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千娇-第1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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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泰忙道:“喏。”
杜美人便是内殿直都指挥使杜成贵的姐姐,他们姐弟俩的父亲在保护太祖时阵亡了。先帝待他们很厚,收杜美人到宫中,又任命杜成贵为内殿直武将守备宫禁。
第二百七十九章恶魔
“臣妾叩谢太后隆恩。”一个女人五体投地地跪伏在地上。她正是内殿直都指挥使杜成贵的姐姐杜美人。
符金盏一脸微笑,款款亲手扶起她,只见一张白皙的圆脸,五官生得很不错,大概才二十多岁的年纪。符金盏道:“杜妹正是好年纪,把你送到冷宫虚度年华太可惜了。那地方的日子很无趣,发生任何事都没人管。我便专门叫曹泰悄悄把你接出来。”
杜美人的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哽咽道:“太后一直都很关照我,现在又让我做皇帝的义母,大恩大德不知如何才能回报!我愿为奴为婢服侍太后。”
“好了,本来是高兴的事,你哭哭啼啼的弄得我心里也难受。”符金盏好言宽慰道,“令尊忠心耿耿,为太祖不惜性命。杜家后人也忠勇可嘉,我岂能薄待了?”
杜美人立刻说道:“我弟深受朝廷大恩,他又是我照顾大的,很听我的话。若他有半点忤逆太后的意思,我便打断他的腿……”
符金盏笑道:“我看杜成贵本来也是很有教养的好儿郎,你就放心他罢。”
就在这时宫女端茶进来,杜美人忙走上去,轻声道:“我来。”
符金盏漂亮的弯弯眼睛露出笑意,充耳不闻,拿起桌案上的一份奏章又读了一遍。李煜的奏疏,请旨周朝庇护他;称他将来若做国主,便以江南国主的名义认大周为宗主,一次进贡财物一百二十万贯、今后每年进贡八十万贯……
“听说周娥皇善舞,哀家请她到宫中献舞。”符金盏喃喃道,提起朱笔写了下来。
……
周宪很快被接到了皇城南部的礼馆,见到李煜。
周宪忙问:“朝廷答复了夫君的上奏么?”李煜把奏章递过来,说道:“不置可否,只让娥皇进宫献舞,不知是何用意……”
“应该是暗中试探夫君的恭顺态度。”周宪轻声道,“也算是一种羞辱!夫君是南唐国贵胄,却要让妻子为周朝太后跳舞,并不是有脸面的事。”
李煜沉吟道:“寄人篱下,受点气也就罢了。只怕不止是跳舞。”
周宪一听想起了那天的事,忙道:“周朝先帝驾崩,现在的国君是个几岁的小孩,后宫没有男子的。”
李煜道:“太后可以召大臣进宫……比如她的妹夫郭绍。”
周宪听到这里心里“砰砰”直跳,腿都吓软了,咬着牙才忍住没表现出可疑的举动。她沉吟片刻道:“应该不会了……”
“你怎么知道?”李煜皱眉道。
周宪好言道:“那郭……郭绍是太后的妹夫,哪能做这等事?”她见李煜面有痛苦之色,当下便小声道,“要不……咱们不去了?”
“以前见都见不到太后。”李煜艰难地咬牙道,“去还是要去,不能不去。你准备一番,下午就要进宫。”
周宪入内室,随意挑了平时在南唐国熟悉的一支舞,准备衣裳。寻思郭绍已经得逞,看起来也是个有诚意的人,不会言而无信继续纠缠的吧?当下回忆了一遍那夜郭绍的为人,当下认为此事应该只是太后想压服李煜,故意羞辱他。
为什么又提到了郭绍?周宪想忘掉这个人,再也不要见到他!但脑海里却浮现出了无数的细节,他的嘴唇和手指在肌肤上的每一种温度、每一寸触觉,都非常深刻,周宪顿时觉得脸非常烫。
她把手里的舞衣放回箱子里,软软地坐回椅子上,长吁一口气才发现裙子里非常不舒服,很想先洗个澡。但眼下时间来不及了,只有换一件小衣。
周宪默默地对自己说:他是恶魔!他会摧毁我的自尊、高贵的身份、优渥的生活!我是南唐国的贵族,王室的妃子,在东京异乡,我还有什么,算什么人?我会堕落深渊!忘掉他,远离他!
