孺子帝-第1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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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就在这里,谁也做不得主,除非抓到刺客,否则的话,后天我得将小杜转交给宿卫营……”连丹臣的为难就在这里。
“广华群虎”表面上已经投靠倦侯与东海王,对倦侯的随从自然十分客气,等“客人”到了上官盛手里,刑吏就管不着了。
“可是你们将英王放走了。”杜摸天说。
“英王……毕竟是英王。”连丹臣还是只能苦笑,“广华群虎”的权力与胆量来自于太后,一旦太后那边含糊其辞,他们也就不知所措。
韩孺子道:“我能单独跟他们谈谈吗?”
“当然,我就在门外候命,随叫随到。”连丹臣退出房间。
韩孺子刚要开口,对面的杜摸天却向他摆摆手,嘴里说道:“倦侯,这不公平,穿云是受害者,凭什么不能离开?”
“请杜老爷子谅解,英王遇刺,满朝震动,杜穿云恰好就在英王身边,他看到的每个人、每件事,都可能很重要。他看到什么了?”
杜摸天摇摇头,“穿云当时骑马跑得比较快,发现偷袭的时候,只来得及稍躲一下,然后就看到人影晃动,很快就晕了过去。”
杜摸天上前两步,抓住倦侯的右手,激动地说:“穿云是我唯一的孙子,我不能离开他,他在哪我在哪,倦侯如果有办法,就将我们都带出去,如果没有,那就各安天命吧。”
“杜老爷子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将你们接回倦侯府。”
两人又聊了几句,杜摸天松开手,韩孺子叫进连丹臣,感谢他对杜氏爷孙的照顾,告辞离去。
半路上,连丹臣小声问:“杜老爷子说什么了?”
内刑司隔壁显然有人监听谈话,连丹臣此问不过是掩人耳目,韩孺子佯装不知,叹道:“他说杜穿云什么都没注意到,事情发生得实在太突然,刺客隐藏得也很深。”
“嗯,我相信杜穿云,只怕到了宿卫营那边……”
“所以得尽快找出刺客,连大人这边有什么进展?”
“又抓了不少人,但是没用,不是嘴太硬,就是与英王遇刺之事无关,都是一些江湖恩怨。”
“连大人若是找到线索,请务必及时通知我一声。”
“那是当然,倦侯放心,若是抓到刺客,您一定最先知道。”
两人在衙门口客气地告别。
东海王从衙门里借来笔纸,已经写成一封信,拿来给韩孺子看,随口问道:“怎么样?”
韩孺子摇摇头,扫了一眼信的内容,还给东海王,“很好,这就送给崔太傅吧。”
东海王叫来随从去送信,自己仍跟着韩孺子,一直到倦侯府里,韩孺子才有机会与杨奉低声交谈。
“找胡三儿。”韩孺子小声说,杜摸天在抓住他的手时,确切无疑地写了“胡三”两字。
杨奉点下头,正常送倦侯回书房,也不向东海王打招呼,自行离去。
东海王看着杨奉的背影消失,转身向韩孺子严肃地说:“你在做什么?”
“弄清形势,寻找刺客。”
东海王关上门,走到书案前,“太后已经出手,咱们不能再等了,必须反击。”
“怎么反击?”
“咱们不是已经制定计划了吗?”
韩孺子摇头,“没有‘广华群虎’的全力配合,咱们的计划无法成功,可连丹臣这些人现在还值得信任吗?”
“所以反击才要趁早啊,再等下去,所有人都得投向太后。”
韩孺子还是摇头,“不行,时机不好。”
“怎么办?就这样等下去?”
“太后所依仗者,无非是上官盛与宿卫八营,只要南、北军还在京城附近,咱们就没有全输。”
“所以你是真心与冠军侯联手了?”
