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风雨-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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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条路却是要有饭大家吃,有钱大家花,可是那两个家伙在这件事里寸力未出,给他们多少呢!给少了这两个官高爵重看不上,给多了手下这许多人面前又如何说得过去。
心中的烦燥,即使是在罗伞之下,亦让他感到这暑日热浪滚滚。不过自己到底是一军之帅,实在是威严要紧,所以他也同王得仁他们只是咬牙苦撑罢了!
好在这里,一直站在那儿挥动令旗的千总几步跑过来,一个千打下去道:“提督大人,卑职已然操演完毕,请大人示下。”
金声桓微一点头,起身走向点将台前,前去向诸军训话。王得仁等几个总后偏将总算是松了口气,知道他照例要训几话,夸上一两句鼓舞一下士气。向个将官跟在他身后,努力摆下雄纠的模样,不过都是有听没有见,心里都在打着自己的算盘。
王得仁刚刚想那武都司的漂亮女儿想的心痒难熬,这会下了操可就要去赣州城里的妓寨里喝个花酒,打个茶围好好去去心火。然后晚间回营了再痛痛快快喝上一顿酒,这一天好在也就算是熬了过去。
跟在金声桓身后的是高进库,人长一副瘦长马脸,小眯缝眼睛,几根似被火烧过似的焦黄胡子点缀在下巴上,倒显的那一付脸实在是长的可以。
他原驻守南京方面,后来因大学士堵胤锡节制的原大顺军改编的忠贞营进攻荆州,而被调入江西协攻,这样一来又隶属到金声桓手不,而且他手下兵少不过仅只有七营兵,也就七千来人,在金声桓号称十万的军中实在算不上什么,故此也不堪得金声桓重用。所以来到江西没有多久,他就和巡抚手下的将官接上了头,接着又见到巡抚章于天,谁知一谈两人甚为“投缘”。否则巡抚章于天又如何得知金声桓那许多的事故,做出弹劾的文章来。
此刻晒了一上午的他,心里不断大骂金声桓不知爱惜“士卒”,如此酷热天气本该好好让军兵们歇歇气,反正一时之时又不急进兵。一双小眯缝眼瞅着金声桓的背影,牙齿轻轻磨着:“好你个金声桓,不知体恤士卒,这不大不小也算是一过吧!”要说他全心全意盼的就是这位金提督被巡抚、巡按参倒,要不巡抚大人又如何有保举自己的机会!
“散了吧”
金声桓的一声话,总算是救了众人性命。虽然小兵们只能叹自己命苦,但愿提督大人不要每日心血来潮就好。诸将官心中更是无人不骂,只不过随着官职的大小也代表着溢于言表的程度。
金声桓在众人散后,独独留下王得仁。两人沐浴更衣后,泡上一壶香茶,这时才在金声桓那儿说起了悄悄话。
金声桓将手中家信有关的那一页递给王得仁“得仁哪,你先看看这封书信。”
王得仁字识得不深,书信只是勉强能够看懂,心中疑惑不知这位大人今天是怎么了,什么事直接开口就是,何必搞得如此神密。伸手接过书信,拿在手中细细端详。这不看则已,一看之下不由怒火中烧,猛力将手中书信揉做一团,向地下狠狠甩去。甩过之后,仿佛又不解气似的在上面踏了两脚,这时才想起这是金声桓家信。尴尬之下依然拍案怒道:“这两个鸟人,怎敢如此,看我不提兵回到南昌去要了他二人性命!”
