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贼-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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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莫闻言不悦地翻了个白眼,说道:
“本将随首领南北征战,大仗小仗打了无数,这点道理岂会想不明白?我们既然决定进攻府谷县,自然要分出一支人马来拦住刘应遇老狗。三位将军作战勇猛,手下精锐将士更是无数,我想,如果由你们来拦住刘应遇的话,一定是不成问题的。”
高影响等闻言脸色都是一变。这番话虽说是李莫说出来的,可李莫是王嘉胤的兄弟,谁知道这是不是王嘉胤的意思?让自己等人殿后来拦住朝廷大军,那明摆着是让自己等人送死嘛!没想到刚刚投奔过来,就要被人当做弃子,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投奔这步棋,可是走错了。
看到众人不语,李莫紧接着说道:
“怎么?你们不敢吗?想我们在安定附近的时候,刘应遇老狗追的紧,为了我们大军的安全撤退,黑子兄弟带着几十个老弟兄,领着几千流民上前拦着官兵打了一天一夜,愣是为我们挣来了时间。你们三家联合起来有上万人,难道就不敢跟狗官兵干一仗?”
话说到这儿,王嘉胤就不能不开口了,皱眉低声喝道:
“李莫住口!”
“哼!不说就不说!”李莫胖脸一哆嗦,闭口不言了。
王嘉胤这才继续说道:“李莫刚才说的话,三位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上次在安定附近,那是被狗官兵追得没有出路了,才不得不舍弃一部分兄弟。现在我们却不是没有办法,而是要回过头去将他们干掉!张献忠兄弟说的对,不干掉刘应遇,回头这老狗咬上来,可是个不小的麻烦;不干掉他,府谷这块儿肥肉咱们吃着可不放心。就按我刚才说得来,先合兵一处,把刘应遇的狗官兵都干掉,没有了后顾之忧,那府谷县城,自然就是咱们的囊中之物了。”
“对,还是首领说的有道理!”张献忠跟着说道。
王自用也笑笑道:“是啊!李将军刚才所说,并不是我们胆怯不敢跟狗官兵们对战,而是担心我们力量不足,拦不住官兵,反倒让首领陷入危机。我们三家,看似有上万人马,其实大部分都是流民,连正式的兵器都没有,这要是上了战场,那还不是任人屠戮?”
“呵呵,王兄弟这么说,倒是让我不好意思了。咱们几家携手,还分什么你我。让你们断后,我自己去攻打府谷县城,这种事情我王嘉胤是断然做不出来的。如果那样,你们损失惨重,最后即使我打下了县城又能怎样?李莫此话再也休提!”王嘉胤最后半句却是对李莫说的,脸色有些冷。
计策就这么定下来,几人又商量了一番,决定了具体行动的方案,才分头开始行动。
…………
银装素裹的陕北大地上,一直灰色的队伍蜿蜒而行,连绵数里地。
这些将士们一个个脸蛋冻得通红发硬,身上有棉衣,但是并不够厚,寒风一吹,都打着哆嗦。
手中的兵器,现在拿着更是最大的痛苦。士兵们可没有手套,袖子又不够长,光手在寒风中冻着,都冻得跟馒头似的,有的更是流着脓水,看着甚是可怜。
拿全铁兵器的人更惨,长时间赶路下,有把手和铁家伙冻在一起的,一使劲儿,分是分开了,可也带下一层皮来。
如果不是长官们一再严申军纪,强调凡是敢把兵器扔掉的就是死罪的话,相信这些士兵们早就把这些讨厌的东西扔掉了。
刘应遇骑在战马上,也感到一身铁甲像寒冰一样包裹着自己,甚是难受。
“刘帅,这天气太冷了,还没打仗,就有好多将士顶不住被冻倒了啊!如果再没有棉衣补充,怕是这冻伤的将士就越来越多了啊!”副将夏成德满脸的担忧之色,赶上刘应遇,稍微落后一个马头说道。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我们过米脂县一点补充的东西都没有得到,为了加快速度追赶这股流匪,又没能过葭州城,这么算来,咱们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有得到补给了,现在的粮食都告急了,更不要提棉衣。还好能够撑到府谷,已经算是万幸了!”刘应遇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他现在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冷。凛冽的寒风灌进脖子里甚是难受,他已经努力低下头了,可还是避不开刀子一样的寒风。
刘应遇又开始怀念自己的那辆马车了,坚固耐用的枣木打制,罩上了一层牛皮,又用厚厚地一层棉布包裹,最外面是一层丝绸缎面,绣着各色花纹,煞是漂亮气派;车厢里面面积极大,人在里面躬身站着都不成问题,一圈能坐十几个人;中间放了一个大火炉,外面寒风刺骨,里面温暖如春……
可惜啊,可惜!这一路来连续遭到流匪的偷袭,再加上过了多条河流,那马车实在是运不过来,早就丢在半路了。
正文第二百六十章刘应遇兵败府谷南
进士出身,刘应遇是很懂得享受的,他崇尚的,一向是儒帅的作为。所以,对于自己躲在轿子里,而让将士们顶风冒雪,他是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的。
想到这儿,他就倍加怀念自己的马车了。
到了府谷之后再打制一辆吧!
