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2铁血中华-第2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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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江忠源冷笑一声,“竟然不是来劝降的么?”
光复军的代表笑道:“哈哈!江公,怕死的人才会投降,我们认为你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若江公是会投降之人,我等就不会费这么大劲来见江公一面,只要北伐之时把你打到走投无路,你自然会投降。可以江公的性子,即便是山穷水尽的时候,大不了一死而已。你真的不怕死。”
江忠源听了这充满自信的话之后,竟然不觉得生气。对方是完全承认了江忠源的高洁品行,把他与贪生怕死之辈完全区分开来对待。
“你……”江忠源开了口,却又停顿了。他对光复军代表所说的朝廷必然会输给洋鬼子的说法比较相信,经过光复军代表分说之后,江忠源也理解了“治外法权”“丧失海关权”到底是什么意思。更重要的是,光复军与洋鬼子打了一仗,打败了洋鬼子。这件事已经传遍了天下,江忠源是个要脸的人,实在是干不出说瞎话的事情来。
沉吟了好一阵,江忠源摆摆手,“你走吧!”
李鸿章见江忠源没有杀光复军的代表,总算是松了口气。不过他又忍不住问道:“江公,光复军只怕是危言耸听……”话说到这里,李鸿章也说不下去了。身为一个聪明人,李鸿章能够直觉的感受到人是否在说瞎话。而光复军的代表明显不像在编造事实。
江忠源只是摇了摇头,却没有说什么。
光复军的代表走了半个月之后,就传来了大沽口失守,英军10月18日攻陷通州的消息。21日,清军与英法联军在八里桥展开激战,统帅僧格林沁等率先逃走,清军全军覆没。10月22日咸丰帝等则以北狩为名携皇后、懿贵妃等离京逃往热河避暑山庄。10月31日英军从安定门攻入北京的消息。
攻克北京之后,英军在11月11日、12日,英法联军以焚毁紫禁城作为威胁,迫使恭亲王奕䜣分别与额尔金、葛罗交换了《天津条约》批准书,并订立不平等的中英、中法《北京条约》,作为《天津条约》的补充。
俄国趁机而动,以“调停有功”的理由在11月16日,逼迫满清承认了《瑷珲条约》。从满清那里割去了60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
随着消息一条条的传来,李鸿章逐渐不敢与江忠源说话,光复军预言的事情一件件发生之后,江忠源的神色越来越可怕。江忠源数次向咸丰皇帝上表,请求调集兵力在北方反击。这些奏章如同石沉大海般没有回音。
到了1859年1月,江南各地都出现了不少榜文,除了将北京发生的事情简单介绍之外,对于满清的评价只有一条,“量中华土地物力,讨外国之欢心!”
第137章 入局与出局(一)
1859年2月1日,在杭州西湖边上的酒楼中,几个书生看来喝多了酒,正在争论着最近的事情。练兵大臣左宗棠在去年10月击退了进攻浙江的石达开,又带着手下的楚军进入福建,在去年12月初把石达开从福建撵去了江西。此时积功晋升了浙江巡抚。看似要进入浙江富庶平原的战火终于远离了浙江之外,这让地方上的有钱人都大大的松了口气。
但是来自北京的消息以及光复军的榜文却让这些有钱人大吃一惊,九五之尊的皇上被迫逃出了京城。英国人攻占了北京,逼迫朝廷签署了条约。读书人好歹知道些历史,只有王朝末期的时候才会出现这样的局面。难道大清要亡于英国人之手了么?
可后续消息也传的很快,据说英国人满足于签署的条约,率军退出了北京。朝廷竟然奇迹般的转危为安。这消息自然让读书人们不得不加倍讨论起来。
“光复军那些逆贼,若不是他们造反,朝廷怎么会没有兵防御北京呢?”有个三十几岁的中年人义愤填膺地说道。
“可光复军据说也和英国人打过仗,却没见他们败了。”旁边一位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有些不安地答道。
“你怎么知道那些逆贼没有打败仗?他们在广东,若是他们能够挡住英国人,英国人怎么会打到北京去?”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怒道。他这么一怒,倒也气势大涨,年轻人登时不敢再吭声了。
见震慑住了年轻人,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继续怒气冲冲地说道:“现在从广东传来的消息,光复军的逆贼们居然搞了什么授田令,所有土地都归他们所有,从匪之人愿意种地的得从他们那里得到土地,这置地主士绅于何地?”
