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师-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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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素灵其实并没欺骗徐真,她确实是张蕴古的后人,也确实被关押在了教坊之中,因为易容的秘术了得,被教坊头人严密看守,以期他日有大用。
然而汉王李元昌为了获取城防的关节,与太子一番计较,又有侯君集从中运作,将教坊筛选的事情丢给了李道宗,又摊派了棘手事务让李道宗处置,落得李无双到教坊,更是使了钱银,让随身女婢提点李无双,寻了徐真同去,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有备而来的。
张素灵只想着要杀权万纪,一个孤苦惯了的女子,又如何受得了堂堂藩王的招徕和允诺,也就从了这李元昌,可她没想到这些突厥人居然会生蛮到如此地步,连汉王李元昌的人,都敢下手侮辱!
她毕竟有拳脚傍身,又有徐真的长刀在手,一来二往这些突厥人也近不得身,可这等反抗,却是激发了突厥人的野蛮血性,四个人双眸爆发雄狼一般的凶光,抽出弯刀来威逼张素灵就范!
她毕竟势单力薄,长刀当啷被磕飞,双手顿时被高大的突厥人反剪,那突厥人捏住张素灵的后颈,一把将她摁在了案几之上,另一只手却将她后背的衣裳撕烂开来,露出大片雪白!
几个突厥人见得这细皮嫩肉,早将自家祖宗爷爷都忘了个干净,靠了上来就要轮番蹂躏张素灵,吓得这张素灵眼泪直落。
虽然她喜作男装,可毕竟是女儿之身,为了在教坊之中挣扎,不至于失了身子清白,才束缚了胸腰,掩盖了姿色,一想到苦守的身子要被这群畜生玷污,她心如死灰,懊悔不已,上了李元昌的贼船,等同与虎谋皮,如今是自身难保了!
她紧咬牙关,寻找着反击的机会,微微扭头,下意识看了徐真那边,却发现一地的绳索和枷锁,独独不见了徐真!
第九十三章徐真施救反遭背弃
世间之事自有因果,怕是不信佛,也脱不得这报应,张素灵自以为赢了徐真,没想到却遭自己人羞辱,徐真反而趁势脱了枷锁。
她正欲呼喊,却被突厥人堵了嘴巴,只能悲愤地流下耻辱之泪,眼睁睁看着徐真离开。
照理说,徐真不该再救张素灵,他也不是那慈悲佛子,反而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的小气睚眦儿,但看着张素灵就要失去清白,他还是动了心。
他赤身裸*体被饿了两三日,力气没剩下多少,又为了运动内功心法和瑜伽术来御寒,早已透支了潜能精血,若悄然离开,也没多大问题,但想要力敌这四个酒后发疯的突厥人,却又力有未逮,再者,就算打倒了突厥人,他也再无力气制衡张素灵,最终还是要落在张素灵的手中。
若出不去,自己手中的那一块长安城防,就要落入李元昌的手中,谋反一爆发,不管李元昌最后是否成功,他徐真都会被视为叛贼!
他不想再相信张素灵,但看着她那哀求的目光,徐真最终还是软了心头,潜行了两步,捡起张素灵被打飞的长刀,如一道魅影一般冲过来,长刀噗嗤一声,刺入一名突厥人的后腰,狭长的刀刃透体而出,刀头不沾血!
那突厥人欲*火焚身之际,却被猝然袭杀,一时也未断气,如那发怒的人熊一般抓住下腹的刀刃,任由鲜血从指缝间流淌,却是反脚将徐真踢飞了出去!
见得手足被偷袭,其他三人将兽*欲化为狂怒,将矛头转向了徐真这边来,丢下张素灵就朝徐真围杀了过来!
好事还未得逞,却折损了一个弟兄,突厥人如那发狂的野兽,说不得要将徐真撕成肉沫子!
张素灵惊魂甫定,心中第一个念想就是逃出这地狱般的狼窟,她自小孤苦,并无任何信任之人,深知生存之道,为了活下去,又何惜出卖朋友?再者,在她眼中,徐真并非朋友,只不过是个傻到以身涉险去救他人的蠢蛋罢了!
念及此处,她咬了咬牙就要冲出地牢,可看到徐真苦苦支撑,形容枯槁却宁死不屈,如那饿瘦了的猎豹反抗虎群一般凶悍,她却停住了脚步!
