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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明朝第一国师-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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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同寿不去理他,又问:“松溪师兄应战了?”

“可不,”沈方卓一脸的崇拜,“大师兄想都不想就点了头,直接拎了把椅子坐到了演武场的正中央,说只要有人能逼得他离开椅子,他就承认技不如人!”

“够嚣张,我喜欢。”现实果然比小说更神奇,这位张大侠不会也是穿越来的吧?这造型摆的,太有范了。

“然后呢?”

“然后和尚就恼了,再就打起来了呗。”

“第一个上来的使的是一路拈花指,结果连大师兄的衣角都没拈到,手腕就折了;然后又来了个大力金刚掌,说是曾经一拳打死过一头牛,结果我发现他是在吹牛;下一个更猛,直接蹦到半空,来了个连环鸳鸯腿,结果大师兄就那么一挥手,那人就不见了……”

“哪儿去了?”刘同寿感觉自己像是在听评书。

“掉沟里了。”

“厉害,厉害。”刘同寿赞不绝口,同时也颇为遗憾,殷老道来的真不是时候,要是早点或晚点,把这位张大侠送过来该有多好?

他俩在这边胡扯,楚楚在一边也是听得津津有味,郝老刀等人却没怎么留意,他们对这种江湖争斗完全不感兴趣。武功再高,也怕钢刀,上了战阵,谁跟你搞什么拈花指、连环腿的?长枪大刀的戳砍过来,什么武功也挡不住啊。

他们一直保持着警惕,生怕再有人铤而走险,同样的错误犯一次就足够了,若是接二连三的犯错,干脆还是自己抹了脖子比较痛快。

“小仙师,且停停,前面有人过来了。”

沈方卓正讲得口沫横飞,在兴头上被打扰,他也是大为不爽,一边抬眼观望,另一边拳头也是捏得嘎嘎作响:“最好是有那不开眼的送上门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不用紧张,是自己人,”刘同寿看了一会,认出了来人,迎了上去:“苏大叔,你这是要去赶考吗?怎么弄得如此狼狈?”

“小仙师,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您快回镇上看看吧,您再不回来的话,说不定要出什么乱子呢!”苏子阳头脸上全是尘土,头上的纶巾都是歪的,见了刘同寿,他像是看到了救星似的,一连声的喊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难道谢家又派人捣乱?”刘同寿急忙问道。

“不是,是官,官府……”一句话没说完,苏子阳已经晕了过去。

“官府?怎么可能?”

第92章前车之鉴

刘同寿身边一直不缺医生,不过,李时珍随韩应龙去京城见世面去了,李父还在东山镇,苏子阳突然晕倒,也闹得众人一阵手忙脚乱。

刘同寿正盘算着要不要做个人工呼吸什么的,结果发现沈方卓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根银针,在苏子阳的人中下针,然后又在他太阳穴上来回揉搓。

如是反复,没多一会儿,就见得苏子阳口中长长吐气,眼皮也开始抖动,竟是醒转过来了。

“你还懂医术?”刘同寿颇为惊异。

“皮毛而已,想行走江湖,多少也得懂点医术。”沈方卓这次倒是挺谦虚。

武当派的形象跟想象中的很有差距,但不管怎么说,人算是救回来了,听沈方卓说苏子阳只是忧急攻心,加之路途劳顿,并无大碍,刘同寿也放了心,直接追问镇上的事来。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张大叔和林老爷子他们还商量着说,今年镇上算是丰收,有些余裕了,等您回来后,咱们上虞也办一场法事,收留些孤寡老弱……”苏子阳说话有些断断续续的,不过意思表达的倒清楚。

“这是好事啊,跟官府又有什么关碍了?”

