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师-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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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真终于验证了自己的猜测,但他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一路走来,他已然将高仁武当兄弟一般对待,可如今看来,高仁武乃高句丽王族,未必没有想要借助自己力量回国复辟的意图。
兄弟之间一旦有了功利性,情义自然难免受影响,徐真心里不是滋味,高仁武也多有愧色。
山寨物资紧缺,也没什么好招待,高惠甄命人奉上一种迷糊,权当茗粥来喝,高仁武和宝珠几个甘之如饴,徐真却没甚么胃口。
又坐了一会,徐真正想向高惠甄打探一下图壤城的情况,门外却一阵骚动,一群人吵吵闹闹就进了余忠堂,为首者面皮白净,小眼睛,高颧骨,薄嘴唇,目光阴鸷,随行数人,一脸凶悍,身后还跟着山寨中的居民,气势汹汹。
此人显然地位不低,其他人都朝高惠甄下跪行礼,唯独他傲然而立,颇为睥睨,似乎在质问高惠甄,语速太快,以徐真的高句丽语水准,也听得不甚明白,只断断续续听到“唐人”,“叛逆”等字眼,连蒙带猜,估计是自己唐人的身份要带来麻烦了。
这人身上披挂古旧的铠甲,胸甲上还刻着一个纹章,腰间挎着一柄古刀,与其他人的装束截然不同,与高惠甄针锋相对地辩争,隐约有夺权的姿态。
高惠甄虽然对徐真没什么好感,但自己的尊威受到挑衅,若是以前,也只能忍气吞声,但现在,高仁武归来,自己有了依靠,也就不必在受欺负了。
果不其然,高仁武眉头一皱,顿时上前来,厉声呵斥道。
“乙支家的小子,请注意你的言行!”
他并不认识眼前这个年轻人,但却认得其胸铠上的纹章,那是高句丽名将乙支文德一族的家徽。
乙支纳威继承家族爵位,深感荣耀,家中先辈曾位居高句丽大对卢,显贵一时,因泉盖苏文屠杀百官,乙支家族誓死尽忠,将高惠甄等一众王族后裔救了出来,一路遭遇追杀,死伤殆尽,也就只剩下敏恩郡主高惠甄一人。
他一直迷恋着高惠甄,原本还忌惮于臣子的身份,暗自克制,然这座山寨都是他一手所建立,手下诸多兵将都是他四处搜罗集结,流民也是他收容下来,莫看这山寨简陋破残,周边却遍植农作物,勉强能够让山寨的人们支撑下去,加上反抗军四处袭杀官军,收获也不小,势力得以慢慢发展壮大起来。
乙支纳威深得人心,慢慢变得倨傲自大,部众稍有不从动辄就重罚,流民若有怨言就断了食物分配,恩威并施之下,整个山寨也不敢拂逆其意。
越是如此,他对高惠甄就越发的放肆,甚至曾经想过强占高惠甄,夺了王族的名分,再拉拢壮大反抗军,做出一番大事来。
故而当他收到消息,知晓高惠甄带回来一个唐人,他连忙赶到了余忠堂来!
乙支文德将军乃是高句丽史上抗击大隋的民族英雄,这也是乙支家族最引以为傲的地方,无论是大隋还是大唐,在乙支家族眼中,辽水对岸的都是敌人,他又怎会给徐真好脸色?
听到高仁武的呵斥,乙支纳威面色顿时凶狠起来,挥手朝部下命令道:“此人胆敢冒犯本将军,还不给我拿下!”
诸多部众得令,齐刷刷抽出兵刃,将高仁武等人围了起来。
高仁武面色如常,取出一柄小玉刀来,高举在手,一声暴喝如春雷:“谁人敢在本郡王面前放肆!”
乙支纳威见了这缀满宝石的玉刀,慌忙跪下,嘴角微微抽搐,暗自忍耐心头怒气,沉声行礼道:“乙支纳威拜见银珠郡王!”
诸多部众一听是郡王,轰隆跪倒于地,楼外的民众听说是勇武善谋的银珠郡王,纷纷拜倒于地,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山寨,人们那麻木无神的目光似乎又恢复了生机,一种熠熠光辉时有闪现,此中光辉名曰希望!
