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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十国千娇-第3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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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发绸子金银哩!”

众人哗然。

至于什么矫诏的风险,张大还没那意识,况且这村子里,谁知道天子的事?

张大学着军营里武将们的样子,抱拳在侧,说道:“官家厚待将士,俺们敢不效死?”

一身破烂骨瘦如柴的张老汉,和乡邻说话时,语气不知不觉已经变了,俨然德高望重的乡老一般。众人说话也十分客气,一口一个张员外。

张大注意到,人群里围观的小娘、媳妇,看他的时候,脸蛋都红扑扑的。时隔不到半月,他感觉自己好像投胎换骨了一般。

第六百五十六章谁又比谁薄情

各州指挥陆续南下江宁府。东京城外造甲坊码头,大批的盔甲、火器、弩正在装上船只;据说宋州还有军器监的一个工坊专门造弩。汴水上船只往来不息。

此时码头上几个人正在争执,五军都督府的武将接收盔甲时认为甲胄不合格,在那里找造甲坊的官员理论。

武将当着官员的面,对着一副胸板甲一剑插了下去。听见一声金属摩擦的牙酸声音,那板甲竟然被一剑刺穿了,武将恼道:“看看,这也能交出来?”

官员沉声道:“将军有所不知,这批甲胄就是这样的……”

武将冷冷道:“想懵咱们?新甲老子又不是没穿过,何时如此脆过?”

“您是禁军武将?”官员问道。

武将道:“在禁军干过。”

官员道:“难怪了,将军勿急,听我道来。

以前咱们交付给禁军的甲胄,当然没有如此状况,只不过……前期造甲或用上等铁料,冷锻也不会断裂,在舂锤下打薄之后,愈发坚硬而韧;铁料不好(中原铁矿含硫杂质较多),则以热锻退火,那就得经验丰富的大匠,就是大匠也不是次次都能成。可能会出现太软的状况,或是……喏,那一副甲的状况,外层脱裂。

而今锻造甲胄越来越多,很多不合硬度的甲,本来需要重烧重锻;可是军器监要咱们同时为禁军、乡军造甲,应付不过来的。上头下令,不合硬度的甲胄也发出来,交给五军都督府的乡军使用。”

武将听罢大骂了一声。

官员道:“本来就是乡勇,有甲胄就不错了,哪能什么都用好的?朝廷承担不起,咱们造甲坊也忙不过来。”

武将愤愤道:“你们别懵我,次等甲,在放在码头仓库,别上船!本将且去问问上头,看你说的是否属实。”

官员好言说了半天,此时也不太耐烦了,哼道:“悉听尊便!”

……开封指挥的将士陆续到东京城外大营聚集,两天后就开拔南下。

俞良在营里呆了半天,倒有点想去见红莺,道个别。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或许是想让红莺看看他现在已经找到出路。

他一身戎服,腰上挎着佩刀进城。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别说俞良的这身打头、本来他就长得俊,卖相还是很好,光看模样比禁军将士的还好看,当然真要论战斗力,行军打仗方面他现在基本什么都不会。

俞良走起路来昂首挺胸,一时间倒自觉器宇轩昂一般。他的心情也很好,现在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差事,已无依靠红莺过活的郁气。

果然在红莺府上见到她,红莺见面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哟,行头不错,比以前更精神了。”

这娘们居然还笑得出来!俞良不动声色抱拳道:“今日在下是来向红莺娘子道别。”

红莺关切地问了一番他的事儿。

人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本来俞良心里还有点气,不料三言两语竟然对红莺没多少气愤了。

俞良叹了一口气,心下有些感叹。有些怨愤,其实也就只能那么一会儿工夫;既非杀人父母的深仇大恨,谁能记得那么久?哪怕当初觉得非常气愤的事,毕竟只有那么点小事,也很快就会忘掉的。

红莺又问:“俞郎何时才能回来?”

俞良答道:“尚不知晓,上头只说去江南大营练兵,然后要南征。看来一年半载是回不来的。”

红莺听罢脸上露出了伤情,幽幽地说道:“此番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俞良也被这情绪影响了,这世上几样伤情之事,离别怕是最常见的。

红莺温言道:“要是叫你上阵,定要注意安危,若是性命都不在了,那功名又有何用?”

