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刑官-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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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面部和脖子再次进行检验之后,除了脖子右前侧那一道不明显的勒痕之外,没有别的新发现。
当检查到胸肋部的时候,他不由咦了一声。——尸体右侧胸肋部有一块青紫。陆锦屏对记录的仵作说:“右侧肋部有表皮挫伤,从外形看,估计是钝器伤。有可能导致肋骨骨折,需要做相应的解剖验证。”
熊捕头愣了一下,结结巴巴的说:“解剖?谁来解剖?”转头瞧着那几个仵作,“你们谁会解剖尸体?”
几个仵作一起摇头,表情很是惶恐。
唐朝跟明清不同,明清严禁进行尸体解剖,认为这是损毁尸体的重罪,是要处以重刑的。而在宋朝之前则可以进行尸体解剖。中国古代对人体结构的认知,绝大多数来源于唐宋时期的尸体解剖实践。明清被禁止之后,这方面的知识就发展十分缓慢了,这也是为什么明清时期中国法医知识和外科手术医学基本上停滞不前的原因。
当然,唐宋时期的尸体解剖也不是大规模进行的,也主要集中在衙门一些经验丰富而又有创新精神的仵作身上。只不过,眼前的这几个仵作不在其中之列。
第33章摘心掏肺
陆锦屏笑了笑说:“你有运气碰到我了,我跟你说过,我跟一个云游道人学过验尸,其中也包括解剖尸体,我能从解剖尸体中发现死亡原因,怎么样,你应该感谢我。”
熊捕头点头哈腰说:“那是,那是,有爵爷帮忙,这个案子一定能破。”
他这话虽然还是多少有些言不由衷,可比先前多了几分底气,因为听到陆锦屏刚才解说的专业,现在又能做尸体解剖,懂这一行的人可是不多的。
陆锦屏把尸体表面检验完毕之后,对熊捕头说:“尸体表面总共有两处伤痕,一处就是脖子上的勒痕,一处在肋部,肋部伤痕是否是致命伤不得而知,一般不会,但也难说,需要解剖进行验证。这两处伤如果不是同一个人造成,那么就要确定究竟哪一个部位的伤害导致了死者的死亡,从而确定谁才是杀人凶手。”
熊捕头点点头说:“那就有劳爵爷你解剖尸体进行验尸,这几个仵作没用,他们根本不会这些。”
陆锦屏笑了说:“没问题,你最好去征求一下死者家属的意见,问问周员外是否同意对他的女婿进行尸体解剖查清楚真正死因。”
熊捕头说:“这个我去问。”说罢快步出门
陆锦屏趁这个空档把叶青青叫过来,刚才他给周员外的女儿做手术的解剖刀刚刚使用过,他叫叶青青去清洗之后还没有来得及放入法医勘察箱,便让叶青青将手术刀拿来给了自己。
熊捕头很快回来了,告诉陆锦屏说:“周员外同意对他女婿进行解剖,他对这个女婿很是厌恶,不在意是不是开膛破肚。——其实,为了查清楚死因,找到线索抓到真凶,衙门可以自己决定解剖的,死者家属答不答应无所谓,当然他们答应那是最好的了。”
熊捕头见他手里多了一把形状怪异的刀子,他当然是没有见过解剖刀的,很是好奇。
陆锦屏手拿解剖刀走到尸体旁,看了一眼熊捕头、几个捕快和仵作,说:“熊捕头你要留下,其他的人,你们可以选择留下,也可以离开。”
几个捕快和仵作相互看了一眼,笑嘻嘻说:“我们还真没见过开膛破肚的,留下来长长见识。”
陆锦屏点点头,说:“既然这样,那随你们。麻烦谁去厨房给我拿几个干净的盘子来,要大的。”
两个捕快答应了,赶紧快步出门去取盘子。熊捕头笑呵呵问陆锦屏说:“爵爷,解剖尸体,要盘子做什么?”
