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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一世吉祥-第1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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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

“那是自然。”徐文瀚意味深长的道:“皇帝自幼不喜习练武技,从未打熬过身体。看似性情豁达,实则多疑而器小,好谋而不善断,有心用人而不知放权,权重而多忧就更不用说了。如若不擅保养,不仅寿数不及先帝,还恐有英年早亡之忧!总而言之,他是绝对熬不过你的!你是决意一走了之?就没点其他的打算么?”

杨致毫不迟疑的答道:“就那么干熬着看谁先死,我是有病还是怎么地?打算?当然有啊!扬帆万里,远赴海外,何等快意?想想都过瘾!等我腻味了,孩子大了,回信阳老家做个平头百姓安度一生,那是多么惬意啊!”

二人本是同乡,徐文瀚想起安居信阳时的岁月,也不禁泛起了一丝轻松的笑意:“一展抱负之后衣锦还乡,班荆道故,此生何遗?只怕皇帝未必会让你如愿。”

杨致嗤笑道:“什么官位爵禄,我统统都不要了,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又能拦得住我么?”

敛起笑容肃然问道:“我都跟你交了底,不说这些烦心的事了,让皇帝头痛去吧!如今耿超、李为两家的眷属是何情形?明日我想去看看他们。”

徐文瀚叹道:“二人都是正值壮年,人都死了,还能是何情形?上有老,下有小,怎么说都是人间惨事啊!二人灵柩尚在随同大军回京途中,耿府早已是满宅皆白,一片凄然。李为乃是陇西人氏,在长安并无府邸。皇帝已然下旨,命地方官遣人好生护送李为家小进京治丧。明日你先去耿府看看也好!”

第366章振奋门庭之道

徐文瀚说得不错,次日一早杨致刚到耿府门外,便看到满宅皆白,一片凄惨景象。耿超一死,耿氏一门祖孙三代老年丧子、壮年丧夫、幼年丧父都占了个齐,怎一个惨字了得?

相识之初耿超的倨傲、骄横,对赵妍与驸马头衔的狂热迷恋,禁军大营校场比武厮杀时的狠辣,在阳城郡主赵瑛“押解”之下造访杨府时满脸尴尬的窘态……。之后受命统领突袭军团整训时的严厉、认真,处理董坚、李为群殴杨致时的果断、机智,横扫大漠时的骁勇善战、所向无敌的气概……。后来打着小算盘挑动董坚、李为、沈重为沈玉出头的决然,当街活劈李英思的痛快淋漓,与杨致在耿府演武场再度比拼时的颓然、懊恼,决定与杨致同日成婚的狭隘、幼稚……。再到奉旨问策时孩子般的羞涩,永诀之夜痛饮时的坦诚……。

与耿超相处的点点滴滴,在这一刹那犹如潮水一般涌现在脑海。杨致不禁百感交集,不知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本应前途无量的一颗将星,在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之后倏然陨落,他还是那么的年轻啊!那么鲜活、威武的一条汉子,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听闻杨致来访,耿进、耿超遗孀赵瑛带着儿子耿宾果,一齐将他迎进府中。

皇帝为了彰显平定突厥的武功,为了安抚军方集团势力,特地下旨命宁王与康王负责统筹,在忠烈祠中操办耿超、杨耀、李为的丧葬事宜。加之三人的灵柩俱未护送到京,是以耿府并未设置灵堂。

耿进两眼布满血丝,脸色灰败,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余岁。耿进有三子,两个庶子才智平平,耿超是嫡出的长子,也是最有出息的一个。耿进对其从小加意培养,寄予厚望,视为日后支撑耿氏一门的顶梁柱。不想如今一切已成泡影!

耿进粗粝的一双大手紧紧握住杨致的手。哽咽道:“杨侯,老夫十分感念你的援手之恩!无奈小儿命该如此,老夫的眼泪都已流干了……。”

丧子之痛,痛彻心肺。杨致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轻轻拍着耿进的手背道:“耿帅节哀!我知道,我都知道!”