“唉!”俞良听到她好听的声音,心里又是暖又是一阵发酸,长长叹息了一声。他低声说道:“我会记得红莺娘子的嘱咐……你在东京,也要好生保重。”

俩人四目相对,不知不觉中又走近了。

红莺又小声道:“你还怨我么?”

俞良摇摇头:“红莺娘子待我不薄……”

红莺瞪了他一眼,娇嗔道:“你知道就好!”

就在这时,一个奴婢走到门口,说道:“娘子,杨将军到前院了,想见娘子!”

“杨业?他不是回河东了?”红莺立刻问道。

奴婢道:“就是杨业将军,他说刚到东京。”

红莺急忙挪过去,对着铜镜拢了一下头发,说道:“你且去传话,叫人好茶招呼着,我马上就去见他。”

“喏。”奴婢拜道。

俞良站在旁边,忽然发出一声苦笑。红莺这才转头看他:“实在对不住俞郎,杨将军大老远来东京,妾身失陪一下。”

俞良又摇头笑了一声,说不出话来。在家乡他是个人物,在这里、而今确实还不是被人看得起的人。

红莺冷冷看了他一眼,二人无言,她唤了一声外面的丫鬟。

俞良唤了一声,红莺回头看着他,良久没听到他吭声,便催促道:“俞郎有什么话?”

俞良叹了一口气道:“娘子忽冷忽热的,着实叫人难以受用。”

红莺想了一下,说道:“你今天怀着什么心思过来,我知道。俞郎不是那奸猾之话,我实话与你说一句,我并非看不起你。”

俞良皱眉:“哦?”

红莺小声道:“就算你不能功成名就,我要是一心跟你,又有好下场?”

俞良说不出话来。

红莺笑了一声:“世人皆想着自己,谁又比谁薄情?”

……红莺对杨业热情温柔,杨业也十分愉快,沉声玩笑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咱们当初到底朝夕相处过,我一到红莺这里,像回了家一样。”

红莺轻轻拽住他的胳膊,娇声道:“杨将军是在夸人家哩,是不是有宾主如归之感?”

“哈哈!”杨业笑了一声。

俩人寒暄一阵,杨业虽然面有笑意,却隐隐有心事。

红莺善解人意地问:“杨将军有什么烦心的事?”

杨业沉吟片刻,说道:“红莺从沈夫人那里听说过什么内情没有?朝廷里的。”

杨业被召入京参与商议西北方略,这是之前皇帝就说过的事。一方面杨业觉得很幸运,毕竟能参与朝廷大事,便能渐渐在大周朝廷真正立足;一方面又有些许隐隐约约的忐忑,因为对东京的人和事知情太少了。

明日就要议事。其实真正摆上桌面议事时,说的东西无非表个态……真正权衡思索、以及一些相互商量的过程,却是在私底下。

杨业的问题是,本来就属于北汉那边的人、在东京人脉根基太浅。大周权力场,和他交情最深的人……却是皇帝郭绍!

这时红莺忽然掩嘴“嗤”地笑了出来:“杨将军也太看得起妾身了,就算是沈夫人,朝廷里的内情,怎么能知道?这事儿问宰相恐怕才有谱儿哩!

妾身知道的事,恐怕杨将军也耳闻了,都是些路人皆知的事儿罢了。不就是朝廷在扩充人马,要对南汉国用兵?天下人只要不是瞎子,看那驿道上南下的兵马,河上的军用船只,阵仗那么大,谁都知道的。”

杨业听罢微微有些失望,抱拳道:“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本以为沈夫人既然与韩熙载熟悉,或许也认识宰相李谷……”

红莺道:“据妾身知道的,沈夫人并不认识李谷。”

她想了想又道:“上回见过沈夫人,她说在官场上结交太多人,也不一定好事。”

“哦?”杨业看着她。

红莺道:“咱们毕竟只是商贾,安生经营,不被欺负就行了。若是和官场上的人走得太近,乘上一条船,官场上的船可不一定比做买卖的船牢靠。”

