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风流-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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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觉的僧人们这俗讲好吗?”。
“弘扬慈悲之心,劝人为善,这自然是大大的功德,阿离怎么这样问?”
“阿娘说好,那自然就是好的,”心中一块大石落下,唐离看着那香炉的笑容,就份外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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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日之后,又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来到伽楞寺的香客游人一如前时,熙熙攘攘。一切似乎跟以前没有多少区别,少有人注意到,在伽楞寺庙门前卖各色小吃的空场上,此时却多了一张粗木长几。
“和尚们还真是黑,摆张香案,一天就要收租金二十文,有这都够买二十个胡饼了。”边向外掏着醒木长萧,蝈蝈边嘀咕着说道。
“舍小钱挣大钱,这也没什么?蝈蝈,给你说的都记住了。”见蝈蝈点头,唐离看了看前方如织的人潮,微微一笑间拿起长几上的金锣,悠然鸣响。
伽楞寺山门处,最是热闹之所在,忽然听到这三声鸣锣,就有许多人向长几处诧异看来。
“‘静坐云游出尘世,兼无瓶钵可随身。逢人不说人间事,便是人间无事人。’世间万千人物,无论你是为官的,还是经商的,无论你权势滔天、富贵如海。总不及伽蓝丛林、佛家子弟来的逍遥。且说那僧家,打坐时,静若枯木;出游时,飘若浮云;心无所累,缘性而行,当真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诚所谓:‘万般不及僧无事,共水将山度一生。’”在围观者诧异的眼光中,麻衣少年唐离顾自朗声说话。
等到这一段前的“加官”话说完,就见他拿起手边醒木,重重拍响,待周围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后,才见少年展颜说道:“列位善信,今日在此,小子不说沙场征战、不说才子风流,单要表一表我大唐贞观高僧玄奘法师西去万里,历经九九八十一重磨难,最终灵山拜佛、求取真经的大量高行。”
“说书”之事,在此之前可谓是前无古人,所以许多人听着唐离前面说的“加官”话还不明白,只觉这俊秀少年言语可采,语声朗朗,颇是喜人。等到他后面的这一段出口,听惯了寺中“俗讲”的众香客们才渐次反应过来。
第九章…说书<二>
贞观时玄奘法师西极流沙,留学烂陀寺,后在天竺数千僧众聚集的大讲经会上,五日间舌辩群僧、无人能敌,遂被十八国土王共推“法主”,乘象夸街巡游。前后历时一十四载求经而回,得天子亲出长安郊迎,后遵御旨,驻于大唐三大名寺之一的慈恩寺,译经传法,当其身死之日,长安商贾罢市五日,天子辍朝为之扶棺,百官披麻,其他百姓相随送葬者几达百万人之多,绵延数十里,当其时也,诚可谓长安空巷、万户齐哀。
前时佛寺中的和尚们俗讲,内容都是佛经中的小故事,许多人从小就听,早已腻烦。此时听唐离开讲的是活生生的大唐人物,而内容更是最令人好奇的西去取经经历,顿时来了兴趣,刷的一声都围了上来。
见刚报了个题目就引来这许多人,唐离大感钱途光明,聚气凝神,朗朗开言道:“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覆载群生仰至仁,发明万物皆成善。欲知造化会元功,须听西游释厄传。”
几句开场诗吟完,就听“啪”的一声醒目击响,正式开始:“列位看官,话说我大唐贞观朝金山寺中长老法明和尚乃有德高僧,修真悟道,已得无生之理。这一日,长老正打坐参禅之时,忽闻小儿啼哭之声,一时心动,急至山脚江边观望,却见自上游处飘来一张木板,上面躺着一个未满三朝的小儿。长老见状,口中念佛不已,急忙将之救起,取了个乳名‘江流’,自在金山寺中抚养。光阴如箭、岁月如梭,不觉一十八年过去,小江流已长大成人,端的是貌胜潘安,才比宋玉,好一个风流人物!长老因叫他摩顶受戒,去发修行,并亲赐法名‘玄奘’,好玄奘,自小便是‘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端的是天生一颗慈悲心。这一日……”(不好意思,一时没收住笔,差点写成西游记!抱歉!)
