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小官人-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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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的心情竟是有点怅然若失。
捷报她是信的,可是又有些不信。
她信秦少游的人品,而且这家伙实在没有虚报功绩的必要。只是这个功绩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让人不敢相信的地步。
大臣的态度倒并非是针对任何人,乃至于崔詧语言上的不敬,本质上也无可指责,现在大敌当前,去相信这种子虚乌有的消息,也确实可能闹出笑话来。
于是武则天只得跪坐直了身子,却是默然无言。
就这么在沉默之中,崔詧见圣人如此,又觉得自己方才的话过重了一些,便不由道:“圣人,贼军不过癣疥之患,迟早荡平,圣人不必忧心。”
武则天只是微微一笑,不予置否。
崔詧又道:“只是秦少游此前就有捷报,说是破贼五百,为此,圣人曾加封他为都尉,本来这个捷报半信半疑,可是现在,他又如法炮制,如今说得更是骇人,竟是破贼万余,圣人……臣忧虑的是,假若这两个捷报都是子虚乌有,那么………圣人此前所颁的恩旨岂不为天下人所笑?”
武则天眼眸一凝,禁不住道:“崔卿到底要说什么?”
崔詧摇头道:“臣没有刁难秦少游的意思,只是今时今日,朝廷与琅琊王拉锯的乃是人心,臣只担心秦少游的捷报非但没有稳住洛阳人心,反而徒增朝廷笑柄,到了那时,岂不是反为心怀不轨的贼人所利用?依臣之见……”
他正待侃侃而谈,可是这时,外头有宦官进来道:“禀圣人,秦少游已入洛阳,携太平公主入宫觐见。”
秦少游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武则天愣了一下。
又听李令月安全回来,武则天不由喜出望外,她忙是道:“有请。”
大臣们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低声道:“这秦都尉,莫不是仓皇逃回了洛阳?”
这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也是不小,至少大家都听见了。
不少人禁不住忍俊不禁。
其实这很容易就能理解大家的心态。
一方面。他们是万万不相信所谓的捷报的,既然这个捷报是子虚乌有,秦少游这个时候带着人回了洛阳,理由就只有一个,那便是贼势太大。自知在城外是死路一条,最后厚着脸皮跑了回来。
那位秦都尉,大家是素有耳闻的,向来都是嚣张无比,而这个时候仓皇而逃,大家想到这厮夹着尾巴的样子,自然不免会心笑了。
崔詧绷着老脸,也差点失态。
过不多时,便见有人入殿。
来人面目俊秀,一身戎装。满是疲倦,浑身上下,清晰可见有血迹斑斑。
他抬腿入殿,单膝拜倒,道:“臣秦少游见过圣人。”
武则天见了她,方才还被崔詧说动,觉得秦少游这一次吹牛有些过了,还真有可能为人所笑,可是见他一身疲态,又见李令月也尾随入殿。反而没有责怪的意思了,忙道:“秦卿辛苦了。”
秦少游道:“臣不敢当。”
武则天淡淡道:“城外贼势如何?”
秦少游惊讶地道:“陛下,臣不是已送了捷报吗?何故又问起?”
“……”
这一下子,武则天不知该怎么答了。
满朝文武。顿时也是默然无言。
这家伙……脸皮似乎挺厚的,圣人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既往不咎,绝口不提捷报的事,给你留点面子,也不想治你的罪。结果你倒是自己提出来了。
其实大家看秦少游这落魄的样子,心里也不愿过于苛责这个家伙,人家毕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年轻人嘛,吹嘘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好歹人家是在城外拼过命的,这时代,大家对武人都比较宽容,多少也都欣赏那些肯效命在疆场的将士。
结果……
却听秦少游接着道:“既然陛下问起,臣也不得不答了。今日清晨拂晓,贼军大举渡河,臣率两百义士与之对峙,他们渡河仓促,并没有战马,是以臣之团结营,倒也大胆在数百步内观测贼情。此后臣见贼军露出破绽,正是破贼的大好时机,于是臣先让贼军制造混乱,再领两百精兵,趁其大乱,杀入贼阵,贼军大乱,相互践踏者不计其数,溺水者更是无以数计。臣幸不辱命,破了晋州之贼,这其中,臣自然不敢居功,此战上赖圣人庇佑,下靠将士用命,至于臣,不过是举手之劳。”
满殿哗然……
这个家伙,居然说得有鼻子有眼,这……大捷到底是真是假?