年轻人被中年人的气势所压,可毕竟还有年轻人的那点“叛逆”情绪,他唯唯诺诺地答道:“刘先生,我看书中,唐朝也是用均田制的……”
刘先生怒道:“你都读过些什么书,胡说些什么!唐朝不过有过贞观之治,我朝也有康乾盛世,胜过唐朝无数……”
旁边一位四十多岁的读书人明显听不下去了,他带着淡淡的嘲笑表情说道:“没有均田制哪里来的府兵?”
看来这位四十多岁的读书人乃是一桌人里头学识比较能镇得住场子的,他一开口,其他人立刻不再对“均田制”提出任何异议。那位二十多岁的青年登时就有点壮了胆子的模样,腰杆直了不少。然而那位四十多岁的读书人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左大人正在征兵,看告示上所写,竟然要征集懂得算术之人。却不知道左大人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远比均田制更贴近浙江人现在的生活,一桌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感觉。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对方表情中看到了不解与疑惑。
而被议论的左宗棠则没有任何疑惑,他的宅邸中坐了几个装军装的洋人,双方正在讨论有关战争的问题。洋人军官说道:“左大臣,我受命于法兰西帝国政府,希望在建立新军的事情上,你们能够接受我们的指导。你也看过演习,同样的炮,同样的炮弹,不同的人操纵起来就完全不同。”
翻译尽可能的把洋鬼子的话翻译的温和些,即便如此洋鬼子的傲慢藏也藏不住。左宗棠素来是心高气傲,平日里被人当面这样的说,只怕早就炸刺了。可此时左宗棠竟然没有生气,他只是微微点点头,“却不知道培训新式的炮手需要多久。”
“若是人还行的话,快则三个月,慢则半年。”法国军官说道。
左宗棠正想说些什么,法国军官接着说道:“不过他们还得先学法语,这是必不可少的。”
“为何?”左宗棠终于皱起眉头来。就他那狮鼻阔口的容貌,眉头原本就有几道纹理,这么一皱就更显的凶恶。
法国军官却根本不在乎这些,他大大咧咧地答道:“你们中国话不顶用。无法作为军事指挥命令来用。必须用法语,才能有效的指挥炮战。”
“呵呵!”左宗棠冷笑起来,“却不知道法国的炮兵与光复军的炮兵相比,谁更强些?”
如果不是法国人嚣张到如此地步,左宗棠根本不想借用光复军来反驳法国人的。左宗棠既然以“今亮”自比,绝非不识好歹之辈。法国军队的装备、训练都远胜清军,也大大在左宗棠的楚军之上。法国吹嘘自家炮兵,甚至让炮兵学法语,这都在左宗棠的忍耐范围之内。可法国人竟然说中国话不管用,这完全突破了左宗棠的底线。当然,或许是法国人的傲慢早就把左宗棠逼到了接近极限的边缘,批评中国话不管用仅仅是最后一根稻草。
法国人自然知道讲话技巧,当然也能听出左宗棠的画外之音,更不用说左宗棠的话外之意也太明显了。微微愣了一下,法国军人脸上露出了些不高兴的表情。听了片刻,法国军官说道:“左大臣,你如果能够拿到光复军的炮兵训练手册,我也不反对你使用中国话作为战术语言。但是我想你很清楚,光复军是你我共同的敌人。我们的目标是消灭贵国的叛乱势力,那么使用法语作为炮兵战术语言,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虽然法国人依旧嘴硬,却没有再对中国话有任何评论。这让左宗棠有了台阶下台。他只是默默的点点头,没有继续和法国人杠下去。