故事就此开场,这一讲就是整整半个时辰,围观的听者虽然越来越多,但却几乎不闻半点喧哗,人人屏声静气,生恐漏听了一个字,听到玄奘父亲陈萼陈光蕊高中状元时,许多士子模样的人物固然是面显艳羡之色;听到殷温娇抛绣球选婿,许多来上香的小姐们也是双眼迷离。再听到刘洪行恶,杀状元而占其妻,更有人怒目握拳,总之人人皆是陷于故事之中。
“话表南海普陀落伽山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灵感观世音菩萨自在灵山领了佛旨,带着木叉来到长安大唐国,敛雾收云,径入一土地神祠,唬的那土地心慌、鬼兵胆颤,菩萨表明来意,嘱众小神不得走露了消息,自与木叉变作两个游僧,往长安街上而来。”讲至此处,正当众人提气凝神,等待高潮到来的时候,却见那少年又是“啪”的一声拍响醒木,拖长音腔道:“毕竟不知寻出那个取经人来,且听下回分解!”
寺里的僧人们俗讲,都是将一个短故事直接讲完,那像少年这样,挠的人心痒痒的时候偏就来个“下回分解”?这句话一出,听者一愣之后,顿时就炸了窝,无数人乱纷纷叫道:“兀那少年,快说,到底菩萨选了那个取经人?”
“肯定是玄奘法师,这还用说?”,旁边一个儒生模样的人物趁机卖弄自己的“聪明”,摇头晃脑说道。
“老子也知定是江流,不过想知道菩萨是怎么选中他的,不听这少年说,要你这贼厮鸟多嘴做什么。”谁知刚才说话的大汉却不领情,一句话就将那儒生给顶了回去。
“你……你……粗鲁……”儒生看大汉挽袖子就要揍人的模样,酱红着脸色不敢再说,只嘴中嘀咕着向后面的人群中退去。
且不管这二人的争执,单说闹哄哄的围观者中,也不知是谁高门亮嗓的吼了一句:“兀那少年,你这不是吊人胃口,更新,快更新!”众人既觉他这两个字儿着实用的形象,当即众口一词叫道:“更新,更新!”一时间,呼唤“更新”之声震于寺门。
麻衣少年对身前纷扰扰的叫喊声充耳不闻,“且听下回分解”这几字说完以后,径直躬身自长几下拿出一个硕大的香炉来,自在旁边的铜盆中净了手后,才见他拈香三支,肃容点燃后插于香炉。
乱纷纷的众人被他这一套动作搞的莫名所以,声音渐渐小了下来,都注视长几,要看这说书的少年到底要做什么事情。
炉中青烟了了,在众人注目之中,就见那少年拿过几上小锤,击响圆罄,口中朗声道:“诚拜玄奘法师,愿法师于西天极乐境土、佛祖驾前,佑我山南五谷丰登、六畜兴旺,佑我大唐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话声刚毕,麻衣少年已经右掌立胸、鞠躬向香炉三拜。
自夫子立儒门典范以来,纵然士子,对天地鬼神也是“存而不论”,又曰“敬天应人”,何况普通百姓!隋唐佛门大盛,玄奘法师在时人心中早已成佛,此时见少年煞有其事的来了这么一出,再加上圆罄声声,旁边伽楞寺钟音了了,现场原本喧闹的嘈杂渐渐平息,一股佛家禅林中的庄严肃穆隐隐生发,听少年朗声叫拜,骨子里对满天神佛充满虔敬的听者随即跟身拜倒,口中随着少年默念祷词:“愿法师于西天极乐境土、佛祖驾前佑我山南五谷丰登、六畜兴旺;佑我大唐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三拜之后,众人起身,却见那少年还是闭目立掌,清朗之声淡淡传来:“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口鼻舌身意……”原来,这少年竟是在诵经!
