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新秩序-第2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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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崇韬道:“有后勤营随同行军,一切都事半功倍,军士们在山道上行军也非常轻松。殿下前些天看了吧?黎北坡那里,短短一天就立起一座营寨……啧啧……后勤营真不愧是军中利器!殿下,咱们收复晋阳后,也仿效燕军军制,成立后勤营吧?”
李存勖摇了摇头:“没那么容易……”
郭崇韬道:“那也总比没有强!殿下放宽心,某在范阳学了不少,就算练不成如燕军一般的后勤营,也总能得其三味……”
李存勖继续摇头:“不是的……某是觉着,就算收复了晋阳,咱们河东还有立镇的必要么?”
郭崇韬一呆:“殿下……”
李存勖以手制止他,怅然道:“燕王殿下虽然没有说过什么,但咱们依靠燕军起复,就算真的起复了,又怎么会有以前的声势?河东已经完了……你看看咱们手下,现在还有多少人?一千六百人,其实说起来,不到六百而已,别忘了,其中一千人还是颉木里的部族兵,你看看颉木里的举止,他担任过燕王府警备都的都头,如今处处以燕王亲卫自居……”
郭崇韬叹了口气,没有说话,李存勖一笑,继续道:“孤不是怪责颉木里,其实在孤的本心里,也愿意在燕王麾下作战……说起来,孤已经决定了,待此战之后,便向燕王殿下求恳,去‘晋王’号,加入燕军……对了,听说虞侯司张总管很赏识你,到时候不要误了自己的前程就是。”
在范阳军校的时候,郭崇韬学业极佳,后来被张兴重抽调至虞侯司军令处实习,深得张兴重赞赏。听李存勖这么一说,郭崇韬张着嘴想要辩解几句,却总觉得无从辩起,因为究其本心而言,他当日因为心里那个“忠”字而拒绝了张兴重的招纳,完全是有违本心的,对此也曾暗地里长吁短叹过多次。
郭崇韬对燕军的体制非常着迷,他很想加入燕军之中身体力行一番,此刻听了李存勖的话,居然大大松了口气,心中那份憧憬又再度膨胀起来,向李存勖效忠的话竟然再也说不出口。
李小喜也攀爬了上来,见到李存勖和郭崇韬在说话,打了个招呼道:“殿下、老郭,再谈什么呢?”
李存勖笑道:“李将军,你可真好本事,把后勤营给弄了一个来!”
李小喜面有得色:“没有后勤营,这该死的谷道还真不好走,嘿嘿。”
这时,有斥候在石梁下挥手,三人连忙下了石梁。那斥候禀告,说前方五里的黄崖洞发现有大军驻扎过的痕迹,这让三人都立刻警惕起来。李小喜当即吩咐,让斥候前行至更远处,务必小心谨慎,切不可暴露了踪迹。
黄昏时分,李小喜、李存勖和郭崇韬当先赶到了黄崖洞,这里已经有两名斥候留守等待。谷道上有明显的人为清理痕迹,沿谷道向前,是一处浊漳河谷少有的开阔地,这里有大队人马驻扎的遗留。破布、断刀、弯曲的铁枪头、土灶,以及到处都是的污秽和粪便……
幽燕保安军中,李小喜也仿效九大野战军建立了参谋班子,只不过参谋人员的水平要差上不少,与经过正规培训的燕军参谋人员吾可同日而语。但遗留痕迹极为明显,一点都不妨碍这些水平略差的参谋们进行分析和判断。过了不久,初步的清查结果报送过来。
敌军在五千至六千人之间——这与原先的判断相同,驻扎时间为半个多月前。从两侧的石土、残木和断壁来看,他们应该是被塌方所阻,在这里进行过清理。可是清理之后却撤回去了,这就不知道为什么了。
等待后续大军跟进的过程中,李小喜、李存勖和郭崇韬三人仔细商量了一番,郭崇韬认为,很有可能是敌军在黄崖洞受阻与之前的大雨相关——燕军一路上同样吃了不少苦,或许因为缺粮,又或者敌军有别的原因,所以取消了这次偷袭。但郭崇韬也强调,不排除敌军在前方某处停留的可能,下面的行军必须更加小心,在这种谷道里进兵,只要有寥寥数百人卡守,就会令人不得寸进!
