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吉祥-第1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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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掏出一叠文书与银票递给陈氏:“嫂子,这里有一万两银票,你留着暂作家用。日后所需用度,可随时去我府里支用,也可让我遣人送来。这是我以两个侄儿的名义,在陇西置下的二百亩良田的地契。这是我分别在陇西、长安置下的两座宅院的房契。两个侄儿尚未成人,嫂子且好生收着。”
大夏连年征战,为国捐躯的死难将士成千上万。遗属因家无余财而生计无着者,不乏其例。死者已矣,生活还得继续,也十分现实。杨致煞费苦心做了这番安排,至少可以保证李为的遗孀与其二子衣食无忧、不至于冻饿街头!
陈氏就算再怎么老实,也听说过杨致的名头。两手颤抖的接过,已是泣不成声。领了两个孩子,只是向杨致连连磕头拜谢。
忠烈祠正门处的楹联与横批分别是“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虽万千人吾往矣”。乃是当年杨致血战大漠之后,先帝听耿超当庭详奏战况,感慨之下御笔亲书。如今杨致安然无恙,停灵祠中的人却是戏剧性的成了耿超!真是人生无常,世事难料啊!
照例在耿超灵前叩首上香之后,杨致与满面戚容的耿进商酌道:“耿帅,忠烈祠正门处的那副楹联,原是我与耿兄并肩血战之时偶有所得。今日我想为耿兄补齐全词,以示痛悼,不知耿帅意下如何?”
耿进闻言一愣,随即激动的道:“多谢杨侯有心了!仅只一联,吟来便觉满是慷慨激昂的英雄气!若得见赐全词,我儿幸莫大焉!——来人!设案展纸,笔墨伺候!”
耿进一句“慷慨激昂的英雄气”,反倒提醒了杨致。抬头四顾,灵堂右侧是一面雪白的墙壁。写在纸上,阅看的人毕竟有限,哪儿有书于墙面流传之广?昂然道:“耿帅,笔墨伺候即可,设案展纸就不必了。”
取笔饱蘸浓墨,径自来到了墙壁前。耿进立时会意,心下更为感激。只见杨致挥毫写下《满江红。悼耿超》: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武成耻,今方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好山河,朝天阙!
全词无论内容还是意境,都与耿超十分契合。杨致心绪激昂之下,愈发写得酣畅淋漓,几有破壁飞出之势。
耿进吟咏数遍,肃然整裣衣冠,向杨致躬身长揖道:“杨侯大才,老夫衷心倾服,定当铭记于心!我儿必会因此词而受万众称颂、名垂青史!”
第368章摊牌之前
耿进虽是因战功起家的军方大佬,却绝对不是个没有眼色的。好比就算不会作曲填词一样,并不会妨碍你听歌。悼念耿超的《满江红》与为杨耀撰写的挽联一出,便以令人匪夷所思的速度在长安广为流传。前来祭拜三位殉国将帅的各色人等本就络绎不绝,一时之间,更是如同潮水一般纷纷涌来。在祭拜英烈的同时,少不得“顺便”观摩鉴赏一番杨致的大作。
新鲜出炉的诗词挽联,毫无意外的在第一时间里传入了宫中。金子善奉旨命人前去誊写送来,忍不住暗暗大加赞赏,但心下也颇感忐忑:难道那位大爷还嫌名头不够响么?还嫌皇帝不够闹心么?这般显摆招摇,您这到底是想要唱哪一出啊?
赵启在先帝的刻意保护之下隐藏极深,并非不学无术的绣花枕头,只是智计、心术远比同龄人老成而已。反复品读之下,嘘声长叹道:“悼念耿超一词固然气壮山河、大气磅礴,为杨耀所撰挽联亦是慷慨激越,令人荡气回肠!……朕不得不承认,杨致确有不世之才!”