“装内脏。”陆锦屏轻描淡写说道。
“啊……?”熊捕头吓得一哆嗦。
他武功高强,也没少经历过与凶犯生死搏杀,可是,真要眼睁睁看着人的内脏摘下来放在盘子里,这样的经历他可没有遇到过,想想头皮都发麻。不禁脸色有些难看,回头看看其他几个人,脸色更差。
盘子拿来之后,陆锦屏放在了旁边的一张桌子上,然后默不作声开始解剖。
他先对脖子的勒痕处进行解剖,剖开之后进行查看,然后对负责记录的仵作说:“死者脖子右前侧勒痕处皮下少量出血,肌肉层未见出血。喉骨正常,没有发现骨折。”
几个捕快和仵作看那尸体肥硕的脖子被剖开,蜡黄的脂肪分开之后展现在面前,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脸色更是难看。
接着,陆锦屏在死者两边锁骨下与胸腹中线做了一个丫型剖开。
死者庞岩身体很胖,皮下充满了脂肪,剖开之后,黄橙橙的油脂立刻翻露了出来。因为死了多天,早已没有血液流动,蜡黄的脂肪翻开之后,形状十分的怪异恐怖。
一个捕快立即捂着嘴踉跄着跑出门去了,刚到门口便哇的一声狂吐起来。
熊捕头哼了一声说:“真没用,这么点就受不了。”
他没有照镜子,要不然,他会发现他的脸色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陆锦屏打开胸腔,露出了里面的各种内脏。随着胸腹部打开之后,已经开始*的尸体产生的恶臭立刻弥漫整个房间,几个捕快再也坚持不住,一个个捂着嘴跑出门外,哇哇呕吐之声不绝于耳。
那几个仵作毕竟经历过不少尸体收殓,所以暂时还问题不大,但是也是惨白着脸,用手捂着嘴忍受着。
而熊捕头则退后了两步,手也紧紧捂着嘴巴。不知道是因为恶臭,还是用这种办法阻止胸腹间翻江倒海的呕吐感。
陆锦屏说:“右侧肋骨第六、七根骨折,但是没有伤到内脏,胸腔有积液,大概三百毫升……。啊不,五合左右。”
唐朝当然没有毫升这种称呼。唐朝的容量单位是合、升、斗等。十合为一升,十升为一斗。唐朝的大斗容量大约相当于六千毫升。折算下来,每一合等于六十毫升。因此三百毫升也就相当于五合。
陆锦屏接下来的动作,把屋里剩下的几个人都惊呆了。只见他用解剖刀在尸体胸腔里划了几下,从里面取出了一样东西,竟然是死者的一叶肺!还放在盘子里翻看。
这下子,熊捕头打了几个干呕,立即捂着嘴蹲下,强行运气压住了,弯着腰不敢看。而两个仵作再也忍不住,转身想跑出去,却已经来不及,哇的一声当场吐在地上。
只有那负责记录的仵作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只听陆锦屏说话,到目前为止,虽然也是脸色很难看,却还不至于呕吐,因为他知道职责所在,他要吐了可就没人填尸格了。
仵作收敛过尸体,大多是完好无损的尸体,即便是凶杀案,也不过血淋淋的伤口,最多流出肠子来啥的,何曾见过这种开膛破肚掏心摘肺场面,所以也受不了狂吐起来。
几个捕快受不了情有可原,但这几个仵作也受不了,这倒让陆锦屏有些意外,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地对填写尸格的仵作说:“死者右肺上叶有出血点。记清楚!”
仵作赶紧答应,把这情况填写在尸格上。
接着,陆锦屏又用解剖刀摘下了胸腔里的心脏,托在手里左看右看。
熊捕头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可是等了半天没听到陆锦屏说话,有些好奇,禁不住抬头一看,见到陆锦屏居然手里托着一颗人的心脏,好像在欣赏什么珍惜古董似左瞧右瞧。
开膛挖心,终于突破了熊捕头最后的心理防线,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狂吐起来。
陆锦屏甚至没看他一眼,只对负责记录的做说:“死者的左心房有出血点。”
仵作低着头赶紧做了记录。
陆锦屏继续一个个内脏摘下下来仔细检查,然后报检验结果,终于把所有器官都摘了出来,放在旁边的盘子里,胸腹腔就剩下一个空壳。
偏巧这时候熊捕头又抬头看了一眼,看见周员外女婿那肥硕的尸体成了一艘独木舟似的空壳,桌上盘子里摆满了各种内脏,尸臭熏天,哪里禁受得住,蹲下身又狂吐起来。
检查完毕,陆锦屏若无其事挨个把那些内脏又放回了胸腹腔,然后对尸体进行了缝合。
完了之后,陆锦屏对门口的几个仵作说:“行了,你们过来给尸体把衣服穿上,整理好。——这件这种事情应该没问题吧?”