若她离去,徐真必定会死于这几个突厥人的手中,徐真不曾弃她而去,她若离开,心中将永生背负徐真的恩情!
但若她不离开,以她的武艺,就算加上一个徐真,最终也战胜不了这几个突厥人,到头来还是要受辱!
过往在教坊之中保全自己的一幕幕不断闪现而过,张素灵挣扎徘徊,最终却没有踏上通往地面的阶梯!
她紧咬贝齿,红唇泛白,束紧了衣裳,低喝一声,一脚将那受伤的突厥人踢翻,抽出他背后的长刀来,再复一刀,刺入心腹之中,鲜血喷溅了她一脸!
敌人的热血点燃了她的凶悍斗志,见得徐真左右不支,前后被围,身上多有刀伤,她也不及权衡高下,挥舞了长刀就冲入合围,仗着长刀将三个突厥人逼退开来,搀起了徐真!
徐真确实到了强弩之末,大半个身子都依靠在了张素灵的身上,心知这丫头也没底气,当即在她的耳边低声道:“姑娘切莫慌张,我的衣服上有机巧,如今只能冒犯则个了!”
张素灵还未反应过来,徐真已经顺着她光滑细腻的后背,将手伸到了她的蜂腰处,再往下一探,才触及到臀部的一处暗袋,摸出了一把粉末来!
这张素灵还觉着古怪,为何徐真的官服如此沉重,原来却是藏了这么多的机关,但想着徐真温热的手探入自己的实在让人心旌荡漾
不待她发作,徐真已经触发了火石,左手掌中轰然冒起一股烈火来,将他映照得如同神子下凡一般!
“北方的狼人,何敢触犯阿胡拉的使者!”
徐真用纯正的突厥话一声怒骂,那三名正想冲杀过来的突厥人顿时刹住了脚步!
虽然善于弄火,但由于张素灵取走了自己的衣物和机关,徐真此时手上没有任何防护,说不得又要经历一次手掌被烧的惨剧,好在火药拈取适宜,徐真连忙将烈火投掷了出去,吓得那三名突厥人连连后退!
趁着这番骚乱,徐真又探手到张素灵的私*密之处,然而火药却因上次沿途遗漏,并未剩下多少,徐真只能粘住那条皮带,抹出三支飞刀来,暗扣在了手中。
这几个突厥人也是刀头舔血习惯了的狠辣角色,徐真召火也只是暂时震慑了片刻,这三个无信之人就冲了上来!
“跟紧我!”
徐真朝张素灵沉声嘱托,甩手就掷出飞刀,突厥人怪叫一声,用弯刀打落徐真飞刀,徐真想要夺过张素灵的长刀,后者却警惕,长刀如同救命稻草,不肯放手,徐真无奈,只能抓住张素灵手腕,手把手挥舞长刀,二人相贴着身子,想要冲到出口处!
如此这般,徐真受到掣肘,无法发挥精湛刀法,却是被突厥人逼了回来,手臂上又吃了一刀!
“蠢女人!快放手!”
徐真大骂一句,张素灵却不是不想撒手,而是刚才徐真取火药的时候,将她后背绑缚衣服的扣儿都给弄脱了,她如何不贴着徐真,清白身子就要见光,虽说生死之间无法顾及,然而她却不愿再受此耻辱,只是贴着徐真不放开!
无奈之下,徐真只能硬着头皮,就像背着张素灵一般,二人却也慢慢养出了默契来,只是毕竟受到三人围攻,每次受伤,徐真必定首当其冲,给这张素灵当了挡箭牌!
他体力有限,张素灵毕竟是主力,徐真如指点引导,她则步步紧趋,突厥人越发猖狂起来,弯刀大开大合,金铁相击,火星四溅,却是险象环生!
徐真几次突围不得生路,又要摸飞刀,紧要关头,也不知摸了张素灵什么要紧的地方,那姑娘家羞臊之下,手中长刀没个章法,拿捏不住,却被弯刀给打飞了出去!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徐真心头大骂,手头就只余下两支飞刀,简直到了穷途末路,见得突厥人又围杀上来,却不再贸然射刀,后退到墙壁处,实在无奈,飞刀前后而至,好在距离甚近,正中一名突厥人咽喉!
