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海魂-第1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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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需总监整了整他的风纪扣,矜持道:“无论是虚君的英国式君主制还是分权的总统制,总之,德意志已经到了不得不有所变化的关节点,从艾伯特屡次暴动和帝国各地风起云涌的sāo乱就能看出来。元帅,您作为容克和军官团的jīng神领袖,领导这场改变责无旁贷!”
“什么意思?”兴登堡觉得他跟不上鲁登道夫的思路。
“虚君制下的首相,总统制下的总统,怎么样?”鲁登道夫不再与老家伙兜圈子,微微颔首正sè道。
“呵,鲁登道夫倒是好算计!”
独臂将军魏格纳显然也是看穿了军需总监的伎俩,他倚着病房的房门冷哼了一声,将目光投向与皇帝素有间隙的海蒂西莱姆,问道:
“西莱姆,你怎么看?”
“虽然勾勒不出艾伯特的理想国,但是从鲁登道夫的张狂,我大体能猜出艾伯特的迂回计策。”
王海蒂轻声说话,脑海里交织播放偏执固执的皇帝与他长达二十多年的恩恩怨怨以及侍卫长乔德曼最后的请求:“如果霍亨索伦家族有大麻烦,请不要落井下石。”
“两边下注固然是好主意,但是有时候……坚持做纯粹的军人才是最美妙最恰当的选择!魏格纳,是时候准备下一场海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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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边下注固然是好主意,但是有时候……坚持做纯粹的军人才是最美妙最恰当的选择!”
魏格纳话音刚落的瞬间,许多回忆如同决了堤的江湖汹涌而来。王海蒂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或是风轻云淡或是狂躁乖张,让王海蒂拿不准主意。
王海蒂与皇帝威廉的恩怨纠葛一天一夜也说不完。从远东到东非,从预备役舰队到伊斯坦布尔,名噪一时的年轻人因为皇帝的刻意打压,被海军部流放海外,不得不忍受十多年颠沛流离的生活。1914年重返大洋舰队后,偏执的皇帝接连发动三次海军政治风暴,甚至不惜使出下作的手段逼迫王海蒂黯然离开德国,远走地中海。
在这种背景下,王海蒂与皇帝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如果没有这场战争的束缚,只怕王海蒂早就与皇帝撕破脸皮,斗得天翻地覆。
王海蒂原以为他与皇帝的正面冲突会在欧洲战争结束的那一刻爆发,可是对政治的yīn暗面认知不足的王海蒂没有想到皇帝会假借他人之手使出刺杀手段。王海蒂相信如果皇帝托付的不是侍卫长乔德曼,他早就已经埋骨基尔,与布朗特、迪克夫妇一道殉难。
几个呼吸之后,王海蒂轻声给出了答案。既然皇帝已经撕破脸皮,王海蒂也不介意放手给自己的仇人重重地一个耳光。
是的,王海蒂答应侍卫长不会在皇帝最落魄的时候落井下石,但是此刻,柏林外有高喊“打倒一切”的石勒苏益格叛军,内有不断逼宫的鲁登道夫,一举一动都代表海军意志的王海蒂保持沉默实际上就是支持皇帝退位。
”章节”“魏格纳,是时候准备下一场海战了!”
王海蒂没有丝毫的怜悯。而是将他的视线投向东北方向热闹的奥克尼群岛。
“西莱姆,这是个机会!”作为与王海蒂齐名的战略家,独臂将军魏格纳不会不明白海军战神保持沉默的实际意义,魏格纳不明白的是王海蒂为何不在皇帝与鲁登道夫的拉锯战中左右逢源,谋取对海军有利的外部条件。
德国海军是儒雅绅士的,是深沉内敛的,它还不习惯像北海对岸的不列颠同僚那样,拍着桌子索要更多的资源,哪怕他们那支袖珍陆军已经“洪水滔天”。凭着多年的友谊,魏格纳觉得他们的海军战神似乎不再深沉内敛的儒雅绅士之列。所以魏格纳不能理解王海蒂为何会放弃这次机会。
靠在病房门前的魏格纳松开环胸的手,掷地有声道:“在赶走皇帝这一点上,海陆军的确存在共同利益,但是很明显,陆军从中获得的好处要远远大于海军。我们没理由平白帮助陆军。海军也要争取自己的利益!”