山寨中的反抗军早已怨声载道,明知敏恩郡主苦苦支撑,却又慑于乙支纳威的yin威,不敢反抗,如今银珠郡王到了这里,郡主就再也不需要担惊受怕,再也不用以身犯险了!
高仁武毕竟是历经朝堂争斗倾轧的郡王,知晓民心可用,又担忧逼迫太急会使得掌握反抗军的乙支纳威铤而走险,夺权生变,是故将乙支纳威扶了起来,好生安抚道。
“乙支家的小子果然忠义勇武,郡主多得保全,待驱逐了逆臣贼子,乙支家的旗帜必定再次飘扬丸都城!”
乙支纳威素来以家族为傲,高仁武句句击中他心中所想,让他不禁有些飘飘然,他本就想着挟持郡主高惠甄,以图大事,高仁武如今正式承认他的功绩,他又如何不欢喜!
徐真见得高仁武将人心玩转得如此顺畅,心中不免叹息,只觉高仁武离自己已经越来越远了。
既有了高仁武出面主持大局,众人皆大欢喜,乙支纳威杀了五匹战马,整个山寨一同欢庆银主郡王的回归。
战马虽稀罕,然图壤多山地,战马驰骋不开,反抗军也没有成型的骑兵,故而杀了马也不觉得有多可惜。
徐真兴趣寥寥,独自坐在火堆旁边,高仁武与高惠甄等人则聚在一起,谈论一路经历,难免诸多唏嘘。
山寨之中的流民难得欢庆,人人满口流油的咀嚼着马肉,无论男女老少都喜笑颜开,又有人开始在火堆边跳起古朴的舞蹈,歌声婉转而悠扬,让人觉得似乎回到了那个平定的高句丽时期。
徐真知晓高仁武是不会再离开,青霞子和宝珠自然也会跟随,而左黯跟宝珠两情相悦,估计也要留在这里,自己失去了助力,又如何援救秦广?
“或许能够利用这股反抗军,将图壤城打下来…不过…”徐真暗自思虑着,正失神之际,却见得白日里那个半大小子又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脸上都是血迹!
白天的时候徐真还特地跟他母子俩聊过,这小子名叫李承俊,中年美妇则叫金姝,本是盖牟城中的富贵人家,遭遇叛乱才流落到民间,相依为命。
李承俊为人坚韧不屈,徐真很喜欢这小子的个性,见得他满脸都是血,不由惊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李承俊只是拖着徐真跑出去,一边说着:“救!救救母亲!”
徐真跟着李承俊跑出十几步,欢庆的歌声渐渐弱了下去,而一个女人的尖叫和哀求则撕心裂肺的传来!
李承俊身上有伤,年纪又不大,跑着跑着就跟不上了,徐真心切金姝安危,循声疾奔而来,见得一座小木屋虚掩着门,里面传来男人放肆的yin笑和女子哀求反抗的撕打声!
“嘭!”
徐真一脚将门板踢开,那简陋门板腐朽不堪,被徐真踢得木屑四溅!
地面的草席之上,一名反抗军正趴在金姝的身上,衣裤才褪了一半,金姝抵死不从,居然被这男人打得满脸都是血,慢慢没有了反抗之力,眼看着男人就要得逞,金姝流下了屈辱的泪水。
然而正在此时,她只听到一声巨响,门板四分五裂,徐真按刀而立!
第一百五十五章恶徒相逼燧神使徒
这俗语也有说,不怕门外恶虎,就怕家中豺狼,金姝白日里遭遇图壤城匪兵,差点受辱,本以为到了这山寨之中,终于是得了救,却哪里知道脱了狼窝,又入了虎口。
其乃盖牟城中富户夫人,姿色绝佳,雍容华贵,虽已经二十七八岁,然正是丰腴成熟之时,风姿妖娆,这些个流民早已垂涎三尺,乙支纳威平素又纵容亲信,但有姿色出众者,无一不被侮辱,诸人为求活路,只能忍辱负重。
这高句丽奴隶并无半点人权,几如牲口无异,女子更是毫无地位,山寨之中女子任由乙支纳威享用,其麾下亲信也多有染指,早已尝够了甜头,是故见得金姝貌美,这恶徒就偷偷将金姝拖进了房来。
好在李承俊为人机灵,并未贪吃马肉,扭头不见了娘亲,就急切着四处搜寻,听得木屋之中有动静,慌忙撞进来,奈何人小力弱,被这恶徒打得满脸是血,只能出来求救于徐真。
徐真撞破这恶行,顿时怒火中烧,本以为这山寨乃是收容流民,反抗暴政的好地方,如今看来,这些反抗军与外面那些匪兵,又有何异!
