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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清末1909-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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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改变自身和模式的票号,也就意味着他们丧失了最后的转型机会。

户部银行成立以后,作为清政府的中央银行,自然而然地垄断了几乎全部官银汇兑业务,这对于山西票号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山西票号之所以能在几十年前迅速发展起来,就是得益于其专理政府银务兑换和军饷业务,实际上扮演着准中央银行的功能,在封建经济中,票号因官府而生,同时也因官府而死,这是一种同生共死的捆绑关系,而没有弄清这一点的票号,既竞争不过洋人的银行,也再没有了官方的支持,也拒绝变革自身,日薄西山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

当新型的金融商业模式通过大洋彼岸传到中国时,那些“汇通天下”招牌背后的东家们,还躲在自己富丽堂皇的宅院中,抽着大烟,做着美梦,的确,他们的祖先创办了一套符合当时时代背景的商业模式,但他们的子孙也因此背上了沉重的包袱,拒绝变革,坚持旧制,票号在很大程度上死于自己的故步自封,连同着纵横了中国几百年的晋商,一起倒在了历史的大变局中。

山西银行家左右金融界近一个世纪的历史结束了,有着现代银行理念的江浙银行家群体,适时地出现在了上海街头,时代翻过了新的一页。

所有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冒着失败的危险拯救一个没落的票号,是并不理智的事。

叶开当然清楚这些,但他的坚持不是没有理由,的确,放弃票号是任何精明商人都能算好的账,但对叶开这个经历过后世几十年历史的人来说,他的目光放得更远。

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也不要把一个国家庞大的金融安全委托给一种声音。

类似于华尔街一家独大的金融体决不能在中国出现,膨胀之后的金融财团必将干预政治,甚至左右国家的命脉,辛亥革命后,江浙财团的倒戈,新兴政府被切断了财政来源,从而不得不接受袁世凯的条件,致使革命果实毁于一旦的现实,就是最鲜明的例子。

对此,叶开给出解决方案是,让山西票号抱团取暖,组建财团联合体,成立山西银务总行,打造南北两个不同的金融中心,分担国家风险。

“良大人这样想,怕那些人不领情啊。”

叶开的一再坚持,让持反对意见的载泽盛宣怀也无可奈何,前者的做法到底能不能成功,只有碰过壁后才知道,总的来说,他们持悲观意见。

“此一时彼一时,过去他们不领情,现在他们的经营日渐艰难,恐怕这时候正在想出路呢。”

叶开嘴上虽然这么讲,但实话实说,他真没指望那些人能幡然醒悟,要不是看在他们手里那些雄厚的银子,叶开也不打算费这么大的劲,就拿著名票号蔚泰厚来说吧,两个少东家都是手不离烟枪的大烟鬼,成天就是挥霍祖上的基业。

“如果不行,就让他们强制入股,大清银行占一半,票号占一半,有了官府,他们自然舍得入股。”

戴鸿慈这时候也建议道,他的想法和叶开不谋而合。

“怕是难啊。。。”

盛宣怀仍然不看好,票号和新式银行之间有不小的差距,最重要的是金融理念,这其中要补的功课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完成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试一试总会有办成的可能,现在就行动起来,最好能赶在年底把银行办起来,况且扶植票号也是摄政王的意思。”

一提到摄政王,载泽和盛宣怀也不再反对了,既然叶开能把他们召集过来,上面肯定下达了某种倾向性的指示,他们要做的就是照办。

“盛大人,要整合山西票号需要一个合适的大臣,良弼要向你借一个人,来当这个总行的大督办。”

盛宣怀皱了皱眉,问,“谁?”

