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千娇-第22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说了这句话后,正琢磨找个好听的由头,为那天打了花蕊夫人一巴掌的事道歉。
却不料孟昶开口道:“瞧你那欺软怕硬的狗德行,就这样贪赃枉法、无法无天的狗官,换作以前我一句话就砍了!”
王祯富把继续道歉的话顿时咽进了肚子,一股恼羞成怒的火气冒上来,简直比被人扇了一耳光还屈辱……要是被本来就敬畏的人打骂,并不觉得太委屈;但忽然被一个看不起的人侮辱,这种恼怒就会成百倍地放大!
王祯富在心里骂道:姓孟的,老子能矮下身段来致歉,完全是因为你的女人被人玩;果然婊子就是不要脸,卖了之后,她男子还得意起来。娘的!
他考虑到这事儿的危机,心里一股火气虽然忍住了,却再也不想说软话……宣徽北院使魏昌奇那里,自己是一直打点好的,魏昌奇又是枢密副使魏仁溥的亲戚,老子上头也有人!现在错也认了,那些大官总不能为了个歌妓,一点面子都不给对方。
这时便听得花蕊夫人小声说道:“阿郎,你少说两句。”
王祯富一听,心下顿时好受了不少,觉得花蕊夫人倒是懂事。火气稍稍消了一点,王祯富便又强忍着屈辱,说道:“夫人宽厚,下官汗颜之至,上次对您不敬,我知道错了……”
孟昶恼道:“也撒泡脲照照,就你那样子还想辱我夫人,一句错了就能了事?”
王祯富咬牙道:“那你想怎样?”
孟昶道:“扇!自个扇自个,轻了不行!”
欺人太甚!王祯富猛地抬起头来,直视孟昶,孟昶被一吓倒退了半步。王祯富最终还是忍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受一口气能大事化小也是值得的。
他憋了一会儿,想扇一巴掌解决。不料抬头时忽然看到了花蕊夫人的神情,她脸上竟然不经意间露出了一种快意,很期待地看着自己、好像在等着看扇耳光出气。
贱人!王祯富在肚子里又骂了一声,人活一口气,就是不扇。他说道:“还望秦国公和花蕊夫人消消气,下官这便告辞。”
王祯富转身就走,出得院门,想想还是很担心害怕,又十分恼羞,情绪糟糕到了极点。
他琢磨了一会儿,赶紧回到宣徽院找魏昌奇求情。此时宣徽院就是魏昌奇做主,本衙门最有权力的人!宣徽院本来是南院使掌大印,但南院使是向拱,兼着节度使的权力,现在带兵在成都府还没回来;长期都是北院使掌握着大权,就是魏昌奇。
王祯富就是魏昌奇提拔的人,他平时给的孝敬也不少,在北院使面前很好说话的。当下王祯富就在北院办公官署里找到了魏昌奇。
魏昌奇见有人进来,抬头看了一眼认出人,果然态度就大为不同,当下就把毛笔放在了砚台上:“王知事来了呐,坐下说事。”
第四百一十七章满意为止
王祯富把索贿的事说了,又暗示花蕊夫人和郭绍的关系。但他隐去了花蕊夫人被扇一巴掌那天发生的事,实在难以启齿。
“我今日就把钱拿去还他们了,还赔礼道歉。”王祯富加了一句。
魏昌奇听完,立刻就轻轻拍了一下桌案,利索地说道:“这事儿问题不大,你大可放心。官场上收钱的人多了,不会因为这点事就有什么大祸临头……现在你别去秦国公府了,我换个人负责那事儿。”
王祯富听罢打躬作揖,感恩戴德了一番。毕竟有所隐瞒,他还是有点不安心,又道:“在此之前,卑职全然不知花蕊夫人的事,原以为她不过是亡国的蜀国主嫔妃……言辞之间自然多有不敬,得罪了她。”
魏昌奇摆摆手,不以为然。
王祯富又小心问道:“卑职的官位……”
“我都说了,不是多大点事。”魏昌奇不耐烦地说道。
……
在府邸的前院,左攸和京娘见到了郭绍。左攸将与孟昶见面的情况叙述了一遍,他描述得很详细,说完才加上他的见解:“在下以为,秦国公就是一拍脑门干的事,捅了篓子才想到后果;完全没有周密的部署,形同儿戏。他现在畏惧不已,只想找借口推卸责任……”
“王知事那个狗官!”京娘忽然冷不丁骂了一句。
郭绍转头看了京娘一眼,没吭声。
左攸在描述孟昶的反应时,已经把花蕊夫人的事说了。郭绍此时也十分恼怒,他生气的不是那个叫王祯富的官儿索贿,而是那厮想逼奸花蕊夫人!
