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风流-第1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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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监军
与李泌一番深谈,结束时已是三更时候,唐离怕惊了李腾蛟等人的好觉,也就没去后院搅扰她们,自寻了客房囫囵睡了两个时辰,待到五更时分便起身梳洗进宫。
看着外面还是漆黑一片的天空,唐离很有些怀念初出仕时担任太乐丞时的时光,那时候虽然位低职卑,但好在不用早起,哪儿像现在,连睡个懒觉都成了奢望。苦笑着摇了摇头,裹紧了身上红云大氅的唐离上了早就准备好的轩车。
不过这年头不仅是做臣子的不易,就连做皇帝也不好过,尤其是像李睿这样临危登基的皇帝。唐离到了宫城时,天边还只刚露出第一丝晨曦,但李睿已是穿戴整齐的开始了晨练,旁边跟着满脸不情愿的小胖球儿。
蹲身,亮掌,撩腿,冲拳,这套随唐九习来的套路被李睿打的虎虎生风,与旁边小胖球软绵锦的模样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立身,凝目,扬眉,收拳,一串儿利落的收势动作完成后,身穿明黄常服的李睿带着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走了过来,一旁跟着的高奇忙不迭的把犹自冒着热气的手巾把子递了过去。
刚刚运动过后的李睿脸上泛着健康的红晕,看来真是朝气蓬勃,随手接过高奇递来的手巾擦了擦手脸,走到唐离身边的他笑着道:“师父来的好早!”
“晨练都完了,还早!姐夫,睿哥听你的,把你把这个规矩给改了吧!想好好睡个觉都不行。”跟在李睿身后,有些气喘的小胖球儿也跟了上来,口中犹自抱怨道,“姐夫,我想回去,待这宫里闷也闷死了!”
当初李睿还是凉王时,随着唐离学习。这晨练就是当时唐离定下的诸多规矩之一,包括“晨练”这两个字都是他给取的。开始时二人也排斥着不愿,但时间长了也就坚持了下来,如今李睿虽然进宫做了皇帝,依然把这个好习惯给保持了下来。
说完这些,郑鹏见唐离及李睿只是看着他笑,却不说话,泄了气道:“好好好。就当我没说。”随后他又发牢骚一般高声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他这样子惹的二人笑的更厉害了。等他诵完,唐离边向里走,边笑着道:“一个晨练就是劳你‘筋骨’了?再说晨练也跟天降不降大任没什么关系。只要你能身体强健就好!”
“姐夫这话我爱听!”听唐离这么一说,小胖球却高兴起来了。“不像那个王侍读,天天开口就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
“天那有那么多大任要降?人贵适意,所谓心安乐处,便是身安乐处,只要能过的舒服就好!”因近日来的繁琐与昨夜那番深谈!加之眼前又有一个不拘的气氛,一时心有所感的唐离随口就说出了这些话来。不过刚一说完,他就觉出不妥来,缓了缓步子向李睿道:“睿儿,我这话是说给鹏儿听的,你是一国之君,身负万民之望,这是一等一的训天降大任,可万万松懈不得!”
四周静谧,三人缓缓向前行去,眼前的景象依稀似又回到了唐府时,只有唐离的声音淡淡传来道:“人贵适意,这话说来容易,真要做到却是干难万难;做好本职之事也就是求个心安,唯有心安才能身安,譬如鹏儿,现在要做的便是习好课业,这是你现在的本职,若是你课业不能做好,且不说我的考核,你姐姐的耳提面命,就是你自己又岂能心安?心中不安,耍玩时又怎能尽兴?睿儿也一样,你如今是皇帝,就不说先皇期盼,万民翘首,于你自己总要尽力做好皇帝的本职才能心安,心安正是适意的第一要义。”
眼前并无外人,李睿见唐离绕这么大个圈子来劝谏自己,深知其心意的他一如往日在唐府般微微躬身道:“睿儿记住了。”
好在对于眼前的这一切,高奇也见的多了,所以也就见怪不怪:
点点头,唐离也不再啰嗦,边缓步上阶,边口中径直问道:“上次说到哪儿了?”