就组建新式陆军进行了讨论之后,左宗棠送走了法国人。被人看不起的感觉实在是太坏了,左宗棠阴沉着脸回到书房,他的手下见到左宗棠如此不高兴,也没人敢来在此时凑过来与左宗棠说什么。
左宗棠坐在书桌之后,先是绷着嘴想了好一阵。最后打开书桌上的一个匣子,从里面一叠信中拿出了一封。那是江忠源几天前寄到左宗棠这里的信,信里面讲了江忠源对于最近局势的看法。对于朝廷的失败,江忠源是痛心疾首。但是这样的痛苦是江忠源无法击败洋鬼子的痛苦,而江忠源还有着对满清朝廷的忠诚。所以在信中,江忠源建议左宗棠“师夷之长以制夷”。现在英法都向满清提出愿意出售先进武器给满清,同时愿意帮助满清建立新军。江忠源派遣李鸿章到上海请了洋人教官到淮军中帮助训练军队。江忠源也建议左宗棠利用上海的优势,学习洋鬼子的“坚船利炮之法”,卧薪尝胆,练成新军,荡平太平天国与光复都督府。然后反戈一击,把洋鬼子撵出中国去。
其实不用江忠源这么讲,左宗棠就已经开始这么做了。上海的法国领事主动联络左宗棠,希望能够与左宗棠合作,共同建立新军。左宗棠消息比较灵,他知道自己其实不是洋鬼子的首选合作对象。洋鬼子是先去找江南江北大营试图合作,而江南江北大营哪里敢自己决定这等大事,他们立刻向咸丰皇帝禀报此事。此时还在承德居住的咸丰皇帝当然不愿意洋鬼子把手伸到绿营的地盘上。他却也不敢拒绝洋鬼子的“好意”,所以就让江南江北大营把洋鬼子送到了左宗棠这里。
左宗棠并不反对训练新军,洋鬼子找上门来要合作,他也就接受了。可双方的谈判并不顺利,洋鬼子们并不完全想帮着左宗棠训练新军。例如法国人就要求左宗棠的新军完全采用法国装备,接受法国教官的训练。可法国人要求自己的教官对左宗棠的军队有人事任免权,这被左宗棠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今天的炮兵谈判中,左宗棠算是做出了极大的让步,允许法国教官负责制定军事训练的方案。那也是前天与昨天,法国拉出了十门火炮,由法军与左宗棠的楚军分别操纵火炮,进行了射击,行军等一系列的演习。楚军在每一个比试中都败给了法军,左宗棠才不得不承认了事实,勉强接受了法国人的一定权限而已。
左宗棠看着江忠源的信,感受着信中那种锥心的痛楚感觉。那是忠于大清的江忠源的真正感受,内有太平天国与光复都督府这样强大的叛乱势力,外有攻入北京城的洋鬼子们。大清的江山实在是到了摇摇欲坠的地步。洋鬼子杀进北京,抢了圆明园。还在北京城外抢掠二十几日,把京城外的皇庄给抢掠了一遍。江忠源提及此事,几乎是字字血泪。
左宗棠倒是没有这么激动,他这等自诩今亮之人,对于主君也是很挑剔的。而且光复军十月底的时候也好不容易通过关系派人见了左宗棠一次。光复军并没有直截了当的表示要招揽左宗棠,但是提及满清无法保卫国家的“大罪”,左宗棠倒是有点认同的感觉。保卫不了自己的朝廷,活该被这么打。
在左宗棠看来,自己这等人才若是真的想建功立业,就必须建立起一支强大的军队,消灭叛逆。但即便如此,左宗棠也需要看看江忠源的信,感受了江忠源的悲痛,左宗棠才能勉强压制住被法国人小看带来的屈辱感。
第138章 入局与出局(二)
“大哥,我等到底是进军安庆,还是去追击石逆?”曾国荃非常认真的对曾国藩说道。
1859年1月24日,曾国藩终于同意朝廷“夺情”的命令,重新出山。此时的湖北巡抚胡林翼因为母亲去世所以回家守丁忧。咸丰皇帝就任命曾国藩为湖北巡抚,负责起了对太平军作战的任务。