“得仁何必如此呢!”金声桓看看地下被王得仁踏得乌黑的家信,心里斟酌该不该捡回来,想了一想再看看王得仁暴怒的模样,还是放下这件事,坐在他的对面轻轻说了句。
“大从教训的事,卑职……”
“得仁,你又忘了,咱们不是说了么,在私下里,咱们还是以兄弟相称……”金声桓这么做是对的,他很清楚这些贼军出身的人,讲的是义气,虽说也是当官多年,可是这一身匪性是改不了的。
“金大哥,要你说咱们该当如何,兄弟全凭大哥一句话,兄弟去做便是。”
这话说的够明了,金声桓放心了。他要的就是这话,虽然他明白他和王得仁两个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跑不了一个也蹦不了另一个。
“兄弟,你想过没有,这些事那些个家伙如何会得知?不过他们如此,你我兄弟却也不可不防哪!……为兄想要辛苦兄弟一场,现下就是拿汀州的时候了!只要我们再立新功,他们折子上的要点就不攻自破,你看咱们……”
第一卷美人江山第294节虎跃作战…之谍影!(一)
男人有男人的苦,女人有女人的苦,各人都有各人的苦!每个人都有他自己才知道的苦!所以孔夫子说仁者爱人,克已复礼。
王昌被人称为江南的活鲁班,你别看他长的黑黑胖胖可是心思活着呢。打从三月间被抓到了这清军大营,那个年轻大帅就逼着他要想出制造那个珠滚和连射弩,不然就要杀了他的全家。
他是个小民,虽然一双巧手给他搏下了些家财,终究来说依旧还是个小民。他能不怕么!要本着汉人的良心,他不该造出来,可是要本着对家里人的良心,他不造出来不行!
他也很倒霉,刚刚听说有个什么神州军攻占了杭州,要带江南的百姓去闽地。他寻思着到了闽地可不就安全了,比例将来大明亡了,那不还得几年么!与夫人一商量卖了全部家当悄悄的就要奔杭州去!谁知半路还是被博洛的画影图形给拿住了。这不到了这清军第一件事就是让他看了个杀人的场面,好几百口子啊!那脑袋一个个跟个血葫芦似的,现在想起来那场面他来兀自有些发抖。
“滋……”王昌把一小杯酒喝的“吱吱”有声,然后重重顿在桌上。
王氏倒是个江南那常有的标准的小家碧玉型的女人,跟着王昌也没少受苦。两个人起三更睡午夜好容易慢慢攒了点家私。谁知这兵祸就起来了!苦啊!流不完的泪,抓不完的丁、派不完的差!
她何尝不知道丈夫的难处,丈夫是个手艺人可他却不是个小人。家国、国家这个道理他拈的来,可是难哪,放着谁也难拈量的清啊!
“夫君,你歇了吧!”
王昌摇摇头,深深的叹了一声,信手在拈起这一向从不离手的那个拿来做样子的一小截滚子链,烛光之下那经过发蓝处理(表面渗碳,可以提高钢材的耐磨及强度)的表面,发着蓝幽幽的光采。
“娘子,你来看这个东西。”
王氏自塌上下来,坐在烛火的对面。
“夫人,你看天下竟有如此手艺的能人,跟人家真是没法比啊!你这链子,环环相扣,最难的是每一节全都一个模样,当世之间谁能办到啊!”
王昌说着就手再给自己斟上一杯酒。
“夫君,那可如何是好啊?”王氏见丈夫愁的那个模样,心下颇为担忧的皱起眉头。“那大帅给的百日之期可就要到了呢!”
在“吱吱”的声音中,王昌在饮下一杯酒,听了夫人的话,走至窗前向外张望了一下道:“你看!”
说着,王昌自怀中掏出一个布包,青铜质地的,同样是几节拆散的链条虽然没那么精巧,不过都是一个样的大小,这个已经够用了!
“啊!你造……”王氏几乎要叹出声来,这样一来这几家工匠的几十口子的脑袋可不就有了着落了!
“嘘!”王昌嘴里忙发出声音制止。
“鞑子用这个是要造那个连射弩和战车的,真要他们有了这东西,只怕咱们汉人的江山就算是彻底完了!”
王氏到底是个女人,她自然难以割舍孩子们的性命的“夫君,这……这要不献出去,可是要掉脑袋的呀!”
王昌慢慢用布包再把物件收了回去,叹了口气点点头道:“唉!我也是为这作难啊!”
王氏不再出声,她知道丈夫实在是被逼得没法了,不然也不会想着问她这个妇道人家的意见的。她缓缓抬起头,望着晃动的焊光。你看那蜡烛流下的点点烛泪的形状,不似眼泪么!她自己的眼泪更似那断了线的珍珠,不断的淌下来。
“只能怨自己命苦,也怨孩子们命苦。”心想着,要让丈夫做出忠义的选择,可这口咋就那么难张啊,要有个两全的主意该多好!小心的拿眼瞅瞅丈夫的神色,又想说要他顾念孩子们的性命,可是话到了嘴边变成:“是啊,可怎生想个法子呢!”