“大难临头的时候,保存实力最重要,联手当然要真心,否则的话,拿什么对抗太后?”韩孺子盯着东海王的眼睛。
东海王避开,叹了口气,“你说得有道理,我只担心一件事,整个朝廷都是墙头草,太后一旦宣布皇帝病愈,自己的身体也没问题,可以重新临政,不仅大臣会老老实实地磕头请安,南、北军只怕也会倒戈,起码崔宏一定会。”
“即便如此,也不能着急,必须等一个更好的时机。”
“好吧,听你的,反正我是准备好了,你有四五百名部曲,谭家也能提供同等数量的死士,连丹臣或许不值得信任,‘广华群虎’里还是有人死心塌地愿意帮助谭家的。”
“嗯,我不会拖太久。”
东海王找地方坐下,沉默了一会,再度开口:“你有没有想过将刺杀英王的罪责引向冠军侯?”
“想过。”韩孺子头也不抬地说,“但是没有办法。”
“只要有刺客指认……”
“不行。”韩孺子直接拒绝。
“你就不怕冠军侯先向你栽赃?”
“如果冠军侯这么做了,那他就是愚蠢至极。”韩孺子看向东海王,“太后最想看到的就是咱们惊慌失措、互相栽赃陷害,这样一来,她就能脱身而出,不受怀疑。”
“也对,咱们不能上当。”东海王泄了气。
午时将至,东海王正要命人开饭,府丞进来通报,辟远侯张印带着一名客人前来求见。
“辟远侯真是幼稚得可笑,他真想去西域立功,为孙子赎罪?”
韩孺子却很尊重这位口讷的老将军,而且还有点意外,在这种时候还肯主动来见倦侯,辟远侯胆子不小。
辟远侯张印似乎根本不了解朝廷的风向,认准了一件事就要做下去,虽然倦侯并未同意送他去西域筑城,辟远侯却已着手准备,包括向“敌人”了解更多情况。
他今天带来的客人是一名匈奴使者。
匈奴使者来到京城很久了,除了礼部的几名小吏,一直没有见到朝中大员,更不用说面见皇帝与太后,辟远侯是唯一登门拜访的客人,也是以私人身份。
“金纯忠!”东海王看见来者之后吃了一惊,“你还敢进城,不怕柴家把你撕碎了?”
“我现在是匈奴使者。”金纯忠说,衡阳公主已死,他不用太害怕。
“整个匈奴都是丧家之犬,一名使者有什么了不起的?”东海王面露鄙夷,也不与客人见礼,走到另一边坐下。
辟远侯上前向倦侯道:“西域必须……早做准备,匈奴人……匈奴人……”
金纯忠向辟远侯示意他可以代说,辟远侯点头同意。
金纯忠先向倦侯躬身行礼,起身道:“我们出发的时候,大单于指示说,如果入春之后和谈还是没有进展,就不用谈了,既然大楚不愿联手,那匈奴人只有一个选择:南下牧马,借助楚人的城池抵挡西边的强敌。”
韩孺子尚未开口,东海王腾地站起,怒道:“无耻叛徒,你敢威胁大楚?”
金纯忠愕然道:“如果两国开战,我宁愿留在大楚这边,我只是想通过倦侯提醒边疆早做准备。”
东海王冷冷地打量金纯忠,一脸的不信任。
“的确应该提醒朝廷,这比英王遇刺更重要!”韩孺子心中一动,如果处理得当,他或许能将内忧外患一块解决。
第二百三十七章 兄弟之情
辟远侯与金纯忠怀着希望而来,告辞离去的时候得到的却是一肚子疑惑。
书房里的东海王更加疑惑,走到书案前,小心地说:“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让匈奴使者宣扬北方的威胁,从而迫使太后临政,可是这有什么用处呢?太后一旦临政,上官家的权势就更大了。”
“对啊,那为什么太后还不肯临政呢?”
