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兽-第1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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屁颠屁颠地凑到了赛秦琼左近,那青皮混混蜜着嗓子应道:“听着赛爷您打发人来招呼,那可不就全伙儿都来了?”
“废他妈话——拢共来了几个人?”
“六个呀!”
“六个?!他妈的快给我追。。。。。。。”
“赛爷您说什么?追啥?”
“他妈眼面前可就站着你们六个废物点心,那方才跟我搭腔的人是鬼?麻溜儿追啊,那王八蛋可是他妈把炕上物件全都弄走了。。。。。。。”
PS:注释1:(坟耙子,指的是北平城城郊一些配制各种害人药物的闲人。因为这些害人药物大多味道恶臭,使用的原材料也大多来路不明,再加上配制这些药物的闲人故作神秘,在以讹传讹之下,这些配制药物的人便被传说成从坟墓里刨出尸体或是棺材板配药的邪门人物,就此有了坟耙子的名号)
第二百五十三章 阴私手段
拧着脖子甩着手,吊着裤裆抖着腿,生得身形魁梧、脑门上还有三条黑紫色老伤疤的杠子三一边摇晃着手里头的钥匙串顺着大牢里的夹壁墙胡同遛达,一边吊着嗓门朝着那些个在监房里头或是呻吟哭喊、或是横眉怒骂的犯人叫嚷道:“都他妈消停着点儿,这辈子能有福气上巡警局大狱里走一遭的人物,那可都算是祖上积德,这才能叫你杠三爷见天儿的伺候着你们这帮玩意!我说,有事由的可麻溜儿的,别叫杠三爷操心!”
伴随着杠子三那拿腔作调的吆喝声,从夹壁墙胡同两旁的一些监房铁栅栏中,一只又一只的巴掌悄没声地伸了出来。每一只巴掌中,也都攥着一张写了歪七扭八血色字迹的破布条。
熟门熟路地把那些巴掌中抓着的破布条收到了手中,杠子三乜斜着眼睛看着那些个把破布条递到了自己手中的犯人,依旧是吊着嗓门吆喝道:“都说吧,啥事?”
“求您上外边全福当铺递个话,就说天青无雨风不起,野渡无人舟自横!但凡您能把话带到,当面您就能得着这个数儿!”
“药渣胡同口儿朝南第五家,见着了那户人家,叫他们豁出去典房子卖地,也得赶紧把我弄出去!家里头遭了这样的横祸,多了也许不了您的,就这数儿吧?”
“鼓楼底下拿白灰画三个元宝,再把这布条裹上石头扔旁边就得!完事了您上鼓楼南边一棵老榆树底下瞧瞧去。。。。。。。”
“杠三爷,我可实在是拿不出钱来了!可我真心是冤枉啊,我求求您替我捎个话。。。。。。。”
狠狠将那许不出实在好处的犯人递过来的血书扔到了地上,杠子三收拾好了那些个被犯人拿来当成信物的破布条,这才一摇三慌地扭头顺着夹壁墙胡同回到了值班的屋子里。胡乱把那些破布条扔到了抽屉里。
顺手从抽屉里摸出来一包拿老荷叶包着的酱猪头肉,再打桌子底下掏出来半瓶老白干,杠子三荒腔走板地哼哼着粉戏的段子,美滋滋的就着酱猪头肉喝起了小酒。
就像是杠子三这样搁在四九城巡警局大牢里领一份差事的人物,甭瞅着没品没衔薪水少、见天儿还都得耗在这大牢中的值班屋子里磨阳寿、耗光阴。可私底下能得着的好处,从来也都不必旁的官面衙门口儿少。
照着巡警局大牢里头的规矩,但凡是有新送进来的犯人,值班的巡警当面就能得着一份床铺钱,这才会给那新来的犯人寻个能有床板躺下的监房。
等得那新来的犯人寻着了容身之地,另外还得再拿一份水土钱送到大牢里巡警手中。这才能免去了大牢里见面一顿杀威棒的毒打。
在这之后,还得有伙食钱、被窝钱、水钱、风钱一应名目,就连坐马桶上出恭,那都得交一份茅厕钱才行。
但凡是这其中少了一样,也都用不着狱警自己动手,一歪嘴、一挤眼之下。那些个监房里的牢头顿时便能领着身边好几个帮闲把那拿不出钱来的犯人一通毒打。轻了三五七天趴地上动弹不得,重了也不过报个犯人畏罪、狱中自尽,也就一了百了!