阳城郡主赵瑛乃是皇叔福王赵行之女,婚前就是耿超的忠实粉丝,婚后夫妻二人感情甚笃。噩耗传来,赵瑛伤心欲绝之下。整个人几近崩溃边缘。此时全身缟素,长发凌乱,目光呆滞,声音喑哑,见到杨致已然说不出话来,只是伏首痛哭。

赵瑛与杨致原配夫人沈玉交好,其子耿宾果与杨致二子同岁,只比杨猛、杨骁大了几日,平时两家妻儿多有往来。杨致虽然回京居家时日甚少,耿宾果却还是认得他的。

耿宾果还未满六岁。眉眼样貌依稀有几分与耿超相像。一脸懵懂的怯怯问道:“叔父,他们都说我爹爹战死了,是真的吗?我以后还可以去你家与猛儿、骁儿玩吗?”

仅是想起耿超为儿子取名“宾果”的由来,便已令杨致心中大恸。蹲下身来,含泪强笑道:“你爹爹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可以!当然可以!”

“嗯。爹爹也曾与我说过,叔父是个盖世英雄。爹爹还说,他欠了你三条命,你还会要他还吗?若是叔父与爹爹一起去打突厥人,爹爹就不会死,是吗?”

谁无父母?谁无亲人?耿宾果奶声奶气的天真话语。杨致实在不知该如何作答,令他瞬间泪崩。失魂落魄的一屁股坐倒在地,像个孩子一样放声痛哭起来!

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之后,杨致心头对耿超的惋惜哀痛之情。也暂时得以宣泄。

收了泪水,宾主重又奉茶叙话。耿进见杨致似乎没有马上告辞的意思,情知他并非专为探望而来,示意赵瑛带了宾果先行回房歇息。

这些年来,耿进父子两代为将,皆是战功显赫。声名威望无以复加,成为大夏军方势力数一数二的领军人物。再到狂热的追捧先帝意图一统天下的宏愿,不遗余力的拥立能征善战的宁王为储,与皇叔福王结为姻亲,耿超得享郡马的尊荣,可谓一时风头无两。到头来却落得个深为皇帝猜忌,爱子殒命大漠的下场!

这样的际遇,足以令耿进心灰意冷。与此同时,耿进亲眼目睹杨致由一介名不见经传的商户子弟,一步一步的走到今日,连皇帝都得看他三分脸色。谁敢说这不是本事?当日与徐文瀚的一番恳谈,令耿进不得不为之反省与深思。

杨致对于耿进的心境,并不十分了解。就目前情势来看,他不需要也无所谓与任何人结成同盟,今日只是顺便来跟耿进打个招呼,当下简明扼要的将昨日皇帝召见的情形说了个大概。

耿进凄然苦笑道:“承蒙杨侯高看,举荐老夫为帅。老夫已然休矣,你若统军,皇上岂能放心?杨侯自保无虞,何苦行此不智之事?今时今日,老夫又还能帮你什么?”

杨致与耿进远未到推心置腹的地步,坦陈道:“耿帅衷言,我亦自知。今日我是专为探望耿帅、嫂夫人、侄儿而来,提及于此,只是顺便,别无他意。正所谓圣心难测,万一皇上问起,耿帅心里也好有个底,如此而已。”

利益交换是高官重臣相交的基本原则,耿进自然不会因为杨致的几滴眼泪而轻易摒弃。半信半疑的道:“杨侯所言,果是当真?”

杨致正色道:“耿帅恕我直言,我不需要你帮我什么,你也帮不上我什么。”

耿进叹道:“老夫是被吓怕了,杨侯勿怪。后生可畏,杨侯眼光识见,远胜老夫。你既是这么做,自有你的道理。若有所需,老夫必当尽力。”

随即踌躇道:“老夫有一事厚颜相求,恳请杨侯万勿嫌弃!”

杨致一口应承道:“但凡力所能及,理当责无旁贷。”

耿进郑重道:“孙儿宾果乃是我耿氏一门重振声威的希望,老夫想将他托与杨侯教导!”

“哦?”杨致皱眉道:“耿帅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但耿帅是否想过,宾果是耿氏嫡出长孙,将来必定是要承袭爵位的?由耿帅亲自教导。岂不是更好?再说现下宾果年幼,来日方长,何必急于这一时?”

杨致虽说得含蓄,但意思很清楚:一是宾果的未来基本已可确定。将来很难有太大的自主选择余地。二是耿超新亡,尸骨未寒,其子就拜杨致为师或义父,显然太过扎眼,说是两家结盟亦不为过。虎死威风在。耿氏在军中的影响力加上杨致的声名势力,皇帝哪儿会安心?岂不是自寻烦恼,让大家都不自在么?

