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吉祥-第1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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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凑到杨致耳边道:“本王从没忘记,你还是本王的妹夫咧!外甥满月之喜,务必记得请我这个舅舅来喝杯酒啊!”
待到赵敢率四位随从打马走远,杨致戏谑的啐道:“非得等到满月么?现在就不能带个一二十万银子去看看你妹妹?你二哥就比你大方多了!呸!”
一旁的卫飞扬轻笑道:“康王不缺钱。或许他觉得,现在去看公主,既不适宜,也没必要。”
杨致自嘲的笑道:“是人都知道我不插手政事,皇帝对我最放心的也是这一点。不就想做长安府尹吗?无论他戴上一顶什么帽子,都总归是大夏的皇子啊!眼巴巴的送上门来演这么一出,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卫飞扬默然片刻,叹道:“三哥,你是不太熟悉国故。康王今日郑重其事的与你来打招呼,是有原因的。——当今皇上在被册立为太子之前,曾任长安府尹。康王此行,不求为友,但求非敌。”
第265章抢劫带来的商机
与康王赵敢的“偶遇”,对杨致的生活没有任何影响。陪一陪两位即将临盆的老婆,每日到卫府走一走,日子还是那么过。
在这段难得的安然适意的小日子里,侯府上下议论最多的,当然是沈玉与赵妍两位夫人肚子里的两个孩子。
“母凭子贵”的观念在这个年代已是根深蒂固,沈玉与赵妍在私下里至少各自问过了杨致一百次: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对于生男生女,两世为人的杨致真是无所谓。何况他知道,生男生女的决定性因素是父亲,而不是母亲。不厌其烦的给了两个傻乎乎的老婆相同的答案:胜固欣然败亦喜。只要健康正常,四肢健全,是个人就行。
除了杨府两位少夫人,最为紧张的莫过于老爷子杨炎了。
杨炎这辈子妻妾娶得不算少,却只得了杨致这一根独苗。即便如此,还因重病痴傻,差点儿绝了杨家的香火。在信阳老家的时候,因为经商的人品问题,杨炎没少受别人的白眼与奚落,甚至多次被人当面斥骂。“报应”二字,长期以来都是杨炎最为忌讳的字眼。
如今儿子不但有了大出息,还娶了四房如花似玉的妻妾,有两个儿媳怀孕待产,眼见杨家即将有后,人丁兴旺指日可待,怎不令杨炎欣喜若狂?
杨府上下与街坊四邻无人不知,杨家老爷子平日最喜热闹。原本出于对财富的疯狂酷爱,一说到银子就禁不住两眼直冒绿光。后来由于儿子的变态搂钱能力与有意惯纵,使老爷子对银子已经有了超强免疫力,或者说是已经麻木了。
与三教九流的狐朋狗友,吆三喝四斗牌玩鸟、吹牛显摆,原本也是他老人家的最爱。而自从两位儿媳有了身孕,不管是谁,只要在内宅附近说话稍显高声一些,老爷子便会立马翻脸不认人!