金子善附和道:“奴才也以为,但凡杨侯所作,无一不可传世。如今在长安城中,说是一时纸贵也不为过。诸多王公显贵、富商巨贾,不惜重金欲求杨侯一字而不可得。杨侯早年手书的名刺请柬,纵仅寥寥十余字,每张都已炒卖至五万两以上。即便如此,仍是有价无市,堪称一字千金。”
赵启恨声冷笑道:“朕这个姐夫富可敌国,势若王侯。区区几个散碎小钱,他怎会看得上眼?朕为三位殉国将帅举行国葬规格的丧仪,不想倒为他人做了嫁衣,还不如杨致一首悼词、一副挽联来得风光!他这般处处与朕作对,到底想干什么?!”
金子善心道好话坏话都是你说的,还让不让人活了?好友身故,作词作联以表哀悼之意。纵有佳作传世,无论哪朝哪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怎地唯独他杨致就作不得?先帝在朝尚且还对他半哄半骗的拉拉扯扯,您怎么就横竖看他不顺眼呢?……是人就会有脾气。杨致从来都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莫非一定要逼得他一走了之、悍然自立,您才甘心么?
婉言劝道:“自古皆是恩出于上,奴才相信,世人定会感念皇上的恩德。奴才以为。杨侯应该只是有感而发,皇上或是有所误会。”
赵启烦躁的道:“朕还没有昏聩到见了风就是雨的地步,你只管放心。眼下最大的难题,首先还是筹措银两以备急需,其次便是突厥方面如何善后,如何应付南楚的战事。三位殉国将帅的丧事已毕,什么追封恩恤那都好说,几个难题委实是再也拖不得了。——难道又要朕拉下脸皮去问杨致?难道大夏的文武重臣都死绝了么?”
事情总会要解决,不过在时间与耗用上付出的代价不同罢了。如果不能摆正对待杨致的态度,八成问了也是白问。要知道。如今你手里的本钱实在有限,他压根儿就不用求你什么!
金子善谨慎的道:“皇上,奴才几日之前便曾说过,杨侯向来思虑缜密,见事长远,谋划周详,谏议之事罕有落空。皇上胸怀宽博,若觉杨侯谏议确有可用之处,不妨择而纳之。”
赵启默然半晌,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不知这厮究竟会提出什么条件?朕是该与他好好谈谈了。”
皇帝在为杨致而烦恼纠结的时候。徐文瀚、秦空云、杨致、卫飞扬等兄弟四人在杨府重又聚首小酌,热议的话题自然是一夜之间传遍长安的悼词与挽联了。
卫飞扬连连拍案称赞,感慨的道:“三哥当真是好本事!诗词楹联我也读得多了,偏生只有你作的。要么能够直触心底,要么能撩拨得人热血沸腾!竟然无一不是传世之作!只可惜你要好几年才作上那么一两首,不过瘾,不过瘾啊!”
秦空云笑道:“若非适逢乱世,三弟就凭这么一手,博个绝世才子的名头想必易如反掌。也可作为安身立命之资。”
杨致腹中的经典诗词本就存货不多,用一首就少一首,岂能随便挥霍浪费?乱世求存靠的智计与拳头,若是做个混饭吃的文抄公,等于是嫌自己活得命长了。
不以为然的道:“有道是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你们以为像是倒腾大白菜似的,随时可以张嘴就来啊?我既不需靠这个搏名,又不用靠这个吃饭,再说物以稀为贵嘛!”
徐文瀚永远是一副古井无波的神气,或是出于职业习惯,也总是想得更深一层:“常言道,胸有沟壑万千,面上风轻云淡。也就是你,换做别人,还不知会落到怎样的境地!你所作的悼词与挽联,好倒是极好,可不知皇上会作如何感想?”
杨致反唇相讥道:“你都风轻云淡了那么久,每日故作高深的板着一副死人脸,就不嫌累得慌?你不就是想说,我此举大有向军方卖好之嫌,愈发会招致皇帝对我的猜忌?”
徐文瀚讪讪一笑:“乱世事主为臣,既要一展抱负有所作为,也要懂得明哲保身。能屈能伸,进退有度,并无错处。”
秦空云疑惑的问道:“这么说三弟那日在御前自荐,是反其道而行之,以进为退?……皇上还会用你吗?”