除此之外,帮着犯人采买些物件、朝着外边通些风声,这些个活儿可也都不能白干,全都得是能得着了真金白银,大牢里的狱警们才肯挪动腿脚辛苦一遭。有那运气好的主儿一年折腾下来。楞就是能在四九城里攒出来一间铺面。甭瞅着身上还都穿着巡警局里的官衣,可私底下老早就是四九城里有一号的掌柜东家!
都还没等杠子三喝上几口老白干,打从值班的屋子外面猛地走进来个穿着长衫、扣着礼帽的健壮汉子,低着脑袋便把提在手里头的一个点心包搁到了杠子三面前的桌子上。
斜阳瞅了瞅那搁在桌子上点心包,杠子三爱搭不理地朝着那只露出了半张脸的健壮汉子吆喝道:“知道价码儿么?瞧一眼五块大洋,说句话十块整数,要想着过手递东西物件,二十大洋一个子儿都不能少了!”
压根都不搭理杠子三的话茬,那拿着礼帽遮了自己大半张脸的健壮汉子却是回身轻轻关上了值班屋子的房门,这才朝着坐在桌子后边的杠子三微微一拱手:“今儿我来见杠三爷。倒还真不是为了这芝麻绿豆似的小事!杠三爷,咱们谈笔买卖?”
眼睛一亮,才喝了几口老白干的杠子三顿时来了精神:“这位爷,您是说。。。。。。。谈笔买卖?您是。。。。。。哪路的?”
微微一摆手,那健壮汉子低沉着嗓门朝杠子三应道:“杠三爷。咱们俩可都明白,这买卖就是一锤子的事儿,日后咱们俩能不能再见着面,那可还且得两说。您也甭打算着跟我盘道儿,咱们也都甭说那些个片儿汤话!我这儿问您一句——收拾个人,啥价?”
转悠着眼珠子,杠子三毫不迟疑地说道:“没瞧出来您这位爷还是一内行?!得嘞,我这儿也不耽误您功夫——这要是寻常不大丁点的人物,那一条胳膊一百大洋、一条腿二百,聋、哑、瞎五百,失心疯一千!这要是您要买个一了百了、安心如意,那您交您买点心那铺子里两千大洋,三天内我就能给您一准信儿!”
依旧是低沉着嗓门,那健壮汉子很是门儿清一般地摇了摇头:“这要是不大丁点的人物,我倒还真犯不上等到今儿您杠三爷当值的时候才来!杠三爷,实在话给您撂这儿——相有豹的一条命,啥价?!”
瞪圆了眼珠子,杠子三好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讶声朝着那健壮汉子叫道:“相有豹?那您是。。。。。。。”
再次一摆手,那健壮汉子沉声低喝道:“杠三爷,有些事儿您心里明白就成!这要是把话说出来,咱们可都不方便!”
犹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杠子三软塌着身板靠在了椅背上,有气无力地朝着那健壮汉子应道:“这买卖做不成,您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我还就真不怕告诉您,这相有豹刚叫送进来的时候,巡警局里头可就有人交代过。要好生照应着这位人物!要是我这儿接应了您这单买卖。。。。。。怕是我这身官衣穿到了头儿且还不论,这条小命能不能留住那也得两说!”
像是早料到了杠子三会如此回话一般,那健壮汉子依旧是沉声低喝道:“杠三爷,这样的活儿您可也不是没干过!当年您能顶着那么大雷,一个人收拾了那位四九城中出了名的打行人物,现如今您怎么就不能收拾了那相有豹?”
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脑门上那三条黑紫色的疤痕。杠子三倒是着实叫这健壮汉子一番话说到了心里头!
也就是在杠子三刚穿上这身官衣、在巡警局大牢里领了这份差事的时候,四九城里有一位出名的打行人物行事失风,叫人给拘押进了巡警局大牢里。为防这位打行人物撂出来身后边雇主名姓,雇了那位打行刀手的雇主私底下许了个颇大的价钱,想要叫那位打行人物在大牢里来个无疾而终,这才能遮掩了许多拿不上台面的故事!