剩余两名突厥人哇哇怪叫,充满了仇恨的怒火,劈头盖脸就砍将过来,徐真和张素灵面如土色,心头大叫:“此番死矣!”
张素灵贴着徐真后背,没来由觉得满足,只觉从小到大,从未有过如此安稳的感觉,就像靠在了高山后面,遮风避雨,眼下虽将死,却是了无遗憾。
眼看突厥人的刀就要落下,背后却突然响起一声娇叱,跟踪而来的凯萨终于赶到,飞身上来,左手刃横削而来,突厥人咽喉鲜血喷薄而出,凯萨弯了腰身,如狸猫一般灵巧,右手刃刺入另一名突厥人的心胸,呼吸之间突袭得手!
她本就是行走于暗夜之中的顶尖刺客,这两名突厥人以为大局已定,没了提防之心,却是死得不明不白,连凯萨的真容都不曾见到。
徐真见得凯萨来救,心头顿时松懈下来,然而还未呼出那一口浊气,咽喉处却被张素灵用簪子顶住!
凯萨手起刀落,杀人干脆利索,见得张素灵制住徐真为质,知她想要逃脱,也不为难,收了刀势,冷静说道:“别为难我家小哥哥,我放你离去便是。”
今夜一战,若没有徐真救援,她张素灵又岂能保住清白?
非但如此,哪怕被突厥人玷污身子不说,就是走脱了徐真,她到汉王那处,横竖也是个死罪,但为了生计,她又不得不挟持徐真以自保,虽是无奈,但连她自己都有些厌恶自己的以怨报德。
见凯萨大方放行,张素灵也不敢松懈,挟着徐真往出口处挪动,正要跟徐真说些歉意的话,没想到背后却突然冒出一个高壮如人熊的黑须大汉子,一柄横刀冰凉凉架在了她的脖颈之上!
“小娘子切勿动手,哥哥我手里没分寸,你的簪子可快不过我的刀头!”
周沧嘿嘿一笑,露出森森白牙来,张素灵心知逃脱无望,只能愤愤咬牙,将徐真给放开。
直到此时,徐真才大难得脱,虚惊之下,再也承受不住,闭眼昏了过去,凯萨趁势扶住自家男人,眼中满是疼惜和悲愤。
张久年等人也赶将过来,将徐真给接回了府邸,又秘密将张素灵给关押了起来。
徐真久不得米水入腹,醒来之后喝了温热肉粥,精气神都恢复了过来,连忙让人将张素灵给带了过来,命她写了手书,暗自送回到汉王处,免得打草惊蛇。
信中却说有人劫狱,她张素灵将徐真给救了出来,安置在了秘密之处,让汉王无需担忧,一切按计划行事。
他知晓汉王多疑,必定会找张素灵求证,能否骗过汉王,关键还在张素灵是否肯合作,如此一来,就需要他徐真去说动张素灵,让张素灵从了他徐真,临阵反戈,共同化解这场谋逆的诡计!
第九十四章张家老宅故人现身
都说乱世出英豪,自有那天选之子应运而生,然平定之治世却多红颜祸水奇女子,说起来这张素灵也算得不让须眉的奇女子。
她确实是张蕴古之遗孤,也确实被收容到教坊为奴为婢,少时面容丑陋,多受使唤和打骂欺辱,性格逐渐孤僻起来,却最惯察言观色,模仿诸生百态。
女大也有十八变,年岁越长,这张素灵却越发艳丽,为自保清白,她就开始装模作样,每有达官贵人到教坊挑选女子,她就换个男儿身,到得最后得了易容秘术,越发不可收拾,教坊觉着奇货可居,就严加管束,有时甚至将其锁了起来,求出而不得。
且说这张素灵被周沧几个拘回神勇爵府,自知徐真不肯放过她,心思着逃脱的计谋,没想到却等来了张久年。
张蕴古被斩之时,她也才四五岁的年齿,然天生聪慧早熟,认不得周沧等一干家将,却认得张久年这个大管家。
当初她母亲深得张蕴古宠爱,却被主母和其他姨娘排挤,也多亏了张久年出谋划策,另寻了宅子安置母子,这才相安无事,说起来,张久年也算是她家的恩人,二人虽十余年未见,但面目依稀,经历短暂生疏之后,慢慢回忆起张家往事来,心中不免唏嘘。
张久年也不提徐真的恩惠,更不劝张素灵归附于徐真,只问些生活的艰辛难事,想着张素灵这十几年的经历,真真也疼煞了人心。
张素灵警惕惯了,起初也只是囫囵应付,到最后却被这老管家勾起了伤感,多年委屈如瀑如流地倾倒出来,惹得双眸红肿,却又咬牙强撑着。
张久年于心不忍,就开口说道:“大小姐,老奴与兄弟几个流落矿洞为奴,几近苦死,若非徐家主公相救,今日也不得相见,小姐或不喜主公为人,老奴也不敢劝说小姐,若小姐真个儿想要离开,老奴拼了身家,也替小姐说个情,主公必定会准允,只是小姐要跟着做那逆反的大事,老奴却不得不狠心阻拦,实不想看到小姐误入歧途也!”