于是李小喜吩咐斥候进一步查探,争取查得更远一些。
正在这时,斥候回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前方三里外有大军正在向黄崖洞急行!
第一百零一章决战上党(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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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重诲望了望天色,太阳早已沉到了山壁之外,谷道中已经逐渐变黑,再有小半个时辰,就会完全黑暗下来。
这里离黄崖洞还有三里地,说起来不远,但山谷中行走却至少要两个时辰,到时候摸黑向前,不定会有多少人失足摔死。可这一段路委实不是扎营之所,让军士们歇息在狭窄的谷道上,同样十分危险。晚上冷不丁翻个身,也许就直接翻到浊漳河里去了,损失不一定就比摸黑前行少。更别提万一老天爷变了脸,浊漳河再次暴涨,那可就是哭都来不及的事!
稍一权衡,安重诲立刻下令,燃起灯球火把,加速前进的脚步,务必赶到黄崖洞宿营地!军士们也知道夜宿谷道上的危险,因此只是牢骚了几句,便顺应了军令。顿时,大队人马又加快了速度,如夜色中的火龙一般,向着黄崖洞急进。
六千韩军拖出去数里地,安重诲也顾不得前后脱节了,只是在关键的几个地点留下军官,督促后续军士赶路。
等到月上中梢的时候,整支行伍才收束完毕,安重诲累得顾不上吃口热食,简简单单咬了几口肉干,倒在亲卫帮忙立起来的小军帐中呼呼大睡过去。
就在睡梦之中,也不知怎么,安重诲猛然感到地面一阵颤动,他立刻被惊醒过来。起身出了军帐,安重诲看到不少军士被动静惊醒,都在月光下发懵般朝四面八方张望。附近几名军官大声的呼喊着,严厉弹压军士们的不安,不准随意走动和议论,让他们躺下继续歇息。
安重诲招了招手,让身边同样被惊动的几名牙兵前去询问哨探。过了一会儿,牙兵匆匆忙忙跑了回来。带回了两名放到最前方的哨探军士,他们回禀说,黄崖洞豁口下再次发生了塌方,前路被挡住了。
安重诲好悬一口气没喘上来,气得将脚下石子踢飞,暗道这一路真是诸事不谐,难道老天都不让自己偷袭黎城么?又想莫非这是上天警示,预兆着此次偷袭会失利么?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要不要放弃呢?
正在琢磨的时候,只听又是一阵响动从后面传来。脚下再次感到了轻微的晃动。这次离得近,听得比较真切,果然是巨石泥土的塌陷声。
安重诲心中庆幸,今夜谷道塌方如此频繁,还好全军都歇宿在了这个平缓的宿营地,否则真说不好会出现多大的损失。转念一想,又不觉沮丧,明天还得组织人手清通道路,也不知又要耽搁多少时日。
招来几个军官。安排了明日一早扫清通道的各部顺序,安重诲再次躺下,在撤军与继续前行之间反复权衡,渐渐的迷糊了过去。
安重诲是被一阵喧闹声惊醒的。睁开眼的时候,谷中已经放起亮光,天色蒙蒙发白,浊漳河水散出的晨雾正在谷道和崖壁间徘徊。军士们如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许多人惊慌失措地尖叫着“燕军!燕军!”还有不少人干脆抱着脑袋依在土坷灌木下大哭。
麾下的心腹军官陆续赶到安重诲身边,安重诲怒问:“怎么回事?什么‘燕军’?”
几名军官同样神色慌张,七嘴八舌向安重诲禀告:“中伏了。安牙将!”
安重诲心底一寒:“昨夜非是泥土坍塌?”
“不是,是燕军搞的鬼!前方、后路都被堵死了!”
安重诲脚步如风,一边吩咐收束军伍,一边赶向黄崖洞前,却见最狭窄的谷道上,小山一般的土石将谷道堵得严严实实,土石顶部站立着数十名燕军军士,盾牌在前遮蔽住大半个身子,人人强弓硬弩,斜指下方。
忍不住地一阵手脚战栗,安重诲问道:“怎么可能让敌军摸到这么近?夜哨呢,怎么一点警觉都没有?不是在这里放了一队兵么?他们去哪儿了?”
