上仪卫正,可却是仪卫司资格最老,年纪最大的一个。江彬被拿之后,锦衣卫指挥使这个空缺,朱厚熜心里已经许了他。
新君登基后,人事上肯定面临大幅度的调整,像是锦衣指挥这种要害部门的头脑,人选上也敏感的很,除了杨承祖外,没人知道具体的安排。一想到那晚上火中相救之恩,不免对比出朱宸表现的迟缓与木讷,作为锦衣卫指挥使这样的角色,老实本分实在不是一个好品质。
“朕即位后,第一个要抓起来的就是锦衣卫,朱宸是个好人,够忠心,也够本分。只是年纪大了,少了一份闯劲,顾虑也多,怕是真的挑不起这个大梁。卫里的事,还是要大哥多操心一些,你的担子轻不了的。”
“这个……不大好说啊,文人们向来对锦衣卫没有什么好看法,若是臣估计不错的话,等到万岁即位后,怕是就有人要对锦衣卫动手了。他们连镇守中官都能革了,说不定就想着罢免厂卫,事权皆归三法司。”
“想的美!朕不会裁撤厂卫,还会把它们加强,你那岳父的人马就不错,还有青龙山那些绿林响马。给他们一个出身,让他们都来为朝廷做事,朕不会吝惜封赏。”作为一个刚刚从鬼门关走出来的君王,朱厚熜对于权力有了更为迫切的需求,希望把天下大权都掌握在手中。要实现这个目标,首先就要自己手里有力量。不管这些力量是否高贵,只要肯为他所用,他就舍得下本钱。
河岸上,赵九雄一脸兴奋的下了船,连带几名与他一同上船的属下都一脸得意之色。即使他们是跟货物行李待在一起,即使从头到尾没人管过他们,但是他们是从龙舟上下来的,只这一点,就让他们仿佛腾云驾雾般欢喜。
看在杨承祖的面上,朱厚熜赏了不少东西下来,不过经过管事太监克扣,到手的没有多少。赵九雄却把那些剩余的赏赐紧紧抱住,生怕少了一件。吩咐手下道:“传我令旗,河南漕帮精锐子弟,全都来护驾。所有人从我以降,都要来拉纤,保证万岁早日进京!”
第五百四十三章童叟无欺
原本从安陆到京城大概要走二十几日,可是中间在卫辉闹了这么一出,难免耽搁几日行程。可后来赵九雄一声令下,漕帮子弟全来为龙舟开路,就连北运的南粮都要先放一放,船只在内河行的飞快,居然是比预计时间还早了两天进入北直隶。
也就是在大队人马进入北直隶境内之后,京师方向,催促车驾速行的懿旨就传了过来。前来传旨的,乃是与谷大用当初并列八虎的太监张永,此人当初在刘瑾风头正胜时,也敢以拳殴击,得算是太监中的遮奢人物。
他与杨廷和等外朝文官的关系不错,正德死后,并未受到太多的打击。可即使如此,他的地位却是远不及当初,连传旨这种事也交到了他身上。
虽然民间有守孝三年之说,实际上的守制时间,也几二十七个月。不论是君王身故,还是为兴王守孝,朱厚熜都该守上相当长时间的孝,才能着手即位。不过皇位不宜久虚,正德皇帝的后事也不好再耽搁,是以遗诏有旨“以日代月。”从安陆到这里,时间上已经够了孝期,可以出殡,办理丧事。
不过嗣君未至,大臣还不能除服,丧事也无法举办,也就不怪京里如此焦急的催促。传过了旨,张永找到了谷大用那里,询问着新君的为人,癖好之类的消息。他这次来,身上也是承担着探听消息的重任,杨廷和那边,还等着新君的进一步情报。
谷大用摇头道:“这个新君,不大好说。依兄弟我看来,是有些任性啊。他终究是个少年郎,心性不定,在安陆让我吃了闭门羹,在路上,又是想走就走,想停就停,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的。这样的皇帝,说明还是个孩子,没有城府,这样的人不难斗,只是咱们弟兄的日子,难过了。”
八虎之说,乃是外人附会之论,实际上这些人的关系算不上多好。反倒是眼下树倒猢狲散,让张永与谷大用同病相怜,反倒是真正亲厚了。
“老谷,咱们弟兄人称为八虎,不过现在所剩的,却是没几个了。老丘,老魏他们,都像揣了个兔子,没跟根底。可是依我说,这种想法,是没什么意义的。咱们是什么?是奴才!主人只要不高兴,一句话,就能打杀了咱们。所以一切功名富贵,都是虚的,万岁想要拿走,随时都能拿去。这些年,咱们吃喝享受,好日子过的不少,就算真的垮了,也没白活。你啊,就别想太多,走一步,说一步吧。”
大队人马接到了旨意之后,行动的速度加快,只是人马太多,想要提速也提不起来。又过数日,方进入良乡地面。这里距离京城六十里,是京南大门,乃是个重要的码头。湖广、陕甘、河南等地官员进京,都要途径此地,以作休整。