念及此处,徐真怒不可遏,抓住那恶徒的后颈,一口内息在体内游走,手臂灌注巨力,将那瘦弱的恶徒凌空提起,奋力丢出了门外!
金姝身上还穿着徐真白日里包裹她的袍子,见得徐真到来,如见救主,哭着扑入徐真怀中,如受惊小白羊一般颤抖着。
李承俊气喘吁吁赶到,见母亲得救,眼泪就涌了出来,母子二人抱头痛哭,稍稍平息之后,母子二人给徐真磕头谢恩,徐真连忙将他们扶了起来。
见得李承俊满脸愤慨和倔强,徐真心头一痛,从腰间抽出一柄飞刀来,塞到李承俊的手中,对这个只有十岁的小子严肃说道:“你已经是男子汉了,以后,娘亲就要你来保护,你做得到吗?”
李承俊抹掉眉骨上的鲜血,朝徐真重重地点了点头!
徐真正要带母子二人出去讨说法,门外却一阵阵骚乱,那恶徒纠集了七八个人,冲入木屋之中,挥刀就砍向徐真!
这些人早看出乙支纳威对徐真的憎恨,若杀了徐真,必定是大功一件,这些人都等着那恶徒糟蹋完金姝之后,自己再来第二轮,如今被徐真坏了好事,岂会轻易放过徐真。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徐真再如何忌惮乙支纳威,再如何顾忌自己的援救计划,也已经忍无可忍,长刀锵一声拔出来,寒芒顿时照亮木屋,那些个反抗军手中都是一些锈迹斑斑的老旧兵刃,哪里能抵挡徐真的长刀!
“铛铛铛!”
金铁相击之声不绝于耳,徐真蛮力爆发,这七八个反抗军手中兵刃顿时断成两截,论武艺,这些高句丽流民,又岂是徐真的对手,这才短短数个呼吸,七八个人已经被打得落花流水,纷纷摔出门去!
那恶徒见徐真神勇,也不敢撄其锋芒,借助弟兄们的掩护,就绕过了徐真,想要将怒火发泄到金姝的身上!
徐真扭头一看,见这恶徒还不死心,长刀逼退剩余反抗军,一脚将这恶徒踢飞出去,狠狠撞在了墙壁之上,那薄薄的木板经不住巨力,咔嘭破开一个大洞!
那恶徒刚刚想要起身,却见得李承俊满脸是血站在自己身前,那眼神满是无尽的怒火,他正要怒骂,李承俊却如同发怒的灵猴一般扑在恶徒身上,手中飞刀不断插入恶徒脖颈,一下,一下,一下,直到身下恶徒再也不能开口骂人和动手行凶!
金姝见得儿子如此凶悍,连忙捂住嘴巴,眼中充满了惊骇,却又掩饰不住那种欣慰,她苦苦守护着的儿子,似乎在接过徐真飞刀的那一刻,长大了!
那些个反抗军奈何不得徐真,纷纷捡起半截刀刃,将门口守住,又高声呼喊,人群越聚越多!
高仁武和高惠甄等人听到动静,慌忙跑过来查看,分开人群之后,却见到金姝衣衫不整地躲在徐真身后,而李承俊紧握着那柄飞刀,那恶徒的鲜血溅了他满身满脸,而他的嘴角却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
乙支纳威和山寨中的人们只看一眼就知晓事情的经过,因为这种事情实在太过平常,搭救回来的女人,哪一个不被山寨里的兄弟轮流享用过?
连敏恩郡主高惠甄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徐真只是个外人,还是高句丽的敌人,居然胆敢纵容李承俊杀人?!!!
山寨中的男人们愤怒了!
他们纷纷拿起武器,将那木屋重重包围了起来,而山寨的女人们见到此情此景,看着徐真提刀而立,将金姝保护在身后的英姿,她们的眼眶却湿润了起来。
高惠甄看着面无表情的徐真,又感受着山寨之中的变化,她的心顿时迷惑起来,此时她对徐真的好奇,多过厌恶,唐人对奴婢也一样肆意地使用,为何徐真要如此爱护金姝?