可问遍了大牢中那些个啥钱都敢收的狱警。倒是还真寻不出来一个敢收拾这打行人物的主儿。一来是因为这位打行人物身手了得,寻常十来号壮棒汉子轻易都拢不到他身边。二来这打行人物对江湖上那些个路数也都是门儿清,哪怕是狱中饮食,也从来都是叫拿钱叫狱警打从大牢外边买来之后一同享用。真想在饮食中暗地里下黑手,那可也着实难成!
说来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刚当了狱警的杠子三着实是眼热那雇主许下的好处。咬牙应下来了这拿命换钱的差事。
仗着还有几分酒量,杠子三趁着替这位打行人物采买饮食的档口,悄悄在酒水中兑上了些烧锅作坊里熬出来的酒头子(注1),豁出去一条小命陪着这位打行人物狂喝滥饮,趁着这打行人物大醉之下,这才抽出来腰间皮带勒到了那打行人物的脖子上。
虽说是大醉酩酊,可那打行人物身上功夫毕竟还在,挣扎挤撞之间,愣是把杠子三的脑门挤在监房栅栏上,生生磕出来三条消褪不去的黑紫色伤疤。这才叫杠子三取了性命。
经此一事,杠子三这敢拿命换钱的名头自然是流传了出去,真名实姓倒是全然叫人忘了个干净。。。。。。。
像是要给杠子三吃下一颗定心丸一般,那健壮汉子慢慢朝着杠子三伸出了两只巴掌,轻轻地来回晃悠了两遍:“杠三爷。当年您敢拿命挣下来一份家业,现如今也该是能瞧出来这能叫您发财的路数不是?我这儿给您出个价儿——您搁在四九城里那两家铺面能值多少钱,我们这儿全都给您找补上!除此之外,您再得这个数儿?”
盯着那健壮汉子伸到了自己眼面前的巴掌,杠子三略作犹豫,方才缓缓地应道:“这事儿。。。。。。。您容我琢磨琢磨?”
“杠三爷,过了这村儿,可就没了那店!您如今在这巡警局大狱里一年辛苦下来,又能挣着多少?只要是您接应下来这份差事,这笔钱估摸着也够您一辈子吃用逍遥了吧?”
“这事儿太大,我这眼面前。。。。。。。。您容我。。。。。。。”
“再给您添一番,您给句痛快话?!”
狠狠一咬牙,杠子三抓过了桌上的老白干猛灌了几口,喷着酒气低声喝道:“这事儿。。。。。。。我应了!”
PS:注释1(酒头子通常为土法酿酒作坊中刚刚蒸馏出来的液体,浓度较高,常人误饮之后,往往会导致酒精中毒,严重时甚至危及生命)
第二百五十四章 地藏谛听 (上)
置办了荤素冷热几个小菜,烫得了香气四溢一壶老酒,杠子三手里头端着个掉漆损边的大托盘顺着大牢里的夹壁墙胡同走到了头儿,这才把手里头的托盘搁在了地上,伸手从怀里摸出来一把贴肉藏着的铁钥匙,带着几分颤抖打开了夹壁墙胡同尽头的那扇大铁门。
老话说狱有深浅、牢有高低,这简简单单八个字里头的讲究学问,却是外行人一辈子都难得学会的路数。
粗粗论起这狱有深浅、牢有高低的路数,说的便是想从大牢里头把人给捞出来,那就得瞧着想捞出来的这人犯的究竟是啥事。这要是寻常的殴斗窃盗、欺瞒讹诈,犯人坐的自然就是浅水低牢。平日里十好几个犯人挤在一间监房里头,狱警也都压根懒得搭理这样的人物。再要是搁在大牢外头有几个实心朋友帮着操持,说不好请了大牢中的狱警喝过两回大酒、求着那喝的酩酊大醉的狱警朝上报一个犯人身染恶疾、需延医救治,再寻几户稳当殷实、搁在四九城里有能有一号的铺保在保单上按过了手印,那犯事的人物不出三天就能重回四九城街面上横着膀子晃悠。
可要是这犯人是招惹了不该碰的人物、犯下了捅破天的罪行,那刚进大牢里坐着的可就是深水高狱。平时一人一间单间儿歇着,狱警也都多耗上几分精神盯着,再想要从大牢里捞人可就着实得费上点儿心思。
搁在民国初年那会儿,有一位富家阔少勾引了一户富商家新纳的小妾,彼此间浓情蜜意之时却被那白发苍苍的富商抓了个正着。争斗撕扯时一个不留神,那富家阔少仗着年轻力壮,竟生生把那富商一拳打得仰面摔倒在地,当场便是一命呜呼。
眼瞅着摊上了人命官司,那富商家里头更是不依不饶地非得闹个一命抵一命才肯结案,那位富家阔少家里头银子花了无数、人情托了无穷,却也只能眼睁睁瞅着行刑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近!