万岁大行,代表着官场将有一番大的变动,进京跑帽子或是保官位的人就更多了。几乎每一座客栈里,都住着几位来探听风声,或是打点关节的朝廷命官。
朱厚熜一行人到了这里,就要暂时驻扎,然后等待着京师礼部官员正式迎接嗣君进京,开始操办登基继位之事。驿站里,已经站满了戴着展脚幞头,身穿绯袍的大员。看补服,最低也是四品命官,良乡知县这种七品小官,在这里站一站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带着县衙公人在馆驿外面跪迎。
进了馆驿,这些官员一股脑的过来参拜,接着就是递上自己的名贴。万岁在卫辉遇火的事大家已经知道了,从公开场合说,这些人就是来问安的。可是等到正常的赞拜之后,这些人就会千方百计的寻找门路,把自己的履历递上去,让万岁记住自己的名字。
即使是帝王,也要讲一个礼尚往来,对于主动上来刷好感的大臣,总不能冷言冷语的对待。这些大臣中,能入新君法眼的怕是万中无一,不过场面上该做的事,总是要做的,够资格的大员,还是能和嗣君说几句话,进行一些礼节上的交涉。
品级较低的臣子赞拜之后,就只好站到院子里,再去找关系送履历,那些随着朱厚熜进京的世家子弟,就趁着这当口凑过去,向这些官员推销着自己。他们会报出自己的家族,以及家族中在外宦游的亲属姓名,与这些官员寻找着任何可能发生联系的关系。
只要大家能找到切入点,接着就是送上拜贴,还有一些幸运儿则被某位大臣收为门生,当场就叙了师生之仪。跟着进京的,都是没什么本事读书的,走科举正途不会有什么前途,有这么一位官员当自己的座主,混个前程总算不成问题。一时间庭院里气氛热烈,皆大欢喜。
郭勋则趁这个机会,将杨承祖请到了馆驿里一处偏僻的房舍。这里不是正房,乃是驿卒休息的房子,眼下这里这么多人,若不是一个侯爷,也没资格弄间房子来。他在卫辉府被烧的须发皆损,受伤不轻,可是并没得到什么封赏,这几日里也没机会接近新君,总算趁这个当口,才把杨承祖拉到了这里。
他从袖子里利落的拿出了一叠纸,送到了杨承祖身前“杨仪正,咱们算是旧识了,又都是武将,不学那些文官绕圈子了。客套话不多说,京师里房子贵,有人在外地做了生意,觉得自己有钱了,结果到了京师才发现,自己连个茅厕都买不起。你是天子的近臣,日后前程不可限量,官邸也不能太寒碜。你在安陆家大业大,不在乎些许小钱,可是京师挑费也大,该省则省。老朽不才,在京里有些产业,这处房子在灯市口大街,大小也算过的去。不过我不住那,也懒得派人打扫,若是没人住,这房子就荒了,老弟若是不嫌弃,就收下吧。”
杨承祖微笑着摇头道:“千岁,您这是做什么?您是我的救命恩人,要说送东西,也该是我孝敬千岁,怎么能收千岁的礼?”
“收礼?你误会了,这是要算钱的。你看,这里还有京里三间铺面的租约,一并卖给你了。这些店铺一直在赔钱,本侯也没心思去打理,你接手,正好省了我的事。还有这房子,也算你替我处理吧,你付我一两银子,这些东西,就都归你了。”
杨承祖拿出了一两银子,两人郑重其事的验过了银子,交割了契约,把这一切弄的仿佛真的是一场公平的生意而非交易。等到杨承祖走出去,郭勋才长出了一口气“这条关系总算是搭上了,以后的日子想来该好过一些了。”
他为了不让人猜疑什么,特意过了一阵才走出房去,刚出房门,就有个年轻后生的猛的冲上来,大叫道:“爹!听说你在卫辉受伤了?让我看看伤在哪,严重不严重,娘都急哭了,我看完了,好回去告诉娘啊。”
第五百四十四章礼仪状之争(一)
这后生穿着一身甲胄,看上去是个护驾的侍卫,年纪不大,生的身材高挑,细眉大眼,脸黑黑的,其色如同煤炭。郭勋看了来人几眼,将他拉到房间里,反手带上了门,脸沉的像铁块。
“你怎么来了?大姑娘家,不在家里好生待着,乱跑什么?再说你脸上涂的什么鬼东西,看着像昆仑奴一样,若是被人看到了,简直丢光爹的脸。”
这女扮男装的少女却不害怕,噗嗤一笑道:“我这就是找咱的护院要了点颜料涂上,没事的。回家一洗就掉了。我不是怕穿着女人装束,你又要说我不检点了。爹,听说那个写怒海孤舟的杨才子也进了京?人呢?人呢?快带我去看看,我还带了他的书呢,让他给我签个名字呗。在那些小姐面前,女儿也有面子么。”