刘同寿事先也听到过些风声,共济社本来就属于慈善性质,在救灾的过程中,就发挥过一定的作用,现在想着更进一步,也属应有之义。就算历经浩劫,导致人情冷漠的后世,还讲究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呢,何况是民风淳朴的明朝。

“当然是好事,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礼记中的大同之世,也无非如此!”苏子阳神情庄肃。

“学生在外游学多年,还没见过哪里有这般气象呢!民众自发组织起来,为首者心存善念,从者不计得失,错非学生认得是家乡,否则几以为自己是那误入桃花源的渔人了。小仙师虽在道门,但却大有孔孟之风。”

跟梁萧比起来,这位苏孝子就是个书呆子,一引经据典起来,就进入了物我两忘的状态,罗里啰嗦说了一大堆,却一直没说到点子上。好在刘同寿很有耐心,而且这些前因后果总归也是有关联的。

“可恨贪官无道!”苏子阳面露愤恨之色,“日前遣了官差,悍然上门,竟是将张大叔等人一股脑的抓了去……”

“啊?”刘同寿急忙追问:“罪名呢?他们用什么罪名抓的人?”

“谋逆!那些官差说张大叔他们结党营社,收买人心,图谋不轨,要治他们谋逆之罪!”

“收留几个孤寡老弱来造反?那狗官疯了吗,他不怕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吗?”沈方卓一直没出声,可听到这里,他却忍不住了。

两边的行为都很不可思议。

平时造桥修路建学堂,赶在灾荒年,肯设棚施粥,这就已经是乡绅中的典范了。区区一个小镇的几个家境尚可的普通人,就敢惦记大同之世,他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而官府的应对更绝,居然要治这些人一个谋逆之罪!这不是疯了是什么?他不懂官场上的路数,可通常情况下,要是哪个地方官的治下出了这种事,那人还不得喜翻天了啊?这是实实在在的教化之功,天大的政绩啊!

“冯知县又外出了?”刘同寿也觉得不可思议,虽说官场中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但在情在理,冯维世都没必要搞这么一出啊?

“县尊一直都在,学生先是去过了县衙,只是不得其法,这才欲往杭州寻您做主……”

冯维世没发疯,在官场上左右逢源很平常,但立场转换太快,就不怎么招人待见了。事情不是冯维世挑起来的,出动的官差也并非来自上虞,而是从余姚来的。

“县衙可以越界执法?”跨县……听起来有些耳熟诶,麻烦的源头不出刘同寿所料,但产生的方式却有些怪异。

“法度上自然是行不通的,但若以事急从权而论,也无不可……不过,若只是临县县衙的话,冯大人倒也不会任他横行,只是巡按御史谢大人,如今就在余姚,拿人的命令,正是出自他手。”

“御史?”刘同寿心中凛然,急问道:“此人也是谢家人?”

“学生不知……”苏子阳有些惭愧,他一心读书,对窗外事向来不闻不问,遇事后更是慌乱,又哪里顾得这许多。

“罢了。”刘同寿一摆手,吩咐道:“加快行程,天黑之前,定要赶到县城。”

尽管没能确定细节,但麻烦无疑来自于谢家,和孙升提醒的一致,敌人的矛头直指共济社,打算用大明最严重的罪名,让自己万劫不复!

好在有了孙、韩二人的示警,道协已经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学术机构,组织松散不说,连会长的位置都让给清虚了,不然他这次还真有可能吃个大亏。

即便如此,局面依然不乐观。

谢家既然敢抓人,那就一定有后手,否则,孤注一掷的百年世家只会更可怕。只要谢家能从镇民那里取得对自己不利的口供,然后再栽点赃物给自己,豁出去来个先斩后奏,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是想救人又谈何容易。

若只有余姚知县,那事情倒不难,凭自己在杭州的关系,随便找个人就行了,李崧祥主管的可是一省刑名,就算余姚知县再怎么挺谢家,他也抗不住按察使的一纸公文。

问题在于那个巡按御史。

无论古今,官场对上下尊卑的规矩都看重得很,不过有一类人却是例外,那就是科道言官。

巡按之设,始于唐代天宝年间,职责为巡按天下风俗黜陟官吏。

到了明朝,巡按制度已经相当完善,巡按御史在都察院十三道御史中选出,虽然品级只有七品,但却号称代天子巡狩,能够“以小监大”、“以卑督尊”,就算是布政司,乃至巡抚、总督这样的封疆大吏,也不愿意惹上这些人。