王海蒂笑了,他朝正气凛然的沃尔夫冈魏格纳伸出三根手指。遗憾道:“因为这是三方的角力。魏格纳,你漏算了一个棋手!”
六月的北德重复炽热的流火和缠绵的小雨,几乎每一个昼夜都在上演冰火两重天。也是这个六月,南下的石勒苏益格叛军连续击溃汉诺威掷弹兵团和梅克伦堡预备役师,逼近石勒苏益格赫尔斯泰因州首府基尔。
由帝需总监鲁登道夫和大洋舰队总司令西莱姆担任正副司””令的基尔戡乱司令部原本被寄予厚望,但事实证明海陆军的强强联合只是彻头彻尾的笑话。
大洋舰队能够纵横大洋。但是陆地战争却爱莫能助。叛军南下后,除了留在基尔的海军战神王海蒂和海军之外的政党领袖提尔皮茨还在为石勒苏益格的叛乱殚jīng竭虑,海军对于眼花缭乱的德国政局干脆一言不发。王海蒂到最后也只集结了在基尔战事中损失惨重的海军陆战队,又在波罗的海舰队和波罗的海封锁舰队搜罗了两千七百多名陆战水兵。
陆军看起来倒是对北德的叛乱相当用心。但是德国各地频频爆发的sāo乱牵制了鲁登道夫的jīng力,基尔戡乱司令部不得不将原本就有限的兵力分散再分散,投入叛军制造的汪洋大海中,直到撒出去连一丁点小浪花都掀不起。
基尔戡乱司令部无所作为。艾伯特分兵,一路势如破竹般地扫荡赫尔斯泰因地区,另一路抵近首府基尔,差不多占领整个石勒苏益格赫尔斯泰因州。直到这时,脑满肠肥的贵族老爷和工业托拉斯们才慌了手脚,觉得大事不妙。
石勒苏益格暴乱的规模以及其扩散的速度震撼了德意志舆论界。在欧战各条战线上,帝国百战陆军都明明白白地胜利地占据着敌国的领土,而敌人则没有占领帝国哪怕一寸的土地,所以贵族老爷和托拉斯们都理所当然地都认为德国是坚不可摧的,直到整个石赫州都差不多沦丧,他们发现帝国本土防务是如此的虚弱。
帝国jīng悍的陆军被英法和俄国分别牵制在西线和东线两个战场动弹不得,大洋舰队虽然强大但却无法将无畏舰开到陆地上,单纯依靠本土守备和预备役部队不仅不能弹压”大国海魂第六章退位!上位!(五)”叛乱,甚至无法阻止叛乱蔓延。
就在德意志的贵族老爷和工业托拉斯们惶恐不安的时候,鲁登道夫提出了所谓的解决方案:
六月一个风和rì丽的下午,普鲁士内政部长德鲁兹来到夏洛腾堡宫,向皇帝威廉提出退位要求。皇帝虽然措手不及,但是依然气愤地拒绝了德鲁兹的要求。
内政大臣德鲁兹逼宫时间很快便传遍了德意志,被石勒苏益格叛乱吓破了胆的贵族老爷和工业托拉斯们轻易嗅出其中的魍魉鬼魅。
普鲁士内政部长乃是帝国首相米夏埃利斯的嫡系,而米夏埃利斯又是帝需总监鲁登道夫的传声筒。联系陆军在石勒苏益格叛乱事件中虽然勇敢但却异常笨拙表现,于是一时间,整个帝国高层都清楚了鲁登道夫的想法。
基尔叛乱和石勒苏益格叛乱并非是孤立事件,也许真的到了改变某些传统的时候了,许多人开始认真思考。
一夜的瓢泼大雨。清晨,东面的天空迟迟不肯放白,柏林也只得期期艾艾地醒来。
夏洛腾堡宫的院落在盛夏时机突然多了一丝惨淡和衰败的气息。葱郁的夏树蔫了枝叶,凋谢了许多灿烂夏花。新晋的侍卫长撑着黑sè的雨伞,在熟悉的花园里稍稍顿足,凭着内心没由来的几分悲凉吟哦起歌德的小诗:
“痛哉,痛哉!美好的世界,您被摧毁!”