耳边仿佛立刻响起了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佳人不应该被伤害,我怀着无比仰慕的心疼惜你,不要怕,我慢慢的、会非常非常温柔,放松,不必紧张的……
周宪突然捂着耳朵,轻咬着贝齿,几乎要发出声音来:周朝是个经历了无数动乱的国家,十年就改朝换代一次,无数的厮杀和兵变!这里是暴力动荡邪恶之地,这里的人都是只懂弱肉强食的邪恶野蛮之人!他就是个武夫,是个侩子手!我唾弃他,厌恶他的一切!
可周宪仿佛闻到了一股清淡又深入心扉的气味,干净而好闻,仿佛印在了她的心底,挥之不去,萦绕盘旋……那清澈带着怜悯的目光,像一把刷子在抚摸她颤抖又胆怯的灵魂。
她狠下心来,使劲摇头:只见过一面的人罢了,无非就是肉欲。我是一个知书达理的贵族,人是有情感的、有智慧的,不是野兽,不是为了一点欲望而活。
况且,一个武夫怎么和才华横溢的李煜相提并论?周宪坚定地认为自己是重情重义的女子,马上回忆了一遍与李煜的情意和誓言。
就在这时,李煜忽然走进来了,看到周宪坐在椅子上发呆,便道:“娥皇你在作甚,快点罢。现在是我们有求于人,不能迟到。”
周宪走上去,使劲搂住李煜的腰,哽咽道:“夫君,要不不去了?”
“女人变脸比天还快,不是说好了,你怎么了?”李煜忙问。
周宪颤声道:“我刚刚回想我们说过的海誓山盟……现在,只有夫君的真心,才能叫我熬下去了。你说过的话,生同衾死同穴,都是发自肺腑的罢?”
李煜道:“当然,我对娥皇的情意,你根本不用怀疑。我都现在这样了,连人伦都不能……难道还会变心?”
周宪道:“没关系的,我又不是淫贱的妇人,我只在乎夫君对我的情义。”
“那别胡思乱想了,过了这道难关,我也许能做南唐国主,将来一定加倍宠爱你,让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李煜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
周宪长吁一口气,破涕为笑:“能有夫君全心疼爱我真好……我会帮你,不会得罪太后。”
二人收拾了一通等着,然后就听到禀报,周廷接待的官员到了。李煜端正了一下帽子携妻子上马车,出得礼馆。
他从马车上下来欲与接待的官员见面,顿时只见一列列铁甲马步军列阵在外,李煜心下一怔。一匹高头大马上一个五官端正的年轻武将弯腰抱拳道:“末将内殿直都指挥使杜成贵,奉旨护送南唐国贵客入宫觐见。”
李煜忙儒雅地拱手回礼:“谢太后圣恩。”
“为南唐国六公子开道!”杜成贵喝了一声,“请!”
