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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5章

十国千娇-第4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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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姬也跟着行礼,张了一下嘴混在人群里,却没吭声。她无法阻止这场战争,此时作为党项人,却在大许朝祝贺,实在尴尬极了。人很多,但她觉得自己是孤立的。此时真不想呆在这里,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符金盏此时肩背笔直,神色之间一副尊荣俯视众人的样子,自信而从容,缓缓说道:“我乃女流之辈,本不愿染指朝政,怎奈陛下信任,将大事托付于我,不能推却。只得勉为其难,代掌国器,这等操心之事,又深感重任,我不觉得是好事,没什么好祝贺的。”

这句话里有真有假,符金盏确实推辞过,认为自己权力太大,但郭绍竟然说没什么能给她的,总觉得对她不够好……

符金盏想到这里,艳丽的脸上浮出一丝红晕。

下边的贵妇们纷纷道,“皇后治国,定能国泰民安……”

符金盏又转头看着站在旁边的二妹,当众道:“我在外廷期间,后宫诸事,便由东皇后作主。”

二妹顺从地说道:“我听大姐的安排。”

郭绍册封东西二后,并未分高低。不过二妹一向对权势不热衷,几乎都是听她姐姐的,俩人没什么好争的。而且宫中也有人顺口叫大符皇后、二符皇后,按照她们娘家的大小,已经在众人心里分出高低了。

俩人不争权,却非完全不争别的东西。昨夜郭绍到滋德殿道别,穿了一件紫色的常服,二妹便随口说:大姐的女红做得越发好了。

金盏听在耳里,心里却是清楚的。

不过二妹在处理事情上着实差了点,因为从来没让她自己操心过。符金盏当即又道:“以张氏、杜氏为尚宫,留在我妹妹身边,协助后宫诸事。”

张氏和杜氏急忙屈膝道:“谢大符皇后信任。”

她们俩在符金盏被削去尊号离宫时,态度不是很恭敬。但金盏回来后不计前嫌,依旧和好如初……在金盏看来,他们在特殊时候没有落井下石,已经够了,完全值得原谅。不能因为一点不愉快,就放弃以前拉拢起来的关系。

如果非得要求别人在任何时候不离不弃,真心实意,那能用的人便真的很少。

金盏不再说别的,当下便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本宫这便去金祥殿。”

曹泰忙道:“禀皇后娘娘,车仗已在宫外等候。”

一大群女子簇拥着符金盏出滋德殿,待金盏让侍女搀扶着上华贵的马车,一片人鞠躬大声道:“恭送大符皇后。”

宽敞笔直的长街,从半透明的黄色帘子里看着远处的宫阙,颜色泛黄,朦朦胧胧,分外不同。车驾缓缓地从正中行驶,仿佛走在通天大道之上,能在这里乘车随意行走,那这天下便没有她不能去的地方!

金盏端正地坐在上面,脸上带着从容的微笑,举止之间轻柔,她这样柔软的样子,却没有人敢对她丝毫不敬。沿途遇到的人,全都躬身鞠躬侍立于道旁,等着她的车驾过去。

……郭绍也在金祥殿,他在东殿里接见了魏仁浦和左攸,交代一些事。这次主持前营军府的大臣是王朴,魏仁浦为东京留守,左攸是皇子们的老师,也留在东京。

温暖雅致的书房,用度奢华,陈设雅致整洁一尘不染。

郭绍颇有些感叹地说道:“曾有人(李月姬)问朕,为何要攻伐残杀?”

魏仁浦似乎没猜到是李贤妃的话,当即便道:“陛下不必听那些腐儒的言辞,自古没有不经攻伐而固山河者!”

