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血-第5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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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李全寿顿了顿,这才接着道“父皇对大哥的信重,实非旁人可比,朝堂诸公,yù命大哥回军,只父皇一言而决,许了大哥便宜行事之权,与当年平蜀事同,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本来呢,我来河中,是想劝大哥撤兵的,但现在看来,见事之明,识人之重,我不如父皇远矣
大哥只管行事便是,这次啊,没有多少后顾之忧了。”
“但大哥的捷报却被我截回来了,这会送出去,可有些不合时宜。”
赵石有些疑huò的看过来心中略喜之余,却无多少意外,只因现在即便让他撤兵,也是不成的了,定然还要上书据理力争,来来回回拖下去,朝廷令喻只要一拖,也就变得无足轻重了的,这就是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只不过要温和一些,不是硬抗罢了,而李全寿一说,只是让事情变得更加顺遂,也更加的名正言顺,到是少了许多的麻烦。
不过他疑huò的是,这捷报算起来送上去也正是时候怎么会不合时宜?
只见年轻的太子殿下从容的笑了笑,解释道:“大哥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捷报怎么能现在送出去?旁的不说,只要到了潼关,就一定会生出许多变故枝节出来。”
“大哥试想,张大将军见了这捷报,会如何想?父皇刚刚下旨,晋其为镇东大将军却也问他了几句,颇有斥责之意?大哥也猜到了吧,其人与观军容使段德,纷纷上书,yù加罪于大哥他也不想想,大军两位副帅,一位已经待罪回京,一位再若问罪,他想干什么?”
“所以,官儿虽然也升了但之后嘛,却不好……有了这些,大哥这封捷报一旦到了潼关定然jī起众将争功之心无疑,此为春日一旦出兵,农时便误了,张大将军不可能不晓得这个,但。
他也不能不出兵,这个道理不用说,谁又能不明白?”
“行军打仗,我不甚了了,但却知道,此时出兵河洛,于大秦无益,就算得了河洛,今岁也将颗粒无收,河洛数十万百姓,加上那许多的民夫,国库能撑得住?”
“这捷报啊,以我之见,能瞒得几日是几日,最好是能瞒到春耕之后,到时再做说辞便是,大哥知我,不会怪我擅自做主吧?”
身段放的低,说的又很有见地,赵石点头之余,也是有些刮目相看,军国大事,往往由细节决定,而其成败,却关系到所有人,所以说,一些冠之以军国大事的事情,会拖沓一些,因为上位者总会从细节处来完善他,而不会一直在宏观上把握。
这不需要他们亲力亲为,但也需要他们亲力亲为,看上去有些矛盾,原因却很简单,细节上的事情,不会出自真正的上位者之手,但一定不会脱出上位者的控制,只知道把握大方向的人,永远成功不了,因为所谓大事,总是由这样那样的细节所堆积而成的,拍脑门的主意,便不会有细节上的考量,所以也只能是拍脑门的主意,办下去,总会遇到越来越多的困难,最终便会形成一个谁也不愿碰触的烂摊子,包括当初拍脑门那位。
赵石算上位者吗,当然算,但他还真没想那么深,因为这不是长安,他现在统领大军,考量的也多数为战事所服务,但李全责不同,身为大秦太子,所计较的,与赵石完全不同,而他又能察觉出细节上的不妥,这就很难得了,所谓明君,无外如是,多为民生所虑而已。
赵石不会想那么深刻,他只是觉得,李全寿所言,极有道理,而麾下的军中将领,哪里会想到这个?说不定还巴不得的让潼关众将知道呢,毕竟被派来河中,众将心中可都憋着一股郁气,这会儿报捷,还不得让潼关众将羡慕怕眼睛发蓝?