武则天满是疑惑,不由道:“那么贼首杨绍福现在何处?”
“就在这里。”秦少游说罢,将身后的包袱直接掷地,这包袱滚开,顿时露出一个人头来。
杨绍福曾是晋州折冲都尉,官职不大不小,认识他的人虽是不多,却也有几个,甚至连武则天也对他有着几分的印象。
现在看着这干瘪的人头,再与印象中的杨绍福一对比,不是他是谁?
“这真是杨绍福……”
“杨绍福伏诛……”
“如此说来,那么晋州贼军也都已灰飞烟灭了!”
满殿皆惊……
即便是崔詧这样老神在在的人物,此刻也不由伸长了脖子,露出了诧异之色。
以二百民团,而剿灭巨万贼军,这……这真是不可思议,无法想象。
可是……现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人不信。
秦少游继续道:“此战,臣与众将士杀贼六七百之众,贼军伤亡更多达三千余,除两千余人趁乱夺船渡河,其余尽成为阶下囚,贼首杨绍福已然授首,至于其部诸将,或杀或降者,有七十人之多。臣还截获了不少杨绍福与山东贼军私通的书信,以及粮草、马料、银钱若干,得马五百余匹,船一百艘,随军妇人六十,铠九十七副,刀枪剑戟无以数计。”
“至于臣之部众,战死者有二十余人,伤者亦有十数人之多,恳请圣人,无论如何予以抚恤,以安军心。”
“……”
殿中依旧是沉默无言。
一时之间,这个消息实在令人太难消化了。
即便是武则天,此刻也是露出不可思议之色,显然眼前发生的事,已经不能再用震撼来形容了。
而所有的文武,此刻却都看向武则天。
良久,武则天猛地拍案,高声道:“好,朕有此肱骨之臣,又有如此忠义之将士,何愁不能江山永固,何惧一群宵小蟊贼,此战打出来的,乃是我大周的国威,贼酋杨绍福,亦是百战将军,据闻骁勇无比,其贼军,亦都是敢战之士,可是这又如何?朕区区一个团结营,便可使他们灰飞烟灭,秦少游,你是功不可没,功不可没啊。”
武则天显得有些激动。
她已经很少如此激动了。
这样的捷报,不啻是给了她一颗定心丸,更重要的是,经此一战,那李冲已经无关痛痒了。
当然,真正让武则天喜出望外的是,这一支不起眼的团结营是秦少游练出来的,这意味着什么?
南衙禁军十二卫,有精兵十万,战力不容小嘘,可是一旦发生叛乱,武则天不敢用,为何?因为这十二卫脱胎于李唐,与李唐的瓜葛实在太深,乃至于盘根错节,武则天既不能铲除,可也不敢放心使用。
天下第一军的飞骑,人数不过千人,可是往往能以一当十,勇不可当,可是李冲叛乱,武则天照旧不敢将他们方出城去,为何?因为这支号称天下无敌的元从禁军,其根本就来自于当年唐高祖皇帝李渊在太原起兵的骨干,他们与李家实在有太多太多的瓜葛,本质上,他们曾经就是为了效命李家而存在,现在虽然‘效忠’武周,只是这里头又有多少是真心实意?