也就在这一筹莫展、走投无路的档口。大牢中一位积年狱警在得了无数好处之后,倒是仗着几分酒意给那富家阔少家中出了个主意——花钱买一副脏药给那富家阔少喝下去,半个时辰之后就得口吐白沫、浑身发凉,瞧着就像是服毒自尽的模样。再打点了验尸的仵作胡乱断个犯人畏罪、狱中服毒,家里头哭哭啼啼当着苦主的面儿把尸首搭出去下葬,这也就能走完了场面上的那些个章程。
等得棺木出了四九城,再请高手大夫配一副解药、扎几枚银针。把那悠悠醒转的富家阔少搭上老早就侯在城外边的马车,从此后隐姓埋名、远走他乡,虽说是这辈子再难与亲人见上一面,可也好歹能逃脱了一条性命延传香火。。。。。。
眼瞅着杠子三开了这扇深水高狱的大铁门,搁在夹壁墙胡同两边监房中关着的犯人差不离全都凑到了监房前的铁栅栏后,伸着脑袋挤在铁栅栏后瞧着杠子三的举动。嘴里头也都是窃窃私语般地议论起来:“瞧见没,这不饭、不审,不提、不刑的档口,杠子三一个人悄悄开门,怕是今儿又得有啥事?”
“杠子三掏腰子请人吃喝,我这儿琢磨着。。。。。。。。今儿估摸着就得朝外边搭尸首了吧?”
“可不能够吧?我这儿进来可算是有小半年的光景了,瞧着朝那扇大铁门里头就送进去七八个人。算上已然叫人捞出去的。眼面前还待在里头的人物可就三、四位,那可个个都是跺跺脚四九城乱颤的主儿!就凭着杠子三就想要拿捏下了那几位爷?只怕是老猫嗅咸鱼——嗅鲞(休想的谐音)啊嗅鲞!”
“您横是忘了早两天叫送进来的那位爷?瞅着可是面生,瞧那身架模样也都不像是四九城里趟江湖道、吃偏食儿的人物。说不好。。。。。。。杠子三今儿奔的就是他?!”
“叫您这么一说,倒还真有那么几分像?这倒是哪路人物这么心急火燎的就得花钱收拾了那位爷呀?瞅杠子三今儿下的这本儿可不低呀?”
“这我可真说不准。。。。。。。。”
犹如虫语叶拂的低声议论之中,杠子三已然重新端起了那掉漆损边的大托盘走进了大铁门中,径直朝着一间收拾得还算是干净的监房走去。
隔着监房前的铁栅栏,盘腿坐在草席子上的相有豹半睁着眼睛、似睡非睡地看着手捧托盘走到了铁栅栏前的杠子三,很有些疑惑地低声朝杠子三叫道:“这位爷。您这是。。。。。。。”
把手里头捧着的托盘朝铁栅栏前一放,杠子三皮笑肉不笑地朝着相有豹一呲牙:“火正门里相有豹相爷,咱们往日里虽说是没打过交道,可就这么几天的光景,您这名头可是在四九城里叫响了去了!您堂口里头来人关照,叫您踏实搁这儿待着,说不好三五天的功夫。您也就能出去了!这点儿酒菜也是您堂口里头的人叫馆子里送来的,大牢里头臭规矩多,我这也就只能替您把东西搁在这儿了,您将就着受用吧!”
朝着杠子三略一拱手。相有豹上半截身子纹丝不动,双腿微微一较劲,猛地从铺在地上的草席子上站了起来:“劳您大驾,这还真不敢当!眼面前我这儿也没啥能拿得出手的,等我打从这儿出去之后,自然有一份人心送上!”
依旧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杠子三露着一嘴黄牙,抬手指了指搁在铁栅栏前的那些酒菜:“相爷您客气!我这儿也不耽误您受用这些酒菜了,您慢慢用着,我前面还忙,这就不陪您了!咱们来日方长,倒还真不在乎眼面前这点儿话头儿上的掰扯!”
眼瞅着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