杨业若有所思,又笑道:“言之有理,有意思的言语。”

红莺又叫人准备了一桌酒菜,好好陪着杨业谈笑。酒至半酣,她还弹琵琶唱曲,让杨业十分受用,温柔乡中一时间烦恼也轻了。

晚上杨业也没走,便留宿在红莺府上,一夜欢愉,只叹夏日夜短。

次日一大早,天还没亮。杨业便急着起来收拾妥当,赶着去上朝了。

夏天天亮得早,但杨业出门时天色依旧才蒙蒙亮,御街上一长串灯火,正逢大朝的日子,场面十分壮观。灯火的尽头,巍峨的宣德门城门如同耸立在天上。御街上灯光点点,好似天上的璀璨繁星一般。

路上除了许多文武官员,更多的是奴仆侍从,一个官可不止一个随从,导致人非常多。

杨业跟着无数的官员进了宣德门角门,进皇城不用搜身,等到了金祥殿的台基上,才有宦官和两排禁卫站在那里,挨个搜身入朝。

杨业是见过世面的人,这种场合他并不紧张,因为人那么多在一起,他也不用说话,就是走个过场。等到大朝结束后,估计一些重要的人才会聚在一起说正事。

事到如今,杨业只好随机应变,且先听听朝廷对西北的态度,他打定主意,不能轻易说话站位。

第六百五十七章风风雨雨

当日大朝之后,郭绍在重臣面前宣布决定西巡,随行除了两万多禁军,还有大批官吏、名士、商人。魏仁浦和卢多逊负责安排此行,联络西北各部。

此次行军部署,前锋不再是史彦超,而是杨业。这是比较受朝廷诸公关注的细节。

郭绍依旧让符金盏监国,等他离京前夕,符金盏就会到东殿处理奏章。他提前与后宫的家眷道别,又在滋德殿与符金盏相见。

走出滋德殿,在石台阶上时,忽然被石板上的落叶吸引。郭绍低下头,见地面上留下了阳光斑驳的影子,抬头看时,树上枝叶正茂,风起之时“哗哗”作响。

夏日的午后,宁静的环境叫他感到有一丝慵懒。但是,不能驻足,脚步依旧要一刻不停地走下去。

郭绍心想,等自己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心愿也完成了,便找一处宁静的地方,与符金盏闲谈、下棋,回忆那些曾经的风风雨雨。

不过,首先要拿下河北失地,才有安宁的心境。

……因为不是出征,大军一路缓慢向西而行,皇帝的仪仗大张旗鼓十分雄壮。一行两万多人带着很多辎重,很快到了西京(洛阳),然后进入关中,在京兆府(西安)逗留。

郭绍下旨地方只需准备禁军粮秣、一切从简,但每到一个地方逗留,都有安排行营行宫,以及犒军和宴会,耗费也是不少,难以避免。

他们离开京兆府后,向西北方面行军。杨业率控鹤、虎贲左厢骑兵数千人,刚出京兆府就得到军令,大军要在邠州停留。

邠州,即静难军治所,静难军节度使折德扆。

杨业感觉到了什么……之前一直心中忐忑,却拿不准究竟什么地方不对,此时终于明白了。

当天晚上,前锋人马在乾州准备好的行营里扎营。西北夏日,天气晴朗,行军扎营并不算艰苦,只要在营地里点一些药草驱蚊虫便可。

忽然有将领来报,邠州前来负责接待联络的官员到了。杨业便叫人迎进来见面。

此时杨业奉旨为前锋主帅,手握禁军控鹤马军直、虎贲军一个军的兵权,在军营里他权力最大……但是,杨业回顾左右,从上到下全部是禁军将士!

是的,将士们都得听他的军令;但若他的军令明显违背圣旨的意思,这些将士会听他的?他一个北汉降将,暂时接手禁军兵权,什么威信都没有!