至于各地的府兵,无非就是墙头草而已,他们大多受各地的折冲都尉辖制,事实上,就是一个个州里的地方军马,朝廷强力的时候,他们就效忠于朝廷,而一旦时局不稳,又有几人忠心?假若这些当真忠心,当年武则天代唐时,为何各州都是作声不得。
武则天登基,弊病实在太多,在人才方面,绝大多数人才都被世家垄断,而在军中,面对的又是一个个错综复杂的军门体系,这些军门来自于唐初时的各个山头,派系林立,各个都暗藏鬼胎。
当年武则天创立团结营的初衷,就是想要借用团结营来制衡这些军中的派系,从无到有,建立一支‘武家’的武装。
只是真要从无到有,哪有这样容易,团结营本质上,在所有人的眼里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现在……不同了。
当孟西团结营以区区两百人大破晋州贼军,这个秦少游出身草莽,却是武则天一手提拔起来的人,这个人,还有他的团结营,从来没有受过李家的一丁点恩惠,他们今日的一切都来自于武周,这对武则天来说,是何等的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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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最厚道的天子
这是一场旷古未有的大捷。
虽然贼军不过万余,可是这支贼军打着李唐的旗号,给予洛阳城里的武氏的打击却是极大。
甚至可以不客气地说,若不是今日覆没,甚至可能动摇到武则天的统治基础。
武则天目光幽幽地看着秦少游,这个家伙……带给自己的惊喜实在太大,以至于现在的武则天依旧还处在亢奋状态,一时回不过神来。
老半天,武则天四顾左右,道:“杨绍福谋反,已经伏诛,可是朝廷要面对的,还有山东之贼,诸卿以为如何平叛为好?”
武则天并没有把注意力转到秦少游的身上,而开始‘关心’起山东的局势。
这显然是别有几分深意的。
若说在此前,武则天一句如之奈何,这殿中的许多人,只怕多半都要陷入沉默,因为李唐和武周的较量,对他们来说,在未分晓胜负之前,实在不宜把身家性命搭进去做赌注。可是现在……拨云见日,大局已定,是该向胜利者表现忠诚了。
“圣人,臣以为……经此孟西之役,山东之贼已不足为患,败亡只在旦夕之间,只需下旨各州严防死守,命大总管陈景春徐图进剿即可,圣人现在关心的,理应是进剿之后如何恢复农耕,以免山东百姓遭受兵灾之后再饱受绝收之苦。”
武则天向说话的人看去,此人是太原郡公王方翼。
王方翼曾是先帝时期的名将,在军中有极高的声望,只是王方翼乃是王皇后近亲,所以武则天对他早有猜忌,本来早就打算将他剪除,奈何李冲的兵变彻底打乱了部署,现在万万想不到,这个时候连王方翼都居然跑了出来,大谈朝廷必胜,李冲不过是秋后的蚂蚱。
由此可见。这朝中的文武,此时已经彻底对李冲不再抱有期望。
武则天莞尔一笑,然后道:“虽是如此,可是平叛不是小事。谨慎一些总不会错。”她的心情格外的爽朗,似乎还嫌不够,便对崔詧道:“崔卿以为如何呢?”
崔詧正色道:“李冲不过是宵小而已,不足为惧,郡公所言甚是。臣深以为然。”
武则天不由笑开了,道:“既如此,那么就请凤阁及早拟出善后之法,再命兵部催促各部及早进行,将这贼军一网打尽。”
说罢,她显得兴致勃勃,突然又道:“朕听说团结营草创至今,大多人浮于事,战力低下,天下各路团结营。善战者唯有孟西一营,秦少游,你来说说看,这是何故?”
满殿的人都知道,这时候,团结营再不可能是一个草台班子的存在了。
或许创建团结营的时候,不过是武则天的某次突发奇想,可是现在,一旦天子亲自过问,又立下如此大功。怎么还可能不闻不问。
秦少游打起精神,道:“其实各路团结营的症结所在无非就是两个,其一,团结营划归在州府之下。而州府负责的却是施政教化和刑狱,对这兵事岂会上心?如此一来,州府不知有团结营,而团结营有志难伸,自然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被人放任自流。绝大多数人也就人浮于事了。臣的孟西营不同之处就是,州府虽是不闻不问,可是臣不愿看到营里的大好男儿虚度光阴,这才加紧了操练,这才有了一些模样。”
武则天认同地颌首点头道:“尽忠职守,这才是诸卿的榜样。朝廷这么多的官,既有吏部核查,又有御史台监督,更有上官盯看,可是即便如此,还是有着许多的人照旧放任自流。反观秦卿,任事于团结营,无人理会,却能时时将尽忠职守放在心上,若是人人如此,何愁我大周不昌盛?”