花蕊夫人非常有姿色,十分漂亮……虽然他没想强夺占有,但听到花蕊夫人被如此对待,也是莫名地十分不爽。
郭绍手握生杀大权,但一向很克制,不得不寻思:我在东京很受瞩目,如果自己出面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郭绍便不动声色问道:“左先生认为该怎么处置此事?”
他一面说话,一面微微侧目注意京娘。郭绍很重视自己关心的人……他和一般的枭雄的不同之处,便是不分私人和大事的轻重,甚至有时候他会觉得国家大事也没有人重要。
“王知事一定要严惩。”左攸便开口道,“治国首在吏治,如果纵容,只会让官场贪墨成风,有害无益!何况这等绿袍小官又没大用,不治他治谁?”
郭绍听罢顿时对左攸十分赞赏,立刻回应道:“左先生言之有理。但在东京,太多人注意我了,这等事我不便出面;你去办。我想看到的结果,是把王知事这等人彻底赶出官场。”
左攸抱拳道:“我明白了。”
郭绍又说道:“三省中的尚书省,就是执行决策的机构;有宰相之才的人,能把决策落到实处。看左先生的执行力了。”
左攸听罢若有所思,正色道:“五天内办好此事,定让主公满意。”
……
左攸径直去枢密院见了魏仁溥一面。
当天下午,枢密副使魏仁溥就火急火燎地赶到宣徽院,叫人去把自己的同族小辈魏昌奇找了过来。魏昌奇见到魏仁溥的脸色不虞,一面拜见,一面说道:“何事惹叔父生气?”
“你这官还想不想当了?不想当滚回家去种地读书,别到朝里来给我惹麻烦!”魏仁溥是长辈,又很生气,自然没什么好口气,开口就劈头盖脸一顿骂。
魏昌奇大惊,忙弯下腰道:“叔父息怒,您得先告诉小侄,哪儿做错了呀。”
魏仁溥道:“你是怎么约束手下的,是不是收了钱?宣徽院有个叫王祯富的人,动了花蕊夫人。”
“花蕊夫人?”魏昌奇愣了愣。
魏仁溥铁青着脸,沉声道:“殿前司郭都点检带兵攻灭蜀国,花蕊夫人就是他想要的战利品。他还没动,我猜测是不想把事儿做得太难看。那个王祯富算老几,倒想先去尝尝滋味?你别告诉我,你手下的人干什么,你一点都不知道。”
“这……这……”魏昌奇瞪圆眼睛道,“小侄真的不知道!我就知道他索贿,应该从秦国公那里弄了钱。”
“弄点钱算个屁!”魏仁溥恼道,“我与郭都点检的交情,是从风浪里过来的……现在他的幕僚都来找我了。你最好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别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破事给我添乱!”
“是,是。”魏昌奇皱眉道,“小侄知道该怎么办了……”
魏仁溥看了他一眼:“别提花蕊夫人那事,只拿贪赃枉法说事,就足够了。”
魏昌奇忙道:“我这就想法子去办。”
……魏昌奇被同族叔父骂了一通,憋了一肚子气回到宣徽院衙门,立刻下令:“把王祯富叫到签押房来!”
王祯富很快疾步走进来,执礼道:“下官拜见魏使君。”
魏昌奇已不是上午那张淡定的脸,此时一脸冷意:“自作孽不可活,你太让本官失望。做下了那等事,竟然还要隐瞒,我是想帮你也不行了。”
王祯富一听顿时跪倒在地,哭丧着脸,小声道:“下官平素对魏使君可是礼数有加,您上午还说保我官位……”
“官位?”魏昌奇气极反笑,冷笑道,“我看你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
王祯富怔了怔:“魏使君此话何意,下官没杀人放火,难道恶及死罪?魏使君,您可不能太无情无义,我也孝敬了不少好处给您……”
魏昌奇听罢大怒:“你是真不知死活,凭那点东西就敢要挟我?”