郭绍不动声色道:“朕并非穷兵黩武之人,亦不喜兵戈。可想来想去,除了动武,似乎没有更干脆利索的法子。若要以礼教化边患,以邦交礼遇博弈,山高路远,讨价还价,想取得一点进展不知得猴年马月,那时候朕与诸位也老了。

还是用兵最简单,只要打赢了,咱们说什么都是对的。”

魏仁浦附和道:“大许以武立国,向来如此作为。何况蛮夷不懂道理礼仪,他们也只认武力。陛下以仁义之心,兴兵讨伐,乃不得已而为之。”

左攸点头道:“对,那些蛮夷和禽兽无异,竟然名正言顺地娶自己的庶母和嫂子,以此为荣!大许朝廷为天理,理应将伦常礼仪教给他们,让蛮夷服王化。”

郭绍听到嫂子,看了左攸一眼,正色道:“祖先流了那么多血,才据有河西,我们且不说开疆辟土,先把丢掉的地方拿回来!拿下来夏州党项事关重大,不仅能扫除收复河西走廊的障碍,更能剪除一个巨大的边境隐患。”

魏仁浦和左攸听罢,忙拜道:“陛下高屋建瓴,英明神武!”

郭绍对这等恭维早已没了感觉,他坐在椅子上,脸色渐渐恢复趁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良久之后呼出一口气道:“这世道规则太少,说到底就是比拳头大,致力于军备才是正确的方向,将获得巨大的回报。看看黄历,择吉日出师!”

……

夏州高大的王宫城外,全是低矮的房屋。冬季的寒意让所有草木都已凋敝,整座城一片萧索,但是人却非常多,土墙之间十分热闹,远近的部族首领都带着人马到了。

辽军精锐步骑正在路上;除此之外,还有西边与李家联姻结盟的党项部落,也带着人马赶来,他们要穿过灵州(银川平原)等汉军控制地盘,但这些边军人少,主要在军镇附近活动,防守有余,却难以阻挡大股的人马通过。

王宫前面挤满了人,大多是戴毡帽的党项人,有的戴着兽皮帽,人们纷纷望着土墙上头发胡须花白的汉子。

上面站的人正是党项诸部首领李彝殷,他穿上上甲胄,腰间挂着铁剑,脖子上还挂着一串佛珠。李彝殷大声道:“汉儿的奸诈肮脏,举世有目共睹!昨日歃血为盟的誓言还在草原和高山之间回响,本王为了诸部免于杀戮,不惜将冰清玉洁的月姬郡主嫁与郭家联姻……”

众人哗然,个个义愤填膺。

李彝殷见状又道:“可是,仅隔一年,汉儿便背信弃义,将血誓视为放屁,编造罪名兴师进攻!他们心胸狭窄,猜忌所有的部族,只想抢光我们的牛羊,杀光我们的子民,占有所有土地!”

人们大喊大叫,怒不可遏,一般人极容易相信贵族的话,何况李彝殷又是诸部盟主。“我们不是奴隶,定要反抗到底。”“大白高人不能任由汉儿欺凌……”

李彝殷接受着一双双期待的目光的洗礼,激动道:“汉儿的倒行逆施已经激起了众神的怒火!党项人、契丹人、奚人、回鹘人、吐蕃人,在如此作为下都愤怒了,我们将抛弃前嫌,组成联军,共同教训汉儿军队……”

下面有回鹘人用他们自己的语言嚷嚷道:“回鹘人可没有与你们联盟!”

吐蕃人道:“那些魔教徒,都是佛祖面前的罪人。”他又悄悄念道:“佛普度众生,驱除魔念……”

不过听得懂的人很少。

回鹘人和吐蕃人并不想掺和这场战争,主要忌惮中原的势力,不愿意明说为敌。汉唐多年在西北的影响力依旧在边陲之地没有完全消失,他们都知道中原人多势众。

但是回鹘人和吐蕃人希望看到的结果是党项获胜……党项在西北是数一数二的势力,如果连他们都败了,此时占据河西甘州、肃州的回鹘人觉得很危险;吐蕃人则占据了西凉府凉州,同样觉得大许朝廷会染指河西,因为那地方以前本是汉朝人从匈奴手里抢来的。

大许军一到西北,便会引起太多势力的恐慌。

各族已经发誓不会落井下石趁人之危,还送了一些铁器牛羊粮草。期待党项契丹联军能打赢许国人。

李彝殷望着一片房屋和数不清的人,远处烟火缭绕,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隐隐可闻,党项人在这里居住生息,他多想看到党项人在这里成长起来,向四面扩张,得到更多肥美的土地。

以前他不敢动的,自觉也快老了。而现在,李彝殷不仅有忧惧,撕破脸后反而不是那么怕了,他充满来了期待,心中激动万分!