“殿下所言极是,嘿,大将争功,谁也不能免俗。
李全寿听得哈哈便笑“大哥好心xiōng,我这里还怕你怪我给你找麻烦呢,要知道,阵前立下大功,却不能直奏于朝廷,大哥麾下虎贲,定有人不会心服的,说到底,还是给大哥找了麻烦,恕罪恕罪,不过我这里也不好受,父皇来之前,可是耳提面命,唯恐我擅自干涉军务,这要是传到父皇耳朵里,一顿训斥是逃不掉的,所不定啊,还得闭门思过呢”
赵石脸上也带了笑容“未必,殿下为国为民之心,天地可鉴,即便陛下知道了,也只能说好,怎还会有斥责?殿下未免多虑了……
两人谈谈说说,不知不觉间,已经进了汾州城,南城乃是汾州之战的主战场,城墙附近,被破坏的厉害,残垣断壁,看上去分外的残破。
由于时日尚短,到内城的一路上,到处也都是战火硝烟的痕迹,让李全寿大开眼界之余,却也连连作感慨状,一连串的问题也是接踵而至。
赵石也是耐心,指点着各处,为李全寿解说,这里,因为肃清城内金兵残部,争夺的厉害,所以房屋都毁坏了,那里,因为阻了大军行进,所以都推平了,而在那一边,又擒获了谁谁谁,在这一边,又斩首了谁谁谁。
而其间,又夹杂着,率部到临汾,再到汾州的一些战事以及考量,虽只略略一提,却也让头一次身临阵前的李全寿听的津津有味儿。
一路说着,带着兴致盎然的李全寿来到了原汾州镇守使府所在。
“殿下先洗漱休息一番,到了晚间,我在为殿下接风洗尘,顺便为殿下引荐众将,如何?”
李全寿笑着点头“到了这里,你是主,我是客,客从主便便是,正好,大哥也准备一下,晚间宴前,咱们先宣了旨意……我也想见见大哥麾下虎贲,到底有何不凡之处,之后咱们再单独畅饮一番,秉烛夜话,岂不是好?”!。
第九卷旌旗漫卷不须夸第七百五十一章崎路
汾州初懂,硝烟耒退,血sè未消,略有混乱。
但这一晚,汾州原金人镇守使府,已经改为大将军驻跸之所在,此时府外,军兵环绕,戒备森严,而府内却是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一般。
不时有顶盔贯甲的将领到来,随即被引着往正厅方向而去。
府中正厅,酒菜飘香,已然开宴。
坐在主位的不会是旁人,正是大秦太子殿下,李全寿,下首有大将军赵石相陪,之下便是河中众将,因军务繁忙,领兵大将不能齐集于此,而是陆续而来,所以,人来人往间,显得分外的热闹。
杜山虎,张锋聚,种怀玉等人,轮番引荐,或见过,或没见过,太子李全寿都是一般,赞其功绩,慰其劳苦,殷殷切切,雍容中透着些秦人特有的豪爽,与会众将,心中各有所感,但却都觉着,太子殿下没多少架子,还能知晓各人征战之苦,实在英明的很。
尤其是能亲来河中巡视,宣旨,让人与有荣焉之外,也隐隐钦佩其胆量。
没有什么歌舞,也没有女子仆从shì候左右,来往伺候的皆为军中士卒,酒为烈酒,肴多肉食,带着几分粗犷和豪迈,太子李全寿索性也遣了身边众人,只留了一个shì讲,几个东宫shì卫将领以及一个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太监。
太子殿下如此优容,自然是宾主尽欢。
席间,赵石更是为李全寿着重引见了孟青,后周降将,随之述其功绩,今次汾州之战,此人率兵头一个破城而入,实乃世间不可多得之猛将云云。
太子李全寿立即离席,亲自扶起犴倒在地的孟青,笑道:“将门虎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后周君暗臣庸,戮害忠良,可叹,孟公世间名将,风华绝代,竟落得如此下场独望你能安心在我大秦任职效力。重振家声,异日封侯拜将,重续父业……
这一番话,说的诚恳之极,又坦坦dàngdàng,尽显皇家气度,也说的孟青眼圈发红,恨不能当场大哭一场。
不过这也只是这次接风之筵的一个插曲罢了,待到众将酒酣耳热之际,又的拔剑而舞,有的相互角力,为太子助兴,太子李全寿应对得当,频频举杯,为诸将祝,更是踏步做歌,亲自来了一段剑舞,众将轰然喝彩,一时间,将宴会气氛推向了**。
