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王-第1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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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在这个时候,后面的马车突然加速,奔了上来。吕氏家奴刚刚好奇回望的时候,对方的车窗之中突然弹出一支长枪,对准了吕氏拉车的驽马,便是狠狠一刺。与此同时,几块石头已经扔在了车轮之下。
驽马吃痛,顿时狂性大发,猛地奔跑起来,车中的吕和卿猛地一震。只觉得摇晃很剧烈,刚刚要出声喝骂的时候,只觉得车体突然又是一晃。一边高一边低的倾斜,前进的方向也发生了转变。
怎么回事?
吕和卿刚刚想要透过窗口向外一探究竟。却猛地听到驽马一声嘶鸣,马车车身一晃,突然开始下坠!
从窗户的缝隙间,他看到了汴桥如虹的造型,一闪而过!
吕和卿清楚地知道,目前是行走在汴桥之上,那么如今的突然坠落,只能是——坠河!
当他刚刚反应过来那一刻。马车已经猛地坠落在河水之中,砸起一个好大的浪花。随即冰冷的河水从门窗以及缝隙之中涌进来,涌向他身上。
马车是木质的,木头本来是可以漂浮的,可是一个相对密封的木箱子里突然大量进水,加之马车上还有许多其他物事,还能漂的起来吗?
吕和卿只觉得冰冷的河水不断涌向自己。先是冰冷刺骨,继而河水不断填满马车中狭小的空间。
他只觉得空气越来越少,逐渐的下沉。吕和卿着急地挣扎着,冰冷河水不断涌向口鼻,呼吸越发的急促,困难。到最后。当河水彻底没过头顶的时候,他彻底无法呼吸了。
吕和卿兄弟是南方人,祖籍闽中,那里的百姓通常是会游泳的。但是吕氏乃是诗书传家的仕宦家族,公子哥未必会游泳。
即便他会也是无用的。河水如此湍急,马车的门窗都是封闭的。受到河水的强大压力。门窗根本打不开,根本逃不出去。
于是乎,吕和卿只能在挣扎中陷入绝望,落入河水之中。
当此之时,他想到了很多。是意外吗?还是报应?
昨日才筹划着如何谋杀林昭,没想到林昭安然无恙,而自己却……害人不成的天谴吗?突然的大雨似乎是很好的佐证!
可惜他已经永远没机会思考答案了,当马车彻底沉在河水中,吕和卿最后挣扎了一下,便再也没有了动作,永远在沉睡了汴河之中。
车夫和几名随从挣扎着想要浮上岸,却突然飞来石块将他们击晕过去,继而沉入河中,追随他们主人的脚步而去。
汴桥之上,几个人看着逐渐消失在汴河中的人,冷哼一声:“不是我们心狠手辣,只怪你们跟错了主人,做了帮凶!”
“哼,意图谋害公子,咎由自取,不可饶恕!”
此时,大雨滂沱,激起一团团的水雾,远远的只见到汴桥之上影影绰绰,到底发生了什么根本看不见。
也许有些人察觉到了有马车坠河,却也都理所当然地以为是一桩意外……
与此同时,吕惠卿与王雱正站在温暖如春房间里,通红的火炉已经燃起。
饶是如此,王雱仍旧忍不住连声咳嗽。吕惠卿颇为不屑地瞧了一眼,暗自摇摇头,痨病鬼,也不知道能活多久?
王雱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说道:“下雪也就罢了,怎么如此大雨?”
“是啊,不合常理啊!”吕惠卿随声附和了一句。
这倒是不假,确实不符合常理!
汴京城在黄河边,放到后世,公历11月下旬,理应是下雪的时间。当然了,或许下雨也是有的,但宋朝时期略微不同。
那会属于一个小冰川时期,气温比后世要低一些。要知道,宋朝时的太湖冬日是会结冰封冻的,还有入冬之后,汴河与运河便会结冰,船只是无法通行的。
所以这个时节的汴京确实是该下雪了,可是今日确实个例外。即便是下雨,冬日的雨水也应该是毛毛细雨,绝对不会像今日这样大雨滂沱。
奇怪,当真是奇怪!
