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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汉明大黄袍-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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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少爷。”掌柜七叔撩起帘子,箭步而去。“五万两,为何账面上只剩下了一万两?”洛尊不知道洛家大部分家底都到了哪里去了。他的手指在账本上敲打着,每到月末,这账面上多于一万两的银子,就会被洛青川支走,上边都盖着那方洛青川印章。

两个烧酒师傅跟着掌柜进来,道:“少东家。”

洛尊抬起头来,“来啦。七叔、曲师傅、罗师傅,你们几个都是看着洛尊长大的,也跟着我爹打拼了几十年,等等七叔你从账房支出三百两银子,算是洛家这几十年对你们的补偿。银钱不多,莫要介意。”

掌柜笑道:“少东家这是哪的话,咱们跟着老爷打拼,那老爷也没亏待咱们。年底都给红利,比起其他东家好到不知哪里去了。这银子我不能要。”

洛尊摇摇头,道:“对了,上次的事,还请曲师傅不要往心里去。洛尊知道曲师傅是实话实话,那酒,确实比咱家的春雷要好。那一巴掌我洛尊自己扇!”

“别!”曲大河喊道。

他一巴掌直接打在自己的脸上。红红的掌印在洛尊那白皙的脸上格外明显,他严肃地抬起头,看了看天字陆号的横梁,叹息道:“这天字陆号马上就要易主了……”

三老瞳孔一缩,惊疑道:“少爷,你……”

“你们觉得洛家在京城还站得住脚吗?”几位都是这间商铺里的老伙计了,“去吧,该结的账结一结,然后就把长工都遣散了。今天开始,天字洛记酒坊正式歇业了。”

“少东家,您不是再说笑吧?这可是老爷毕生的心血,怎么能够说关就关呢?”掌柜急忙劝阻道,“再挺一挺吧,日子总会好起来的。”洛尊摇摇头,示意两位老师傅先回去。然后有些艰难地站起来,将账本往七叔手上一递,问道:“七叔,这每个月月末划出去的银子,你知道都到哪里去了吗?”

“不知道,老爷不让问。”

洛尊将一只木盒交给本家的七叔,道:“这是天字陆号的地契,你且拿去交给老铺街的杨帆,就说是我洛家欠他的。”

掌柜七叔一听,大惊失色,连拿着木盒的手都颤抖起来,“尊儿,使不得啊!你爹打拼一辈子得来的商铺,怎么可以易手?是家里钱不够了?钱不够可以借啊,不行,如果你还认我这个七叔,这卖铺子的事,我不同意!”

洛尊眼睛望向天窗上射进来的那抹阳光,呢喃道:“现在不是我要卖,而是他杨帆逼着来抢。再不全身而退,恐怕洛家真的连骨头都不剩了。”他搭了搭老头的肩,“散了吧。”

啪!

本家七叔手中的木盒落在桌上,眼神有些怅然:“果然惹不起……”

……

……

天桥下的沈记盐行,官盐贩卖,都交由了沈记打理。里屋窸窸窣窣,四个人围坐在方桌边上,打着马吊牌,还有三个则是坐在一边,喝着茶。“我说如花妹子,最近布行生意怎么样了,都好半天没人影了。不会是整日在和你小相公亲热吧?”一位体型肥胖,脸上随便一刮都能刮下一堆油来的老头笑道。

坐在东面唯一的妇人,习惯性地撸起袖子,看似想要大干一番,道:“去去去,老娘布行生意好着呢。今年春闱,就等着我家相公科举高中了。看着吧,等会统统杀得你们片甲不留,哈哈哈。”

“等你那小相公高中?那我是不是得履行三年前说的要入土为安了?哈哈”西侧一老头白发自然披垂着,体型消瘦,然而精神却是十分的矍铄,打起麻将来,嗓门最响。天字柒号铁铺的老太爷,老当益壮,年过七旬,儿子、孙子、重孙子都是四世同堂了,还死死地攥着手中的生意不放。

“碰!哈哈。”陆记米铺的东家喊了一声,“如花,你那小相公都九年不中了,要实在想当官想疯了,不如像那个石子君的,买个员外郎当当。”

