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大文豪-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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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找来林子轩的小说,看了《射雕英雄传》。看了《乱世佳人》,当然大多是在书摊上的看的,也有一些没人要的旧报纸。
这些小说沈丛文都很喜欢,不过他最喜欢的还是《边城》。
他刚开始写作的时候模仿过鲁讯,模仿过周作仁。模仿过郁达浮,模仿最多的就是林子轩的《边城》,他也想写一写家乡的人物故事。
只是,《边城》的风格太过另类,不适合北平新文化的氛围。
北平这里的报刊杂志看重的要么是论战性的文章,要么是鲁讯那种批判性的文章,或者胡拾那类有思想性的文章。
在这个时期,《边城》如果不是林子轩写的,想要发表并不容易。
所以说,沈丛文走错了方向。如果他模仿鲁讯的文风,恐怕早就能发表文章了。
当然,真要如此的话,那中国就多了一位泯然于众的写手,少了一位风格独特的作家。
沈丛文听说林子轩要来北大演讲,便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拿出自己认为最得意的文章请林子轩指教,他不知道能不能引起林子轩的注意,可总要尝试一次。
在林子轩演讲的时候,他有所觉悟。
他以前胡乱的看过不少旧书,来北平的时候。他怀里揣着一本《史记》,他觉得林子轩说的对,新文学不能脱离传统文化,那些把新文学和传统文化割裂的做法不对。
他想对那些中途退场的学生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他觉得自己没有那个能力。
散场后,他鼓起勇气追了出去。
看到林子轩和胡拾交谈,他停了下来,等在一边,在两人就要告辞的时候。他才上前大胆的递出了自己的稿子。
沈丛文在军伍里混了几年,略懂的看人,他看得出林子轩并没有重视他的稿子。
林子轩话语间虽然温和,却带着礼貌的客套和疏离,他猜想这次恐怕没什么结果了,只是心里还抱着一丝幻想。
第二天,他没吃早饭,也没有早饭可吃,喝了些凉水充饥,便到了北京大学。
他想要去听国学课程,接触传统文化,虽然以他的基础或许根本就听不懂,但他想要听听看,学习一番。
他没想到林子轩会亲自前来找他,还请他吃饭,给他分析了稿子,讲了应该如何写作。
甚至说他很有写作天分。
这种来自大作家的认可对此时的沈丛文尤为重要。
他写的稿子报社都没有回音,让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我是不是进错了行,是不是不是写作的材料,是不是应该去做点其他的事情。
林子轩的肯定让沈丛文坚定了信心,他觉得今天是他的幸运日。
沈丛文的幸运远没有结束。
林子轩来找沈丛文绝不是教授他如何写作,从而获得小小的成就感,他要给这位北漂青年安排一条能够生活下去的道路。
“在北平我没有报纸,你以后可以把稿子投给上海的《通俗小说日报》,只要写的好,我会优先给你发表。”林子轩保证道,“只是北平和上海离的较远,你也可以投稿给《世界晚报》的副刊,我和那里的主编较为熟悉,就是张痕水先生。”
张痕水在北平的通俗小说领域颇有名气,也是报界的知名人士,沈丛文自然知道。
“明天吧,我带你见一见张先生,你可以和他联系,你有时间吧?”林子轩安排道。
“有,有时间。”沈丛文赶忙说道。
他以前连编辑的面都见不上,只能把稿子放到报社的门房那里,现在却要和主编见面,心里自然愿意。
而且,有了林子轩的介绍,以后他就可以在报纸上发表文章了,生活也有了着落,过往的心酸都烟消云散了。