他用不是很大的声音道:“大白高人要一场胜利得到各族的认可,只要打赢了许国人,从此我们就如同脱缰的野马,又如同高飞的雄鹰,再也没有人能束缚住我们……”

不过侍立在旁边的心腹部族首领费听,似乎最害怕,他的话给李彝殷头上浇了一盆冷水:“听说汉儿打仗就靠人多,打一个幽州用了五十万大军!这回要是来五十万人,咱们和辽国援军加起来也相差甚远……”

第七百七十章草木疯长

大许始兴元年、辽应历十四年(耶律贤新年号将于明年初使用),时已至冬月底,正是寒冬腊月之时。不过等许军到西北,可能已经是年底或明年初了。

辽国大将杨衮率先到达了夏州,立刻进王宫与李彝殷会面。

二人都不会说对方的语言,但都会慢慢地说汉话。于是两边合伙对付汉儿,却只能用汉话交流才无须翻译官。

杨衮以前深得耶律璟信任,耶律璟既死,他投靠了萧思温,萧思温也大度地接纳了他。他是个看起来表情严肃、持重的中年人,较之中原人大多比较圆润的面相,杨衮的脸有些狭长,鼻梁高。他戴着兽皮暖帽,护耳也是毛茸茸的,走进王宫便与李彝殷相互鞠躬。

李彝殷马上就道:“本王为党项各族共认首领,愿杨将军约束部下,勿袭扰平夏之民。”

杨衮道:“公无忧也,只要保障辽军所需粮秣,本将保证秋毫无犯。”他口气一转,又急着说道,“数日前本将得到北院枢密使萧公急报,已察明许军此番动用兵力七万至八万人,其中禁军四五万人……”

李彝殷听罢脸上立刻露出怀疑的表情:“平夏与大辽联手,许国大张旗鼓雷声那么大,一副要灭了党项的架势,才用几万人进攻?”

杨衮也有些尴尬,因为目前各部联军已经有十余万,又是在党项本地防守,实在少见进攻的一方兵力大约只有守军一半的事。

杨衮道:“这是萧公亲自遣人送来的消息,应不会有错。”

李彝殷问道:“许国的人马尚在其国内,大辽如何得知许军兵力?”

杨衮答道:“用奸细。以往大辽刺探东京,皆派斥候渡黄河打探,常被中原的巡检抓获;或以派使节,却只能看到很少的状况。后来大辽有司在上京查获了几个许国奸细,萧公颇感震惊,许国人竟神不知鬼不觉深入草原到上京来了!一问方知,他们是伪装成商人,利用契丹人贪利、勾结契丹人以掩藏身份。

萧公依样画瓢,让大辽奸细伪装成商人,让利于许国人。果然被许国人当作下金蛋的鸡一般掩藏着。

不久前的东京大张旗鼓,在城郊聚集兵马、校检人马,持续半月之久。萧公派的人多次打探,贿赂官吏,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个消息。”

李彝殷仍旧不太信。

杨衮也不敢确定消息是否准备,毕竟经过的周折太多。他便建议李彝殷在东南部道路上安插奸细,等许军靠近平夏时,再实地刺探。

杨衮说罢,恍然想起了什么,便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来,交给李彝殷:“萧公亲笔给李公写的书信,殷切之辞尽在信中。”

李彝殷拿起来一看,全是汉文,用十分工整好看的小楷写成,不想那大辽重臣萧思温竟也如此精通汉文……显然李彝殷他们看不懂契丹文,最后还是汉文最方便,就算放一千年的文字都能辨认如常。

然而萧思温的文采在这里并没有什么卵用,因为李彝殷文化有限,实在看得是一头雾水。他的神色有点尴尬,毕竟自身是党项人最高的首领,不愿意展示自己胸无点墨,便道:“承蒙萧公亲笔,我定当沐浴更衣,静心细读。”

他心里琢磨着,回头找个人帮忙。一瞬间又不经意想起了女儿李月姬,月姬比他读书多,肯定看得懂的。

李彝殷微妙的表情变化,被杨衮看在了眼里。杨衮便主动说道:“萧公交代末将,定要竭尽全力与将军同仇敌忾,绝不会隔岸观火……”