老爷子原本对财神菩萨的信奉与敬重,远胜于神龛上列祖列宗的牌位。由于两位儿媳有了身孕。杨家祖宗十三代也对财神菩萨实行了完美逆袭,老爷子在祖宗牌位前每日早晚两次跪拜上香,风雨不改,无比虔诚。
侯府下人与街坊泼皮当中。不乏心思活泛之人。只要瞅准机会,在老爷子面前列出一两条杨家必添两位小少爷的“征兆”,杨炎明知道是瞎扯淡,也为讨个口彩,随手给个几两到几十两银子的打赏。
身为杨府首席家仆的阿福。即便心感不忿,也只能暗自腹诽。
在杨府像阿福一样,情绪有些焦虑的人,还有一个刘二。刘二因护驾有功,皇帝亲口许了他一个出身,而自家主人杨致出任海关总督在即,前程是丝毫不用担心。一年之前他还是一个亡命江湖的、见不得人的杀手,有了现在这样的盼头,他已经很满意了。刘二不是担心别的,而是担心义妹朱灵儿的肚子。
在刘二眼里。杨致在不发威的时候,其实平日待人彬彬有礼,极为宽和。然而杨府有三位少夫人,沈玉是结发原配,杨家大妇的地位无可撼动。赵妍与玲珑虽是平妻,但身份贵重,学识渊博知书达理。只有义妹朱灵儿是侍妾身份,出身江湖,除了身材样貌不差,只粗通文字。虽说武技超群。但在文武双全、机谋百变的杨致面前,实在不值一提。
眼下侯府两位少夫人身怀有孕,玲珑夫人远在山东,正是朱灵儿得宠的大好时机。若能趁此天赐良机。为杨家生下一儿半女,身世孤苦的义妹这辈子也算有了个踏实的依靠。
这段时日,刘二与同为杨致亲卫的常三谈及此事,常三倒是对此毫不担心:“二哥,你多虑了吧?侯爷待人如何,你又不是不清楚。我在侯府呆的时候比你长。侯爷虽不好色,也从不沾花惹草,但绝对是个年轻健壮的正常男人。小妹容貌可人,身段不差,侯爷纳为妾室之后,大部分时候都在她房中过夜。这事儿不是老母鸡生蛋那么简单,急不来的。”
若说与康王赵敢的“偶遇”对杨致的生活全无影响,其实也不尽然。渭河会面两日之后,康王正妃便屈尊降贵的前来杨府看望两位少夫人,还拉来了满满三大车礼物,吃穿花用应有尽有。
杨致竟是有些不知好歹,居然当着康王正妃的面,不无遗憾的感叹道:“多谢王爷关爱,有劳王妃费心了。稍显美中不足的是,诸多物事装卸搬运,委实太过麻烦。王妃下回若是再次驾临寒舍,不妨将礼物折合成现银或银票,岂不是大家都方便省事?”
事后,康王赵敢与王妃相顾无语,哭笑不得。而近日来杨府造访的徐文瀚听闻,也是连声笑骂杨致太过无耻。
徐文瀚与卫飞扬的交往,似乎也如杨致一般,没有太多忌讳。这一日上午,杨致刚在卫府陪卫飞扬练过体能科目,天色尚未到午时,徐文瀚便飘然而至。
兄弟三人奉茶落座之后,杨致笑道:“大哥,你是宰辅重臣,怎地这段时日也如我与飞扬这等闲人一般,每日无所事事?”
徐文瀚悠然道:“眼下大夏周边无战事,皇上已很少召见。我每日点卯之后,将我分内职事,例行批复给各部相关郞官照做即可。何必时刻守在公事房?若是事事需我亲力亲为,岂不是要活活累死?”
卫飞扬与杨致相视一笑:“三哥说的没错,大哥想必早已料到,你这个宰辅重臣只怕是干不长了。”
徐文瀚毫无顾忌的直言道:“在新的太子册立之前,皇上有陈文远、王雨农两位老臣压阵,有周挺掌兵,宁王与康王两位皇子卸甲待任,任谁都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这样也好,皇上从关中巨贾豪族那一头狠敲一笔,秦氏便可喘口气,二弟近年内想必不用那么四处奔忙了。三弟不日就任海关总督,亦是远离了是非之地。四弟年纪尚小,闭门读书习武,修身养性,乃是求之不得。愚兄若不有意倦怠政事,皇上降黜焉能有借口?”
杨致笑道:“看来你是早有预谋啊!听你的意思。似乎宁王入阁已成定局,康王出任长安府尹已是板上钉钉?难怪田祖德那个老混蛋被赶出朝廷以后,翰林院掌院大学士的位置一直空在那里,敢情是给蒋弼留着的呀!”
徐文瀚平静的道:“三弟。我与你在秦府初见皇上之后,我便断言,皇上体胖多劳,恐难长寿。经太子谋逆一事,皇上是因储位未定而在勉力支撑。我敢说此节皇上亦是心如明镜。已经在着手铺排后路了。考究两位皇子署理政务,已是势在必行。朝中文武重臣,年老者留任,以稳定朝局。年轻者降黜,以为保护,留与新君用。此二者,皆是圣虑深远之举。”
“蒋弼正当盛年,本是当世大儒,学识渊博而不迂腐死板,胜任翰林院掌院大学士也是实至名归。日后少不得名列宰辅。愚兄的最好去处,莫过于去翰林院国史馆修书了。静心读书治学,不涉朝堂争斗,此亦愚兄所愿尔!”