“说到以德治国!”挥手遣散了暖阁内迎出来的太监,李睿皱着眉头道,“王伴读日日所说都是儒家以德治国,但朕看老师书中所授却更近法家……”
“问的好!”先扭头向李睿赞了一句,唐离沉吟片刻后才道,“王侍读所授并无错误,具体到睿儿你,以德治国就要求君主先修德,修德是为立身,这本是治国平天下的第一要义。这是结合着睿儿你从小处着眼,但若真到治国平天下,却也不能尽信!”
“这是为何?”见唐离所说与王侍读及朝臣奏章中所说迥然不同,睿疑惑问道。
“以德治国乃是儒家仁政理想,无奈其也太过于宽泛,若能以德育教化治国固然是好,但实行起来实在是难,没有一个具体可操作的实行标准。”微微一笑后唐离续道,“法治则不同,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其实法治与德治并非绝然对立,非此即彼,法治能使百姓各得其位,各安其业,而百姓都能安居乐业,这岂非也是以德治国的目标所在,从这一点来说,二者其实本是一而二,二而一之事。”
见凝神而听的李睿脸上满带着思索之色,唐离续又了申开去,“睿儿,其实这世间事大多与上山一般无二,上山的路有许多条,山前也好,山后也好,大路也好,小道也好,目的却都只有一个,就是爬上山二顶。只要能达到目标,怎么上山倒并不重要。睿儿你需记住,治国也是一样,其目标就在于国泰民安,只要能达到这个目标,其它的实不必太过拘泥。”
“姐夫,你说的这又算那家?”小胖球儿地问话让唐离忍不住一笑,“我这是实用家,只要有用就好。治国原就是实实在在的事情,来不得什么玄虚。”
虽然以李睿的年纪,一进宫做皇帝之后就有了各式各样名为伴读,实为讲经教授的师父,但唐离却也没就此撒手不管,尽自再忙,每天也要抽些时间进宫。只不过他现在的教授方法却与别人全然不同,既无经书也不用端严肃坐。只是像今天这样随意闲谈,李睿白天听伴读教授,随后再自行翻阅唐离当日给他的那本手卷,因二者分歧较多,内中渗透出的思维方法更是决然不同。所以相应的他的问题也越来越多,而唐离也就是在回答他疑问的闲谈中,将自己后世学到的东西慢慢渗透给他。
其实,当日李亨起兵谋逆。唐离进羽林左卫大营前给李睿留下的这个手卷中,并不曾涉及到太多的具体施政条例,更多的只是一些被历史证明行之有效的原则及施政思想,及其在这种原则与思想后隐藏的思维方式。毕竟,唐离自己也没有具体的从政经验,他也不敢保证后世看到的那些治国政策能否适用于千多年前的唐朝,但是那些原则与思想,尤其是思维方式却具有超越时空地“普世性”。这种东西见效虽慢。但一旦形成就如同人的价值观一样,必将跟随一生。而一个具有独立思想体系的人也是最不容易为别人所左右的人。好在李睿年记既小,本身又对唐离有崇拜之心,是以接受起来就快,尤其是在与那些侍读所授两相对比及再与唐离讨论释疑之后。这种印象就更深。
虽然已是翰林待诏,但政事堂参谋赞划的职差也没有撤销,是以在此呆了近一个时辰完成了对李睿“解惑”的任务后,唐离便欲前往皇城。
送唐离外出的当口儿,李睿问道:“昨日十六王宅的王叔及各位王兄联合上本,恳求为国效力,此事未知师傅意下如何?”
“噢,诸位王爷想出来?”唐离闻言心下一动,却没说话,反问道,“睿儿心中是怎么想的?”