王祯富忙道:“下官不敢。”
魏昌奇恼道:“老子一向护着你,你却欺下瞒上!那事儿你对我隐瞒,责在己,赖不着我不讲义气……我是看走眼了,原来你这厮不上道!现在你除了我还能求谁,居然敢要挟我?姓王的,把老子惹急了,就不是你一个人的脑袋能了事的!”
“魏使君,我该死,一时糊涂说错了话。”王祯富急忙用膝盖向前挪了两步,哭丧着脸道,“真的有那么严重?”
魏昌奇道:“别人辛辛苦苦千军万马把蜀国打下,才把花蕊夫人捉了回来。你轻巧去动她?”他生气地站了起来,指着王祯富的鼻子道:“去,想明白后,自行了断!”
“魏使君,魏使君!”王祯富急忙抱住魏昌奇的腿。
魏昌奇恼怒踢了他一脚,一甩袍袖:“好自为之。”
王祯富跪在签押房,久久没有起来。他的脸上已变得惨白,浑身的力气都被猛地抽掉了一般;忽然觉得头上有一座大山压来,自己好像蝼蚁一般无力。
终于感受到了,那座山,就是强者对弱者的碾压!叫人连反抗的勇气和余地都没有。
但他之前不也觉得孟昶和花蕊夫人没法反抗?
一股黑漆漆的压力压得王祯富喘过气来,一想到连宣徽北院使都没法庇护他了,他心下一片绝望。良久之后,他站了起来,丧魂落魄地离开签押房。
寻思了一番,就这样去寻死?王祯富实在不想就这样就丢掉性命,毕竟他认为自己罪不至死……殷实富足的日子、被世人敬畏的官身,本来过得好好的,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没了?
王祯富转悠了一圈,忽然一脸激动,急急忙忙地赶回家,把家里最值钱的东西都装了起来。妇人听见叮叮哐哐响动,进来一看,不知他要干什么,上来就纠缠。王祯富大怒,一巴掌将其扇翻在地,不顾妇人大哭,赶着出门前往秦国公府。
在内院门口,那宦官魏忠拦住了王祯富,叉着腰问道:“王知事又想作甚?”
这厮或许觉察到了形势的变化,态度与之前寄人篱下的恭顺已判若两人。王祯富哪还有心思去计较这个,急忙把袋子递上去:“我带了一点礼物,要送给秦国公,劳烦公公引荐一下。”
“这……”宦官瞧了他一眼,“你先拿着,我去问问,一会儿你亲自送给主人。”
不多时,宦官回来了,带着王祯富去往厅堂。
这回只有孟昶在那坐着。王祯富赶紧把东西送上,说道:“下官特来赔罪,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望秦国公笑纳。”
孟昶大模大样地伸手掏出一只银壶来,“咦”了一声,又打开口袋往里瞧。这“大蜀皇帝”以前当然是不缺钱的,但过了两个月苦日子,也喜欢钱财了。
“送给我?”孟昶问道。
王祯富道:“您要是嫌不够,下官还有土地……”
就在这时,侧门里花蕊夫人走出来了,皱眉对孟昶道:“阿郎别急着收,这世上没有白白给你钱财的好事。”
王祯富一听,再也顾不得脸面,“扑通”跪倒在地,一咬牙,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我该死!”说罢左手又啪地扇了一下,他没有顾惜,使劲扇,脸上的指印顿时冒了起来。
“哈哈……”孟昶大笑起来,“打得好!”
王祯富又羞又恼,又扇了自己一巴掌,陪笑道:“秦国公、夫人可是满意了?不满意下官继续扇,扇到你们满意为止!”
……
第四百一十八章只要稳一点
“你别打了,够了!”花蕊夫人颦眉道。
王祯富因为脸肿,说话的声音已走样:“夫人原谅我的过错了吗?”