然而她却忘记了,这些流民并不是山寨的奴隶,在进入山寨之前,他们都是高句丽的子民,而并非奴隶。
高仁武极度渴望掌控这山寨之中的反抗军,这将成为他举兵复辟的第一笔资本,也正因此,他才容忍了乙支纳威的不敬,可眼下若他不表态,徐真纵使再勇武,或许都很难走出这座山寨了。
他的内心在挣扎,是徐真将他从幽州的地牢之中救了出来,也是徐真将他送过辽东来,他想借助大唐征辽,趁机行事,浑水摸鱼,但这也不是空手套狼,手中没有武装力量,就算大唐将整个高句丽打烂,或许也很难再夺回王位。
高仁武在犹豫,徐真却没有丝毫的犹豫,他拖着长刀,一步步走出了屋外,那些个反抗军一步步后退,盯着徐真手中的长刀,扫视着房中那些被削断的刀头,心头充满了恐慌。
“这个唐人是外来者,是燧神的仇敌,他迷惑了这对母子,让这个孩童变成了杀人的野兽,绝不能放过他们!”
乙支纳威指着徐真骂道,人穷只能望天,这些流民几乎都信奉燧神,乙支纳威知晓拿捏人心,一句话就将这些人的斗志给激发了起来。
高仁武一看这些流民要暴动,咬了咬牙,终于站在了徐真这边来,故作威严道:“这是本郡王的客人,不是燧神的仇敌,这就是我高句丽的待客之道么!”
左黯和宝珠几个见高仁武发话,连忙站到徐真的身边,锵琅琅的拔出刀刃来!
乙支纳威见死了一个弟兄,哪里肯揭过,少不得抓了这个臭娘们,让弟兄们折腾至死,拿了徐真,不死也要让他脱层皮!
“银珠郡王,你久不在故土,已经被大唐的繁华蒙蔽了眼睛,且让吾等抓了此人,献祭给燧神,让燧神打开你的灵眼!”
乙支纳威一呼百应,这些流民反抗军似乎瞬间充满了勇气,纷纷朝徐真这边逼近,高惠甄生怕事态失控,也是怒喝道:“他只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唐人,并非燧神的仇敌,赶走了便是。”
高惠甄不清楚徐真的真实身份,也不晓得高仁武需要借助徐真和大唐军队的力量,只觉得徐真不失为一个好男儿,折中了一番,希望流民能够放了徐真一条生路。
然而乙支纳威沉迷于高惠甄,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乙支纳威的耳目,见高惠甄替徐真求情,乙支纳威心头怒火越发旺盛,指着徐真大骂道。
“他就是燧神的仇敌!不能放走了他!都给我拿下!”
高仁武见事态濒临崩溃,不由长叹了一声,心中尽是惋惜,若爆发冲突,他也就只能放弃这个山寨,保着高惠甄,与徐真一同杀出重围了!
眼看着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时,徐真却是扫视了诸人,哈哈大笑起来。
他似乎看到了世间最可笑的事情一般,看着这些愚昧的流民,他不知该欣喜,还是该怜悯,只见他停止了大笑,慢慢往前走了一步,而后低沉着声音道。
“你们既然都信奉燧神,缘何认不得我?”
他的高句丽语还不灵光,这句话是用唐语说的,乙支纳威和诸多流民不明所以,高仁武无奈摇头,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站在徐真这边,遂用高句丽语翻译了一遍。
那些流民见徐真口出狂言,亵渎神灵,更加的狂躁起来,连山寨之中一些女人,都开始反感徐真了!
高仁武也是头皮发麻,眼看着战斗一触即发,徐真居然还在这个节骨眼上火上浇油,这不就是自寻死路么!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成为了他高仁武,成为在场所有高句丽人,一生之中最刻骨铭心的画面!
只见徐真将长刀倒插入地,张开双臂,微微仰起头,如拥抱着整个夜空,整个人都拔高起来,面容带着一股神圣的光辉,他口中默念着古怪的咒语,而后,他的两只手掌之中,陡然亮起两团火焰来!
“噗!噗!”
徐真手掌上的烈焰就这么燃烧着,整个山寨死一般寂静!
“如果你们真是燧神的信徒,那么,信我,才能得超脱。”
这一次,徐真用的,是高句丽语。
“轰!”
整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