孺子帝-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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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姓勋贵不少,张有才自己也是这个姓,但是他嘴里“姓张的”只有一个人,曾经几次陷害倦侯的张养浩。
韩孺子笑了一声,不用问,张养浩肯定是害怕了。
“泥鳅,有人欺负你了?”韩孺子问道。
晁家渔村的少年一直冷着脸干活,这时将抹布往盆里一扔,大声道:“我还以为你是好皇帝,起码是个清官,原来也跟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虽然提醒过多次,泥鳅有时候还会说出“皇帝”两字,张有才斥道:“你懂什么?竟敢对主人无礼。”
韩孺子向张有才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然后向泥鳅问道:“你很擅长捕鱼吧?”
“当然。”泥鳅不明白倦侯的用意,可提起拿手的本事,还是十分得意,“我都不用鱼网,只用双手就能抓到大鱼。”
韩孺子笑道:“我不懂捕鱼,可我想,你总得先发现大鱼在哪,再游过去吧?”
“呃……一般是这样,有时候我会憋气多等一会,等大鱼游到手边再一把抓住。”
“对啊,眼下正有一条大鱼向我游来,你说我是立刻出手呢,还是等它游得更近一点?”
韩孺子倒在床上沉沉睡去,泥鳅仍然不明所以,向张有才小声问道:“倦侯是什么意思?”
张有才轻声笑道:“过两天你就有大鱼吃了。”
泥鳅直挠头,虽不理解,对倦侯的不满却渐渐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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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指点迷津
韩孺子向勋贵营将官许下的诺言没能完全实现,直到开拔的前一刻,营地里仍然一片混乱,众多未记名奴仆忙碌地收拾着,四处寻找主人不小心丢在别处的某件物品。
勋贵子弟们不在意这种小事,早早地穿好盔甲、骑上骏马,觉得这就算尽职尽责,甚至为此得意。
韩孺子的物品很少,收到大量礼物之后,一下子多出几倍,身为掌管清卫营的中护军,运送私人物品自有特权,只需分出几辆牛车就行了。
大军行进速度很慢,前后望去,队伍不见尽头,第一天才走出几十里,又要安营,由于只住一晚,那些华丽的大帐篷用不上,勋贵子弟也只能住进普通的帐篷,不由得怨声载道,感慨行军之难。
柴悦来过一次,韩孺子没有请他进帐,只说了一句:“我还在考虑。”
柴悦的话已经说尽,点下头,失望地离开。
入夜之后,张养浩前来求见,韩孺子有意拖延了一会才让他进来。
张养浩灰头土脸,他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投靠崔家,结果大事未成,全因为朝廷不想追究,他才躲过一劫,回家之后被祖父狠狠揍了一顿,差点一命呜呼,参军之后更是霉运不断,由于受到东海王的憎恶,他几乎没有朋友,多次受到柴家子弟的欺侮,家里也不提供多余的金钱,他是极少数过得跟普通士兵一样辛苦的散从将军
一直以来,张养浩尽量躲着韩孺子,直到躲无可躲,他才硬着头皮主动前来求和。
韩孺子坐在床上,捧着一本书在灯下细读,张有才和泥鳅守在门口,都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张养浩的背影。
张养浩站在那里不敢吱声,等了一会才轻轻咳了一下。
韩孺子翻了一页,冷淡地问:“来有何事?”
张养浩急忙躬身,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递上前去,“倦侯上任,卑职无以为敬,些许薄礼……”
韩孺子抬了下手,张有才走过来,从张养浩手里拿过包裹,掂了两下,知道里面是银子,而且不多,怪声怪气地说:“张公子真体谅我们这些下人,又给我们添重量了,添就添吧,也不多添一点。”
张养浩面红耳赤,就这点银子还是借来的,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还上。
可他毕竟是辟远侯嫡孙,不屑于与奴仆争辩,尴尬地小声说:“倦侯,我能与您……单独谈几句吗?”
韩孺子将一页书看完,终于将目光转向张养浩,“有必要吗?”