靠近门口的一个高猛大汉“唰”地拔出剑来,两列整齐的铁甲大汉随之转过身来,“喀!”地一声,举起樱枪面对道路,一动也不动。
李煜猛地被吓了一跳,听到充满力量的脚步声肩膀微微一颤。
气氛顿时变得充满了威胁和暴力,周宪轻轻挑开车帘,窥视外面的场面,只见一个个军汉如铁驻立,全是精兵猛汉。这等阵仗好像在炫耀武力一般,她也意识到南唐国不能轻易与大周为敌。
待李煜上车来,一行人前后被精兵护卫,安全地进了皇城大门。内外禁兵肃穆庄重,完全不像是刚发生了动乱的样子。检查印信军令的武将十分规矩,两边分腿挺立的将士昂首挺胸,队伍整齐严密。
“宣,南唐国使臣李煜等觐见!”一个声音长声喊道。
周宪带着帷帽,由李煜扶着下了马车。她抬头一看,宽阔而霸气的大殿耸立在云端,单调、霸气的建筑,比南唐国的宫城宏大得多,但显得有些呆板枯燥。周围连花花草草都没有,唯一有几棵树也是光秃秃的。
果然是个暴力的国家,根本不讲究文化,只崇尚武力和宏大。
二人在宦官的带引下,没有进正殿,却从甬道直接进了金祥殿后殿。终于进了一间宽敞的宫殿,周宪把帷帽取下来,跟在李煜的身后走了进去。
只见上位垂着一道帘子,一个人隐隐坐在里面;帘子后面是一面巨大的屏风,前面有个木台子。两边的宫人毕恭毕敬。
李煜先跪伏在地上,周宪跟着跪拜。没法子,南唐国称臣,大周是宗主国,太后现在就相当于天下人之共主。
“臣李煜叩见太后,太后圣寿无疆。”周宪跟着李煜一起拜见。
帘子的人道:“平身,赐坐。”
周宪听到了一个十分婉转清幽的声音,只觉得周朝太后年纪不大,而且极可能是个美人。据周宪的经验,声音好听的女人不一定长得美貌,但口气和气度能表现出其自我认可度。太后肯定很美,才会如此自信,霸气的口吻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风情。
周宪心道:就算你权势大又美貌又如何,还不是年纪轻轻就守寡了,我至少还有人疼爱。
这么一想,她心里稍稍平衡了一点,没觉得自己比不上周朝太后。
第二百八十章声色
虽然隔着帘子,距离也有点远,但单看身段和走路的气质就可窥一斑。她早就听说过周宪的艳名,但亲眼见到还是很惊叹她的姿色。
宫中佳丽三千,符金盏仅在皇宫就见过很多长得不错的女子,一眼就看得出来一个女人大概是什么样子的。她第一眼看见周宪,立刻就判断此女“外端内媚”。
周宪举止言行间十分端庄得体,带着世家贵族的气质,应该是个知书达理秀外慧中的人,偶尔深受家教礼仪熏染;但那腰身不得了,走路扭动轻摇风情万种,虽然幅度刻意地很小,但明眼人还是隐隐感觉得出来那种妩媚婀娜。
符金盏一时间产生了很大兴趣,当下便道:“周娥皇,你上前来,叫哀家看看。”
“遵旨。”周宪顺从地应答,款款向木台子上走来,那李煜只是十分恭顺地小心坐在那里不敢多说一句话。
符金盏面带微笑地欣赏着周宪走路的动作,就好像舞步一般优美。稍微近了,符金盏又留意那礼服下裳,她的双腿在莲步轻移时偶尔会撑起下裳,叫人猜测那是一双结实又修长的美腿。
周宪走到帘子前,宦官杨士良轻轻掀开帘子,伸手弯腰一请。周宪抿了一下嘴,小心走了进来。
这下完全看清楚了,符金盏的目光便没法从周宪身上移开,上下打量。只见周宪虽然低眉顺眼垂着头,却也面有惊讶地悄悄打量自己。
真美。符金盏心里由衷赞叹……却不知周宪和自己比美貌,谁更胜一筹。
或许各有所长,周宪身上有些东西是符金盏不具有的,就像那有力而纤柔的长腰身、面相的婉约温柔……但符金盏觉得自己不是比周宪差,而是长处不同。她又不会跳舞,腰力当然没那么好;但符金盏觉得自己的圆臀形状肯定是天下仅有的美……哼,没有极致的臀衬托,腰再好也是枉然。符金盏的面目也不是那种婉约,却是含笑如春。
俩人你看我、我看你,竟是良久无话。
符金盏虽然一个劲的认为自己比周宪强,但也没法周宪的绝色美貌,那清纯如水、精致亮丽的脸,那雪白光滑如缎的肌肤,别说男人,就连符金盏也忍不住喜爱。
符金盏在别的妇人面前,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心态,现在周宪真的勾起了她的好胜心。但她又想:其实没有什么可比的,周宪貌如仙女、却没有法力,她只是在力量面前战战兢兢的羔羊;连自己都保不住的佳人,长得无论多好、多有才艺,又有什么用?她敢挑衅我吗?