天象,天气这些东西在古代都非常受重视,同时在政治上也是可以很好利用的。比如仁宗朝的时候,汴京连日大雨,狄青就是因此受到污蔑。窦娥冤的故事之所以能脍炙人口,深入人心,也与此有关。
此刻,非同寻常的大雨突降临汴京,是否也意味着有什么奇异之事呢?
可是汴京最近什么特别之事呢?似乎唯有……
吕惠卿和王雱对望一眼,都不约而同想到了关在牢狱中的林昭,难不成与他有关?
此刻。王雱和吕惠卿都在等待消息!
不管大雨与他有没有关系,首先是要确定林昭的生死!
一番精密安排。动手就在昨夜,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开始的时候还比较耐心地等待,可时间长了,吕惠卿慢慢有些着急了,三弟吕惠卿怎么还不回来呢?
难不成是因为大雨耽误了行程?
吕惠卿有些不放心,也是因为比较着急的缘故,立即吩咐一声,便有心腹家丁冒雨出门去了。
“元泽。且先喝杯热茶,再等等吧!”
“也好!”
话是这么说,可是吕惠卿突然没来由地有些心慌,甚至有些坐立不安,难不成是因为给二弟报仇之心太过迫切了?
没过多一会,心腹家丁便回来了,将依旧滴水的蓑衣扔在外面。进来到:“大郎,小的到了御史台,三郎下雨之前已经走了,兴许是路上遇到大雨,在避雨吧!”
“或许吧!可是……”吕惠卿对三弟比较了解,按理说他是不会耽误的。即便是冒雨也会及时回来。
“大郎,有件事小的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家丁迟疑了一下,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什么事?说就是了!”
“小的回来的时候听人说,有马车从汴桥上坠落河中。开封府的差役们正在打捞!”
“什么?”
吕惠卿顿时一震,一种不祥的预感漫上心头。
“吉甫兄莫要着急。三郎可能在某处避雨而已,不要多想!”王雱想着吕惠卿是关心则乱,他则不以为然,哪里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可吕惠卿却表情凝重,甚至还有些担忧,三弟杳无音讯,自己心里又是这种感觉,所以当真是……
“走,去看看!”
吕惠卿坚持要去,王雱即便是不太乐意,也得跟着一起动身,冒雨出门。
等他们到达的时候,开封府的差役刚好将马车打捞上来。
这个年代,车身上一般都会有家族或者是衙门的标志。瞧见车身上的“吕”字,吕惠卿顿时心里咯噔一下,身体立即开始有些颤抖。
王雱的脸上也蒙上了一层阴影,难不成当真出事了?这个当口,当真是……
随即,马车被开封府的差役们费了好大劲抬上来,里面的积水不断流出来,车门也哐当一声自己打开了。
一具尸体滑了出来,不是吕和卿又是谁呢?
啊?!
看着吕和卿那挣扎过的可怖的表情!吕惠卿顿时有些崩溃了,一下子就扑倒上去,留下一个有些不是所措,咳嗽不断的王雱。
开封府的差役本来只道是寻常的马车坠河,却没想到竟然是司农少卿吕惠卿的弟弟,死者本人还是御史台的一名侍御史。情况顿时有些变了,差役们不敢触霉头,悄悄退到一边,继续打捞河中尸体……
那边吕惠卿抱住弟弟的尸体已经泣不成声,即便他心狠手辣,对敌人铁石心肠,终究还是有比较柔软的一面。
此刻死去的可是他的亲弟弟,吕升卿死的时候,他还没有这么悲伤,还能够忍住。可是此刻……两个相依为命的弟弟都死了,突然之间一种特别的孤独感袭上心头,格外的悲凉。心底里压抑某些情愫也都宣泄出来,悲伤不已!