见少年“宝相庄严”的在念诵佛经,众听者也不便再催促他,正在他们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就见人群中蓦然走出个十四五岁的清丽少女,目不斜视的来到长几前,在众人目光注释中,自怀中掏出了五枚开元通宝丢进香炉,随后更念了声“阿弥佗佛”后,才恭谨离去。
看少女这示范,自然比照起寺庙俗讲的众听客才恍然大悟,随即就有人跟身而上,投钱诵佛,与往日在伽楞寺中并无区别。
“这位婆婆请了,”心底百万朵花儿一起开放,面上却不动如山的唐离见一个衣衫破旧、花发盈头的老妇人颤巍巍上前,肌肤龟裂的手上捧着三枚通宝,顿时心中一酸,停止诵经。
他这一开言,不仅是那老妇,其他排队等候的听客们也都把目光集中到了他身上。
“世人虔诚供奉香火,礼佛敬佛是为大善!然则所谓先救己、后礼佛,婆婆生计艰难,无须供奉银钱,玄奘法师单取您一片诚心足矣!我佛慈悲,本为超拔世人于无边苦海。取八方香火,施八方雨露,婆婆但请于香炉中取钱受用,以显我佛普度众生之意!”这番话说来,当真是慈悲一片,那老妇哆嗦着收了通宝,将颤抖的手伸入香炉,取出一文铜钱后,泪流满面的向着木几便俯身拜倒下去。唐离见状,连忙移步避开,留下香炉青烟接受她大礼。
经过这个小插曲后,场中人看向麻衣少年的眼神又分外不同,没钱的愈发虔诚,有钱的再从兜中多掏出几文来,虽然也有一些人在唐离的示意下取钱,但都是只取一文,以示受过佛恩。这样一番下来,等到三枝香燃尽,少年将《摩珂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念到第六遍时,队伍才算走完,而香炉中此时已是黄澄澄一片,内中积钱当有二千文之多。
第一十章…娇羞
再次净了手,唐离恭恭敬敬将香炉捧下,以锦锻盖住之后,起身拿起醒木,展眉拍案道:“书接上回,话说贞观一十三年,九月甲戊,玄奘大阐法师聚集起一千二百位高僧,在长安化生寺登坛开演诸品妙经,当其时也,却见庙门处施施然走进一老一小两位僧人……”
这一番重新开张,又持续了半个多时辰,直讲到“双叉岭上,忽见树林中剪尾刨蹄儿,跳出一只斑斓猛虎来,唬的法师六魂失了五魄,心下自忖必死!”就听醒木一拍,少年口中蹦出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又是在紧要处停住,众听客有了经验,倒不像刚才那般喧闹,只等着看这麻衣少年又有什么动作。
收了醒木锣罄,唐离见周围听者都还不走,只是看向自己,蓦然醒悟过来,作了个四方揖道:“列位听客,小子现时喉咙沙哑,今天实在说不得了,还请大家包涵则个。”
听众们虽然心里痒痒的放不下,但听了两回,也知道这个故事不是一天能说的完的。加上他们现在对这个麻衣少年印象着实不错,听他喉咙沙哑,倒也不再催逼,只人群中有人问道:“兀那小哥儿,下次更新在什么时候?”。
“明日请早,明日请早,”听到这信儿,听客们才渐次散去,边走还三五成群的讨论在情节。
唐离收拾好东西,见长几前还有几人流连着不肯去,心下一动,上前对一个儒生模样的人物拱手问道:“尊驾以为,我今日讲的这故事还听的下去嘛?”。
细一看,这儒生就是第一回间隙时与大汉争执的那人,见唐离相问,他也拱手还了一礼,沉吟片刻后道:“故事倒也鲜活可听,唯一美中不足,你讲的是玄奘大师故事,他是个僧人出身,于我等人而言,未免代入感稍显不足。”