“轮船招商局董事,郑观应。”

叶开微笑着给出了他的答案。

第一百三十章盛世危言

(第一更)

听到人选名字的时候,盛宣怀稍微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叶开会首先选择这个人,而这个人不仅是盛宣怀的下属,掌管轮船招商局,他和盛宣怀本人也近二十年的交情,在商场上有着极为深厚的伙伴关系,其次,盛宣怀也惊讶于叶开敏锐的眼光,郑观应在东南的商业金融业领域摸爬滚打多年,人脉极广,经验老道,选择他的确也再合适不过。

“此等重任,非郑大董事莫属。”叶开继续在一旁说道。

很多人对郑观应的了解源于其著的《盛世危言》一书,叶开同样也不例外,但如果深入挖掘就会发现,此人堪称商业领域的传奇,而且在政治、教育领域也有睁眼第一人的地位,早在四十年前就主张商战御敌,教育兴国,关税自主,君主立宪等等一系列主张,更重要的是他熟悉西方的那一套金融规则。

叶开的坚持也迫使盛宣怀忍痛割爱,能在到任轮船招商局之初,就扭亏转盈,足见此人的本事,这也是叶开看中他的原因之一。

“好吧,就应良大人所言,让郑观应赶赴山西,筹组银务总行,至于行得通行不通就要看看他咯。”

“多谢盛大人。”

最重要的督办人选已经敲定,讨论到这,会议终于达成了一致。

当然,整合山西票号仅仅只是个开始,但对于处在悬崖边上的他们来说,这是自我救赎的最后机会,如果票号的决策人继续短视下去,那倒闭关门的结局,也就为时不远了,从现在开始,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叶开将会议的讨论结果,详详细细的写在一封奏折上,至于这些理想的宏图能不能化为现实,还要经过最后一道手续。

乾清宫,弘德殿。

当载沣看到这份奏折关于组建山西银务总行的建议后,自然对上面的内容没有太多异议,在简略的询问完叶开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后,点头同意了这个计划。

第二天,谕旨就顺利下达了,比叶开想的还有快一些,郑观应被任命为筹组山西银务总行督办大臣,并且为了集中资源,减小改革阻力,应叶开的要求,郑观应还被特别任命为山陕两省谘改使,等同于钦差大臣,并命令山西巡抚,布政使协同处理,如有必要,随时听其差遣,不得延误。

载沣和叶开是下了大决心。

很快,这封任命书就通过电报传到了上海,在盛宣怀的嘱托下,郑观应即刻动身,马不停蹄的赶往山西主持金融改革工作,困难当然还有,一个外人的到来势必会打破原有的利益格局,交给他的任务,其实并不轻松。

在这份奏折里,还有一个细节值得关注,戴鸿慈的名字写在了所有人的前头,叶开用这样的方式,暗示戴鸿慈在整个计划中起到的重大作用,在刻意增加后者曝光度的同时,也为他以后的升迁埋下伏笔。

在写这份奏折的时候,叶开也曾想一步到位,趁着这个机会,在全国的范围内进行更为大胆更无彻底的改革,例如统一货币,发行实用纸钞,放弃银本位改用金本位,收回关税自主权,设立股票交易所等等现代化的金融措施,但思来想去,他还是放弃了,在权力还没拿到自己手中的时候,这些初衷极好的做法很有可能因烂尾而告终。

就拿统一货币来说,不说洋人不会同意,就连各地督抚也会暗中阻挠,统一货币势必会剥夺地方自主铸币的特许权,口袋里的银子就这样被白白抠走,是那些既得利益者最不想看到的局面,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找理由拒绝执行,到时候,朝廷的一纸命令,到了他们那里很有可能就变成了废纸,而危如累卵的中央权威也会再次雪上加霜。

东南互保之后,朝廷的威严一落千丈,各地阳奉阴违,更有人竟然和洋人私邸条约,完全不把中央政府放在眼里,变相的干起了卖国做大的勾当,没办法,权力的过度分散,已经严重阻挠了改革的执行,这不仅是个大麻烦,更是个危险的信号,革命的星火一旦燃起,王朝顷刻之间分崩离析,这些一连串的因果关系其实不难理解。