那几个仵作惶恐地点头,畏畏缩缩过来,现在尸体已经缝合,倒没有先前那么恶心恐怖了。于是开始给死者穿衣服。
只不过,有两个仵作看见胸腹腔怪异的丫型缝合痕迹,想起刚才看见的恐怖场景,让人极其恶心,忍不住又反胃干呕。可刚才已经把头天的饭都吐光了,胃里空空如也,吐出来的只是酸水而已。
陆锦屏皱了皱眉说:“你们身为衙门仵作,即便是不要你们解剖尸体,你们也该不害怕尸体才对,要不然,你们都成这个样子,还怎么指望你们去寻找死因,寻找破案线索呢?”
几个仵作很尴尬地苦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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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奇怪的勒痕
熊捕头等到仵作把尸体衣服都穿好了,这才脸色蜡黄地走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讪讪一笑,说:“爵爷,怎么样?有没有结果?”
“没有结果解剖干什么?刚才让你看你又不看,不过我都已记录了,我简单跟你说一下结果吧。——死者身上有两处伤,一处是肋部,经过解剖发现肋骨有骨折,但是,骨折没有造成内脏受伤,因此这个只是轻伤,并非致命伤。不过,骨折导致了他胸腔积液大概有五合左右的量。要知道,胸腔是肺部扩张需要的空间,如果里面的积液比较多的话,会压迫空间影响呼吸,被害人会感到呼吸困难,五合的胸腔积液虽然不算太多,但是一定程度上也影响到了他的呼吸。再说了,不同情况下胸腔积液对呼吸的影响是不一样的,比如病人本身就重病,或者呼吸受限,如果再出现胸腔积液影响呼吸的话,对生命健康的影响就会大得多,所以,需要整个案情查清楚之后再来判断究竟承担多大的责任。”
说到这,陆锦屏指着死者脖子又道:“导致被害人死亡的主要原因,是勒脖子。前右侧的勒痕经过解剖证明跟我先前的判断是一致的。——死者心肺有出血点,面部青紫,指甲紫绀,这些综合判断,死者是外力导致的机械性窒息死亡。因此,勒死死者的凶手,应该为死者的死亡承担故意杀人刑事责任。但奇怪的是,我先前说了,凶手没有环绕整个脖子勒死死者,而是右前侧有一道比较明显的勒痕,其他部位并没有。目前还不确定是什么原因造成这样的勒痕的。”
熊捕头想了想说:“会不会是凶手从后面用膝盖顶住他的背部,然后用绳索勒他的脖子。这样不需要绕一圈,一样可以勒死他。当然,还有背白狼的办法。也就是用绳索套住对方的脖子之后,转过身将对方背在背上,这样,也只会前半部分留下勒痕,后半部分是没有勒痕。”
陆锦屏点点头说:“你说的两种可能都有道理,从这两种方式上看,的确可以形成这种勒痕,这个究竟怎么造成的,要等查清案情之后才能证实。
熊捕头得到了爵爷的夸奖,颇有几分得意,忙问:“爵爷是否已经查清楚凶手是谁呢?”
陆锦屏苦笑:“尸检只能检验死亡的原因,要找犯罪线索还得去调查,如果解剖尸体就能够找到凶手,那岂不是太简单了吗?”
熊捕头讪讪的笑了笑说:“我想问的就是下一部该怎么进行调查?”
“算了,帮人帮到底,我陪你一起去调查吧,给你指点指点。咱们先到了冯寡妇家去问清楚当时究竟怎么回事。这之前是否一直不知道庞岩被人谋杀,所以从来没有人去问过,这一次咱们要先把相应的人控制,免得他们串供,这是特别要注意的。”
熊捕头赶紧答应。
他们从解剖房出来,到门口便看见周员外和妻妾等在院子里,见他们出来赶紧上前躬身施礼,陪着笑,问:“爵爷怎么样?”