王昌看了女人一眼,知道她认命了,无论自己如何选择,都会跟了去。心中一酸忧伤的想道:“这样,一家人往黄泉路上去走只怕也好走些,可是都没了头呢,怎么能认得出来呢!”
第二天是一个阴雨的日子,连日烈日下显得浮躁的灰尘被雨滴激起,使空气之中飘起一阵尘土的味道。王昌并没似大多数的人一样松一气,至少暂时使人离开了夏日的炎热。
“师傅,您喝茶”徒弟庆红端来在炉边煨的滚热的茶送到王昌面前。
说起来这个徒弟,王昌是顶不喜欢,虽然他也算是心思灵巧的一个孩子,而且对他及他的家人也都孝敬异常,可是王昌就是不喜欢他。因为他自己跑到清军在营来的,而且由于一张巧嘴,能说会道深得管事的军官的喜欢,特意被派在他的身边来。
所以王昌虽然不喜欢他,师徒两个表面上处的也算是欢欢喜喜。他也是王昌的一个心病,估摸着自己造出来链子的事恐怕他也能猜个**不离十,就怕他到清军管营的把总那儿说上一声,自己这脑袋只怕立时就是要掉的了。
雷声敲打着天空,雨越发大将起来,甚至支着炉子的席棚子几乎抵抗不住的在风雨之中飘摇着,眼看就要塌了似的。对于这些王昌是一丝一毫都不理会,反正是要死的人了,淋点雨算什么呢?
“师傅……师傅”往日灵牙利齿的庆红竟然出奇的有些口吃,嘴里连叫了两声,可就是不往下说。
趁着“哗哗”王昌假做没有听见,只是盯着雨打在地下已然形成的小河上飘浮的那些垃圾在水面打着旋。谁能想到庆红居然凑到他的耳边,用轻声到几乎让人听不清的声音说道:“师傅,你不顾着师娘,也得顾着孩儿们不是,那事可要早做决断啊!
猛然间,王昌回过头来,发红的目光紧紧盯着在他耳边说话的庆红。庆红的眼中闪烁着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某种奇异的光芒,不过王昌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因为内心之中他已然作了抉择。
第一卷美人江山第295节虎跃作战…之谍影(二)
血性,这个词可能导致生命美丽的陨落也可能使生命在忧郁之中延续,或许如何选择并不得要,因为它不过是生命中的点缀,或者说是生命价值的一个证实罢了!
王昌牙齿紧咬着,整个人似乎都陷种战栗之中,他的身体寒冷似的抖着,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你爹妈怎么操出来你这么个卖祖求荣的王作蛋!”说罢,一扭身将庆红的身体压在地下,一双铁钳般的大手紧紧掐着庆红的脖子,狠命的收紧。心里只浮着一句“奶奶的,老子纵是死也得拉个垫背的!”
屋里的老宋不似其他匠人一般,在这暴雨之中听不出屋外的的声音,他听到了因为他一直就注意着。他站起身来,竭力使自己的动作显得不那么突兀,展了一下腰道:“诸位,这雨下的可喜啊,明个干活可就有了劲了,我要出去淋淋,全当洗澡了。”
他也不等其他人答话,因为也没人会愿意搭理他,和庆红一起来投清军的手艺人,真是给江南的手艺人丢脸。而且他也不如庆红那般会在清军管营把总处卖乖,所以他是彻底没人理的。
庆红在泥沙之中挣扎,虽然他并没有想到死,而且一身的功夫也在王昌终日打铁的那一双铁钳般的左右手之中无处使出。纵是尽力的挣扎之下,气还是越来越短,眼睛也已经渐渐翻白,倘然之间他仿佛已经看见了那个朝思暮想的地方,想到了那儿的明亮……。
一出屋外,老宋只向四周瞟了一眼。周围没什么人,这儿清军管的严,没人敢来尤其是在这大雨如注的时候。这一瞟并不妨碍他动作极为轻灵的闪到王昌背后,只伸出两个指头在王昌身上点了几下。
王昌的背后突然的感到一阵酸麻,瞬间整个半个身子就不听使唤了,他想喊叫可是任他张嘴可就是发不出一点声来。
他清楚屋里那几个虽然没这么大胆,可也都不是孬种,真要干将起来未必就无一搏之力。刚才动手之时他想的清楚,反正是死而已,满了百日是死,今个拉个垫背的也是死,那么,就死吧!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确实在是也了他的意外。
“你这个笨蛋!”老宋骂了还在地下捂着脖子喘息的庆红。
连连喘息的庆红竭力吸着空气,嘴里却不发出一点声音。
老宋不理倒在地下索气的庆红,反是扶着王昌起来,放在桌子边上。在他耳边轻声道:“王师傅,你莫怕!我们是有些来头的人,我们知道你的苦处,不过只要你听我们的话,包你心里的事不会有麻烦!”