“代入感!”口中喃喃将这三个字重复了一遍,唐离恰觉头上被人重重擂了一拳,金星四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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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高,劳烦把它给我,”金州市坊活人堂药铺中,唐离指着柜台上琉璃盅罩着的新罗红参微笑说道。
“阿离,又来给你阿娘买药了!”这老高年纪并不大,只因面相长的老成,所以人人都以此来称呼。前时唐离还在阎苏生店中打工时,因两家店隔的不远,所以与他也是极熟的。
刚寒暄了一句,就听一声尖利的声音响起道:“老高,还想不想干了?没看到那边有尊客上门,还磨叽个什么?”说话之间,走来个长着老鼠须的明老四。
“你还不快去,此处自有我来招呼!”赶走了老高,明老四皮笑肉不笑道:“唐离你来了,今天想买点儿什么?不过提前得说上一声,早晨老板有交代,像红参这等贵重药材,若是切开来买,折耗太大,所以今天本堂就不零卖了。”
这明老四是本堂帐房,只因有一次无故欺负老高,被过来的唐离赶上,说了几句公道话,自此他就嫉恨上了少年,每次买药时都难免要刁难上几句。
金州坊市间就数这家活人堂中药物质量最好,所以侍母至孝的唐离平日也懒得跟他计较,都是买完了药就走,不想今天偏又撞上这事儿。
“把那支红参拿来我看。”唐离都不用正眼瞅他,只是指着琉璃盅道。
“货物贵重,不零散买卖,恕不方便了。”嘿嘿一声尖笑,明老四拖长了腔子道。
“谁说要零散着买了,给小爷拿过来。”眼中绽出一道寒芒,唐离冷声喝道。
这一声喝叫,引得店中其他买家都向二人看了过来,明老四抖动着老鼠须道:“不零散着买?就凭你!”
“小爷若是买的起又如何?”至此,唐离已是动了真怒。
“你若真拿的出贯五钱财,俺老明一文不收,白给你了!”明老四也是寸步不让。
开元天宝间,一文通宝可买一只胡饼,千文为贯,这样算来,这一支红参就是价值一千五百文,足够普通小户人家三月吃食,着实是不便宜,而唐离素日也来买过红参,但多不过是二钱三钱的分量,对他知根知底的明老四所以敢说如此大话。
“诸位街坊乡邻都请做个见证!”闻言唐离蓦然一笑,对围观的买家拱手说出这句话后,轻轻喊了声“蝈蝈”,本在外边等候的青衣小丫头应了一声走进店来道:“少爷,怎么了?”
拿过蝈蝈紧紧抱在怀中的蓝布包袱,往柜台一放,唐离紧紧盯着明老四的眼睛,看也不看的用小指挑开包袱皮,就见一片黄光闪耀,亮澄澄一枚枚通宝显出形儿来,看那鼓鼓叠叠的样子,至少也得有两千枚之多。
“啊!”的一声,明老四顿时傻了眼,眼神直呆呆的看着唐离,竟是说不出话来。
“嘿嘿”一声冷笑,麻衣少年收了包袱,二话不说,就向放在柜台一角的琉璃盅走去。
揭盅取参,唐离见那明老四还是呆楞着,连一句服软的话也不说,当下更不犹豫,装了红参转身出店而去。
堪堪等他与蝈蝈走了十来步距离,才听里间明老四一声干嚎响起。
“少爷,你不说财不露白吗?还有……还有刚才这样不好吧!”默然走了一会儿,低头抚弄着衣角的蝈蝈忍不住开言说道。
“就你心好!”调笑了蝈蝈一句后,唐离才一笑道,“没看出来,那明老四看着瘦的跟猴儿一样,还真有硬骨头,忍到现在也不追出来!放心吧!晚上我自会把钱给了老高,今日这事儿,也不过是出口恶气罢了!”想起刚才的事情,唐离忍不住又是嘿嘿一乐。
“少爷,我不要这个,太贵了,拿那件细绫的就是。”宝针斋中,蝈蝈看着面前的红色提花缎,小手连连推着唐离道。
不等唐离说话,旁边的店家呵呵一笑接上道:“公子好眼力,不瞒您说,一般人还真穿不了这个,来买这个的,都是要出阁的小姐们,红的本就喜庆,再衬上这位姑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