“那可不行,吾家相公可是要凭真材实料当大老爷的,前三次的考官都有眼不识金镶玉,这次啊,听说是礼部的徐光启徐尚书主考,他是个明眼人,一定会看到吾家相公的才华。”

只有背面的那位,一声不吭,专心致志地打着麻将,表情都是那么严肃。

妇人摸起一张牌,继续道:“要我说啊,和什么人打马吊最没味道?就是和老刘打最没味道。打起马吊来都板着张死人脸,跟谁欠了他多少银子似的。”

包括一边的三位,都默默点头表示赞同。最可笑的是老刘同志自己也点了头,依旧一声不吭。只是到了关键性的一刻,老刘同志终于开了金口。

“和了!”大手将牌一推,然后继续保持沉默,坐等三位麻友给钱,眼中杀气凛冽,好像在暗示谁敢拖欠老子就砍死谁。

“我说老刘,能在多说两个字吗?你多说一个字,我给你一百两,如何?”南边的胖老头笑道。

老刘同志双手环抱,略微思忖片刻,将手伸出,道:“给钱!”

“……”

“……”

第一百零六章天桥下的警惕

刚赢了钱的老刘直接甩牌走人,也不管一圈打完没打完,牌品差到令人发指。叫上喝茶的一位中年男子直接顶上,陈如花那吃人的眼神才收了回来。

“我说,洛家倒了,这天字陆号的铺子,几位谁有有意向接手的?”刚刚输了钱的胖子是陆记米铺的东家,他瞥了眼牌桌上的三个牌友,漫不经心地问道。

“怎么?你陆记的粮仓不够用了?心这么大,要吃下这天字陆号?”贵妇人冷笑道,“我陈记布行店面宽敞着呢。”妇人说话时,脸上敷的粉簌簌地掉了一桌子,赶紧趁着洗牌的间隙,拿出那水粉,又从一边拿出面铜镜,“老齐,替老娘摸个牌,真是的,我说你们兴隆百货的水粉怎么变这么差劲了?你看看。”

兴隆百货的老东家猥琐一笑,道:“别找我,这几年老子早就撒手,交给儿子打理了。不过这水粉有没有差错,我还是看得出来的,估计不是水粉的问题。”齐贵码着牌,“估计是天气问题。”

“哦?”妇人补好了妆,坐回到马吊桌上,顺带着抿了抿唇红。

“你看,你要是有老陆那张脸那么会出油,这抹了这么厚粉,也可以挂得住,不然啊,你干脆直接那张白面皮子糊在脸上得了,也不会掉!”老齐咂摸着嘴,笑得停不下来。气得陈如花又掉了一脸水粉,“姓齐的,你这话是嫌老娘抹得太多咋的?”

“没有,没有……”不过心里却暗道,你就差把那张大饼脸往粉盒中摁进去了。

“行了,行了。如花妹子,打牌,甭理老齐。他那张嘴,年轻的时候骗姑娘,一把年纪了,也只能损损人了。唉,对了,老陆说起那洛家的商铺,我倒是有些兴趣。这茶叶在京城也就些富贵人家喝得起,每年捞得钱还要供奉朝廷的几位大老爷。我正合计着开家酒楼,正好把那铺子盘下来。”

“得了吧,谁不知道你那茶叶生意在江南做得风生水起。这京城的铺子啊,也就摆摆门面,供奉朝廷中照顾的大老爷,哪是用来赚钱的?”陈如花嗑着瓜子笑道。

数完银子的老刘终于一本正经地抬起头来,道:“走了。”

“怎么,这么快就走了?这铺子你老味道是不掺和了?”柴米油盐酱醋茶,这老刘家的油坊、酱缸都是正宗的老味道。听说那三个大字,还是某位老皇帝御笔亲书的。都一百来年了,确实够老的了。

“没空。”老刘转身离去。

“赢了钱都跑,说话从来不超过两个字的,都几次了。以后打马吊别拉上他,看着就心烦。”陈如花瓜子壳扔了一地,嘴中碎碎念道。

陆一川大冬天,穿着个褂子,还一头是汗,道:“听说洛家气数将尽,巧巧,连铺子门都关了。明日啊,要去买铺子的,咱们就可以去试探试探了。这铺子绝不能落入别人之手,宁可多出点钱。”