耿进失望的道:“倒是老夫思虑欠妥、过于冒昧了。杨侯如感为难,老夫绝不相强。”

这年头什么都讲究个正统,子嗣传承尤其如此。耿超已然战死,耿进爱孙心切,脑子里一时难以转过弯来,委实正常。

杨致提醒道:“依我之见,开枝散叶才是振奋门庭之道。俗话说,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先帝赐封耿帅武英殿大学士之时。曾经明旨昭告天下,耿氏爵位世袭。若非事涉谋逆,终大夏一朝总不至于食言背信。宾果袭爵,已成定局。无须耿帅相托,我也必会关注提点。名分如何,并不重要。非我敷衍塞责,而是没有名分,比有师徒或父子名分反而要好!”

“再者,我建议耿帅于子侄孙辈之中,择其性情忠厚、才智平庸者。尽力设法谋个官禄前程,以保其安度一生。择其飞扬跳脱、资质上佳者,悉心教导多加磨砺,任其闯荡自谋出路。说白了就是没本事的让他安心。有本事的不必担心。耿帅只要尽心尽责、因材施教就好,须知儿孙自有儿孙福啊!”

耿进细细品味,感慨的道:“老夫真是白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杨侯此言大善!老夫受教了。”

杨致与耿超、李为有同生共死的故旧之情,杨家阖府上下皆知。家主心情不佳,没人敢去触他的霉头。连老爷子都一反常态,不仅严禁赌博喧哗。而且拒见任何外客。

四月初三日,李为遗孀陈氏携其二子到京。皇帝诏令,恭送至礼部礼宾院暂住。

四月初五日,随州守将于化龙遣人护送杨耀灵柩到京。皇帝诏令宁王赵当陪同其眷属,将其灵柩送入忠烈祠安放。

四月初七日,讨虏大将军曾英明亲率部属班师回朝。皇帝诏令宁王赵当、康王赵敢陪同两家眷属,将二人灵柩送入忠烈祠安放。

四月初九日,于长安北门郊外三十里,举行朔方边军献俘仪式。皇帝亲率满朝文武百官出迎,杨致亦在其列。

四月初十日,宜祭祀、丧葬。皇帝诏令,于忠烈祠举行国葬,在京四品以上官吏不得缺席。

忠烈祠国葬之日,在皇帝刻意作秀、众臣完成任务式的繁琐冗长的仪式过后,杨致滞留未去。来到兵户两部联合设立的临时治丧公事房,脱下身上的吊丧常服,向值守官吏道:“劳烦予我一套重孝服色。”

杨致名声在外,无人不识。值守官吏小心的答道:“侯爷,您刚才不是有一身吗?满朝文武百官都是按制穿的吊丧常服,今日您是伴随圣驾而来,而重孝服色服色非至亲不可穿戴,您看是不是……?”

皇帝是皇帝,群臣是群臣,我是我。为免皇帝与群臣脸上难看,我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

杨致冷冷道:“除了公谊,还有私交。杨耀是我的长辈,耿超与李为是我的生死兄弟,何以不能穿戴重孝?你就说给不给吧!不给的话,忠烈祠外的摊店里有的是。”

值守官吏深受耿超、杨耀、李为的忠烈事迹干扰,顿感热血沸腾:“侯爷忠义,我等拜服!为什么不给?必须给!”

第367章满江红

如非确有必要,事到临头而缩头,谓之懦弱。事到临头而强出头,以至触犯众怒,谓之冲动。事到临头而不为,则谓之不义。

中华王朝自古以来都尊奉入土为安的传统习俗,三位殉国将帅身份特殊,在不惜成本的防腐手段处理下,灵柩到京,尽皆宛若生人。

先帝在朝下旨修筑忠烈祠的初衷,是为表彰杨致血战大漠的忠勇义烈。在杨致意外生还之后,已成为犹如前世烈士陵园或纪念堂之类的场所。大夏以征战立国求存,对战功素来优抚厚赏,是以举国尚武,忠烈祠香火极盛。