李睿缓缓道:“先皇设立十六王宅必有其用意所在,所谓:‘父死,三年不改其道为孝’,如今先皇刚刚驾崩,联实无意于此!”言至此处,李睿略一沉吟后又道,“只是诸王奏章中所言,请为监军之事实让联为难。”
“监军?”闻听此言,唐离是彻底明白了,唐朝惯例出将入相,开元朝中,十镇大将镇边多年后调用回京多是任同平章事,只是自李林甫入相后,为杜绝这这些边镇将帅回京与其争夺相权,乃于边镇将帅中大规模启用胡人将领,彻底堵死这条汉臣的出将入相之路,安禄山,安思顺,哥舒翰,高仙芝,封常清等人无一不是如此。若非范阳作乱,这原本也没什么问题,只是如今随着安禄山起兵造反,朝廷难免对这些异族出身的将领有了戒惧之心,唐离原本以为随着玄宗身死,这种风潮自然消散,但现在看来绝非如此。而十六王宅中这些王爷们想必就是以此背景为借口,想要外出“监军”。
原本的历史中,因为安史之乱的爆发,由长安而至天下,爆发了一股大规模排胡的浪潮。不仅长安城内所有与“安”有关的坊名等被尽数撤换,而且东西两市的许多胡人商贾也受其牵连,最为重要的是众多在平定安史之乱中立下大功的将领被朝廷猜忌,这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李光弼的身死!大风起于青萍之末,眼前的形势若不得以控制,极有可能历史就会重演,而这却绝不是唐离所希望看到的,尤其与他对战后的一些想法截然不符。
在唐离心下思量的时候,就听李睿的声音传来道:“师傅,诸王爷奏本中所言监军一事,近来陈,杨两位相公也曾数次##,杨相更曾自荐此职,然,联有意请师傅出任平叛军监军使,未知师傅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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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送送姐夫。”将唐离一路送到门口,李睿这才停步,小胖球却趁机跟了上来。
见唐离脸上并无欢颜,小胖球儿边陪着他前行边道:“姐夫,监军使可是能号令天下兵马的使职,杨相公在睿哥面前说了好几次睿哥都没答应,怎么姐夫你得了却不高兴?”
“你怎么知道我不高兴!”突然之间得了这么一个使职,唐离心中的感受难免有些复杂。只是他却不愿与小胖球细说,“说吧,跟出来有什么事儿?”
“没事儿就不能送送姐夫?”小胖球刚一涎脸,见唐离神色不对,遂也正色说道,“姐夫,近几日那个杨相公出入内宫频繁的很,天天在睿哥面前说的话我听了都肉麻。还有他送来的那些东西,吃的,用的,玩儿的,一间屋子都快装不下了。对了,他打赏起睿哥身边的宫人时更是大方得很,姐夫你要注意了。”
闻言,唐离点点头,却没就这个话题再说:“在宫里你也小心些,别让睿儿对你生出什么想法来!”
“姐夫你放心就是,宫里我会盯着。”已经走出老远,小胖球说完正事也不耽搁,挥挥手便扭转胖乎乎的身子回去了。
唐离一路而来,不多久已是到了宜春院左近,当下走了过去请见杨妃。
一个多月的功夫,杨妃明显的瘦了许多,以前正合身的浅黄宫裙现在穿着看来竟有了些飘逸之意,唐离进去时,就正见她对着一只通体碧绿的长笛出神。
唐离自然知道这只碧玉笛,更知道当初杨妃曾因为此物而触恕玄宗,被遣送出宫。
“臣参见太后娘娘!”醒过神儿来的杨妃懒懒一挥手,除了身后的小玉外,其他地宫人都无声退去。
手捧起碧玉笛,把着长长的宫裙,缓缓走来的杨妃就此依在了唐离怀中,“阿离,你带我走好不好?”轻若呢喃的声音中满是伤痛的疲惫。
不防她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一时竟让唐离无言以对。
“三郎死了,宫中教坊司也散了。”紧紧闭着眼睛,但杨妃呢喃般地声音却是越来越快,“走到那里都有三郎的影子,这冷清清的内宫我再也住不下去了,阿离,你带我走,你带我走!”