没有人回答安重诲,面对这一突发状况,所有人都感到迷茫。
安重诲用兵谈不上如神,但行军宿营之际,安排夜哨值守、布置军士扼住要道,这是一名稍懂带兵常识之人都会做出的正常举动,安重诲显然不可能犯这种大错。
顾不上追究原因,安重诲草草布置了这里的防务,又立刻向后路而去,那里同样被一座小山般的土石堆堵住了,土石堆的顶部同样是数十名军士扼守于此。
敌军到底是怎么绕过自己,将自己后路截住的?这个问题令安重诲百思不得其解。等赶到近前,安重诲这才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土石堆上的军士人人都是老河东军装束,外批黑甲、头顶圆皮毡帽,脖子上系着赭红色胸巾——胸巾是区分藩汉马步军与黑鸦军、威远军、代北兵、雁门兵、大同兵等各支老河东军的标志。这些军士无论身形、样貌,完全与安重诲麾下的原藩汉马步军、现在的韩军没有什么两样,连搭在弓箭上的右手扣弦手势都一模一样——三指扣弦,这是云州以北胡族传入的射箭要诀!
居中一人甚是面熟,安重诲一见就忍不住直接惊呼出声:“李老七!”
东阳都李都头冲安重诲招了招手:“原来是安牙将,多日不见,一向可好?”
安重诲转过头来怒视身旁的从弟安重蒙,恨恨道:“你办的好差事!”
安重蒙脸色涨红,分辨道:“原本就是自己人,也不知怎么,李老七他们就从黄崖洞口那头过来了……某麾下弟兄上前问过,他们说是从洞口那边撤下来换防的……黑夜里谁看得清楚?哨令和口音又没有破绽……弟一定追查下去,军法处置那帮懈怠的家伙!大郎……其实也不怪他们,李老七带人过来,大夜里的,谁能想到?谁能分辨出来?”
安重蒙昨夜巡值,实际上问话的就是他本人,但此刻不敢担这责任,只好推说是手下弟兄分辨不清。安重诲听了他的解释。也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也明白,别说安重蒙了,就算是自己亲自带人值夜,遇到这种情况,只要没有见到李老七本人,也很有可能就此疏忽,却也不能就完全怪罪到自己从弟身上。
至于李老七怎么大摇大摆通过的黄崖洞口前哨,估计大抵相仿,在昨夜那种急行军造成的混乱情况下。出现这种情况毫不稀奇。
“安牙将,形势已然如此,就莫再顽抗了吧?念在过去都是自家弟兄的份上,咱们和和气气的,不要自己打来打去的,可好?让弟兄们放下兵刃吧,免得刀口上沾了血,以后不好相处。”李老七在土石堆上劝道。
安重诲瞪眼道:“李老七,韩王殿下待你不薄。何故背主求荣?咱们都是河东人,你为何要帮着河北人?摸摸自己的良心,殿下什么时候亏待过你?”
李都头叹了口气:“韩王殿下?你说的是李总管么?李总管何时成了韩王殿下某不清楚,某只知道晋王殿下是咱们老河东军之主。要说背主求荣者,恐怕应该是李总管吧?老晋王在世时,何曾薄待过尔等?李总管、李指挥使、周指挥使屡屡超迁,掌河东精兵。那是多大的信任和依仗,可是他们呢,竟然干出了依附梁王、分立河东的勾当。将老晋王活活气死!安牙将,你凭良心说,咱们跟梁王是多少年的血仇?咱们河东子弟,难道真的甘心沦为梁王的走狗么?”
这番话不仅说得安重诲哑口无言,更令许多老河东军的军官和士卒暗暗点头。
只听李都头继续道:“安牙将,诸位藩汉军的老弟兄们,如今三王分晋,河东已经亡了,说什么背主求荣也毫无意义,但大伙儿眼珠子应该擦亮一些!咱们河东军已经不复存在,可河东军的血气还在!梁王杀了咱们多少人?有多少人的父子兄弟死在宣武狗贼的手上?难道说大伙儿不去报仇,反而要去舔仇人的屁股么?诸位这几年受了燕王多大的恩惠?咱们的家人吃着燕王送来的粮食、穿着燕王赐予的衣裳,然后咱们再拿着燕王赠给咱们的刀枪去打燕王,诸位扪心自问,这是人干的事情么?”