作为盐商的沈劲一对三角眼,如同毒蛇一般,看着就让人悚然,“没错,少了洛家,京城商会这块蛋糕就少一个巨头,这酒业我沈劲也不是不可以做。”他早就想扩展自己的商业帝国了,奈何天字八家个个都是难啃的骨头,如今洛家被打压地惨不忍睹,正好可以接过那个铺子。

“酒?沈爷您还想着做酒生意呐?忘了洛家是怎么被打垮的?如今啊,这顺天府二十几个县,半数以上的酒楼都是从那大康酒庄拿的酒,这仙居楼、集贤居除了半间酒坊那英雄泪之外,也都是从那大康酒庄进的酒,原先剩下的那些小客栈、酒楼,大康酒庄都不接生意单子了。我看呐,有杨爵爷插这一手,这酒,您还是别想碰了。”

正在一旁与齐贵窃窃私语地顾之卿突然一怔,道:“真是老了不计事,这杨帆前些日子还提出要和我顾家合作来着。考虑到那杨帆和朝廷关系紧张,被犬子一口回绝了。听说那杨帆在老铺街那边开的当铺、酒坊、奇物斋,如今这洛家倒下,也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得不防啊。”

“顾兄此话不假,在下也有所耳闻。这爵爷的手确实伸得过长了。听说已经触怒朝廷很多大老爷。不过这弹劾迟迟弹不下来,如今这打人事件又诡异地平息下来,此人不得不防。”

马吊声再次响起,伴随着那一声声的碰胡声,抹煞了光阴。

……

……

郊外青坟莹莹,洛家的祖坟,十年前便迁到了这片宝地上。风水先生当初说过,此地聚财不聚德。如今洛家落得个断子绝孙,正应了风水先生那句话。马车还未停稳,车上的贵妇人便匆匆落下车,那手帕掩着失声的嘴巴,双眼早已经哭肿哭红了。

“老爷!老爷啊!”妇人跑到碑前再次痛哭起来。洛尊站在一边,沉默着。

“你个杀千刀的,怎么就忍心抛下我就一个人走了呢!”妇人哭哭啼啼地呢喃自语,“我就去嘉福寺拜了个佛,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呐!”

等到妇人哭地差不多,没了声儿,洛尊便敬上香,拜了几拜。“天字陆号被我卖了。今后洛家不会在京城出现了,你有个准备。”洛尊的生母死后,这个女人便是洛青川的女人,而洛尊也只用“你”、“她”、“那个女人”来称呼妇人。

妇人先是一惊,随后无声地哭啼着。“随你,我跟你爹这么久,这天字陆号是你爹的心血,既然传了你,便是你的。你要卖,也随你。”

“本就没要你做选择,只是告诉你这么回事情罢了。有件事情要问你,每个月我爹支出的这么多银子,都到哪里去了?”

妇人迟疑片刻,道:“这事情本来不该告诉你的,如今老爷不在了,说了也无妨。

你爹当初收了天字陆号,气势鼎盛,不甘只做个任人宰割的商人,便四处联络,官道、江湖都有身份。官道上,有你姑父照应着,脚跟终于扎稳在这京师之中。

不过这几年,女真人蠢蠢欲动,你爹怕家业不保,便在白莲教分支的老官斋,逐渐建立名望,如今已经是长老话事人。这每个月的银子,都是打点帮会弟兄的。”

洛尊虚眯着眼,看着这座新坟,眼中的杀意渐渐兴起……

第一百零七章苏先生,陨

天气冷起来,絮儿的身子一直不是很好。昨夜又染了风寒,杨帆大清早亲自去买了羊腿,请了大夫。情况还是老样子,身体虚寒、脉象微弱。最重要的还是这贫血之症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砂锅里咕嘟咕嘟地煮着羊肉煲,杨帆坐在炉子边发呆。这絮儿的病似乎真的有些白血病的前症状了。他从胸口掏出那封信,从巴蜀寄来的。絮儿母亲的娘家,也算是巴蜀的大户人家,这封信,除了提及托人寄回了那五十两之外,这封信中就再也没有提及要王絮儿回去,或来接她的意思。杨帆摇摇头,嘴中呢喃一句:“没人性的东西,便将信丢入了火炉中。”

“爵爷!有人送来一件东西。”当铺明日便要开张,老梁也气色大好。杨帆拿过老梁手中的木盒子,问道:“谁送来的?”