其实想想就知道了,明朝的言官连皇帝都敢骂,弹劾官员就是他们的本职工作,天下太平是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情景,因为那涉及到他们的政绩。所以,言官们没事还要找事呢,有事更是要一挖到底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巡按御史跟锦衣卫很相似,名义上都直接受皇帝管辖,中间各有都御使和指挥使指挥调度,在地方上无所顾忌,遇到再大的官也不用低头。

刘同寿跟熊荣有过交谈,跟李崧祥也有了默契,哪怕是知府,他也可以借势压人,可对上巡按,他就借不到力了。

他更希望那人是谢家的一员,那样的话,事情就可以摆到明面上来说了,两家的仇怨,整个绍兴府都传遍了,那谢巡按明摆着以公谋私,对付起来就简单得多。

最怕的是那人和谢家的关系比较隐蔽,甚至全无关系,那就要命了。哪怕是张孚敬亲自出头,至少在这件事上,对方说不买账也就不买了,至于有可能的报复,说不定还能成为扬名的契机呢,谢御史是不会怕的。

“刘观主所见极是,说起来,谢兰和本官还有同年之谊,蹉跎半生才有机会入了都察院,在京城时也过得颇为拮据,至少在他巡按江南前,跟余姚谢家是没有半点关系的。”到了县城后,冯维世证实了刘同寿的不祥预感。

“那,他会不会被收买了?”刘同寿努力寻找着对方的破绽。

“不好说。”冯维世不置可否的摇摇托,“刘观主有所不知,以谢兰一向的为人和作风,即便没人收买,他也不会推却此事的。若说谢家发挥了什么作用,可能就是通风报信,令余姚那边配合的更紧密些罢了。”

“他要借此事邀名?”刘同寿眉头紧皱,按说如今的嘉靖朝,不应该有这种愣头青才对啊?

“邀名只是其一,邀功才是正经。”冯维世的回答大大出乎了刘同寿的预料。

“邀功?向谁?龙虎山么?”

“刘观主可知沈淮其人?”冯维世想了想,不答反问。

“不知。”刘同寿摇摇头。

“淮乃山海关卫军,师从李真,学习道……妖术,极擅蛊惑人心,至嘉靖八年,其威望日隆,蓟、辽二镇多有知其名者……”冯维世措词很小心,既不犯刘同寿的忌讳,同时也回避了朝廷的禁忌。

这沈淮跟刘同寿很像,两人都是用道术戏法吸引人,两人也都好打抱不平,惩恶扬善之类的事儿没少做,通过这些,在民间拥有了相当的声望。

沈淮成名已经是嘉靖三年,邵元节入宫,紫禁城内正式摆开了道场的时候了。按说这样的世风下,沈淮这样的道士应该如鱼得水才对,可实际上,他的下场凄惨得很。

他打抱不平惹上了当地的大户,然后被人栽了个谋逆之罪,然后就是数年的亡命天涯。东躲西藏了好几年,可最终还是敌不过朝廷的力量,于年前被顺天府抓获,最终落得一个腰斩弃市的下场。

冯维世说的委婉,但刘同寿听得分明,这个沈淮跟他完全就是同出一辙,他手段更高明些,但惹上的仇家也更强,最后,仇家们的终极大招也是一模一样。

难怪人们都说,历史是不断重复的呢。

第93章守得云开见月明

其实历史不但在重复,而且还有着某种必然性。

当初给沈淮定罪的,正是当年的巡关御史,如今的顺天巡抚张嵩张大人。说来倒也巧了,时隔数年,最终将沈淮缉拿归案,堪合其罪的,也是这位张大人。

对此,冯维世也有一番见解。

“言官固然有监察百官的职责,不过,更重要的却是匡扶天子的劝谏之责。这道术是好是坏姑且不论,今上却是太过沉迷了一些,近年来时常罢早朝,阁臣们见龙颜的时间加在一起,也没有邵真人伴驾的时间多,这毕竟是有些过了。”