“胡闹!”郭勋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这个老生的闺女从小就得到宠爱,也就养成无法无天的脾气,自己拿她是没有什么办法的。只好吩咐道:“爹没事,你赶紧回家,别在这待着。圣驾在,朝里的许多大员也在,这里没你待的地方,若是惹出什么祸来,爹也会很麻烦。那个杨公子,不是你能招惹的,别去烦人家,少给爹惹事。”
“我不惹事啊,我只是想看看未来天子长什么样,再看看这位杨公子是何许人也么。能写出什么多话本的人,女儿也想认识一下么。再说我留下有好处啊,我会骑马,会拉弓,还会舞枪,若是有了什么刺客,女儿可以帮爹杀敌,免得你自己跟人打架啊。这么大年纪了,老胳膊老腿了,还是让我上吧。”少女调皮的伸了伸舌头,结果头上被爹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
“胡说八道!你爹还没老呢。”郭勋气呼呼的想去摸一把胡子,结果发现胡子已经被烧的不剩几根,只好改为在胸前拍了一巴掌。
“这种话,你在爹面前说就可以了,到外面说,是会给自己惹来大祸的。咱们家虽然是与国同休的武臣,可是也要谨慎一些,低调行事,否则一样没好日子过。别捣乱了,赶紧回家,那位杨公子将来有机会,会介绍你们认识的。”
少女颇为扫兴的被老爹押出房去,几名亲信护卫被郭勋叫来,护送着小姐回府。看着自己女儿那苗条的背影,郭勋暗自摇了摇头。自己的老妻把女儿打发来探望的心思,他能猜出几分,可是对于这种心思,他只能说:自己的妻子太糊涂了。
大明朝皇帝不与勋贵联姻已经很多年了,新君不过是个孩子,又哪来的推翻这种规矩的勇气?虽然椒房无主,可是也轮不到自己这个疯丫头啊,这皇后的位子,还是要看太后的意思,这种小聪明又有什么意义?
等到傍晚时分,这些前来拜见的大臣大多散去,杨承祖正要去参拜问安,不想已经有太监过来唤他过去。经历了那场大火之后,朱厚熜也开始刻意培养一些新的宦官,希望从中找到几个可以代替黄锦,或是与之制衡的人。这位传旨的小宦官张佐,就是朱厚熜新近重点培养的人选,想来日后很是有些前途。
与黄锦严守操守的风格不同,张佐对于银子来者不拒,收了杨承祖塞来的两个元宝之后。他便一脸神秘道:
“杨仪正,奴婢这是担着天大的干系跟你说啊,万岁的心里不痛快。请了仪正和袁长史过去,多半是要说些私密事。奴婢这里先把您请过去,您心里有个数啊,礼部那面送了个混帐透顶的礼仪状过来,万岁差点掀桌子骂娘。您说话的时候,要顺着万岁的心思啊。”
这就是收买了心腹的好处,先掌握了上位者的心思,对答的时候,也就更有把握。想要揣摩上意,这种消息来源就不能放弃。杨承祖点点头,表示承了张佐的情,又问道:“我记得刚来的的时候,不是送过礼仪状了么,怎么又送?”
“听说是那份礼仪状的内容不足,所以这又送了一份,是杨廷和带着一群人研究出来的。他们要万岁从东华门入宫,于文华殿暂歇,等待群臣劝进……”
“一派胡言!”杨承祖听到这里,忍不住骂了这么一句,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明白为什么朱厚熜要发火了,这种事如果换了自己,怕是发的火比他更大几分。这杨廷和的胆子也确实是大,他是要摆明了给新君来一个下马威,借以树立自己的威信,为未来的朝政走向,定一个调子。
嗣君入宫,自然是有一套严格程序,这没什么可说的。这些程序复杂冗长,即使是礼部专门的官员,都未必能保证没有遗漏、错误。为了保证新君登基不出任何问题,这些东西都得落在文字上,反复校对之后才能拿上来,这也就是“礼仪状”存在的意义。
拟定这东西的,包括了礼部以及内阁两方面,朝廷里最优秀的官僚参与编修,不大可能出现什么低级错误,尤其是像走什么门,如什么宫,换什么衣,更是规矩严格,不会任意而为,这样搞法,只能说是故意为之。
东华门是皇宫的侧门,而文华殿则是位于皇宫东面的大殿,天顺、成化两朝,太子登基之前,都摄事于此。如果世子真的是走了这套流程登基,那就成了以太子的身份登基,继承的是孝宗一脉的香火。
更重要的是,这样一来,张太后的太后身份就算是做实了,加上朱厚熜年纪确实不大,说不定就会搞成张太后垂帘,外朝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