“好了,今天就谈到这里,我还要回去排演一出诗剧。你对诗剧有没有兴趣?有兴趣的话一起去看看,都是一些相熟的朋友。”林子轩邀请道。
“我可以么?”沈丛文犹豫道。
他谨守做人的本分,林子轩能帮他介绍报社的编辑已经是极大的人情了。
他不知道该不该接受这个邀请,能和林子轩相熟的应该是北平文坛上的顶尖人物吧。
“有什么不可以,咱们年纪相差不大,不要那么拘束。”林子轩拍了拍沈丛文的肩膀,轻笑道,“我看人的眼光不会差,只要坚持下去,你以后一定能在文坛出人头地,走吧,我带你认识一下徐至摩和梁思城那些人。”
徐至摩在北平组织了新月社,梁思城是梁启朝的儿子,他们在北平的文坛很有声望。
沈丛文有点发懵的跟着林子轩走出饭馆,抬头看着瓦蓝的天空,有一群鸽子飞过。
幸福来的太突然,这位来自湘西的青年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地域文化的隔阂
林子轩知道以沈丛文的写作风格和鲁讯永远混不到一块去,他的乡土文学和这个时代的革命文学一点都不搭配。
1948年3月,郭沫偌写了一篇斥反动文艺的文章。
文章中将沈丛文定为“桃红色”的“反动”作家。
这篇文章被贴在北大的校园里,在北大的教学楼上挂出了“打倒新月派、现代评论派、第三条路线的沈丛文”等大幅标语。
沈丛文和郭沫偌的矛盾早已有之。
1930年,沈丛文就一再指出郭沫偌的创作是失败的,不适合写,空话太多,郭沫偌的“并不比目下许多年青人更完全更好”。
还说郭沫偌的文章只适合于檄文、宣言、通电,“一点也不适宜于”。
1931年,沈丛文发表论中国创作,在论及创造社的郭沫偌和郁达浮、张资评的时,他说:但三人中郭沫偌,创作方面是无多大成就的。
“方面他应当放弃了他那地位,因为那不是他发展天才的处所。”
这就难怪郭沫偌要秋后算账了。
其实,沈丛文并没有贬低郭沫偌其他方面的成就,只是就而言,郭沫偌的确不擅长。
所以说,以沈丛文的写作方向和思想觉悟来说,只能和徐至摩这类提倡纯文学的人混在一起,太复杂的东西他弄不明白。
林子轩带着沈丛文来到石虎胡同,他们排演齐德拉的时间非常紧张。
作为泰戈尔在中国的翻译,徐至摩要全程陪同泰戈尔的活动,只有泰戈尔休息的时候他才有时间,而林徽茵父女的时间同样需要协调。
泰戈尔在北平大部分的时间在讲学,还要到各处游览,可谓非常的繁忙。
林子轩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这个时候泰戈尔要午休,还要有一段时间用来冥想。
他向新月社的成员介绍了沈丛文,称赞沈丛文很有写作的天赋。
虽然沈丛文衣服老旧。一看就知道家境不太好,神情拘束,有点放不开,但有了林子轩的大力推荐。相信这位年轻人很快就会在文坛有一番作为。
林子轩可是轻易不夸赞人的。
他特意和徐至摩说起以后多照顾沈丛文一下,毕竟沈丛文的生活处境不怎么好。
他没有直接给沈丛文钱,或者给沈丛文买一身体面的衣服,那样看起来是对沈丛文的照顾,其实是伤害了沈丛文的自尊。
这位来自湘西的青年内心颇为敏感。只要把他介绍给北平文坛的人物,相信他能够在这座大城市里好好的生活下去。
齐德拉的排演继续下去。
沈丛文第一次来到这种文人聚会的场合,和这些北平文坛的出名人物互相介绍,他就好像找到了组织一样。
他对于英文一窍不通,可看着台上几个人的表演,他心中充满了快乐。
下午徐至摩还带着沈丛文去听了泰戈尔的讲课,然后送他回去。
当沈丛文回到那间狭小的房子时,感觉这一天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他不愿意入睡,担心一觉醒来发现这真的是一场梦。
当然。也是因为兴奋的睡不着。
但想着明天还要去见世界晚报副刊的主编,他强迫自己躺下休息,不能精神萎靡的去见张痕水先生,毕竟他以后就要靠写稿子生活了。