杨业却不能抱怨什么,因为作为皇帝卫队的前锋,本身应该是一种莫大的殊荣。

“哒哒哒……”大帐外马蹄声时起时落,杨业抬头望去,营地上尘雾朦胧,夕阳在尘雾后面灰蒙蒙的仿佛笼罩上了一层光晕,如同他的心情一样十分不清爽。

过得一会儿,一个头戴乌纱、身穿圆领的文官被带了进来,抱拳道:“下官魏海超拜见杨大帅!”

“免礼。”杨业道,又指着一侧的板凳道,“请魏使君入座。”

文官又是一拜:“下官奉节帅之命,前来与杨大帅商议布置迎驾之事。”

文官口中的节帅,便是杨业的丈人折德扆!

但杨业没有亲戚间的嘘寒问暖,径直展开枢密副使魏仁浦发的军令,看了一遍,说道:“天子銮驾要在邠州城停留,本将为先锋将先期入城部署行宫防务。请静难军节帅准备好行营、禁军粮秣。”

魏海超的脸色顿时一变。

杨业看在眼里,知道入城的要求引起了文官的重视……大军一路西来,除了西京、京兆等地,禁军在沿路州县是没有进城的;这次到邠州要进城,显然并非路过接待那么简单!

杨业微微侧目看了一眼武将董遵诲等人,不动声色地对魏海超道:“静难军可有难处?”

“没有没有!”魏海超忙道,“行营地方,粮秣皆无问题。下官在这边与杨大帅商议妥当,即刻派人回邠州报知节帅,照杨大帅的意思安排。”

杨业点点头:“如此这般,再好不过了。来人,带魏使君下去安顿,好生款待。”

“喏。”

魏海超听到这句话,只好站了起来,抱拳道:“下官先行告退。”眉头却是皱着的。

杨业在大帐中与诸将一起用过晚膳,心里也是挂念着这事儿。

要是单独与邠州官员“密议”,显然瞒不过禁军将士的眼睛,连侍卫都是禁军的人!杨业在账内犹豫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

此事事关重大,若不与折家的人谈谈,很容易出问题。何况杨业和折德扆本来就是世交、岳婿关系,满朝皆知,也不用太过回避了。

杨业当下便对身边的侍从道:“那个魏海超安顿在何处?带我去见他,问问邠州的一些情状。”

侍从小将自然不会忤逆杨业的意思,当下便道:“末将带杨将军前去。”

杨业暗自呼出一口气,大步出了帐篷。外面一股凉意顿时让他一激灵,这西边的昼夜冷暖,比东京还大。

走到魏海超住的帐篷,那文官见到杨业,忙抱拳道:“杨大帅快里面请。”

杨业却不动声色道:“本将想与魏使君再谈谈安排行辕之事……这里边闷得慌,咱们出去看看夜景?”

“恭敬不如从命。”魏海超配合地说道。

俩人单独呆在帐篷里,更像密议!而且毫无隐蔽性,一层帐篷并不是墙,完全不隔音,外面的人看不到,却也容易听得到。

杨业叫亲兵牵马过来,与魏海超一起出了军营,向乾州城楼那边行了一段路,离军营并不远;营中的篝火亮如白昼,连这边的光线也不暗。他勒住战马,仰头看着不远处城楼上的火光,当下便屏退左右。

魏海超忙说道:“节帅有些担心,果不出所料……禁军入城是何意?”

杨业道:“静难军本就是大周的一个节镇,天子西巡,幸邠州并无不妥。”

“话虽如此……”魏海超沉吟片刻,“今上几年前曾与一个折家子弟有隙,一向与折公没什么往来、交情甚薄。如今忽然调禁军入城,会不会有……”

杨业立刻打断了他:“切勿轻举妄动!折公若拒禁军入城,便是抗旨,静难军可有长远准备?”

魏海超叹了一气:“杨将军言之有理……不仅节帅有危;一旦邠州几日内拒皇帝于城外,杨将军身在禁军大营,马上就危急了。”

他又沉吟道,“今上竟让杨将军带兵入城,真是占尽了道理。若是连杨将军带兵、折公也拒开城门,那是一点道理都没有,天下人定要诟病折公六亲不认。”

杨业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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