土石堆下的韩军越站越多,听着李都头气势逼人的叱问,无数人深深低下了头。
一个年轻的军将从李都头身后攀上土石堆,他一出现,立刻引起韩军士卒的大哗。
“晋王!”
“殿下!”
“世子!”
“亚子将军!”
李存勖双手平伸,安抚韩军将士,口中道:“多谢弟兄们还愿意认某这个晋王,不过某已经投入了燕军,在燕王麾下效力。弟兄们若是信得过某,便撤了兵刃,随某一起加入燕军!李老七说得不错,咱们河东虽然亡了,可河东军的血性不亡!无论如何,咱们不能干恩将仇报的事情,不仅不帮着燕军,反而去仇家的脚底下求活,这算哪门子道理?”
李存勖又转向安重诲道:“老安,带着弟兄们过来吧,不要打了。说实话,某这里只有三百人,但你自己想想,你打得通这条后路么?”
安重诲心中天人交战,良久,方嚅嗫道:“……韩王待某不薄,某无颜面对韩王……”
李存勖叹了口气,问:“老安,某家大人,老晋王难道就薄待过你么?唉……也罢,某替你向燕王求情,你便去河北吧,去范阳军校学学,你看可好?到了那头,还可以和‘阿三’做个伴。”
安重诲猛然抬头,疑惑道:“阿三?从珂?”
李存勖点点头:“前些天,阿三在石磴山西战败了,他本人也被活捉,燕王殿下宽宏大量,没有杀他,准备送他去范阳就学。”
第一百零二章决战上党(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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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武乡城下,一队军士正在南门叫城。值守军官不敢怠慢,连忙飞报巡城主将李绍宏。李绍宏本就歇宿在城下,闻讯立刻登城,上来一看,只见南门外近百名军士,打着灯球火把正在等待。
“谁的兵?”李绍宏问。
值守南门的军官连忙禀告:“韩王殿下的兵,是安家二郎。”
李绍宏趴在城垛处往下探看,就见为首之人正是安重诲的从弟安重蒙,心中一紧,张口喝问:“安二郎?某是李绍宏,怎的惫夜而归?”
安重蒙抬头高声道:“李将军,前方战事甚紧,韩王殿下让某速来求援,还请快快开城!”
李绍宏一边让值守军官放下吊索,一边下了城楼,来到城门处,就见安重蒙带着军士蜂拥而入。李绍宏问:“安二郎,战事不顺么?”
安重蒙催促着军士入城,口中道:“李将军,燕军凶顽得紧,战事不好打,小亚子兵败石磴山西,被敌军捉去了。”
李绍宏大惊:“小亚子被捉了?怎会如此?”不怪李绍宏吃惊,李从珂享“小亚子”之名,在老河东军中武勇直追“亚子将军”李存勖,兵败并不奇怪,李绍宏之前也听说了,可是以李从珂的能耐,率精卒于万军之中杀出一条血路的本事还是有的,怎么却被敌军俘获了?
安重蒙没有回答,只是连胜追问:“郑王和晋王现在何处?歇息没有?某要立刻面见二位殿下!”
李绍宏奇道:“安二,你路上没有见到两位殿下?”
安重蒙一呆:“什么?……两位殿下不在?”
李绍宏疑惑道:“两位殿下前几日便亲自率军南下了,你们路上应该见过的……”他疑心忽起,便觉得安重蒙脸色在火把映照下略显诡异,再看入城的这百多军士,似乎不是入城,却正在往值守城门的那些弟兄们身边靠过去。于是不自禁手按刀鞘,喝问道:“安二,你回来时走的哪条路?”
安重蒙身后一个军士几步赶到李绍宏面前,站在安重蒙身边嘿嘿一笑:“李绍宏,还识得某家么?”
李绍宏定睛一看,顿时如五雷轰顶一般,这人不是李存勖却是谁!
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