林子轩和沈丛文约在世界晚报的编辑部见面。
世界晚报创刊于14年4月1日,还是一份比较新的报纸。
报社的创办人成社我做过北平益世报的编辑,在北大组织过编译社,办过真报,当过教育部的秘书。
但似乎都不能“说自己想说的话,说社会大众想说的话。”
于是,成社我当了大衣和手表。凑了200元,以自己的私宅作报社,办起了一张四开四版的世界晚报。
该报初期一版为全版广告,二版为中外要闻。三版有各地新闻、要闻简报,四版为副刊,叫做“夜光”,刊发连载和文艺随笔。
报社设在北平手帕胡同35号成社我的住宅,他的妻子是他的好帮手。
报社没有印刷设备,报纸由私人印刷局代印。
这个时期的报纸。多由报贩子批购零销,批发价一般是打七折。
成社我有意要打破这一书报市场的秩序,提出五折优待,于是报贩们纷纷转向批购世界晚报,使晚报迅速占领了市场。
一个月下来,依靠报纸敢说真话的风格和张痕水的春明外史吸引了不少读者,从而打开了销路,有了两千多份的销量。
此时的世界晚报只能算是小报。
林子轩的通俗日报自从变成每日发行后销量大增,有三万多份,发行量仅次于申报和新闻报,成为上海市民消遣娱乐的主要报纸。
他看了看世界晚报的办公环境,说实话实在是不怎么样,不过成社我这个人倒是一个办报的人才。
万象书局在北平有发行网点,但这个时代地域文化的隔阂较为严重。
比如上海人喜欢看的杂志,北平人不一定喜欢,上海人喜欢时尚潮流,外国的新鲜消息,北平人喜欢政治话题,国内的时政要闻。
所以在上海畅销的杂志,北平人可能根本就不感兴趣。
林子轩想要找一位熟悉北平环境的报业人员来为万象书局打开局面。
以万象杂志为例,可以根据两地的文化差异办两个版本,上海版在南方发行,北平版在北方发行,每个版本都有当地人喜欢看的内容。
这就和美国的时代周刊一样,它后来就推出了国际版、欧洲版、亚洲版等等。
林子轩准备和成社我谈谈,打算注资世界晚报,在北平建立一个万象书局的翻版。
不过这件事不能急,还需要观察。
等到沈丛文来到手帕胡同,林子轩带着张痕水和沈丛文找了个地方吃饭,介绍两人认识,顺便打听成社我的为人。
张痕水对成社我称赞有加,虽然成社我较为节俭,甚至节俭到吝啬的地步,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他没钱呢。
如此林子轩便放心了,他选择合作对象,一看才能,二看。
就在这个时候,晨报副刊刊登出了林子轩在北大的演讲,他提倡的传统文化和西方文化都要兼顾的观点在北平的文化界和思想界引起了极大的争论。
第二百二十四章第三条路
林子轩的文章叫做《中国文化和西方文化之我见》。
他开篇就提出了中国文化和西方文化并不矛盾,也不对立,而是可以互相融合,相辅相成,从而形成有中国特色的新文化。
中国文化偏向于精神,可以称为精神文明。
西方文化偏向于科技和物质,可以称为物质文明。
当两种文明碰撞的时候,没必要一味的推崇一种文明,从而把两种文明人为的割裂开来,而是应该用开放和包容的心态,接受新文明的同时,继承旧有的文明。
精神文明偏向于道德,物质文明崇尚科学。
两者的融合能够让我们在追求科技的同时谨守道德的底线,有了道德的约束才能更好的发展科技,这是互为补充的关系。
他批评了新文化的过激论调,指出全盘否定传统文化的弊端。
那就是失去本民族文明的根基,一味的推崇西方科技,最终就是被西方文明所同化。
他还批评了保守势力思想的狭隘,对于西方文化,不能一味的排斥,要敢于接受新的文明,不能固步自封。
林子轩第一次提出了新文化的第三条路的观点。
对于传统文化的继承问题,他提出了要有选择的对待,取其精华,弃其糟粕。
比如封建礼教中对于女子的迫害应该批判,而一些基本的道德准则要继承。
儒家提出的“仁义礼智信”是中国社会普遍的道德规范,难道也要批判?
