孺子帝-第3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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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翠莲越发恼火,“你在洛阳听说什么了,居然咒我死?”
谭氏站在一边旁观,倒要看看丈夫怎么对付这位有名难缠的王姨母。
“王姨母是在试探我吧?这么大的事情,消息灵通的王姨母怎么会没听说过?”
王翠莲来之前心里就有三分怀疑,这时增加到五分,“我一个平民百姓,消息一点也不灵通,就听到你一个人在乱嚼舌头。”
“王姨母真不知情?”
“别玩花样,有话就说,这里是京城,闹起来,我可不怕你。”王翠莲有点心虚。
东海王眉头微皱,“糟了,那我就是犯下大错了,王姨母,请原谅我的无心之失,我向您道歉,您要是不满意,明天我亲自登门道歉,送上一份厚礼以表歉意。”
东海王越不想说,王翠莲越好奇、越忐忑,跟她一块来的婆子不太识趣,误解了主人的意思,插腰道:“好你个东海王,现在知道服软了,道个歉就行了?想得美,告诉你……”
“出去。”王翠莲喝道。
婆子吓了一跳,嘴上收不住,又说了一遍“告诉你”,随后满脸通红地退出正厅。
“这回能说了吧。”王翠莲明白东海王的顾忌。
东海王拱手,问道:“王姨母大祸临头,真的一点都不知情?”
“不知,我不过就是陪太后聊聊天、叙叙旧,哪来的大祸?”
“罪不在人,在事。”东海王上前一步,这是王府,他却像客人一样,“王平洋的下场,王姨母总该听说了吧?”
“削夺官职、发配边疆、永不叙用,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虽然都姓王,却不是一家人,王平洋算是外戚,我算什么?”
“王平洋说是外戚,也比较勉强吧?”
“嗯,他是后来认的亲……说他干嘛?”王翠莲有点不耐烦。
“要不是王姨母今日登门,我绝不会透露半句,可您既然来了,我不能再有隐瞒。陛下为什么要收拾王平洋?”
“他犯法了呗。”
“对,可也算不上不赦之罪,陛下之所以不肯宽容,有两个原因,一是向天下显示王法无私,就算是外戚也不能置身法外,二是……嘿,咱们私下里说,王姨母不会乱传吧?”
“当然,你去问问,我是那种多嘴多舌的人吗?”
“我相信王姨母。”东海王收起微笑,“二是提醒宫中,不要再干涉朝政。”
王翠莲愣了一会,“你这越说越远了,陛下与太后的事情,和我更没关系。”
东海王严肃地摇头,“不对,大有关系。陛下处置王平洋,是希望给太后一个提醒,可太后显然有误解,对陛下似乎心怀怨气,陛下远在洛阳,不可能亲自回来解释,唯有继续给太后提醒。”
东海王又一次盯着王翠莲,若有深意地微笑。
王翠莲心中发慌,“这还是跟我没关系啊。”
“王平洋已经被发配边疆,陛下接下来拿谁给太后提醒呢?至亲肯定不行,那只会惹怒太后,陛下也不忍心,非得是王平洋这样的人,太后比较在意,但又没到完全舍不得的地步。”
王翠莲脸色微变,“陛下……知道我?”
“陛下有什么不知道的?京城的大事小情,每天都有人报给陛下,陛下隐而不发,等的就是一个时机。”
王翠莲脸色变白,“我与太后情比姐妹,太后不会……绝不会……”
“只要太后愿意,肯定能保住王姨母,可王姨母因此得罪洛阳,值得吗?”
王翠莲脸色变换不定,“你说的话都是真的?”
东海王笑道:“说不说在我,信不信在您。”
王翠莲喃喃道:“你知道了,陛下肯定也知道,就算现在不知道,你回洛阳也会告诉陛下。”
这个媒婆倒是不笨,东海王没什么可说的了,得意地向一边的谭氏瞥了一眼。
谭氏面无表情,心里却佩服丈夫,顿生柔情。
“你想让我怎么办?”王翠莲问道,对问丧一事已不在意。
“不是我想,是王姨母你能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王翠莲问,已经没了主意。
“要找源头,王姨母的危险皆源于陛下与太后关系不睦,若能母子和谐,王姨母何险之有?还会两边立功,地位更稳。”
“让我劝说太后去洛阳?”