徐文瀚苦笑道:“你说呢?皇上还敢用他吗?”
“会。一定会。”杨致肯定的道:“皇帝是个聪明人。年纪轻轻的登基未久,就敢于调动十数万夏军精锐,精心策划剿杀索力,足以证明其野心勃勃。与突厥的大战,近乎完美的实现了预定的战略目的,几乎收到了一劳永逸的成效,更会令他对自己信心大增。我敢说,皇帝绝对经不起灭楚的诱惑!”
“先帝忌惮的是我的能力,皇帝忌惮我的除了能力,还有如今我已拥有了不容任何人小觑的实力。先帝用我、或者说是与我合作,是建立在相互利用的基础之上,手里有我看得上的本钱。可皇帝现在手里的本钱少得可怜!所以我才会提醒他,必须要有合适的条件为前提。皇帝一定会来找我摊牌探底的!”
第369章摊牌
杨致想到的,皇帝当然也想到了。作为乱世强国的继位新君,每一个重大决策都无异于一场豪赌。尤其是在手头本钱不多的时候,更需慎之又慎。
杨致说得不错,赵启是个聪明人。一旦决定拉下脸面、放落身段,便做得非常彻底。
平日即便杨致不在长安,由于老爷子那个喜欢热闹的德性,杨府从年头到年尾都没几天清静。忠烈祠国葬两日之后的一大早,杨府迎来了两位微服来访的不速之客:一个是当今皇帝,一个是如影随形的金子善。
赵启打小也是个喜欢热闹的主,自与杨致在街头偶然相识,便在杨府出入频繁,没过几天就与老爷子混成了忘年交,甚至与首席家仆阿福也俨然结成了狐朋狗友,是以杨府上下无不与之相熟。可随着这小子逐渐长大,身份也水涨船高,由王爷而太子,由太子而皇帝,谁还敢在他面前没大没小的嬉皮笑脸?有时候连赵启自己都觉得好生无趣。
一大清早的登门,杨致纵然有天大的事都只能暂且放下,借老爷子一万个胆都不敢吆三喝四的瞎折腾。出宫的理由?微服出巡,体察民情,停朝一日。
杨致匆匆出迎,见了二人这副打扮,心知什么繁琐的接驾礼仪都省了。问得很是直接:“二位莫非是来赶早饭的么?”
“算是吧!”赵启也答得实在:“不过要吃你做的。朕……我想这一口已经很久了。”
杨致厨艺精到,杨府的膳食向来花样众多。今日的早餐同样简单而诱人:黄灿灿的小米粥,煎得两面微黄的小牛肉薄饼,香浓的肉汤。
赵启吃罢,满意的打着饱嗝,随口问道:“老金,怎么样?比宫中御膳房做出来的那些样子货,好吃多了吧?”
这话要是传到宫中御厨的耳朵里,只怕会被吓出尿来。你以为手底下没点真功夫、随随便便是个厨子就能进御膳房吗?做出来的“样子货”哪有不好吃的道理?你那就是吃腻味了!
先帝口中的“小金”,已然升格成了“老金”。金子善陪笑道:“皇上用得舒爽就好。”
杨致当然知道。皇帝绝对不是特地赶来吃早饭的。将赵启迎入内院书房,奉茶落座。尔后命常三配合金子善担任警戒,严令任何人都不得擅自靠近,有任何事都不得前来相扰。
宾主坐定。赵启率先开口、直言不讳的道:“今日法不传六耳,我们不论君臣,只盼相互待如挚友。——姐夫,帮帮我!”
把皇帝的话过于当真的人,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何况这小子还是个小屁孩子的时候。就不怎么让人省心。杨致小口啜着热茶道:“我不一直都在帮你么?你还想要我怎么帮?”
“……那****所说的筹银之法,前两策一定要用么?”