儒家文化中也有真儒和腐儒,不能一概而论,孔子的儒学和程朱理学差异很大,所以我们要研究传统文化,从而加以区分。
西方文化同样驳杂,只是一个统称,美国文化和欧洲文化不尽相同,欧洲各国的文化也不相同,西方各国的文化之间也在争论不休。
不要看到是从西方传来的就是好东西。盲目的崇尚西方文化,只有适合中国的才合用,否则脚上穿着小码的鞋子,不仅走不快。还要活受罪。
林子轩的文章可以说把目前中国思想界的学者差不多都批判了,自然引起了强烈的反弹。
有人说林子轩是在唱老调,在清朝末年洋务派就提出过“中体西用”的论调。
这是洋务派向西方学习的指导思想,也就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
“中学”指以三纲五常为核心的儒家学说,“西学”指近代传入中国的自然科学和商务、教育、外贸、万国公法等社会科学。
以儒家学说为根本。以西方科学为实用。
这是在歪曲林子轩的观点。
洋务派的“中体西用”可没有批判儒家学说的意思,反而是为了维护儒家学说的正统地位,也就是封建体制,是为清政府继续统治服务的。
林子轩赞同批判传统文化,和洋务派的观点截然不同。
保守势力认为林子轩是打着传统文化的旗号提倡西方文明,中国文化具有独特性,不能和西方文化融合,那是对传统文化的玷污。
他们极端排斥西方文化,不允许西方文化进入中国。
以陈独绣为首的激进派则认为林子轩是对保守势力的妥协,新文化以打倒旧文化为目标。不需要妥协,他们反而觉得还不够激进。
于是,在保守派眼中林子轩是激进派,在激进派眼中林子轩是保守派。
不过,也有少数人觉得林子轩的这种观点很新颖,把中国和西方两种完全不同的文明进行融合,这是一项很有开创性的工作。
在接下来的几天内,这种争论甚至超过了泰戈尔的新闻。
对于林子轩所谓的“第三条路”,各方把林子轩定义为了“妥协派”,就是既不赞同保守派。也不赞同激进派。
对此林子轩颇为无语,他并不是妥协,而是提出了一种可行性的方案。
但保守派和激进派在论战中只看立场,不去管林子轩的观点有没有可行性。就算他们觉得林子轩的说法有点意思,也不会理会。
这就是这个时代思想界的混乱状况,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坚持的是对的。
同时,对他歪曲的攻击也不少。
甚至有人认为林子轩的那首《沁园春》是用来吹捧泰戈尔的,把泰戈尔当作这个时代的风流人物,为此不惜贬低历朝中国的皇帝。
这种不了解事实而随意歪曲的情况也是民国文坛的一种风气。
他们还拿林子轩写通俗小说的事情说事。认为林子轩就是藏身在新文化中的蛀虫。
同样有人用林子轩写外国小说的事情证明林子轩是西方文化的代表。
总之,因为一篇文章,林子轩成了众矢之的。
这里面还有几个原因,以往林子轩虽然名气大,却很少参与论战,就算是论战,也是点到即止,不会有什么倾向性。
这一次,林子轩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还是一种两面不讨好的观点。
很多人终于找到了机会,攻击名人可是成名的捷径,这一点创造社已经证明过了。
以后他们也可以吹嘘,林子轩算什么,还不是被我骂的无话可说。
还有一点就是这里是北平,而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