“他说是天字陆号的掌柜,这是洛公子对爵爷您的补偿。”

“补偿?”杨帆打开木盒,眉头不觉一挑,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洛尊竟然会这么大手笔,直接将天字陆号的地契送了过来。

“爵爷,这是……”

“天字陆号的地契。洛家垮了。”杨帆合上木盒,“我们离成功近了一步。”梁福的心脏漏跳了一拍,道:“成功?”

“我记得当初跟您们四老说过,要搞垮天字八号的。”

“天字八号不是顾记当铺吗?”梁伯纳闷道。

“我说的是天桥下所有的八家字号。顾记、洛记只是开胃菜,若是今年冬季陆记米铺的米价再不计民生的疯涨,下一家遭殃的便是他陆记了。”

梁福一哆嗦,没想到杨帆野心这么大,竟然要吞下天桥所有的商铺?这似乎是没有人完成过的一项壮举。不仅身后要有坚强的后盾,更加不可以强取豪夺。大明的律法,虽然对于商人的职业看得很低,但也注重保护商人的利益。

“你怎么又来了?”雪下下停停,又开始飘起来。杨帆看到徐府的马车停在利民当的门口,便猜了个**不离十,我们这个徐大小姐,又来了。

徐蓉一声白衣,一条貉子毛披肩,显得整个人有些丰腴,坐在王絮儿身边嘘寒问暖。“哼!还好我今日问了梁伯,不然絮儿生病的事,你是不是又打算瞒着我?”徐蓉的眼神透露出不善,看着杨帆。

“徐姐姐、杨大哥,你们怎么见面就要掐架?”躺在床上的王絮儿脸色苍白,不过看到徐蓉来了,气色也好了不少。杨帆看到两人亲密的样子,莫名地产生了一股醋意。将煲好的羊汤放在桌上,“有话赶紧说,絮儿等等把这个喝了。”便走出了屋门。

屋外有飘起小雪,杨帆搓了搓手,发现苏青腿上盖着条毛毯,正在看雪。他的神态安详,似乎这雪有千百美妙的姿态,等着他细看,两只枯手十指交错,放在腹部。

看到杨帆走过来,他有些吃力地将头微微侧了过来,笑道:“你来了啊。”杨帆一怔,苏先生似乎老了,但他不知道这话是何意,便问道:“苏先生有什么要指教的吗?”

“洛家的那七条人命,章尧已经告诉过我了。你会怪我吗?”苏青神色恬然,轮椅被第二次改造过后,又多了个靠枕,坐着很舒适。

杨帆道:“明明我只要他们带出那两个人,为何要杀人呢?”一阵风吹来,夹杂着雪粒,落在堂前,苏青的眼睛怔怔地看着满天的雪,似乎在想些什么。杨帆欲将苏青的轮椅往里边挪一点,却被他阻止了。

“这就是江湖,快意恩仇。杀伐有时候就是抽刀的事情,没有什么为什么。我并没有有意让洛青川死,只是顺天意而为之。

杨帆,其实我把木牌给了你,也是带有一定私心的。洛青川的身份,可能你不知道。白莲教有一个支派,老官斋。他便是里头的一个话事人。所以我得知你要动那洛家的时候,便毫不犹豫地把木牌给了你,目的就是要这样的结局。

没想到老天真的顺我这将死之人的心意,让这个狼子野心的东西死了。”

杨帆舒了一口气,白雾如同抽烟之后的烟柱,“我还以为你会一直瞒着我呢。”他虽然不清楚,为何苏青会把木牌交给自己对付洛家,但隐约猜到了一点,那便是苏青和洛家有仇。没想到还有这一层渊源。

“人年轻的时候,欠下的债,总想着死前可以还上。当年洛青川为了上位,也来找过我,我没答应。后来老官斋的婆青就突然莫名地死了。”苏青的手继而靠在扶手上,声音有些低沉。膝盖上的毛毯失去了压力,缓缓往下滑。

杨帆提起毛毯,盖在苏青的大腿上,“所以你怀疑是洛青川干的?”

“不用怀疑。江湖不需要怀疑,认为是,那便是。所以啊……”苏青握着杨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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