张养浩顾不上面子,扑通跪在床前,哀求道:“倦侯,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韩孺子将手中的书卷放下,冲门口的两名随从点下头,张有才与泥鳅退出,在帐外小声议论张家的不肖子孙。
“辟远侯军功显赫,曾是邓辽邓大将军的左膀右臂。”韩孺子冷冷地说。
张养浩羞愧得无地自容,喃喃道:“我对不起祖父……”
“说吧,有什么事?”
张养浩仍然跪在地上,抬头说道:“倦侯要去守卫碎铁城?”
勋贵营中无秘密,即便没什么朋友的张养浩,也能听到许多传言。
“我还没决定呢。”
“倦侯不要去,那是个陷阱。”
韩孺子沉默了一会,“你知道些什么?”
倦侯表露出一些兴趣,张养浩心中一喜,说话声音变得比较自然,“柴家人一直要向倦侯和我寻仇,我听说碎铁城是座孤城,朝廷已经打算放弃,城里只剩老弱病残,倦侯去那里十死一生。”
“嗯。”韩孺子又拿起书本,张养浩没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张养浩有点着急,如果不能讨好倦侯,只怕今后的日子更不好过,“不只是柴家人,想报仇的还有崔腾。”
韩孺子多看了张养浩一眼,“崔腾与柴韵势同水火,为什么要为他报仇?”
“这两位闹腾得欢,其实情比亲兄弟,柴韵若是没死,他们早晚还会和好如初。”
“柴韵不是我杀的。”
“可倦侯放走了金家小姐,倦侯难道忘了,崔腾曾经向金家求过亲,他是极要面子的人,就算不为柴韵报仇,也会记得夺妻之恨。”
金垂朵真是红颜祸水?韩孺子笑着摇摇头,“这都是你的猜测,怎么说都行。”
“不不,不只是猜测,倦侯记得谢瑛吧?”
韩孺子当然记得,谢瑛是当时与柴韵一块进入金家的同伴之一。
“早在京城的时候,崔腾就将谢瑛狠狠揍了一顿,说他不够义气,没有救下柴小侯。谢瑛倒是因祸得福,在家养伤,没有参军。还有一个丁会就比较倒霉了,在营里天天被崔腾那帮人欺负。”
“你呢?也受欺负了?”
张养浩低下头,“我还好些,不是天天受欺负,不过崔腾若是知道我来见倦侯,肯定会找借口揍我一顿。”
韩孺子可不同情眼前的这个人,“好吧,我知道了,会提防的。”
张养浩惊讶地说:“倦侯一点也不担心吗?”
“我没挨打,也没受欺负,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可不是玩笑,崔腾那帮人什么都敢做,碎铁城孤悬塞北……”
“我若是没本事保护自己,也不会活到现在。张养浩,你做下背叛之举,我就当你是背叛者,你来告密,我就当你是告密者,你无力自保,我就当你是弱者,辟远侯不可能一直保护你,你是什么人要由你自己决定。”
张养浩脸红如晚霞,他比倦侯大几岁,这时却像是受到责备的小孩子,张嘴要想辩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郑重地磕了个头,起身离去。
韩孺子继续看书。
没一会,东海王进来了,“那个王八蛋来找你干嘛?”
最恨张养浩的人不是韩孺子,也不是崔腾,而是在河边寨里被抛弃的东海王,可他不会用打骂发泄怒气,一直在等待时机。
“他说崔腾要为柴韵报仇。”韩孺子头也不抬地说。
“崔腾当然要报仇,他被柴韵设计羞辱,天天都在想着如何反击,结果倒好,人死了,他这一股火自然要撒到别人头上。”东海王顿了顿,“崔腾一身毛病,就有一个优点,对家里人看得极重,你娶了他妹妹,只凭这一点,他就不会向你寻仇。”
“我知道。”
“你知道?”
“崔腾恨谁不恨谁都摆在表面上,他若是能藏住心事,就不是崔家二公子了。”
东海王大笑,“这算是优点还是缺点?”