“眼下也就这件事能让太后与陛下恢复亲情吧。”
王翠莲沉吟良久,抬头道:“东海王,奉命迎请太后的人是你,可不是我。”
东海王点头,“奉命者是我,立功者却能是任何一个人。”
“我不要功劳,只要太后开心就好。”
“太后开心,陛下就开心,陛下开心,自然不会多增是非。”东海王不提自己。
王翠莲站起身,脸上总算挤出一丝微笑,“你果然是个聪明人,可你找错人了,东海王。”
“我不觉得自己找错了人。”东海王还以微笑。
“我真的只是陪太后聊天,阻止太后去洛阳的另有其人。”
“谁?”
“东海王也有不聪明的时候啊,当然是在京城做主的人。”
“在京城做主……宰相?”东海王难以相信,一直以来,卓如鹤表现得都很忠于皇帝。
王翠莲笑道:“男人都这样,以为管事的都是男人。别问我,去问王妃吧。总之我不惹事就是,东海王若能打通关节,我愿意劝太后几句。”
王翠莲也不告辞,大步离去。
东海王反而疑惑了,向谭氏问道:“不是宰相,还能是谁?总不会是太后本人吧?”
谭氏已经醒悟,“是公主。”
“哪位公主?”
“当然是卓家的公主,难道你忘了,宰相也是驸马。”
第四百九十六章 亲上加亲
卓如鹤是留守宰相,东海王是皇帝派回来的使者,两人应该见一面,可东海王没有提出请求,卓如鹤也没有发出邀请,两人都愿意装糊涂。
东海王装不下去了,他剩下的时间不多,必须尽快说服慈宁太后。
卓如鹤接到拜贴之后很意外,当着仆人的面表现出明显的犹豫,最后还是同意见东海王一面,约在次日上午,卓如鹤在勤政殿结束议政之后、回宰相府之前。
这算不上正式见面,卓如鹤没打算邀请东海王进入勤政殿。
这也不算私下会面,勤政殿外有大臣、卫兵等人,都能看见他们交谈。
皇帝不在,议政很快结束,卓如鹤等大臣走出来的时候,东海王正站在门外等候,脸上挂着微笑,向几位大臣点头致意。
大臣们回礼,没有立刻离开,站在门外小声交谈,只有卓如鹤走过来,拱手道:“太后那边给消息了?”
东海王摇摇头,“看来这趟我要空手而归,回去没法向陛下交待啊。”
“只要是太后的决定,陛下想必都能理解。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东海王笑吟吟地看着卓如鹤,“我要宰相大人帮我一个大忙。”
“别的事情好说,劝说太后可不行,身为外臣,不好参与宫里的事情,而且……”卓如鹤叹息一声,“我现在不过是尸位素餐,只要陛下一句话,我立刻交印让贤。”
“宰相大人千万别这么说,陛下如今正依仗你呢,每次看见宰相大人的请辞奏章,都要唉声叹气,一连沉闷数日,连我们这些人的日子也不好过。”
卓如鹤摇摇头,表示不信,“说吧,什么事,我今天比较忙。”
东海王侧身,示意卓如鹤向一边走出几步,离大臣稍远之后,他说:“若非走投走路,我也不找宰相。”
“我说过,太后的事情……”
“宰相大人身为外臣不好过问,公主呢?”
卓如鹤一愣,“哪位公主?”