刘应遇大人下定了决心。没有马车可不行,这寒风,简直能要人的命。
“吩咐前军休息吧!让火头军赶紧造饭,粥要熬稠些,反正快到府谷县了,粮食也不用省着。让将士们吃饱了,接下来才好赶路杀敌。”刘应遇吩咐道。
“是,大人!”
几个传令兵骑马飞奔着传到命令,队伍中立刻一阵欢呼声。
很多人早就累得不行,可冰天雪地的没法休息,于是几个人凑做一伙,点起篝火,然后挤在一起,靠火堆和互相之间的体温取暖。
最累的是火头兵,赶路的时候行李就是最多的,现在别人休息,他们又要生活造饭。
篝火点起,大锅架上,米和水加进锅里,一会儿的功夫,米香味就开始在空气中飘荡,引得将士们肚子“咕噜噜”响,口水直冒。
人活着,不外乎吃和睡。但对于他们来说,睡觉已经不能算是乐趣,因为晚上凛冽的寒风最是让人难受,所以,吃这一项,就成了唯一的乐趣了。
就在大家等着享受的时候,突然,只听前面三声炮响,“咚!咚!咚!”
紧接着就是一片喊杀声,“杀——”
“是号炮!有敌袭!”
夏成德一骨碌,从火堆旁边坐起。他作战经验丰富,这个副将是在边军一刀一枪凭着战功拼杀出来的。一听声音立刻就反应过来,这响声绝对是发出信号的号炮。
“快!列阵迎敌!”刘应遇也一下清醒了。
“列阵!列阵!”将校们大喝着,官兵们乱哄哄地赶紧起来,吵吵嚷嚷地拿起自己的武器,很快排成了基本的阵势。
不得不说,刘应遇手下的兵,训练还是相当不错的。在遇袭的一刹那出现了一些慌张,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杀——”前面一支人马已经杀了过来,当先的人个个手持铁锹、锄铲,甚至是木棍,穿的破衣烂衫,比官兵还要烂上几分,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在这冰天雪地中活下来的。
在这些人后面,是一群穿着要好些,手中都有刀剑,但装备依旧驳杂的流匪。
其中一个相貌惊奇,骨骼宽大,脸颊瘦削,两眼睛光,不是张献忠又是谁来?只见他胯下枣红战马,手中一把大刀挥舞开来,大喊着鼓舞众人:
“弟兄们,随我杀散狗官兵,他们有的是粮草棉衣,杀死他们,咱们就有吃有穿,再也不用忍饥挨冻了!杀啊——”
这种鼓舞无疑是最实惠的,早就被冻饿地半死的流民们眼睛立刻都红了,像是一群饿狼一般,而眼前的官兵,就是他们口中的肥羊——虽然这群肥羊甚至比自己还厉害,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天寒地冻的,如果再没有吃穿,结果一样是死,现在冲上去,抢到的东西就是自己的,杀了官兵还能立功受奖,说不定混上个伍长、什长的,最起码吃喝不愁了。
“杀——”
流匪们不要命似的扑了上来。
“放箭!”官兵的弓箭手们率先攻击。
“嗖嗖嗖……”箭似飞蝗,漫天流雨;这对毫无防御的流民们简直是致命的杀伤。
“啊!啊!啊……”
惨呼声不断响起,只要射中,就是一团血花冒起,箭镞立刻入肉。
冲在最前面的上千流民全都惨呼着扑倒在地,但是,这种惨况对于后面的人却似毫无影响一般,踩着扑到的兄弟就冲了上来……
前仆后继!这个词在这儿得到了最好的体现。那些受伤未死的人最惨,倒在地上,不要说有人救助了,想要躲过后面兄弟的大脚都是不可能的。
没有人管这些了,大家都是一门心思地往前冲。
冲上去,官兵的弓箭就使不上劲儿了。
也有那胆怯的,被旁边兄弟的死状吓傻了,大叫着扭头就往回跑。这时候,后面拿兵器的老弟兄们立刻上去就是一刀砍翻在地,口中还大呼着:
“谁也不准后退!敢后退的,这就是榜样!”