欢笑苦短。曲终人散,到得月上中天之时,众将纷纷散去。
李全寿满脸通红,醉眼朦胧的把着赵石的臂膀,离了正厅,被风一jī,却是忍不住,吐了两场,吓的东宫众人纷纷围了上来。
赵石摆手,让众人散开,叫来亲兵,取了些温水过来,一边拍着李全寿后背,一边让其用温水漱口,折腾了好些时,酒量甚浅的太子殿下这才渐转清明……
“朝廷不会派人来了,也没人敢派”
内室之间,灯火摇曳,照的太子李全寿的面孔忽明忽暗,但眸中的醉意却已经消了个干净,酒醉之后,多有亢奋,并没有立即休息,而是拉着赵石秉烛夜话。
而这个时候,两人才算是真正静下来的单独相谈,说起河中庶务,李全寿毫不讳言,直接便道。
赵石没多少意外,点了点头,河中虽有良田万顷,数十万百姓,但在战事未能明朗之前,朝廷多数不会派遣官吏前来的了,不然一旦战事不利,河中之局立时糜烂,到时死伤无数之下,没人会承担的起这个干系,便是当今陛下也不成。
没有多少援兵,没有朝廷官吏治理地方,大军征战也就要困难重重,赵石明白,之所以圣旨中有全权处置之语,针对的可能就是这个了。
这时李全寿话锋一转,郑重道:“大哥,这里没有旁人,你许我一句实话,这河中守不守得住?之后又有何打算?旁的不说,回去之后,我也好向父皇陈情,为大哥转圜一二”
这就是推心置腹之言了,何谓转圜一二?还不是一旦大军败退,预留一步后路吗?
赵石笑了笑,心里思量着,起身为李全寿续上茶水,这才坐定“好,那就实话实说,之前取临汾,兵临汾州左近,那时是敌弱我强之局,但也多有隐忧,而今打下汾州,直面太原,已呈敌强我弱……
“其实,这都是相对而言,已兵马人数计,再以战事大局计,皆不利于我,这个没什么好说的,但大军征战于外,总归要冒些凶险,兵凶战危,断没有未战,而定胜局的道
“所以,自我率兵入河中,也是一步三探,如履薄冰,但殿下许是也已看过河中战报,初来河中,轻拔解州,之后试探各处,河中府县金国官吏,或未战先逃,或望风而降,不过一月,河中大半皆已在手,实令人震惊莫名。”
“后挥兵临汾,本以为有一场恶战,却也一般无二,临汾不战而下,让人欣喜之余,却也有些进退两难。”
“那时我就在想,金人立国百年,不修政务,强分等级,权贵骄奢,兵备懈怠,到如今,已经糜烂到了极点,天下大势,物极必反,金人衰弱至此,已无可挽回,然观之历代,末世之后,定有强者生。
“辽人衰弱,便有女真代之,女真若亡,继之而起的又是谁?”
“革原万里,多少部族,控弦纵马,征战无日,强者辈出,若有人统和诸部。一旦挥兵南下,金人哪里能挡得住?到时又是一个北地大国,我汉人何时才能收回故土,复有汉唐之声势?”
李全寿听着听着,眼睛已经亮的吓人“大哥是
赵石微微点头,笑了笑“没错,我听闻,东北草原,门g古诸部已然一统,门g古人中出了一位豪杰,叫铁木真的,为诸部尊的成杰思汗,苍天之主,嘿,野心极是不小,若有人能代金而兴必是门g古无疑。”
“所幸,草原宽广无垠,北方草原诸部与门g古不合,屡兴兵戈,那位门g古诸部中的雄鹰还没有将目光放在衰弱的金国身上,而金国立国已久,于草原诸部。声名犹在,使这些胡人不敢轻易南下。”
“但瞧现在的情形,金人这道屏障早晚有崩塌的那一日,到时……
局面不好说,不过汉家之地,沃土千里,山河锦绣,千年来,北方胡人无不垂涎,到时必定挥兵南下,殿下可能没见过那些胡人,整日骑在马背上,连孩子也是弓马娴熟,每日里。除了放牧打猎,就是和其他部落厮杀,来去如风,彪悍之处,实非汉人可比。
李全寿此时已非儿童,自有主见,摇头道:“我大秦强盛,若能一统中原,胡人再是彪悍善战,却也不能敌我大秦兵锋。”
“是这个道理。”赵石点头赞同“胡人毕竟人少,十年二十年之后,也许正是我大秦最强盛之时,一统中原,兵戈锐利,士卒久经战阵,不定还能如唐时一般,将胡人驱逐到漠北。
接着话锋一转“但毕竟是也许,若十年二十年之后,中原战乱未休,胡人却已南下,我等汉人诸国,力分则弱,许就不能挡住胡人铁骑,谁又说的准呢?”