“按说,天子行事有偏差,言官们就要规劝,可这些年来……刘观主,你应该明白的。”虽然已经是在推心置腹了,可有些话,冯维世还是不敢乱说,好在他说话的对象是刘同寿,倒也不用说的太直白。

朝争中,言官往往充当着先锋的角色,所以,朝争的激烈程度,往往也跟他们的平时的表现有关。

遇到好说话的皇帝了,言官想求名,可以给皇帝挑错,当年的弘治朝就相对平稳,朝堂上一团和气,因为大伙儿整天都盯着弘治呢。

碰上嘉靖这样的皇帝,言官们就倒霉了,敢直接给皇帝挑错的,不是被打死,就是被流放,有名声了不假,可前途和命都没了,这样的名声要来何用?

但职责所在,总是无法回避的,再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光收拾同僚,那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啊!

人都是逼出来的,言官中有的是聪明人,张嵩就是其中之一,去山海关巡视的时候,受到沈淮的启发,他想出了个迂回的办法。

虽然是军户出身,但沈淮确实出了家,当了道士,收拾他,就是打压道教,澄清世风,可以说是间接的在规劝天子。

此外,沈淮一介军户而已,居然敢聚众造势,以下犯上的向将门世家挑战!若是放任不管,王法何在?做这件事,还可以解释为维护朝廷的体面,以及礼教。

还有就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目的了,那就是卖人情给龙虎山。能消灭潜在对手,邵真人就算面上不说,心里也是有数的。

那沈淮能蛊惑了那么多人,手底下也是有两把刷子的,若是放任他折腾的话,邵真人就算有再大本事,也不可能保证皇帝一点都不动心啊。要知道,这些年,皇上已经换了三位皇后了!

当然,做这种事也是要冒风险的,谁也保证不了嘉靖听到消息之后的反应。当初的冯维世,就不敢对王老道硬来,怕的就是这个。

别人不敢,御史却是敢的,他们就干这个的。比起直接上疏让皇帝回心转意,放弃长生不老的打算,老老实实的早起上朝,对付几个草根道士的风险,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好处一大堆,风险又不算太大,更有张嵩这个先例在,再有谁看不清里面的玄虚,那还当哪门子御史啊?回家卖红薯才是正经。

收拾沈淮之前,张嵩不过是个巡边——巡视边关的御史,虽说也是代天巡狩,但巡边关和巡江南,肯定不会是一个概念。搞定了沈淮之后,如今他御史的头衔前面,已经加了个‘都’字,出巡的时候,也是抚臣了。

他升迁的速度肯定比不上张孚敬、夏言这些惊才绝艳之辈,但比上不足,比下却绰绰有余。十三道御史一百多人,多少人在下面苦熬了半辈子,还不就是个没名没分的御史——朝争中冲在最前面,论功行赏时排在最后面那种。

“那谢兰在京中素来有愚直敢言之名,虽然没有明言上疏,但人前人后却时常论及天子崇道之时,表现得极是深恶痛绝。前两年,桂阁老和心学相争,引得朝野上下哗然不止,他在国子监很是慷慨陈词了一番,差点就把学子们拉到承天门去!”

说到这里,冯维世语调突然变高,一脸的后怕:“好悬就是旧事重演啊!汪尚书时任左都御史,闻讯后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可又不好对他怎样,只好向皇上举荐,把他派来了江南。”

“确实……”刘同寿点点头,真拉过去了,那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嘉靖打人,从来就不会手软。而这个谢兰,不是绝顶的演员,就是迂腐不化的老顽固,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一样不好对付。

凝神想了片刻,刘同寿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连左都御史都头疼的人物,他想借势反击,至少也得借嘉靖的势,这又谈何容易?

“冯大人,你年龄阅历地位都远在贫道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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