抿了一口茶,盯着杨致正色道:“倒是三弟你,出京赴任之后便需时时、处处、事事小心了!愚兄曾记得,你不愿效孟德、仲达之故事。当然,这也是当今皇上赏识你的重要原因之一。你向来见事长远,且想想看,若非情势所然。有哪位皇帝能容得下你这样的臣子?”
非有交心换命的交情,心机深沉的徐文瀚断然不会说出这番言语。这番言语堪称大逆不道,也明显超出了卫飞扬受过的教育观念范畴。或许,这番话根本就是徐文瀚有意说给卫飞扬听的?
杨致深邃的注视了徐文瀚半晌:这位义兄心怀天下。胸有大志,确然不假。但若说他只是一个有经天纬地之才的读书人,那就大错特错了。这位仁兄骨子里压根就是不安分的人!待价而沽,择机待变,具有极强的自我保护意识……,古之陈平亦不过如此吧?
若说当初结拜的兄弟四人铁了心的忠于大夏。只不过是至今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卫飞扬或还心有挣扎摇摆不定,徐文瀚、秦空云、杨致则是很难靠得住的。
三人沉默片刻,卫飞扬突然笑道:“若是康王出任长安府尹,小弟敢说长安城内不只是豪门权贵,恐怕连泼皮地痞的日子都不会太好过了!”
“那是自然。”徐文瀚点头附和道:“如今连瞎子都知道,两位皇子卯足了劲儿争夺储君之位。宁王入阁虽在中枢,康王却谋皇上当年龙潜之时的旧职,也算旗鼓相当。二位皇子各有班底,都已统兵征战多年,在人头滚滚中成就的声名,绝非心慈手软之人。又都急于建功取悦皇上,必然如此。”
杨致沉吟片刻,摇头道:“宁王镇守的襄阳、随州乃富庶之地,康王幽州、蓟州又隔绝了北燕通往大夏、南唐的陆上商道,两位王爷应该都是家资巨万、富得流油。皇帝为了培养一位他中意的储君,不惜与周边诸国休兵罢战。那么下一步就是裁撤地方府兵,加派官吏加强、维护地方统治,关注国计民生,减免税赋收买人心。”
“皇帝的当务之急,是对外求安,对内求稳。在三五年内想要做到这一切,需要大把大把的银子。敲诈关中豪族,逼迫秦氏纳银充实国库,命我设立海关征收商税,短时间内都是杯水车薪,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徐文瀚皱眉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杨致冷冷道:“两位皇子如果看不到这一点,谁都没戏。所谓家国天下,连天下都是你家的,将来坐上了皇位,整个天下都是你的,还像个守财奴似的,死死抱着几个私财不放,这样心胸狭窄的蠢货也配当皇帝?考究政绩?能力?真正有大能力的人,必然有大心胸!”
毫不犹豫的起身告辞道:“我要去秦府走一趟。不管二哥在不在,我都要卖给秦公一个消息,讹他几个银子。”
徐文瀚跟着起身问道:“……消息?什么消息?”
杨致大笑道:“武威大将军耿进正率数十万大军驻扎在南唐与吴越边境,吴越已成口中之食。皇帝急需用钱,又不想让周边诸国看出已无心对外用兵。对近年以来的大夏来说,来钱最快的方式,莫过于抢劫。抢劫来钱最快的方式,莫过于把富庶小国的国库抢过来!震慑诸国,充盈国库,一箭双雕啊!”
“只要把吴越的国库整个运来长安,皇帝什么事都可以有条不紊的慢慢玩了。我说皇帝怎么好像不怎么急呢!这不是天大的商机是什么?说了你们也不懂。我相信,秦公一定懂的!”
第266章凉拌活人
杨致明显高估了自己琢磨出来的、意味着巨大商机的“消息”。非但如此,还等于是送上门去,让秦公狠狠的打了一回脸。
杨致是秦府的常客,出入秦府就如自家后院一般随便。秦空云不在长安,至于去了哪里,杨致连问都没问。秦氏架构庞大,秘辛甚多,秦空云大部分时候都很忙碌。更何况,杨致本来就不是来找他的。
吴越之地自古人口稠密,颇为富庶。秦氏有大夏官商背景,灭国之战背后蕴藏的巨大商机,自不待言。
与秦公之间已有难以名状的默契,但秦公向来话少。杨致也不啰嗦,简单说了说现在长安朝野的局势,尔后开始兜售“消息”。
秦公静静的听杨致说完,依旧摆出一副古井无波招牌式的死人脸,不置可否的问道:“你最近很缺钱么?”