韩孺子微微一笑。
足足花费了四天时间,韩孺子才率军回到马邑城,后面的队伍仍是绵延不绝。
勋贵营和清卫营进城安顿好之后,韩孺子立刻出城前往自己的部曲营。
营地建在河边,左右两边都是草地,可以用来训练骑射,韩孺子召来的义兵都是农民,还有少量江湖人,一切军事技能都得从头学起。
晁化监营,请来十几位老兵当教头,林坤山以军师的身份也跟来了,韩孺子来找的就是他。
将士们见倦侯都很高兴,身为部曲,他们的待遇比大楚的普通士兵要好,远远优于平民百姓,这让他们很过意不去,都希望能为倦侯做点什么。
韩孺子将他在勋贵营里得到的贿赂都带来了,堆在营中,由晁化分发,尽量人人有份,如果不够,就拿银子补偿。
这只队伍还没有成形,韩孺子不着急使用。
进到帐篷里,林坤山笑道:“倦侯哪来的这么多好东西?”
“都是别人送的,慷他人之慨,倒是挺舒服。”
“哈哈,倦侯心怀大志,这只军队跟定你了。”
韩孺子不是来听吹捧的,而是来寻找建议的,无论在东海王等人面前表现得多么镇定,他心中其实犹豫不决,迫切地需要指点,最好是杨奉,可这位北军长史不在马邑城,而且很久没与倦侯联系了,他只好来找林坤山。
望气者不可尽信,可在他们肯说实话的时候,还是很有帮助的。
韩孺子将柴悦提出的计策说了一遍,林坤山几乎没做思考,直接说道:“柴悦并不重要,重要的人是大将军韩星。”
“韩星?他好像不是很感兴趣,从来没劝过我。”
“嘿,人老成精,韩星在朝中多年来屹立不倒,地位反而越来越高,自然有他的本事,跟望气者一样,他也懂得顺势而为的道理:放手让别人去做,成功了,身为统帅,他总是获益最大,失败了,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韩孺子一点就透,“你说得没错,柴悦在军中无官无职,手下更是没有一兵一将,他却敢于提出这样一条计策,还敢来劝说我,必然是得到了大将军的支持。”
林坤山点头,“我敢保证,柴悦其实说不出他受到了什么支持,可他的信心必然来自大将军。”
韩孺子想了一会,问道:“我该怎么做?”
林坤山微笑道:“我就只会一招,顺势而为:大将军想顺你的势,你就顺大将军的势。如果大将军并不急迫,那么你杀死多少匈奴人都不算立功,如果大将军很在意这件事,早晚会表露出来,到时候,你提出的所有条件都会得到满足。”
韩孺子拱手致谢,心里终于踏实,连夜回到城中。
留在城外的林坤山却有点担心,望气者看中的这株幼苗,是不是成长得太快了。
(今日一更,晚上八时群里见。)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大将军需要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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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林坤山之后,韩孺子终于明白自己之前犯下了怎样的错误:就因为出主意并且纠缠不休的人是柴悦,他就以为问题的关键都在此人身上,结果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实,柴悦一无所有,就算想要报仇,也不足为惧,真正的关键人物只有一个,而且总是那一个。
只有大将军韩星能够予取予夺。
韩孺子踏实多了,回到城中之后,对柴悦越发敷衍,可是有一帮人他敷衍不了,那些勋贵子弟已经送上厚礼,亲眼看到倦侯将成车的礼物运到城外的部曲营里,这就意味着他已经同意了众人的请求:入冬之前回京。
崔腾又是第一个找上门来。
在马邑城里不用再住帐篷,韩孺子拥有一处宽敞的房间,虽然仍很简陋,也比风沙中的奢华帐篷要舒适得多。
崔腾真是将韩孺子当成自家人了,比东海王还要不拘礼节,推门就进,拿起桌上的茶水就喝,然后坐在对面,眼巴巴地盯着中护军,“我什么时候能走?”