曾国藩的战略一直很明确,以长江水路为核心,部队沿长江一个个夺取太平军的要点,最终攻到天京城下。拔出了九江之后,现在距离进军太平天国首都天京城的要点只剩下一个,那就是安庆。
安庆是安徽省会,可韦泽攻略安徽的时候把安庆交给了东王杨秀清派来的秦日纲,自己带兵去了庐州。加上杨秀清直接掌握皖南与安庆一带的实际控制权,在太平军的战略中庐州逐渐成了安徽淮南地区的核心。此时战火纷飞,长江商路中断,安庆成了一个比较单纯的军事要塞。
想进攻天京城,就必须拿下安庆,这是曾国藩等人决定了的事情。但是在曾国藩受丁忧的时候,战局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石达开进攻浙江失败,转而进攻福建再次失败。他只能带兵走江西南部。江西南部没有办法养活石达开手下的二十万大军,所以石达开转而西进,眼瞅着就要杀进湖南了。
“不可!”曾国藩立刻就给否决了,“粤匪最擅长的乃是反客为主,他们居无定所,来去如风,我等追着粤匪打,何时才能灭了他们?所以我才定下‘明主客’的方略。须得让粤匪自己来攻打我军。老九你绰号铁桶,怎么会说这样的糊涂话?”
曾国藩亲自带兵打仗那是每战必败,可制定战役级别原则的时候就不是有两把刷子,而是得有四五把刷子的能耐。针对太平军的战役手段,他也能提出与之针锋相对的战役手段来应对。
曾国荃并没有反对大哥的意思,他只是继续解释道:“此时石逆屡战屡败,此次又妄图进军湖南,我军若是从后包抄,石逆必败。斩除了粤匪巨头之后,我等就可全心攻击江宁。”
“我等去追击石逆,与石逆主动进攻我军,哪个更好?”曾国藩问道。
曾国荃愣了愣,然后低下头,“还是大哥说的对!”
在内部统一了战略目的之后,曾国藩继续说道:“此次我军攻打安庆,江忠源也会倾尽全力进攻寿州。寿州一旦被攻破,就能继续进军六安,桐城,与我军一起围攻安庆。安庆一破,我们两军再攻下庐州。这局势就已经定了。”
“大哥,难道要分功给江忠源不成?”曾国荃立刻问道。
对这个合情合理的问题,曾国藩用温和的语气解释道:“安徽有起码十几万粤匪,皆是积年老贼,甚为凶悍。江忠源若是破不了寿州,我们就得自己攻打安庆,定然是吃力。而且与江忠源一同打仗,你有什么信不过的么?”
江忠源乃是两湖地主阶级的杰出代表人物,开了地主团练武装以军功晋升巡抚的先河。不仅是这些年地方武装们的仰慕的标杆,更可以说是从湖南走出来的湘军、淮军、楚军的祖师爷。而且曾国藩与江忠源两人在京城的时候,江忠源就住在曾国藩的宅邸里头。两人私交极好,这几年中也书信往来甚密。很多战略上的考量,两人都是先商量,然后再向朝廷上奏。曾国荃所说的未来争功,这个或许会发生。不过此时曾国藩的湘军与江忠源的淮军,不仅在打击太平天国方面完全一致,更是亲密的政治盟友。
曾国荃是站在将领的身份上,担心未来军功分配的问题。他不是故意和曾国藩唱反调,更不是对江忠源有什么恶意,而是他的身份必须提出这样的问题,别的将领提这个问题明显不合适。曾国藩既然定了调,曾国荃看了看周围的将领们没有反对的意思,他于是答道:“就听大哥的意思。”
整个军事会议决定了未来湘军的作战方向,决定了湘军与友军的合作。不过也就只讨论了这点问题,有关朝廷,有关两广的韦泽,湘军的军事会议上无一字提到,仿佛这两边根本不存在一样。
就在湘军、淮军、楚军三支军队都确定未来发展方向,并且开始执行的时候。在两广的光复都督府里头的会议就没有这么快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