“笑话!我缺什么都不会缺钱。怎么?老头,你对我这赚钱的好消息没兴趣?”
“我对赚钱一直都有兴趣,对你的消息没兴趣。——既是不缺钱,你最近是不是很无聊?”
“……为什么这么说?”
秦公答道:“吴越地狭兵少,且自古富庶,农桑水利较之中原更为发达,近百年来少有战乱。大夏兵锋一至,吴越国主便会自行请降,是以绝无大战。我秦氏在吴越设有多家分号,纵有战事,应该也应付得来。你的消息一文不值,所以我没兴趣。”
“依你之才,怎会看不到这一节?看你的模样神情,似是即兴而来,却又不像是来消遣于我的。既不缺钱,不是无聊,又是什么?”
无论经商还是做人,杨致自感在这个成了精的老狐狸面前无所遁形。听秦公这么一说,杨致才意识到,这段时日自己看似过得闲适惬意。其实内心深处隐藏有一丝浮躁与不安。
默然良久,杨致一声长叹道:“我的心乱了。”
“难免。不过还好。”秦公眯着眼问道:“以后你会慢慢习惯的。有没有兴趣听我啰嗦几句?”
“洗耳恭听。”原本确实是抱着几分无聊的心理,前来讹几个银子。怎么突然感觉变成心理辅导了?
秦公淡然一笑:“你是不是很怀念,在信阳老家做个小小土财主的好日子?父子相依为命。万事无所忧虑。而如今你除了老父亲,还有意气相投、生死与共的兄弟,有了妻妾,很快便会有儿女。你唯恐他们受你牵累,唯恐照拂他们不够周全。所以。你心不安。”
“我与皇帝壮年投缘相交,现已都是花甲老人了。可是自老妻亡故,我父子已数年不得团圆。时至今日,我秦氏号称大夏首富,富可敌国。分号遍布天下,雇工数以万计。饶是如此,我仍不惜穷数十年之力将秦氏掏空,只剩一个金玉其外的空壳。我时常扪心自问,数十年来,我何曾有过真正安心之日?”
“纵然是皇帝。那又如何?你以为,他就有过片刻心安么?他比你我都活得更累。其实大家都一样,既相互提防,又相互利用。但在每个人心底,都不甘心被人利用,都只想高人一筹。然而世事无常,岂能尽如人意?一旦现实与意愿相左,便以为超出了掌控,便感浮躁不安。——你要知道,老夫乃是过来人啊!”
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问道:“小子,你知不知道?老夫对你羡慕之极!”
杨致犹在咀嚼秦公的这一番感慨,回过神来问道:“羡慕我?羡慕我什么?”
秦公登时精神一振,竟是老态全无。一字一句的道:“年轻。太年轻了!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古皆然!你文武双全,胆大心细。须知天下之大,何处不能任你纵横驰骋?!”
经过秦公一番开导,杨致心中畅快了许多。其中道理他都懂,只是无人像秦公这般当面说破而已。
心头雾霾吹散了少许。日子还是那么过。杨府万事俱备,只待产子。徐文瀚日见倦怠,愈发悠闲,秦空云继续处于消失状态,卫飞扬则心无旁骛,如痴如醉的沉浸在杨致教授的诸项课业当中。
皇帝似乎很忙,近期并未有所打扰,朝堂也是波澜不惊。
这一日,皇帝散朝之后,照例与两位最信任的心腹老臣,致仕又起复的老太尉陈文远、首辅大学士王雨农在御书房议政。
皇帝双眉紧蹙的问道:“着手裁撤府兵,扩大军垦,丈量田亩,减免赋税,强化盐铁衙门,加征商税……。雨农,诸事繁杂,哪一样都关乎国本,都少不得真金白银铺路啊!据朕所知,眼下国库用度吃紧,户部可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