皇宫外隐约传来游行工人的呐喊声,隔着高耸的宫墙侍卫长听不真切那些口号,但是想到游行工人哪怕一夜”大国海魂”的瓢泼大雨却无法驱散的固执。想来也不会有什么美好的词汇。
想到这里,侍卫长不禁有些泄气。新晋侍卫长也是夏洛腾堡宫的老人,他清楚地记得1914年8月4rì那天,柏林也是暴雨倾盆,夏洛腾堡宫门前人山人海。柏林市民和工人高唱军歌和国歌,他们的皇帝威廉头戴祖辈传下来的盔帽。一手按住剑柄。向他的子民高呼“我们拔剑出鞘,问心无愧,双手清白。”
那时候,皇帝是何等的潇洒,帝国是何等的民心齐整,却不想不到三年的时间。一切就都改变了。基尔叛乱刚被镇压,结果石勒苏益格又爆发了规模更大的叛乱,市民游行和工人sāo乱也在帝国各处此起彼伏。六月的德国往往是慕尼黑这边刚刚镇压下去,柏林某条街道便又飞扬起了花花绿绿的传单。最后汇聚成一个声音:
“德皇退位!”
“退位?”侍卫长忍不出抬头去看柏林灰蒙蒙的天空,发出沉重地叹息,踩着曲曲折折的蓄着雨水的小道继续前进。
侍卫长来到皇帝的睡房门前,轻轻地叩响了房门。穿着睡衣的皇帝似乎一夜无眠,看起来异常的憔悴。
“情况怎么样?”皇帝回头看了看熟睡中的皇妃,裹紧睡衣以抵御清晨渗进来的寒气。轻手轻脚走出睡房,顺手带上房门,皇帝忙完这一切才将凑近侍卫长,急切问道。
“外交部长屈尔曼先生试图通过美国总统威尔逊传递和平讯息,不过英国和法国都拒绝了。”侍卫长顿了顿,犹豫是否要将不好的消息告知疲倦到极点的皇帝。
””“威尔逊总统呢?”英国和法国拒绝谈判是应有之意,在战争中伤了元气的英法政治家们恐怕早就举好了刀叉,想要切割德国这块肥肉以补偿他们的损失。
皇帝已经解除了彻底投靠鲁登道夫的米夏埃利斯首相职务,将权力交给弗里德里希冯黑德林,希望可以借用这位在巴伐利亚州具有很高威望的政治家力挽狂澜,可惜黑德林也无力回天。
到现在,威尔逊已经成为威廉唯一的指望全世界都知道美国总统是一位和平主义者!
“威尔逊希望我们德国可以摆脱君主,这是谈判的基点……”侍卫长瞄了瞄面若死灰的皇帝威廉,咬牙将更加残酷的消息一并说了出来:“而且马克斯亲王也放出消息,为了防止内战发生,维护帝国的团结和君主政体,皇帝有必要退位。”
巴登亲王马克斯冯巴登是霍亨索伦家族为数不多的mínzhǔ派和温和派成员,与社会mínzhǔ党许多领袖人物关系密切,马克斯亲王选择在这个时间放出对皇帝威廉极端不利的消息,意图自然不言而喻。
皇帝威廉瞬间苍老了十岁,他微微抬起头仰望yīn霾着的天空,握着宝剑一言不发。
“陛下,虽然陆军、zhèngfǔ和国会都背叛您了,但是我们还可以寻求海军的支持!这是最后的机会!”侍卫长冒着触犯皇帝逆鳞的危险,小心翼翼地提出建议。
皇帝微微动了动眼皮子,就在侍卫长以为皇帝已经动心的时候,皇帝却垂手认输了:
“既然所有人都不满意我,那我就逊位好了!”