“因为……因为她需要一个好借口,而匈奴使者恰好提供了这个借口。”
“没有别的原因了吗?”韩孺子不自觉地用上了杨奉的口吻,那是一种询问与试探的语气,如同博学的教师引导新入门的弟子、经验丰富的猎人训练第一次进山的学徒。
东海王很不高兴,可还是做了思考,“嗯……当然,这几个月来,皇宫里一道奏章也没有批复,留下无数祸患,太后不能说康复就康复,那样的话,就是在告诉天下人她在装病,意味着她曾经视天下灾民为无物。所以太后肯定已经制定了完美的复出计划,被你一搅和,计划可能会出现混乱。”
韩孺子笑道:“其实我想的没有那么复杂,只是试探一下太后,看看她到底能忍到什么程度。”
“当心引火烧身。”
“火已经烧到身上了。”
东海王盯着韩孺子,对这位兄长,他蔑视过、陷害过、敬佩过、害怕过,不知不觉间已经对他十分了解,“如果太后就是不肯复出,而匈奴人真的要打过来,你怎么办?”
韩孺子没有回答。
东海王后退一步,满脸惊诧,“你想离京,带领北军重回边疆,对不对?”
“总得有人保护大楚江山和百姓。”
“离开京城就等于告诉天下人,你再也不想当皇帝了。选帝对咱们来说是一场骗局,对满朝文武以及平民百姓来说,这却是一场真实的竞争,你一走,冠军侯再无对手……”
“很抱歉,如果这是在比谁对大楚江山更不在意,我认输。”
东海王的眼睛越瞪越大,“可你这样做正中太后下怀,她不用提前复出,可以等到最佳时机,你所保护的大楚江山,最后可能会落入上官氏手中。”
韩孺子想了一会,“最好的结局是我夺得帝位,然后与匈奴人或是和谈或是决战,如果不能,我宁愿永远留在边疆。”
“还有一种可能。”东海王马上说道,连眼睛都在发亮,“你夺得北军和边疆各城,再与匈奴人结盟,挥师南下……”
韩孺子笑着摇头,“那不可能,我或许会与匈奴人和谈,但是绝不会借助匈奴人的力量夺取帝位,北军将士也不会同意。”
“你一走,帝位就是冠军侯的了。”
“未必,太后需要的是傀儡,我若离京,太后与冠军侯必有一场好战。”韩孺子停顿片刻,“你打算怎么办?”
“我?”
“你可以跟我一块离京,咱们想办法夺取崔太傅的南军,共同驻守边疆,一东一西,互为倚靠,进可攻退可守。”
东海王勉强挤出笑容,“在碎铁城你也看到了,我可没有守卫边疆的本事。”
“你也可以留在京城,等太后与冠军侯两败俱伤之际,你或许还有机会夺取帝位,只是你的处境会比较危险。”
东海王的笑容更加尴尬,“我早就不想当皇帝……”
“如果我不得不离京,我希望你当皇帝,北军在我的掌控之下,也会全力支持你。”韩孺子说得很真诚,对他来说,东海王肯定是比冠军侯和英王更好的选择,“我在边疆也需要你的支持。”
东海王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一向自以为必当皇帝的他,突然忸怩起来,良久方道:“你说的是真心话?”
“我只是在做最差的准备,如果能逼着太后露出破绽,我还是会留在京城,那样的话,就是你辅佐我。”
“当、当然,你比我更适合当皇帝……我若是夺得帝位,也可以禅让给你。”
“哈哈,帝位不是儿戏,无论谁当上大楚的新皇帝,都不能再折腾了。”
“我会封你为王,将北疆都给你,将小君表妹送过去……这只是假设,你还没到必须离开京城的地步,仍有很大的希望夺得帝位,放心,我会全力支持你,谭家也会。”
东海王一开始有点语无伦次,很快恢复正常。
“我会全力争取帝位,但也要做好最坏的准备。”韩孺子站起身,右手按在书案上,盯着对面的东海王,“那就这么说定了?”