杨致也听说了皇帝对杨耀战报的批复,虽说是躺着中枪都有点牵强,但仍令他心怀歉疚。严格说来,杨耀是死于冷酷的帝王权谋之下。

自武成年间中后期至今,杨耀是大夏第一个战死的方面统帅一级高级将领。为了平息军方势力集团当中的激愤情绪,安抚襄阳前线将士的军心士气,彰显皇帝的宽厚仁德,赵启为杨耀铺排的丧仪规格极高。然而毕竟是败亡之帅,与胜战之师的两位殉国将领相比,朝野上下的评价远远不及,丧仪现场也相对显得较为冷清凄凉。

杨耀享年五十有三,有子有女,皆以成年。杨致只是久闻其名,素未谋面,更谈不上有任何交往。听说杨致只身专程前来吊唁,杨耀诸多眷属颇感意外。杨致威名赫赫,位高权重,诸多眷属不明来意,难免稍显慌乱,一时间呼拉拉的跪了一地。

杨致径直在杨耀灵前跪倒,神色凝重磕了三个响头,又上了一炷香。杨夫人眼见他身着重孝,强自收摄心神啜涕道:“飞虎侯厚谊,未亡人与杨家满门感念不尽,愧不敢当。只是……只是侯爷这般看重。那怎生使得?又让我杨家如何承受得起?”

杨致温言劝慰道:“夫人,一笔写不出两个杨字,都说五百年前是一家啊!杨帅是我的长辈,今日我以子侄身份吊唁。总不为过吧?我对杨帅的品性为人,素来十分敬重,仅此而已,夫人切莫多想!”

随后试着问道:“夫人,为表我对杨帅的敬意。作有一联,不知可以当场献丑否?”

素闻此人文武全才,两家从无恩怨纠葛,总不至于是来砸场子的吧?一副挽联而已,能用则用,不用则弃,何必抹了他的脸面?

杨夫人毅然应允道:“侯爷一番心意,岂敢有辞?有劳侯爷了!”

人事万事休。杨耀既死,杨家等于是天塌下来了,杨夫人的谨慎不难理解。杨致一手厚重不失飘逸的赵体行书。因搂钱的招商、招标洽谈会与徐文瀚成婚请柬,得以名重长安。当即不再多话,秉笔而书。

联曰:百战不死,而今竟牺牲,堪恨大祸从天降。为国有功,毕生何奋勇,好教后世继君来。

此联是由前世太祖悼念红军悍将黄公略稍加改动而来,痛惜之切、气魄之宏、评价之高,难以言表。身为将帅者,多是舍命建功而至位高爵显。后世儿孙所受教育自属优秀。杨致当场手书的这副挽联的成色与分量,焉能不知?

杨夫人吟诵数遍,涕泪交流的叱令满门老小向杨致拜倒叩首:“公道自在人心!未亡人谨率满门上下,衷心拜谢侯爷对亡夫的赞誉!亡夫如若泉下有知。死亦瞑目了!”

一句公道自在人心,道尽了杨家满腔的不甘。杨致吊唁杨耀,确是出乎真心。心意已达,多说无益,谦谢告辞。

杨致离去后,杨夫人喟然叹道:“此人之胸襟才具。堪称举世无双,必成大器。仅凭这副挽联,足以令我家老爷流芳百世!——尔等切记,日后但得机缘,务必倾力助他!”

同在忠烈祠中得享国葬礼遇的三位将帅之中,杨致觉得最对不住的是李为。所有情谊皆是来自于曾经并肩血战大漠,甚至都没正眼瞧过他几眼!但在战后传闻杨致身死,为了给沈玉出头,这个莽直的汉子居然不惜甘冒抄家灭族的谋逆大罪,与董坚一同擅自带兵围了安贵侯府!

杨耀与耿超统军多年,立功无数,除俸禄之外,每每还有大笔赏赐,因而家财富足,什么都不缺。可李为就不同了,平日为人豪爽,蔬财重义,家中又无其他经营进项,身后并没能攒下几个银子,以至于在长安连座府邸都没置下,家眷一直留在陇西老家平淡度日。杨致甫一到京,便密令常三赶往陇西,暗中作了一些善后安排。

李为遗孀陈氏本是个老实巴交的农妇,两个孩子一个年方十岁,一个只有八岁,虽显淳朴,长得却很结实。杨致在李为灵前叩首上香后,掏出一叠文书与银票递给陈氏:“嫂子,这里有一万两银票,你留着暂作家用。日后所需用度,可随时去我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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