金盏想起了河北、河中的多次战乱,那些美貌女子的可悲下场……周宪和那些可怜的妇人没有多少区别,若非郭绍心慈手软,这回在东京周宪下场堪忧。
……但郭绍只闻艳名、没见过她的人。郭绍如果见了周宪会怎样,他会认为我和周宪谁好?如果周宪都没法挑战自己在郭绍心中的美人形象,那这个天下真就没人了,无论他有多少女人都如无物。
符金盏也有羡妒之心,不过她更愿意从正面打败这个妇人,她就是那么个自信的人。她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了……至于在殿中坐着的李煜,符金盏完全没有正眼看他。在她的心里,对于那些婉约词赋的欣赏,就相当于听曲观舞一类的闲暇乐子。
李煜感到如何屈辱,符金盏不关心,反而心有嘲弄。经历过刀山火海弱肉强食场面的她,同情很多可怜人,恰恰不会同情李煜。
“妾身准备了一支舞献给太后。”周宪幽幽说道。
符金盏似笑非笑道:“我要看应景的,昨日才是中秋。就以中秋月圆为题,你即兴跳一曲。”
她以为能难倒周宪,不料周宪略一思索便道:“臣妾遵旨,但要现作曲,叫我夫君为我奏乐。要请太后稍候。”
符金盏道:“你现作曲……李煜能弹?”
周宪柔里带刚,不卑不亢地微笑道:“臣妾的夫君很有才华,这点事难不倒他。”
“我们大周朝人才济济,也不缺有才华的人。”符金盏挺直背淡然说道。
周宪轻轻说道:“大国上邦,自然人才辈出。”
但符金盏认为她不服……毕竟南唐国文昌、“中国”武强,这是有定论的;恐怕没人会认为周朝有多少文才。她考虑了一番,当下便道:“正好我从妹妹那里得到一首长短句,是妹夫写给她的。你以词谱曲如何?”
周宪的表情顿时变得很有意思,可能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但瞒不过符金盏敏锐的目光,周宪有些不屑。可能她认为没人的文采能比得上李煜。
符金盏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来,笑眯眯地递了过去。她心道:我不会作长短句,但诗书也读得不少,好坏我还分不清吗?
周宪貌似恭敬地双手接了过去,兴致索然的神色掩都掩不住,展开轻声念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她的脸色顿时变了,忍不住抬眼瞧了过来。
符金盏心里的畅快难以言表,她得意洋洋,几乎要忍不住笑出来。
周宪脸色泛上红晕,柔声念道:“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符金盏听得心里那个舒服动容,大气地坐在榻上,面有陶醉之色,笑意轻轻泛上嘴角。郭绍写给二妹的,他对二妹上心,符金盏不是太介意……只要重要程度没有超过自己。连她也很疼爱二妹。
“太后的妹夫……”周宪红着脸悄悄问道,“不是个武将么?”
符金盏笑道:“确是个武将,他说只是借别人的词表自己的意,叫苏轼的人写的……但写出好词又能入高位者的眼,早该出名了,你听说过这个人么?因为原本就不存在。”
周宪目光闪烁面有羞涩,幽幽说道:“是没听说过……填得是有些不工整,乍看有点像炀帝的《水调歌》,但又有所不同。不过相比之下格式倒不是最要紧的。”
周宪沉吟片刻:“如果太后准许,我现在谱曲,唱这首词罢,便不必跳舞了。”
符金盏饶有兴致道:“甚好。”
……郭绍在旁边的宫室中有点坐立不安,符金盏究竟想干什么?自己在这里干等很久了,完全没人理会他。里面帷幔里居然有床,是间卧房;但宫室门口却站着两个白衣彩面女子,符金盏召见自己不可能在寝室里。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厚重低沉的琴声传来,犹如鼓声一般,舒缓、沉重而有节奏;片刻后便是如珠玉的清脆声音成为了主律,节奏稍轻快。
缓急、高低完全不同的弦声,细听都是琴声。也许是两把琴吧,否则一个人没法做到的;就如不能左右手一起写字。
一声悠长、婉转的唱腔立刻惊醒了郭绍:周宪的声音!
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