此刻,大雨已经渐渐小了,逐渐停了。汴桥上经过的人不少,都看着吕惠卿抱着弟弟的尸体恸哭的撕心裂肺,许多人都因此受到感染。毕竟这是很真实的悲伤,众人都看得出来,他们的手足之情是何等深厚……
王雱看着这一幕也颇为伤感,同时也有种深深的疲惫,如此关键的时候,吕和卿怎么会发生意外呢?
当真只是意外吗?
王雱随即叫过来一名开封府差役,问道:“马车坠河的原因查到了吗?”
对当朝宰相的公子,差役们那是相当的恭敬,回答道:“当时雨比较大,可能是马匹受惊,冲过了汴桥……”
“确定只是意外?”
“暂时还不好说,有可能吧!不过有一点比较奇怪……”
“什么?”
“拉车的驽马身上有伤,也不知道是坠河的时候在哪里受伤的,还是……”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王雱心中一动,吩咐道:“继续追查,尽快确定坠河原因!”
“是!”
难道是人为的?王雱心中立即涌起了很不好的预感!如果是这样,那会是谁呢?吕和卿今日是去……
想到这里,王雱心里猛然一震,难道……
一个很可怕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中。
“你,过来!”王雱叫过先前去御史台的那名吕家家丁,问道:“你去御史台可打探到什么?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这名心腹也并非一无所知,躬身回答道:“台狱之中死人了!”
“死了?谁死了?”王雱着急的话语之中隐约还有些小激动。
“一个死囚犯人自杀了,林昭就关在他对面,据说彼此调换过牢房……”
话不需要多说,王雱是极为聪明的人,一下子就全明白了,颓然无力靠在了马车之上。
失败了!
而且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赔上了一个吕和卿!
王雱已经无心去在意到底是怎么失败的,而是感觉到了可怕!同时还有种震撼的自卑感,难道自己就真的不如他吗?还是老天爷真的在保佑他?
他还在牢狱之中,什么都做不了。自己想尽千方百计,却始终无法奈何得了他,如此情况下还连连吃亏,这一遭更是吃了大亏……
天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就这么厉害吗?这也太不公平了!心高气傲的王雱就像是斗败的公鸡一般,心力交瘁,深感疲惫和失落!
同时,一个大问号又浮现在了王雱脑海中,林昭还在狱中,那么这些事是谁做的?难不成他背后还另有他人?他是幕后的主使者吗?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突然之间,王雱觉得林昭好陌生,对他是如此的不了解,几乎是一无所知……
第三二零章两司会审
反常的天气,引起了汴京城许多人的关注。
古代人对于上天那是相当的敬畏,一旦天象有异,必然会联想到很多。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虽然不像是地震,日食这样重要,却也是有些特别之处的。本来有些人可能并未关注,可是在某些人的推波助澜下,也有所了解。
大雨之时,汴京城中发生了两件大事,或者说也只有这两件事会引起那么一点波澜和注意。
一个是发生在台狱的畏罪自杀事件,还有一件便是吕和卿马车坠落汴河溺水而亡的事情。
在寻常人看来或许是两起死亡案件,可对于知悉内情的人而言,应该是一生一死。
铁面宗主听到属下禀报很是满意,点头道:“很好,敢对公子动歪心思,他就该死!”
“宗主,吕和卿是死了,可略微有些瑕疵,兴许会被看出来并非是意外……”说话之人是铁面宗主的另外一名心腹,名叫李承,表字东林,和蒋雷霆一样,是左膀右臂般的人物。不过相比之下,李承可能更年轻一点,没有到蒋雷霆那种面面俱到,独挡一面的地步。
而今,蒋雷霆去了西北,李承则留在了铁面宗主身边。今日出手对付吕和卿便是他主持的,只是在他自己看来,事情似乎并不是那么完美。
“你能看到自己的不足,很好!”铁面宗主赞许一句,续道:“此事不必担心。留下一点线索才好,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不是意外,而是蓄意而为,这是给王雱和吕惠卿,甚至王安石敲响警钟!要让他们知道,意图对公子不利,就是这个下场!”
“那会不会……”
铁面宗主摇头道:“除此之外,可还干净?没泄露行藏吧?”