第二部炮声第七章前卫之死(一)
夏洛腾堡宫作为帝国曾经的心脏已经陷入内外交困的境地。
艾伯特南下了,带着所向披靡的风姿扫荡石赫州,悍然围困基尔。最高司令部的鲁登道夫裸地背叛了皇帝,他联合兴登堡元帅和投靠陆军的zhèngfǔ,向皇帝逼宫。
威廉试图挽救他的王座,可是英法直接拒绝谈判,而美国总统威尔逊则将皇帝的退位作为谈判的前提条件。就在这时,霍亨索伦家族内部也分裂了,作为自己人的马克斯亲王迫不及待的跳出来,丝毫不掩饰他对王座的野心,用“为了防止内战发生,维护帝国的团结和君主政体”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炮轰恋栈不去的皇帝威廉。
皇帝的睡房门外,清晨的寒气如蛆附骨,威廉颓唐地垂手认输了。他带着皇帝的骄傲和偏执,先是否决了侍卫长向海军求援的建议,随后召来秘书草拟逊位诏书。
威廉退位的那天,鲁登道夫的心腹威廉格勒内尔将军来了。格勒内尔将军对心力交瘁的皇帝直言不讳:“军队将在其领导人和负责指挥的将领率领下而不是在陛下的领导下继续战斗,因为它不再支持陛下了。”
马克斯亲王也来了。巴登人对于他的逼宫行径是这样开解的:“我发现我面临了这样的抉择,要么等待下去,什么也不干,要么履行自己的职责,采取行动。”
巴登亲王马克斯坚持他的所作所为单纯只是为了维护德国的”章节”君主政体,避免霍亨索伦这条大船沉没。可是当皇帝冷笑着说出旁的打算将帝国从虚国会的君主制改为虚君主的国会制国家或是辞去德意志皇帝的职位,但是保留普鲁士国王王位,看似悲天悯人大义凛然的马克斯亲王便轻易露出本来面目。
皇帝的会客厅,马克斯亲王如同被踩着尾巴的猫一般,龇牙咧嘴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对着皇帝张牙舞爪,竭力阻止皇帝威廉的异想天开,就差将唾沫星子喷到皇帝的脸上。
威廉一世通过三次王朝战争建立了一个二元制君主立宪制联邦国家。与英国人的君主立宪不同,德皇拥有实权,而国会仅仅在帝国政治和经济生活中象征xìng的存在。将虚国会的君主制改为虚君主的国会制实质上是一种权力的让渡,虽然途径不同,但是与鲁登道夫、马克斯亲王想要的最终结果德皇退位不谋而合。
当然,谁都知道赶走皇帝威廉只是鲁登道夫和马克斯的目标,接收德皇手中的权力才是关键。实行国会制只会便宜诸如提尔皮茨那样的政党政客。
第二个选择同样不可取。
德意志帝国包括四个王国,六个大公国和其他十五个邦国一个帝国直属领地。其中普鲁士王国在帝国的政治经济生活中占据主导地位,也就是说德意志的皇帝是作为普鲁士的国王而存在的。
德国首相俾斯麦曾经做过一个有趣实验,试图将普鲁士无处不在的影响力从德意志””剥离出去的铁血首相辞去他兼任的普鲁士王国首相职务,仅仅作为德意志首相而存在,然而铁血首相很快便发现他的zhèngfǔ内阁开始指挥不灵。所以俾斯麦不得不重新兼任普鲁士王国首相。
有鉴于此,如果皇帝不辞去普鲁士国王职位。皇帝退位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威廉依然能够通过普鲁士来幕后cāo纵整个帝国。
马克斯亲王正是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才如此失态。被德意志资本家、mínzhǔ党派和大学教授视作“mínzhǔ和zìyóu的象征”的马克斯亲王误以为这是威廉的最终决定,心神不宁的他顾不上与皇帝寒暄,异常无礼的径直离开夏洛腾堡宫,试图在皇帝威廉“行动”之前破坏此事。
马克斯找到了军需总监鲁登道夫和帝国首相弗里德里希冯黑德林,于是世界近代史上极其荒诞的一幕发生了:
1917年6月10rì下午。柏林飘着小雨,马克斯亲王、鲁登道夫和弗里德里希冯黑德林首相达成协议,巴伐利亚人随后在未经皇帝授权的前提下,通过柏林沃尔夫通讯社发表了下列声明:
“皇帝兼国王已经决定退位。在有关皇帝退位、皇太子放弃德国和普鲁士的君主地位以及成立摄政内阁的问题解决以前。马克斯亲王将担任临时摄政王,鲁登道夫将军兼任柏林戍卫司令,帝国首相将继续执政。”
直到傍晚,皇帝威廉才从手足无措的侍卫长那里得知这个他已经成为废帝的事实。”大国海魂第七章前卫之死(一)”原本属意由马克斯亲王接任德意志皇帝宝座的威廉愤怒地将起草好的逊位诏书撕得粉碎。
10rì的傍晚,柏林yīn霾依旧,威廉最后一次打量他的夏洛腾堡宫,随后趁夜秘密离开柏林,前往荷兰的多恩。
在残酷的战争间隙,一个时代结束了,一个王朝也结束了。
“一帮被权力迷惑了眼睛的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