陆锦屏说:“已经确定你的女婿是被人谋杀,勒颈而死,因此,我们现在要去常寡妇的酒坊进行调查,你派个人带路。”
周员外忙说:“我带爵爷你们去吧。”
现在爵爷出现,周员外如何会放过这个狐假虎威的机会,当然是要全程陪同的,更何况涉及到女婿被杀的事情。
在周员外的带领下,陆锦屏和熊捕头以及几个捕快出了周家大院,径直前往冯寡妇的酒坊。
这周家庄是个小镇,相对比较繁华。镇上有好几家卖酒的,常寡妇是其中名声最响的,因为她不仅卖酒,在她那儿喝酒的她还陪着喝,男人动手动脚揩揩油,她也不生气,还打情骂俏的,当然不会让男人突破最后的底线。这样一来,那些男人反倒是更加欲罢不能,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这是男女之间颠扑不破的真理。
来到常寡妇的酒坊外,便听到里面吆五喝六嘻嘻哈哈的笑声。这之前,虽然周员外的女婿死在了这里,也就几天前的事情,可是镇上目前为止,知道的还只是周员外的女婿是喝醉醉死的。这种死法跟一般的谋杀效果是不一样的,算得上是正常死亡,所以并没有人害怕,生意也就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熊捕头等捕快迈步进去,酒坊里的人顿时安静了下来,惊讶的瞧着这几个挎腰刀如狼似虎的捕快。
熊捕头扫了一眼,道:“哪位是常寡妇?”
一个扮相妖娆十分性感的少妇陪着笑脸迎了上来,福礼说:“奴家就是,敢问几位差爷有何吩咐?”
熊捕头捧着肥硕的肚子,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目光落在了她大半个裸露在外面的雪白酥胸上面:“我是同州的捕头,奉命查案。闲暇人等立刻离开!”
自古百姓怕官,特别是怕这些狐假虎威的捕快,一听这话,酒坊里喝酒的几个酒客赶紧爬起来就往外溜。
常寡妇赶紧说:“喂喂,你们还没付酒钱的!等等!付了钱再走!”
那几个酒客全然不顾,一溜烟跑了。
常寡妇嘟哝道:“今儿个刚开门,只来这么几个人,却又被吓跑了。这生意还怎么做?唉!”
陆锦屏好生瞧了她一眼,见她身形丰满,应该符合唐朝的以胖为美的审美观,虽然胖,但很妖娆。只不过,可能是经常熬夜的原因,眼睛有些红肿,虽然用胭脂水粉做了掩饰,但多少还能看得出来。
陆锦屏道:“这几天你没开门营业?”
常寡妇苦笑:“还营业什么啊,酒坊死了人,谁还敢来?我自己都害怕,所以关门了几天,今儿个才开门,偏偏几位官差就来了,把他们都吓跑了,我今天的生意只怕就泡汤了。”
“抱歉,我们查案,只能耽误你的生意了。”
“没事没事,老爷,你们是为何事啊?奴家可没有触犯王法呀。”
熊捕头瞪眼道:“少罗嗦,只有我问你的,哪那么多废话,坐下!”
常寡妇赶紧答应,却没有马上坐,目光转向了他身后的周员外和旁边的陆锦屏,她当然认得镇上首富周员外,笑吟吟说:“哎呀,周老爷,什么风把您给刮来了?”
熊捕头提高了声音说:“怎么着,我的话你没听见吗?叫你坐下!”
常寡妇赶紧一屁股坐在座榻上,眼睛滴溜地看着几个人,并不怯场。
周员外有几分得意地介绍说:“这几位是同州府来的大老爷,是来调查我女婿被人谋杀的案子的。”
“谋杀?”常寡妇吓了一跳,“庞岩他不是喝醉酒醉死的吗?怎么成了谋杀了。”
这寡妇老是不听自己的,张嘴就说,这让熊捕头有些没面子,哼了一声,左手抓腰刀刀鞘,右手抓着刀柄,当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