“没有,当时大雨起雾。是绝好的遮掩,没有人注意到我们。”李承很是肯定。
“话虽如此,你们还是要小心,还有……吕惠卿和王雱那边还是要盯着,防备他们狗急跳墙!”铁面宗主沉吟道:“大雨起雾……”
铁面宗主喃喃自语几句,问道:“推波助澜开始了吗?”
“开始了!”
“把大雨也加上去,天有异象必有冤情!”
“是!”
李承离开之后。铁面宗主默默站在原地,凝视着窗外已经逐渐停歇的大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吕和卿的尸体已经运回了吕家,许多的家丁仆役匆匆忙忙,开始购置各种物品,准备搭建灵堂。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谁会想到年富力强的三郎会突然死亡呢?谁家也不可能提前准备丧葬用品,加之天气又好不好,吕家上下可以说是乱作一团。
吕惠卿或许是悲伤过度,几度晕厥,暂时被送进房中休息。只躺了片刻。吕惠卿便醒了过来,瞧见房中唯有王雱一人。这才沉声问道:“事情怎么样?可有什么发现?”
感情吕惠卿除了真实的悲伤,也有表演的成分,手足情深,兄友弟恭,传出去也是一桩美谈。
王雱点头道:“或许不是意外,拉车的驽马身上有伤口,虽然可能是跌落河中在哪里受伤了,却也可能是有人蓄意而为!”
“是吗?”吕惠卿的声音一片冰冷,冷的让人有种彻骨的感觉。
咳咳!王雱咳嗽两声,续道:“即便是天降大雨,可汴桥上也还算平稳,有车夫和家奴护送的情况,怎么可能意外坠河?吉甫兄,你想想!”
意料之中的事情,或许从最开始的那一刻,吕惠卿就认定了这件事有猫腻,并非只是一个单纯的意外。
“是谁?”吕惠卿问出口之后,突然一怔,几乎是难以置信地看着王雱,迟疑道:“是他?”
吕惠卿口中的他自然是指的林昭,能出手杀人那必然是有深仇大恨。吕惠卿兄弟平日虽然也得罪了不少人,但那主要都是政见不同,新旧党关于变法的一些争执,更像是后世工作上的分歧。
如此情况,万万不会招致杀身之祸的,大宋朝堂虽然因为熙宁变法的事情吵翻了天,可彼此之间私下报复绝无仅有。而且一些寻常过节完全不至于到杀人的地步,如此情况多半是有很深的仇恨。
想都不用想,吕家就一个你死我活,不共戴天的大仇人,那便是林昭。怀疑林昭绝对不是无的放矢的,毕竟他们策划了许多,对林昭的谋杀就在昨夜。
两件事发生的如此相近,彼此之间还大有关联,联想到林昭身上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王雱尚未回答,吕惠卿只是看到他的表情,便追问道:“他没死?”
“嗯!”王雱点头道:“确实有人畏罪自杀,本该是他的,可惜临了他却与人互换了牢房,做事的人不仔细,没留意。死的只是个寻常的死囚,他安然无恙!”
果然如此!
安然无恙四个字如同针尖一样深深刺入心里,吕惠卿的眼神之中闪现出极其复杂的眼神,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生想法!
王雱续道:“事发之后,台狱中的一名小吏不见了,整个汴京城都不见了踪影……然后……然后,三郎就出事了!”
“果然是他吗?”吕惠卿难以置信,半晌才苦笑道:“他还在狱中啊,什么都做不了,我们却已经一败涂地了……”
“他是在狱中,却不代表什么都做不了,他行为受限,却可以指挥他人……”
“他……”吕惠卿也猛然间发现,是如此低估了林昭。同时也为他的实力和魄力感到惊讶!
“他有这么大的能量吗?难道是我们小看他了?”吕惠卿自言自语几句后,问道:“直接对三弟出手。说明了什么?”
王雱不由一动,一个很清晰明了的事实摆在眼前。对方既然已经直接出手杀吕和卿,说明自己和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