一言不能发的唐离坐下身来,轻抚着杨妃的肩背,听早已心力憔悴的她胡乱的呓语,正是在这些杂乱的话语中,他听出了杨妃对玄宗如女儿依恋父亲一般的情感,也听出了她对自己如怀春少女一般的情怀。当然,还有愧疚,有对走出深宫生活的向往……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渐小渐歇,唐离低头看去时,却见怀中的杨妃已于不觉间沉沉睡去,眼角处泪痕宛然,而怀中尤自抱着那只翠绿欲滴地碧玉笛。
“自先皇驾崩,娘娘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小玉近前时,轻轻的说了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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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政事堂回到府中,唐离并不曾先到后院,而是直接到了为李泌单辟出的偏院儿。
偏院中一片静寂,因着这份静寂,竟使册页翻动的微声也清晰可闻,唐离移步看去时,就见院内西厢改成的书房中,依然是一身道装的李泌正伏几而坐,而他翻看的那些册页书札,分明就是河东以前送来的那些情报。
李泌看的极专注,以至唐离走进房中后他才发现。
也不等他说话,顾自寻了胡凳坐下的唐离已先开口道:“长源,陛下已授命由我出任平叛监军使。”
“平叛监军使?是一路还是全部?”
“圣旨已经下了,由陈老相公遥领平叛兵马都元帅,陇西哥舒翰,潼关高仙芝,汴州封常清分任副帅,杨相为总军粮使,由我出任监军使,总监诸路平叛军马。”唐离的话刚一说完,就见喜色尽露的李泌击案赞道:“好!”
“好?长源,我这使职可与陈相,杨相不同,即日就要远赴关内,我怕……”
“新皇年幼,又是刚刚登基,别情是怕此时离京会给杨相以可趁之机?”被李泌一口说出自己的心事,唐离微微点头以应。
第二百三十七章…监军<二>
时令已近年关,散散扬扬的雪花里,长安城外的灞桥上多是进长安的人为多,但眼前这只长长的马队无疑是其中的例外。
近百护骑护卫着两辆轩车出长安过灞桥一路北上,这些护骑皆是一身的黑衣玄甲,再加上身后那袭血红的披风,人数虽少,但看来端的是气势凛凛,以至于对面的行人在远远看到这支马队后都自觉的让开了道路。
“阿九,唐七回去了?”马队正中,唐离掀开车帘向护骑队长唐九问道。
“七哥回去了!”策马与轩车并行的唐九弯了弯腰答道,“不过七哥回返前说他随后会跟李先生一起北上与老爷会合关内。”
“恩,知道了!”闻言摆摆手,唐离放下窗帘的同时忍不住一个苦笑,他苦笑的原因并不在于唐七执意要前往关内,而是因为这小子实在太能干了些,论说他成亲比唐离晚的多了,但这才几个月的功夫,居然就能让老婆大了肚子,反倒是唐离自己,成亲也近两年了,还是好几个夫人,却没一个有什么动静儿。就为这事儿,唐老夫人现在虔诚供奉最多的除了佛祖之外,就属送子观音。至于此次北上之所以不让唐七领护卫头领,除了暂时留守长安的李泌需要用人外,唐离也的确有照顾他夫妻团聚的意思。
在将近年关的寒冬天气北行,且这一去最少也要半年以上的时光,想到这里,坐在马车上的唐离就没了多少精神,照他的想法,既然限于时令年前打不起仗来,他本就预备着等正元之后再动身,无奈使职大于天。因为安禄山叛乱,朝廷并王室中隐藏的对胡人统兵将领的担忧深深影响了刚刚登基未久的李睿,圣旨中的“即就起行”使唐离与家人过完除夕及上元节的想法化为了泡影。
与唐离的意兴阑珊相对,轩车中的李太白满身满脸透露出一种与年龄不相衬的昂扬劲健,往日眉宇间化解不去的沉郁早已一扫而空,他的手时不时的就会紧紧握住身侧靠着的那柄长剑。
八岁习经,十二学剑,自此这柄长剑就再没离开过李白的腰际,男儿马上挥富贵。对于自己的才华,李白有足够的自信,自从他“仗剑离家,辞亲远游”的那一刻起,他就渴望着借助胸中才华,手中长剑为大唐立下不世之功,从而成就自己一生的功业。
可惜,二十多年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