但不管怎么说,改变总需要一个艰难的开始,既然不能一蹴而就,那就一点点做。

改革山西票号就是叶开扔出的第一块探路石。

从接下来两个月的反应来看,这块探路石的效果还不错,尽管郑观应前期遇到了一些麻烦,但筹组银务总行的进程总体上还算顺利,最大的几家票号已经连年亏损,甚至设在北京的分部还发生了挤兑风波,他们的日子更加难过,被逼到绝路上的票号东家终于答应入股,在日升昌,蔚泰厚,大德恒等几家挡头的引领下,四十多家票号纷纷加入其中,在初步选举董事会成员后,明年这个时候银务总行就可以挂牌成立了。

新成立的银务总行,经营范围将有一个大的转变,在继续加深原有的东部地区时,目光也逐渐转向了中西部和东北地区,青海,新疆,蒙古,川藏,甘肃,这是一个资本空白区,基础设施方面,他们将会得到官方的直接投资,很快他们就会取得第一桶金,借此也能巩固一下原本不大紧密的上层董事会。

叶开的最终目的还是东北地区,在日本和毛熊的虎视眈眈下,东北已经变成了众矢之的,而成长起来的银务总行,能够很好的抵抗日本俄国资本对东北的进一步侵蚀。

至于新兴的金融中心——上海,暂时还不划为总行的经营范围,不过长江也是银务总行最基本的策略,在英美德这些老资本鬼子的地盘上抢食吃,尚且稚嫩的银务总行,很有可能被打击的连渣都不剩。

当然,一切都是暂时的,叶开已经在考虑这个问题。

。。。。。。。。。

在步兵衙门骚乱和改革山西票号的决定过后,朝廷进入了一段风平浪静的平静期,奕劻在扳回一城后并没有什么大动作,而载沣也专注于隐忍之道,奉行不冲突,不对抗,当然也不对话的原则,场面上暂时形成了均势。

时间就在这种僵持的状态中一天天的度过,各方势力有了一个难得的喘息机会,借着这段闲暇的时光,叶开好好的享受了一把天伦之乐,兰娘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自己那三个丫头也活蹦乱跳,一天比一天难伺候,还好满人家的格格不用缠足,不然这三只小麻雀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动静。

老大容吉今年七岁了,相比于那两个,早已经过了流着鼻涕拖着洋娃娃满地跑的阶段,个子已经窜到了叶开的腰部,算一算也到了该上学的年龄段,关于子女的教育问题,叶开又要头疼一番,几乎全家人都站在兰娘和韩翠儿那边,主张女子无才便是德,能读书认字已经足够了,至于自家老爷说的要请洋人来教书,简直天方夜谭,死活不同意。

叶开没有办法,这些旧观念一时半会儿是改变不了,在对夫人好言相劝的同时,他也只好变通一下,亲自跑了一趟京师同文馆,请了两个老翰林,一面教外语,一面教国学,算是勉勉强强把事情定下了,当然这费用也是不菲,一个月要三四百两银子,折算下来的实际购买力顶的上现在的六七万,不过叶开也舍得下血本。

就当叶开忙完这些后,还没来得及坐下来喘上一口气,军机处突然传来的一条爆炸性的消息,让这种平静的生活离他瞬间远去。

张之洞死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旧时代落幕

(谢谢~~本道的打赏,谢谢菜园上的菜菜,A「卐」沙之舟「弦空」,硬改历史,大哥雍。。。。长久以来的支持,滑沥沥无以为报,只能多码字,多更新。另外有一点需要说明,清末的汇率不稳定,各地银价也不相同,据我推测,1909年京城地区一两银子在大致在一百五十块到两百左右,大家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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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载沣的一句“有兵在”伤透了垂暮老臣心,或许是这位托孤大臣始终关怀国事而夙夜忧愁,又或许仅仅是单纯的年老体衰,时值多病之秋,从朝堂上归来的张之洞一病不起,两个多月的时间,军机处的点卯表上始终挂着他的缺。