李彝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杨衮不动声色道:“李将军切勿怀疑辽军诚意。萧公言,而今天下多年风调雨顺,如草木逢甘霖,将是伸展疯长之时;萨满祭司夜观天象,悟神灵指示,祭司也预言,今后百年都将兴荣。庄稼丰收、牛羊肥壮,人口必将兴旺……”

李彝殷听罢瞪着眼,不知可否。什么祭司预见百年之后的事儿,他只觉得是大忽悠,完全不信。何况那萨满教似乎会崇拜祖先,那是契丹人的祖先,关党项人屁事?

但他没有提出任何质疑,只是闷着不吭声……西北教派繁多,有信佛的、喇嘛佛的、摩尼教的、拜火教的等等,若是非要对别人信奉的东西争个输赢,那大家什么都不用谈了,先争出神灵真假来再说。

杨衮似乎是个萨满教的信奉者,说起来津津有味,“人口兴旺乃兴盛之基,此时乃各国各族壮大的时机。许国汉儿人多势众,据有中原广袤膏腴之地,而今野心勃勃,它将是所有部族的威胁。我们理应结盟起来,不能让郭铁匠极其群臣尝到扩张的甜头……”

李彝殷听到后面的话,这才频频点头,不管怎样,辽军只要真心实意帮老子就行了!

至于其它的,都是废话!李彝殷头发已经花白,几十岁的人了,丰富的阅历让他本身的信念越来越顽固,杨衮妄图在别的观念上说服他,显然并不容易。

杨衮又叮嘱道:“许军火器攻城十分犀利,若是固守要地时,切要留心。野战也很勇猛,不过也是常用战阵之法。”

……

及至腊月中旬,李彝殷才对辽国大臣萧思温的能耐刮目相看。

他的斥候已经打探清楚了汹汹而来的许军兵力,不多不少,正是七万人到八万人之间!而这个消息,萧思温竟然在一个月前就搞清楚了!

大辽毕竟是北方草原,统摄从西到东大片土地各族部落的大国,果然非同等闲。

此时天气已经冷得叫人连门都不想出,消息让李彝殷打了一个机灵,精神了不少。

“只有七万多人,分成前后两股,两股相隔数十里……”李彝殷忽然有点兴奋。

前面只有四万多主力?起先辽人传来消息,他觉得很可笑,但现在自己人多番打探观察,正好吻合,叫李彝殷不得不信。

光是辽军援军步骑就有两万,党项各部加起来兵力已近十万!幽州之战许军靠人多而已,辽军虽在幽州战败,但所有部落依旧不敢否定其铁骑战力,援军已经相当于此次许军近半的兵力了……

这时下首的野辞忽然有些恼怒:“许国人也太看不起我们了,这是对我们的蔑视和羞辱!”

李彝殷没明白这汉子为啥生气,“战阵厮杀不是靠羞辱,你恼甚?”

野辞道:“许军出动这么点人马,恐怕是只在意辽军援兵,将我们党项人视作无物!”

李彝殷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不管怎样,只要此战击败许军,便再也没有人阻止党项人建立大白高国。”

这时没藏道:“汉儿非蔑视我族,实乃迫于无奈。”

他看了一眼野辞道:“汉儿自东京来,走东南边的道路,沿着黄河北上。横山以南,沟壑纵横、土地贫瘠,许国辖地人口稀疏,粮草要远道送来。山高路远,运送不便,就算是七八万人马,也够许国朝廷折腾了。

这也是中原朝廷多年封赏宽容,想要拉拢我们的缘故。非不愿,实不能拿我们怎样。而党项人少地小,与中原为敌也没什么好处。”

李彝殷听罢沉吟道:“言之有理。听说幽州之战时中原动用大军耗费糜大,可能现在用度不宽裕,因此才有这般局面。”

李彝殷也寻思了很多理由,以便说服自己相信摆在眼前的事情。

野辞冷冷道:“既然中原朝廷无力,还如此撕开脸面,强行欺压羞辱我们?”

李彝殷心里已经很高兴激动了,但他觉得自己应该沉住气,所以显得比较冷静,“一动兵戈,非此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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