秦少游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了,话说回来,被武则天这样的夸奖,颇有点别人家的孩子如何如何的意思,只怕这满殿的大臣听了,心里头有点不是滋味吧。陛下,你这是坑我啊。
不过虽是如此,秦少游却并不是个谨慎甚微的人,成了别人家的孩子系列,风头很盛,可能遭人记恨,可这又如何?当年你们这些王八蛋,压着我秦某人,将秦某人打发去孟西的时候,想来不会想到会有今日吧!
秦少游想罢,心里有一种莫名的通快感,继续道:“陛下,这其二的问题就在于食户,朝廷有规矩,十五户抽一丁,这十五户也供养一丁,按理,孟西营有丁近两百,食户三千,可是实际上,孟西县却只划拨了八百,八百户养丁一百七十六人,这团勇连吃喝都成问题,就更别提刀枪剑戟、战马的给养以及操练的问题了。可问题就在于,臣的孟西营,若是向孟西县索要三千户,那么第一个问题又出现了,因为朝廷不闻不问,又因为州府不予理会,县里的人见状,自然也是上行下效,于是各路团结营几乎是穷困潦倒,苦不堪言。而孟西营之所以有今日的战力,只是因为……臣……自己掏了腰包。”
秦少游是个很现实的人,胜仗打了,兵也给你练出来了,按理来说,总该报销了吧。
所以他开始掰着手指头,算道:“就拿孟西营来说,臣刚刚到孟西营的时候,单单购买兵器和盔甲,还有战马之类,就花费了近三千贯,此外将士们还要吃喝以及各种给养、马料所需,每月至少两百贯上下,如今算起来,只怕花费不下于四千贯……”
四千贯……
你一个两百人不到的营,几个月居然花了四千贯。
这一下子……武则天有点傻眼了。
她只得抿嘴笑道:“秦卿既有功劳,也有苦劳……朕……”
秦少游见她打断自己,心猛地一哆嗦,卧槽,我跟你谈钱,你居然跟我谈感情,这谈了感情,还能再谈钱吗?
秦少游这一次来,目的有两个,一个是接受封赏,另一个当然是讨薪,不管怎么说,花费了这么多钱,朝廷总该报销一点吧,毕竟立了这么大的功,就算只是报销一半也好。
不过秦少游显然对武周的税制涉猎不多,武周的税收,沿袭于唐初颁布的均田令,而主要征收的税赋,其实并不是钱,而是租粟、绢、棉、麻、纳布等等,至于商税,也不是没有,只是这个时代征收商税十分麻烦,所以单单是钱的话,一年的岁入也不过数百万贯而已。
数百万贯看上去很多,可是对于朝廷这么一个大家子,可就是杯水车薪了,你养两百不到的兵,几个月就是数千贯,傻子才给你报销。
秦少游很纠结这个问题,在鼓足勇气后,他决定继续打断武则天,道:“陛下,臣的话还没有说完,除此之外,此次……”
武则天显得有些尴尬,虽说秦少游没有直接伸手要钱,可是意思很明显,当着这么多人面,你好意思谈钱?
武则天淡淡道:“秦卿家实在是功不可没,你方才所言之事可谓字字珠玑,直指团结营的弊病,有道是国虽大,好战必亡,忘战必危;因而这兵事决不可荒废,孟西团结营为天下各团结营树立了典范,朕既知问题的根源,也唯有披荆斩棘,革除弊病,如此,朝廷方能高枕无忧。”
她故意开始沉吟,一副当机立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