李全寿眸中bō光闪动“所以大哥便才如此行事?”
赵石耸了耸肩,眉头轻扬“我是军人,取的是功业,与这个没多少关联。”
李全寿听了,有些哭笑不得“那……
大哥这番话,是专要说给我听的?”
赵石哈哈一笑,点头道:“不错,就是说给殿下听的,胡人如何,汉人如何,还需殿下这样的人去计较,我等嘛,不过是大秦的刀,挥向哪里,由不得自己,金人也好,门g古人也罢,皆是胡人,只要碰上,就要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刀利,咱们的马快,咱们的人更多,杀的他们胆寒了,也就会逃走,也就会跪下求饶。”
“草原上的胡人常说,砍下敌人的头颅,当做酒杯,抢夺敌人的妻妾,来温暖自己的帐篷,这都是上天的赐予,也是世间最快乐的事情,要我看,这就是强盗,咱们总归不能等着强盗来家里肆虐,不如带人去抄了强盗的老巢,砍下他们的头,抢了他们的妻妾来为自己跳舞,殿下看是不是更好,也更痛快?”
一番话说的李全寿抚掌大笑,豪情满怀,借着酒劲,手舞足蹈道:“当然,当然,大哥这等气魄,我为大秦太子,又如何能不这般想?也必然应该这般想才对,好好好,这番壮语,当可佐酒,嗯,茶也不错,来,咱们干了它。”
赵石也击案而笑,举杯与李全寿相碰,一饮而尽,在另一个时空当中,曾经席卷欧亚大陆,将欧亚大陆置于尸山血海之中的门g古人,没有亲眼见到如同蝗虫般蜂拥而来的门g古铁骑,又如何能够想象那等可怕的场景?连赵石都自觉无法想象,遑论其他人了。
“金国汉军不堪倚重,金国精锐寥寥,金**中上下,矛盾重委。
我驻兵汾州,观其虚实,力强则退,力弱则进,虽孤军在外,却并不堪忧”
“我于河中征兵,日久,可成十万大军,金人兵卒虽众,但却不及我精锐于万一,若无他故,一载之后,定能进兵太原,与金人会猎于太集城下”
“陛下于我恩重,殿下代我禀报于陛下,当年陛下登位之时所言,臣无日或忘,今领平虏将军,定不负陛下重托,为陛下扫平北地,取金人酋首,献于阶前。”
如此云云,赵石说了不少,没有多少虚言,将河中情势透析明白,或战,或退,或进,总无定数,只能见机行事而已。
李全寿频频点头,以河中如今的情势,谁也说不清,之后到底会如何,两国角力,秦军占了先手,不过看似战功赫赫,但其实金人重兵皆在太原,大同两处,实力未损之下,很难说,赵石定能守住河中。
在这一点上,赵石说的明白,李全寿也相信,在此等大事上,赵石绝对不会说谎。
心有忧虑是免不了的,但看赵石信心满满的样子,他也就不愿再多说什么了。
说过了正事,赵石问起长安情形,李全寿知道赵石想问什么,但两人闲聊下来,放松的很,并无多少君臣问对的模样,但如好友相谈,也都没计较什么尊卑。
总的来说,气氛很是不错,听赵石问起长安如何如何,李全寿不由心中暗笑,之前时不时就能听闻,说赵石赵柱国虽领兵多年。杀人如麻,有冷血无情之称,但却乃至孝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