花蕊夫人也是养尊处优被捧惯了的人,被一个小官侮辱践踏当然愤怒,这厮起初来求饶她还有点快意,但现在什么快意恨意都没有了,有的是心烦!丑陋的场面叫她只剩反感,赤裸裸的权力博弈罢了,连一块遮羞布都没剩。
“我不计较那事了,你走罢。”花蕊夫人道。
她转头见孟昶正一脸兴奋。男人好像对权力特别痴迷,权力可以给他们带来尊严和一切,但花蕊夫人并没有觉得孟昶有什么脸面;难道他不明白,这个小官为何敢肆无忌惮的原因、又为何在这里卑躬屈膝的理由?
无非是借郭绍的权势,而借势的本钱竟然是自己女人的美色!花蕊夫人只觉得整个世界都仿佛充满了污秽。
王祯富百般讨好的模样站了起来,指着孟昶手边装财物的袋子:“一点敬意,还望夫人在郭都点检跟前美言几句。”
孟昶还有点犹豫,花蕊夫人却一口回绝:“无功不受禄,你的钱,拿回去!”
王祯富腆着脸道:“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是两句话的事儿。咱们化解了恩怨,以后下官再不敢对秦国公、夫人不敬了。”
“我见不到郭都点检!”花蕊夫人没好气地说道,“况且我与他本来就毫无关系……”
王祯富一脸不信的模样。确实也是,花蕊夫人要不是因为郭绍的关系,王祯富又怎会倒霉?
王祯富抱拳告辞欲走:“您要是不愿意替下官说话,也不要紧。那些财物就是白送的。”
“站住!”花蕊夫人快步走到了孟昶跟前,从他手里夺过麻袋,丢到王祯富的面前,“王知事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完全是自作自受……”
“是,是。下官知错了。”王祯富忙点头道。
花蕊夫人道:“我们并未报复你,只不过恰好左少卿前来探望,发现了实情;而那些事都是你自己做出来的。现在我已不在计较,既不会落井下石,也没办法替你开脱。王知事与我们已经两清,你留着钱,另想办法吧。”
她又劝说孟昶:“别贪小利,有的事开了头,就收不住脚。你占了便宜,不给人办事,就扯不清关系!”
王祯富干笑了一下,脸色难看道:“也好,也好。”他又转头对孟昶说道:“既然夫人不领情,下官不好强求。以往待秦国公无礼,想宴请秦国公出去吃顿饭,就当作赔礼道歉。这个不算扯不清关系吧?”
孟昶没有马上拒绝的意思,王祯富立刻又说道:“秦国公被软禁在这里,成天都出不去,就当是出门散散心便是了。”
花蕊夫人将孟昶已经动心了,拉下脸道:“阿郎,你忘记王昭远了吗,还被这些人蒙骗得不够!”
孟昶道:“他能蒙骗我什么?现在我什么都没有。”
王祯富急忙道:“秦国公说得是,下官图不了您的钱、更图不了您的爵位,不过就是有心结交。您想想,下官在东京官场也是轻车熟路,指不定什么事能给秦国公行个方便,路子宽了才好走嘛。”
之前王祯富自己抽自己给孟昶出气,现在态度又如此恭敬,孟昶已不再生气。他当即转头看向花蕊夫人:“成天在这院子里,要啥没啥,闷死我了!不出去透透气,憋的难受……你倒是说说,王知事请吃饭,有啥不能去的?”
花蕊夫人倒被他问住了,连她也不知究竟有什么弊处,只是直觉王知事此人不能结交而已。她也不是胡搅蛮缠的妇人,当下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退一步说道:“阿郎先换身衣服再出门吧。”
花蕊夫人打算先稳住他,私下里再劝一下。
不料孟昶低头看了看身上:“就这身挺好的,王知事,咱们走!”
花蕊夫人追到门口,叮嘱了一番,叫他凡事多想想。没法子,只好目送孟昶出门;花蕊夫本来就管不住孟昶,以前在蜀国时他干了很多荒唐事也从来没劝住过。
她无趣地回到卧房里消磨时间,一会儿摆弄着仅剩的几件首饰,一会儿又对着铜镜细瞧脸上的瘀伤。难怪孟昶一有了机会就忍不住,这里的日子确实很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