王昌不相信的努力回头看看老宋,他的眼睛之中闪烁的是那种不容置疑的使人不能怀疑的真诚。王昌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或是看错了。相抬手揉揉眼睛,可是手动出无法动。
老宋看王昌没有一丝一毫反抗的意思,这才伸手给王昌解了穴道,轻声说了句“王师傅,你别声张,夜了我去你屋里,咱老哥俩好好唠唠你就全明白了!”
屋外的暴雨虽然小了许多,可也总没有住得意思。博洛没有办法出去骑马,可是他现在很是高兴也并不想出去骑马。
神州军那样的战车终于造出来了,外形就如同他们各江南这边所见的一个模样,今天又安上了那些链条,这里边还有阮大铖的很大一部分功劳呢!
这个奸侫小人居然转了几个弯后开了个商行,这样将来即使有事发生,仅凭商行那些人也找不到他头上来。一个月下来居然也有十万两银子的进帐,那些东西就那么好卖?当然,这金华的的官太太小姐们似乎一天总往商行里面跑,虽然博洛不知道里面都卖了些什么,总之和他没什么关系!
他现在的心思全放在阮大铖自南京的秦淮里那儿请来的姑娘,过惯了金戈铁马生活的博洛根本不知道。女人,居然还有这样美的!
一张瑶琴,一根颤动的琴弦在她的小手里仿佛成了跟活物一般。袅袅的琴音飘摇着缠绕着博洛的耳朵,而坐在琴后女人的绝世容姿更缠绕着博洛的眼睛,包括他的心。纵使是杀伐四方的青年将军,纵使是见惯怎样的血雨腥风的他,亦不由为之倾倒。
博洛不懂得听琴,他喜欢听戏,再不了喝酒也是种不错的选择。他从来未尝试过这样的感觉,他当然没有,家中的那些满**妾她们懂什么,要不然也用不着夺这汉人的花花世界了!
什么叫蛾眉淡扫,什么叫粉黛红妆,你只看她的一颦一笑,那眉眼、那腰身。虽然博洛不会为了她军务不理,可是闲暇时对着她又哪来的烦恼呢。
这位大美女是谁呢?她就是名列秦淮八艳之一的寇白门。朋友们又会说我胡吹了,寇白门的刚烈一点不比李香君差而且她也有女侠之称,她为何会来这里呢,而且不与博洛虚与委蛇?咱们后边再说。
博洛这大老粗也知道好听、好看。整日对坐也不觉得烦,初识与美人独处甜头前,博洛得到了阮大铖的指点“女人,尤其是她们这种女人,强来是不行的,要慢慢的品才有味道。”
博洛自然知道当年阮大铖强逼之下,李香君跳楼以死明志的事情,自问如此辣手摧花的事情,自己是做不来的。所以这一向博洛都在“修身养性”,丝毫不露痕迹的硬装出一付士子面孔,并且也不让这女人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来头。
寇白门被清军掳来的,虽然秦淮处的士子们一个个义愤填膺,可是面对雪亮的刀枪他们才知道“百无一用是书生”,他们酒过、歌过、说过、哭过就全当完事了!要论到造反,他们的勇气可比吴三桂差得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