张素灵见老管家说得情真意切,也是颇多感怀,然她心系父母大仇,势必要杀了权万纪来报仇雪恨,单凭她一个孤单柔弱女子,又如何能够成事,只有铤而走险,做了汉王的鹰犬。
张久年心知她的念想,遂建言道:“徐家主公也是个懂得筹谋的人,又深得圣上青睐,小姐何不问计于他,若果真能帮小姐把仇怨给化解了,还张老爷一个清白正直的名声,就算委身于他,岂不比从了反贼要好?”
张素灵想起教坊戏耍徐真,却被徐真反吻了香唇,心思涟漪阵阵荡开,又念了徐真在地牢之中不离不弃的义举,遂默许了下来,跟着张久年来到了徐真的书房之中。
此时徐真疮口发作,坐卧不安,只着了内衫,房中点了暖炉,由刘神威治理着伤势,纵使百般痛楚,兀自咬牙坚持。
见了张素灵来拜访,徐真不好有辱斯文,就披挂了一件衣裳,让张久年送了刘神威出去招待。
张素灵跟徐真也是一对冤家,打打闹闹了这许多场,已经算不得陌生人,徐真也不见外,请了张素灵坐下,终究还是打破了沉默的局面。
“张姑娘,我知你背负大仇怨,但若执迷不悟,继续为虎作伥,非但报不了大仇,反而将自身也搭了进去,那几个突厥人的行径…姑娘想必也清楚,敢问汉王手下又有多少人肯善待姑娘,哪怕最终成了事,姑娘果真觉着他会兑现了承诺?”
“这等恶人连自家亲属都要祸害,又如何能让姑娘善了?只怕事情败露,免不了要找些替死鬼,将姑娘拉出来当了垫背的无辜之人!”
“徐真不才,不敢说些大话来许诺什么,但我敢向姑娘保证两件事情,一是权万纪必不得好死,二是定能还张家老爷一个清白!”
徐真这两个承诺并不需要担心无法兑现,因为过不了多久,等汉王李元昌反叛失败,齐王李佑就会举兵,而齐王造反的导火索,正是杀了他的老师,那个人就是曾经教导过吴王李恪的权万纪!
为了假扮徐真,张素灵早已将所有关于徐真的情报都熟记下来,当她知晓徐真乃祆教神使,曾经展现过神迹云云,心中不过将徐真当成装神弄鬼的假神汉罢了,今日见徐真再发狂言,心里也不太相信。
可当她抬起头来,与徐真四目相对之时,心底却又涌起一股信任来,总觉着这男人的目光有种莫名的力量,让人感到安稳,好似这男人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得到应验一般。
她当初也是走投无门,报仇心切,又受了旁人蛊惑,这才成了汉王的手下人,如今得徐真三番四次相助和不计前嫌的接纳,张久年等张家遗老都归附于徐真的庇护,张素灵也就不再作他想。
“我…我可以帮你做事…但…但却不会做那内房伺候的丑事…”张素灵大概也听说徐真在军营之中随身带着侍女,还为了自己的女眷放走吐谷浑贼虏的不实内幕,当日教坊戏耍又被徐真强吻了一嘴,皆以为徐真是那好色之徒,故将丑话说到了前头来。
徐真一脸愕然,醒悟过来之后不禁心中暗骂,你哥哥真就长了一副浪荡模样?不过他也不是那逞口舌的肤浅汉子,想要张素灵死心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