有了前例,谁还敢后退?往前冲,躲过官兵的弓箭还有一条活路;往后退,却是必死无疑。
“嗖嗖嗖……”官兵弓箭手快得射了三箭,手慢的才射了两箭,流匪们就已经冲到了近前。
“弓箭手退后,长枪手上前!”
夏成德大喊着,寒风吹散了他的话音,却吹不散“咚咚咚……”地鼓声。
官兵们算不上训练有素,但基本的变阵还是知道的。听见鼓声立刻变阵,长枪手齐刷刷地冲上前来。
“杀——”双方碰撞在一起。
官兵们不论装备还是训练都要比那些流匪们强得多,一开始就占据了优势。前面那些手持农具、木棍的刚刚从匪的流民在他们面前简直就是不堪一击。
夏成德挥舞着手中的大刀,亲自上前指挥拼杀,官兵越战越勇。
张献忠见状大怒,嘶声喊道:
“老弟兄们,跟着我冲上去,砍翻了那个狗官,官兵们自然就胆怯散去了!”
“跟着张将军冲啊!”流匪骨干们都大喊着冲了上去。
这些悍匪可不是前面那些流民们比得了的,个个都是亡命之徒,见过血的,而且手中兵器不必官兵差,这一压上去,很快就在官兵的阵列上撕开了个口子。
夏成德自然不肯以身犯险,他勇猛,可也不是莽夫,不到最关键时刻,是不肯亲自跟流匪对拼的。
看到张献忠,个赶紧指挥着亲卫队围杀上去,双方进入混战状态。
…………
在旁边的山头上,王嘉胤带领着自己嫡系的万余兄弟看着战场上的形势,忍不住一声赞叹:“秉忠(张献忠字秉忠,号敬轩。古代人习惯,一般都是称呼人的字。)真是一员悍将!”
“是啊,秉忠悍勇,冠于三军,倒是我这闯王的名号有些虚得了!”旁边高迎祥也开口赞叹。
“哎,闯王过谦了!尔之勇猛,犹胜秉忠。你是我的闯王,秉忠是我的闯将,哈哈哈……”看着战场形势在按照自己既定的方向发展,王嘉胤心情大好。
他不知道,他这随口一句话,就给张献忠以后多了一个绰号,就叫做“闯将”。
历史上,李自成和张献忠两人的经历是惊人的相似,先是同在王嘉胤手下效力,后来又同在“闯王”高迎祥手下效力,两人同时被称为“闯将”。只是后来两人的政治方向发生争执,出现分歧,才队伍分裂,张献忠攻长江流域,而李自成攻黄河流域,两人越行越远……
现在,李自成已经被凌风收服,自然是不可能与“闯将”这个名号有关联,而张献忠,倒是沿着历史的轨迹,混上了“闯将”的称号。
“首领,现在敌人已入彀中,只要伏兵齐出,全歼官兵,杀死狗官刘应遇也不在话下啊!”高迎祥说道。
“好!机不可失!赶紧传我号令,两路伏兵齐出,断其退路,瓮中捉鳖!”