“嗯。”东海王郑重地点头,“说定了。”
“只有咱们两人是桓帝正统,你我不死,帝位就不该落下他人之手。”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
接下来的时间里,东海王坐立不安,告辞得比平时要早,韩孺子猜测他要回家与谭氏好好商量一下。
韩孺子给柴悦、房大业、蔡兴海等分别写信,交给府中仆人,让他次日一早就出发送信。信里没有特殊内容,只是问候安否,然后咨询了一些北疆的情况。
天已经黑了,杨奉还是没有回来。
韩孺子面临着千头万绪,结果一时间却无事可做,干脆坐在椅榻上默默运功,让张有才守在外面,杨奉一回来就叫醒他。
二更过后,杨奉终于回府。
想找铁头胡三儿可不容易,京城内外正在大肆抓捕江湖人物,尤其是那些外来者,胡三儿并非京城人士,自然也在抓捕名单上,好在不是重要人物,他又比较警觉,一发现势头不对就躲了起来。
杨奉费了不少周折才找到他,两人密谈了一会,可胡三儿对刺客毫无所知,完全不明白杜摸天为何提起自己。
杨奉没有放弃,帮助胡三儿抽丝剥茧:杜摸天不在刺杀现场,推荐胡三儿的肯定不是他,而是大难不死的杜穿云,可又没有提供更多说明,意味着杜穿云发现的线索很可能就在胡三儿的记忆中,那或许是一个人,或许是一件物……
胡三儿终于想起来一件事情。
他与杜穿云有一个共同爱好,就是赌博,经常在同一家赌坊见面,那是一家很有名的私家赌坊,藏身于南城小巷之中,尤其受外来江湖人物喜爱。
大概十多天前,杜穿云与胡三儿在赌坊遇见两名新客人,那两人年纪都不大,也就十六七岁,自称姓关,不肯说名字,出手豪阔,一来就加入赌局,显然是多日没碰骰子,心痒难耐。
杜穿云与胡三儿假装不认识,一块动手脚,赢了那两名少年不少银子。
少年很不服气,约好次日再来,赌把大的,杜穿云与胡三儿也做好准备,结果等了好几天,这两名少年也没露面,去其它赌坊打听,都说没见过同样相貌的客人。
杜穿云大失所望,跟胡三儿抱怨过好几次,觉得错失了一次赢大钱的机会,而且还很纳闷,一般人越输钱越上瘾,两名少年居然能忍住不来,不是意志坚强,就是被家里大人看住了。
杜穿云跟常住赌坊的胡三儿约定,只要两名少年再出现,任何时候都要通知他,非得赢把大的。
胡三儿想起这件事,是因为杨奉告诉他,刺杀现场的店铺门口有几名少年非常可疑。他记得很清楚,赌钱的那两名少年听口音是南方人,脚步轻盈,身手应该不错,以胡三儿的经验,猜测少年极有可能出身于盗匪团伙。
一般来说,独行的盗贼行事比较谨慎,来到某地之后,要么深居简出,要么去拜见当地的江湖头面人物,获得保护之后才敢四处走动,占山为王的强盗却是豪横惯了,来到天子脚下也改不了脾气,哪都敢去。
胡三儿就知道这些,听说杜穿云还活着,他很高兴,承诺帮着打听赌钱少年的下落。
杨奉自己也找了一些人帮忙,直到他回府时,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韩孺子很是疑惑,“江洋大盗吗?他们怎么会跑来京城刺杀英王?太后怎么会与这样的人联系上?”
杨奉道:“是有可能的,宫变之后,太后对江湖人比较忌惮,‘广华群虎’抓了不少人,自然也需要许多江湖当内奸。”
“可是江洋大盗……”韩孺子还是觉得难以相信。
“另有一种可能,将刺客带进京城的人是孟徹。”
“孟徹?”
“孟氏兄妹来自海外岛屿,孟家与不少强盗大豪都有联系。”
韩孺子沉默不语,一想到孟娥会背叛自己,他总觉得难以接受,突然想起一件事,“冠军侯身边的望气者是假冒的,他派往大将军韩星身边的那一位也不会例外,可孟娥杀死了假望气者,鹿从心威胁说要向孟娥复仇……”
“照此推测,孟娥想必是得罪了太后,追杀她的人或许就是孟徹。”
“他们是亲兄妹!”
“为了实现野心而甘愿进宫为奴的人,兄妹之情又算得了什么呢?”杨奉并不了解孟氏兄妹的真实身份,但是很敏锐地察觉到这两人野心不小。
韩孺子既震惊又心慰,起码孟娥并没有背叛他,接着,他由“兄妹之情”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