“当然是宰相家里的公主,也是我的姑母。”东海王笑道。
卓如鹤脸色一寒,“公主与这件事情一点关系也没有。”说罢转身就要走。
“宰相大人还是回家问问吧。”东海王稍稍提高声音。
卓如鹤大步离开,再没回头。
大臣们很快散去,东海王站在原处,抬头看了一眼勤政殿,扭头又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持戟卫兵,心里轻叹一声,也向外面走去,对附近的同玄殿,一眼也没看。
东海王不想枯等回信,离开勤政殿之后,又去宗正府拜见韩踵。
韩踵是宗室老臣,临危受命,代替韩稠掌管宗正府,本意只是过度一下,结果事情却是一件接一件,令他十分为难。
“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韩踵比卓如鹤客气得多,将东海王请进宗正府正堂,上茶之后屏退了仆人与属下官吏。
“陛下的心事谁也猜不透,陛下如今的防范之心比较重。”
韩踵重叹一声,“也难怪,大臣们做得过分了一些,竟然派专人揣摩陛下的心事,真不知他们是怎么想的。南直劲、赵若素两名小吏,有何本事,竟将朝廷搅得天翻地覆?陛下放过他们,真是不可思议。”
“这就是我所说的,陛下的心事如今谁也猜不透。”
韩踵笑了两声,“是啊,你来见我是有事吧?”
“太后拒绝去洛阳。”
“要我说,这的确不合规矩,正月是宫里最忙的时候,人都走了,谁去祭天、祭祖?谁来评判元宵灯会?谁来朝会宗室子孙?一堆事情没法解决,我现在完全不知所措,真后悔当初接掌宗正府。”
韩踵比卓如鹤更狡猾,不等东海王开口,就给拒绝了。
东海王笑道:“船到桥头自然直,老大人不必担心,太后拒绝接受陛下的迎请,这才是大麻烦。”
“是啊,大麻烦,东海王,你可得小心,走错一步,你就要遭殃。”
东海王连笑数声,“我遭殃不怕,就怕太后与陛下母子不睦,甚至影响到朝堂稳定。”
“那你得想办法啊。”韩踵正色道,表现得很关心,但是暗示得也很明显,他绝不会插手此事。
“老大人的孙子与卓宰相的一个侄女定亲了吧?”
韩踵招手,示意东海王靠近一些,轻声道:“算来算去,大家都是亲戚,宰相夫人是你姑母,她还叫我一声叔父呢,你想从这里找帮助,错得不能再错。”
东海王嘿嘿干笑,“都是亲戚,愿意亲上加亲的却不多,老大人说我错了,可我除了一错到底,还能怎么办呢?总不能空手回去见陛下吧?请老大人体谅,我的身份跟你们不一样,说是如履薄冰、危如累卵也不为过。你们走错一步,大不了告罪请辞,我可不行,所以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走,不碰南墙不回头,碰到南墙——也得头破血流再说。”
韩踵冷冷地看着东海王,突然露出笑容,那是由内而外的笑容,并非敷衍,“你先回府吧,等我消息,或许我真能帮你一把,都是宗室子孙,做长辈的要照顾晚辈。”
“晚辈自然也要孝敬长辈。”东海王笑道。
回到家里,东海王当着谭氏的面,将卓如鹤和韩踵骂了一通,“这两个老糊涂,以为留下太后,就能击败陛下吗?陛下的手段我最了解,别看现在隐忍,真出手的时候,大臣必然一败涂地。”
谭氏坐在那里倾听,最后道:“陛下真要撤换整个朝廷?”
“整个不至于,但是大臣们若是还不肯服输,陛下真会下狠手撤掉一半。”
“嗯。”
“你可别乱想,军队都在陛下的掌控之中。”
“呸,我想什么了,把你吓成这样?我是说,诸多新人将要兴起,不知谁是最后的大赢家?”
“别想了,陛下如今最忌讳这种事,没人知道陛下最赏识的人是谁,有一个康自矫最近比较得宠,可我觉得这是陛下用的障眼法,陛下真正要重用的人,很可能已经被派到某处当个不起眼的小官儿,说不定哪天就能一步登天。”
“柴悦呢?他现在统领南、北两军,风头正劲。”
“不用说,他是陛下最信任的人之一,你干嘛问这个?”