王嘉胤一声令下,两边山头战鼓齐鸣。
“咚咚咚……”十几面牛皮鼓敲得震天价响,两座山头上伏兵齐出。
喊杀声响成一片,义军伏兵齐出。
官兵见状,开始出现混乱。
“不好了!我们中了流匪的埋伏了!”
“四面都是流匪,恐怕要糟糕!”
“是啊,这可怎么办?”
“难道今天要死在这儿了?”
“……”
夏成德不愧是身经百战的悍将,临危不惧,挥舞着大刀大喊道:
“将士们,不要乱,这只是一伙流匪而已!只要大家一鼓作气,就能将他们杀散了!现在冲上去,敢于后退者,斩!”
说着,将旁边一个惊慌失措的士兵一刀砍死。
威慑之下,周围士兵果然安定了不少。
刘应遇这时候也表现出了为帅者地气度,面上毫无畏惧之色,腰中宝刀出鞘,指挥自若:
“快!整理好阵列,杀过去,谁也不要乱!流匪不是我们的对手!”
他们的镇定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奈何流匪人数实在是太多,简直就像杀之不尽一般,砍翻一批,很快就有另外一批补上来。
官兵作战勇猛,可时间稍长,力气渐渐不济。
再看看周围,流匪们还像海洋一般,一眼望不到尽头。
辅兵和负责运送物资的壮丁们首先顶不住了,呐喊一声开始溃散。
“官兵溃败了!”
高迎祥抓住时机,高声喊道。
周围的流匪都跟着喊起来:
“官兵溃败了!”
“官兵溃败了!”
“围上去,不要让他们跑了!”
一时之间,喊声响遍整个山野,流匪士气大振。
反观官兵,则是愈加混乱,人心惶惶。
满而都是流匪的喊声,混战之中,谁能分得清真假?
“什么?咱们打败仗了吗?”
“谁知道呢!反正周围人都是这么喊的。”
“快跑吧!跑慢了落在流匪们手中,听说是要开膛剖腹,挖出心肝来的。”
“跑快有命,跑慢没命啊!”
“就是!朝廷才给咱们多少饷银?而且都拖欠了半年了,就那么几两开拔银,可不值当地让咱们卖命啊!”
“跑吧!”
一出现这种迹象,立刻就不可抑制。有了带头的,谁还肯接下来拼命?
兵败如山倒!
任凭刘应遇和夏成德呼喊,再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刘应遇挥刀砍死身边两个逃兵,其他人再看到他,都是纷纷绕开了,然后继续跑路。
煮了一半的米饭,大锅都被打翻在地,香喷喷的粥撒了一地。有的溃兵路过的时候稍一犹豫,竟然拿起大碗上前盛了一碗,也不管烫不烫,更不管熟不熟,直接就往最里面塞……
“都不要跑!你们可是朝廷的官兵,吃着朝廷的饷银,正该是为国尽力的时候,怎么能做逃兵呢?这些只是流匪,哪是咱们的对手,只要镇定了,最后鹿死谁手可还不一定呢!你给我站住!”
刘应遇都快要急疯了,眼瞅着手下将士狼奔豕突一般,四处逃窜,而流匪则像潮水一般涌了过来。照这么下去,即使是逃跑,恐怕也没有多少人能保住性命啊!
“流匪!本帅跟你们拼了!”刘应遇大喊一声,就要拍马杀向敌群。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旁边突然窜出一匹战马,马上大将伸手一把将他的马缰抓住,看时,却是夏成德。
“夏副将,你来的正好,快随本帅一块儿向敌阵冲杀!将这群流匪杀光!”刘应遇红着眼睛大声嘶吼道。
夏成德叹了一口气道:
“刘帅,流匪势大,事情已经不可为了,属下保护您老人家杀出一条血路吧!”
刘应遇眼睛一瞪:
“你让我做逃兵?我先砍了你!”
夏成德兀自抓着马缰不放:
“不是做逃兵!而是留得有用之躯,来日再报仇雪恨!刘帅,现在贼势浩大,您要冷静啊!刘帅,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就是砍了末将,末将也不会放手的!”
夏成德声泪俱下。
刘应遇抬头看看周围潮水一样的流匪和越来越少的官兵,不由重重一声叹息,手中大刀垂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