随着天气的由暖转凉,万物都呈现一种衰败的先兆,而深秋到来的这个月,凉风乍起,直冲人的骨头缝,一代名臣再也经不起这样的大动干戈,在一个寒冷的早晨,张之洞跳动了七十三年的心脏终于缓缓停下,随着他的逝去,四大名臣的时代也彻底封藏进了历史的故纸堆里。

以张之洞的岁数看,他的死去固然是情理当中,但当他突然逝去的消息传出来时,朝野上下的反应仍然是轰动级别的,军机大臣,体仁阁大学士,慈禧钦点的两位托孤大臣之一,这些重如千斤的官衔犹如悬挂在巨人领口的勋章一般,昭耀于世,而巨人的倒下注定会溅起一大片纷飞的泥土。

次日,载沣借用皇帝的名义,发布了一道篇幅颇长的讣告,充分肯定了这位帝国老臣的贡献,包括治理湖北,督战中法的内容,然后追封他刑部,户部,吏部,礼部四部尚书衔,不过,颇有些讽刺意义的是,朝廷给出的谥号是文襄,取文成武德之意,远远不及曾国藩的文正,和李鸿章的文忠,这样特殊的安排,或许载沣还因为两人之前的争执而耿耿于怀。

但不管怎么说,张之洞的哀荣还算得上隆重,在京城停灵几天后,将会根据他的遗愿归葬老家。

张之洞位于北京白米斜街的寓所成了众人集聚的地方,几天的时间,京城不少名流,旧臣,故知都赶往这里吊唁亡灵,而王公大臣们也通过各种方式派人奉送了丧礼,不管是否发自内心,这些做法,也算尽足一点表面上的心意,起码不会有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张之洞逝世后的第四天,叶开来到了张府吊唁,在灵堂亲自上完一柱香,他缓缓离开,肃穆的白色,落下的西洋,沉重的哀乐,似乎预示着一个旧的时代已经悄然落幕。

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张之洞毕生信奉的东西已经落伍,随着洋务运动的失败和破产,未来属于更为先进的立宪和革命说。

在老一辈势力陆续凋零后,持有这样观点的新派大臣紧随其后,终于登上清末的历史舞台。

这其中就包括叶开,以及他苦心打造的小集团。

张之洞的死去,给了叶开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顶替前者出任军机大臣的新人选,势必会将载沣和奕劻之间,保持了许久的平衡局势瞬间打破,这次,胜利的天平明显倒向载沣这一边。

张之洞死后的第八天,一纸上谕就从崇德殿里发出,新的大臣人选已经决定好,就差走马上任,而除了载沣身边少数几个人外,消息憋到了最后一刻才公之于众,整个讨论过程的前前后后,压根就没有理会奕劻。

戴鸿慈入直。

相比于历史,法部尚书戴鸿慈,提前了几个月当上军机大臣,而此前这个位置的人选本应该是毓朗,当然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后者已经完全没有了机会。

比起本人,人们更关心的是戴鸿慈的背景,出洋五大臣,新成立的法部首脑,司法领域的改革家,以及一个显眼的立宪派称号,这些标签获得或少的能猜的当权者的政治态度。

载沣之所以选择戴鸿慈,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叶开盛宣怀等人的建议,其中一个最为关键的理由打动了载沣,他和奕劻不是一路人,这也就意味他可以放心大胆的用。

与任命书同一时间下达的,还有另一条命令,按照惯例,上一个入直的载泽地位抬高了许多,去掉了“学习”的名头,成为五大军机之一的真宰相。

载泽,戴鸿慈,以及他们对立面的奕劻,世续,再加上一个老态龙钟的鹿传霖,狭小的军机处班房,将会变得更加拥挤。

面对愈发不容乐观的局势,最不高兴的人恐怕非奕劻莫属,他之所以能和载沣掰掰手腕,就是因为他手底下还有军机处这个最高行政枢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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