“你要去哪?”韩孺子装糊涂。
“回京城啊。”
“这种事情你应该问大将军。”
“不对,我早就打听明白了,你是勋贵营的头儿,谁走谁留应该由你上报,然后大将军定夺,你不递交文书,大将军想放人也没东西可盖印啊。”
韩星或许不擅长追击匈奴人,推卸责任却是一等一的高手,韩孺子不知不觉间被推上一个尴尬位置,他若提交文书,纵容勋贵的名声由他来担,他若不提,就是害得众人不能回家过年的罪魁祸首。
崔腾双肘支在桌子上,两眼离韩孺子只有不到一尺,“妹夫,我当你是自家人,你不会把我当外人吧?”
“当然不会。”韩孺子稍往后倾。
“自家人帮自家人,你帮我回京,我帮你……说吧,你想要什么?”崔腾总算不提“看管妹妹”的事情了。
韩孺子沉吟不语。
崔腾笑了,伸出手臂在韩孺子肩上重重拍了一下,坐回原处,心照不宣地道:“我听说了。”
“听说什么?”
“为了养活那只千人部曲,你快把家底败光了,家里人给我写信,说妹妹几乎天天回家要钱要物,大家……总之你的部曲至少有一半是崔家在养。”
韩孺子心中一痛,脸上却露出微笑,“是啊,我也没想到一只军队的花费如此之大。”
“还缺多少,给个数,我给你凑。”崔腾大咧咧地说,“其实你完全没必要跟我客气,好好的一家人,倒显得生分了。我们的要求也不高,回家看看老人,安安稳稳过个年,老君一高兴,给妹妹的钱物更多。再说军令在身,又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大家开春之前肯定能回来。”
韩孺子哈哈一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好吧,等我估算一下,过两天给你个数。”
“别算得太久,我还得留点时间给家人挑选礼物呢。”
“最多三天。”
“还有,你报数,我找人凑钱,然后你放行,要是有别人直接给你送钱,你可别收,勋贵营里没几个好人,保不齐谁会害你。”
“我只信任自家人。”韩孺子笑道。
崔腾高兴地告辞,对妹夫的印象更好了。
韩孺子只是在拖延,过去的两天里,柴悦来得特别频繁,每天至少五次,显然有点沉不住气,韩孺子由此猜测,三天之内,大将军韩星必然会出面。
可他猜错了,韩星没有出面,连柴悦也不来了,大批军队已被派驻各方,勋贵营一直没动,看样子要留在马邑城过冬。
大部分勋贵子弟对此都比较满意,那些想早点回家的人却更着急了。
这天一大早崔腾就来了,面沉似水,还是不敲门、不通报,推门就进,也不在意有奴仆在场,冷冷地往韩孺子面前一站,伸出右手的四根手指,“四天了,妹夫,你不告诉我想要多少钱,也不上书给我们告假……”
“别急。”韩孺子在桌上翻了两下,找出一份文书,“算账原来也挺麻烦,部曲营里还没给我准确数字,但是告假文书已经写好,就差添上人名了,我预留了五十个名额,够吗?”
崔腾立刻眉开眼笑,“够了够了。妹夫,你得快点,韩星的胃口也不小,之前的孝敬都不算数,想让他放行,还得再打点。唉,都说崔家权势熏天,我咋就没感觉呢?只是回家探亲也这么麻烦。你和东海王无论谁当皇帝,我也不至于这么凄惨。”
“这种话可不能乱说。”韩孺子提醒道。
“我知道分寸,就咱们两个,我才敢说。”崔腾对张有才和泥鳅视若无睹。
崔腾抱怨了好一会,终于告辞离去,“妹夫,别再逗我玩啦,我对你的印象一直都挺好的。”
崔腾一走,泥鳅忍不住说:“在马邑城过冬有那么难熬吗?这里的生活比渔村好十倍!”
“比崔家却差了不止十倍。”张有才笑道,可他还有点担心,“主人,您得小心点,崔二公子别看现在人模人样的,一发起火来,就不是他了。前两天我看见张养浩鼻青脸肿,肯定是被崔腾打的。”
“干嘛不还手?崔腾看上去也没有多厉害。”泥鳅气愤地说,他不喜欢张养浩,只是受不得崔腾的仗势欺人。
“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