“当然是给未来铺路,难道咱们就这么一直卑微地活着。”
东海王吓了一跳,“我不是刚对你说过,别胡思乱想……”
“哎呀,你才胡思乱想,咱们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柴悦有个同母弟弟,如果谭家能与柴家结亲,岂不甚好?”
东海王松了口气,摇摇头,“动手晚了,柴悦得势多久了,早有人惦记上他那个弟弟了,据我所知,崔家、邓家都在争,别人家没机会。”
谭氏想了一会,“那你就得努力了。”
“努力什么?”
“陛下最近任命的这一批新官当中,必有未来的宰相,你若能猜中,让谭家提前与之结亲,就是给未来铺了一条光明大路。”
东海王笑着摇头,“你还没明白,第一,我猜不出来,第二,无论是谭家,还是某个世家,与此人结亲,立刻断送此人的前途。”
谭氏又想了一会,“皇帝好难对付。”
“嘘。”东海王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当然难对付,我能坚持到现在,已经算是本事了。”
“这么说来,谭家想要复兴,就只能从自家推出一位能人了。”
“干嘛,不看好我吗?”东海王笑着问道。
“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皇帝怎么可能重用你?”
东海王也知道不可能,可还是忍不住想了一下,“算了,我先睡会,如果有人来找,马上把我叫醒,我就不信卓如鹤和韩踵能挺过今晚。”
东海王说对了,天黑之前就有人来拜访,不是卓如鹤,也不是韩踵,而是南直劲。
南直劲仍然担任御史,从前的地位却丢得干干净净,皇帝固然不可能信任他,大臣也对他颇多怀疑,只在要向皇帝传话的时候,才会想起他。
几个月不见,南直劲更显瘦削,整个人好像只剩下一副皮囊包裹着骨架,礼节倒是没忘,也不坐,站着说道:“慈宁太后与皇后三日后出宫前往洛阳,慈顺太后可能不会去。”
东海王心中如释重负,脸上却不显露,微笑道:“有劳南大人告知。”
“东海王回洛阳会怎么对陛下说?”
“一切顺利,陛下思念太后,太后也思念陛下,母子之情摆在那里,任何挑拨离间之举都不会成功,我绝不会当那个乱说话的人。”
南直劲面无表情,点点头,“现在的确不是乱说话的时候,大楚需要稳定,朝堂也需要稳定。”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大家若是都像南大人这么想,天下太平。”
南直劲目光冷峻,“东海王还没有听说?”
“听说什么?”东海王有些糊涂。
“今天刚刚传来的消息,邓将军在西方大败,匈奴人也参战了,但他们帮的不是大楚,而是神鬼大单于。陛下的担心是正确的,大楚的确面临着强敌,而且这股强敌已经收服了匈奴。”
东海王目瞪口呆,“这、这么快?”
“陛下希望用五到十年恢复国力,怕是没有机会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 家事国事天下事
太后、皇后最终没有去洛阳,皇帝起驾回京了。
韩孺子一得到消息,立刻出发,身后只带着千余人。
他希望有一场战争,可即将到来的战争却可能远远超出期盼,与之相比,君臣之争变得微不足道。
新年即将到来,京城百姓即使听说西方的战败也不放在心上,顶多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仍在热热闹闹地忙着采购年货、访亲探友。
皇帝毕竟是皇帝,可以仓促离开洛阳,可以不作停留直过函谷关,却不能随随便便进入京城,大臣们一直盼着皇帝回来,等皇帝风风火火地赶到,他们却一致反对皇帝在没有仪驾的情况下进京。
“百姓会怎么想?难道大楚已经慌张到这种地步,天子连最简单的威仪也不顾了吗?”宰相卓如鹤带领文武百官出城迎接皇帝,劝皇帝稍等两天,等洛阳的辇驾、仪卫赶到之后,再举行仪式进城。
韩孺子同意了,事实上,还在路上的时候,他就已经反思自己的反应是不是过于激烈。
但他需要马上了解第一手消息。
韩孺子停在北军大营里,北军正在塞外驻守,营内空虚,正好成为临时行宫。
西域的消息大都传给兵部、礼部,兵部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