杨致耐心解释道:“其实那天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有道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谁还没有个手头紧的时候?国家亦然。你自幼流连市井街肆,熟知民情商俗,应该知道告贷应付周转很正常。俗话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小民百姓尚且知道这个道理。即便有人摄于朝廷威压一时不敢轻信,只要广为宣传,效仿商鞅徙木立信似的找几个富商大户率先示范即可。”
“这与恶意的搜刮民财有天壤之别。更无须上升到什么寅吃卯粮、饮鸩止渴的高度。当然,除了要抛下所谓的朝廷体面,对你治国署政的能力也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赵启一点就透,深以为然:“确实如此。两策赖以顺利推行的根基,是有朝廷信誉与国赋收入为担保。若是不能保证如期归还偿付,必会导致人心大乱。我反复思量,已然悟到姐夫的一片苦心,以及其中妙处。”
“前朝覆没,天下大乱,百姓深受战乱之苦。是以人心思定。父皇在朝连年征战,每占一地每灭一国,时刻不忘安抚民心,施行仁政。大夏国势日渐强盛。治下清平,人心归附,皆因于此。无论是从当前还是长远来看,推行二策,都比重征商税、增加徭赋要好。都说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至少在百姓心目中。我是一个宁愿告贷也不妄加税赋的皇帝!仅凭这一点,他们就会认为我是一个好皇帝!”
赵启能够举一反三,杨致甚感欣慰,鼓励道:“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先帝的眼光,一直相信你会是一个好皇帝!”
只要是头脑清醒的皇帝,都会对马屁具有一定的免疫力。赵启实话实说道:“是非对错,放眼长远,我还是分得清、想得到的。之所以犹豫不决,放不下脸面只是一个方面。那****也看见了,就连陈文远、王雨农这样的辅政老臣都无法接受,宁王与康王两位皇兄平时能不添乱就不错了,还能指望他们予以支持么?可想而知,朝中食古不化的文武众臣的反对声浪,必将铺天盖地而来。虽说我是皇帝,但没了这帮人的帮衬,还真是寸步难行!你说我能不慎重吗?”
赵启能让耿超与杨耀眼睛都不眨就心甘情愿的去死,既是来赶早饭,若说没想出办法来应对这种局面,打死杨致都不信。似笑非笑的道:“你不会是连这个都搞不定,让我给你出主意吧?”
赵启讪然一笑,直言承认道:“是有不小压力,但说难也不难。有劳姐夫就筹银三策写一道奏章,我拿出来交与群臣当庭朝议。那帮人要么自认老成谋国,要么自以为忠直无愧,要么趋风附势,必会如丧考妣,群起而攻之。我会假作踌躇再三,继而迫于无奈断然否决你谏议的奏章。”
杨致晒笑道:“然后就下旨诏谕加征商税、增重徭赋?”
赵启面带傲气的道:“然也!那帮人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号,反对之意只会更为强烈。我会就势引其入毂,声言必须二选其一。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你说他们会选什么?”
杨致嗤笑道:“欲擒故纵,我给你们父子拉来当枪垫背,反正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赵启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很不仗义,当然不会与他纠缠。切入下一个话题道:“捐纳就是捐纳,为何要分三个层面?没必要搞得那么复杂吧?”
杨致直说道:“说白了就是既要达到搂钱的目的,又要引导社会舆论,营造举国上下一致支持开战的气氛。”
“此番南北两线大战。大夏大伤元气。诸多死难将士,多是三秦、关中、中原子弟。王公显贵、满朝文武为了揣摩圣意、不招骂名,即便抱以应付之心,也必然不会反对。富商巨贾、殷实人家。为了博取人望,也必然不会太过小气。”
“小民百姓捐纳的银钱或许不会太多,但最值得看重!乡里乡亲,谁无子弟?今日是你家孩子殉国,焉知明日是不是会轮到我家的孩子?可谁家孩子的命不是命?将心比心啊!哪怕他们捐纳的是一文钱。一块布,一件衣,一碗米,那都是重逾千斤的心意!万众一心,众志成城,你知道有多少帝王费尽心机而不可得!”
赵启闻言,顿时油然生敬:“此言振聋发聩,实乃人君之大道!民心最易煽动,不事搜刮,不计多寡。唯求举国求战!届时严旨不得摊派,悉凭自愿,便不会画虎类犬,招致民怨了。”
继而毫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