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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宋王-第2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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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和林昭与皇帝尊严捆绑在一起,上升到谋逆地步,理论是这个联系是说得通的。谁敢出声反对。谋逆可是历代君王最为忌讳的大罪。一不小心落个为奸佞辩解,有不臣之心的罪名可就麻烦了!

“何况韩俊与范季云等人决堤放水,淹死军民三千多人,这等恶性天理难容,人神共愤啊!听说河北东路已经民怨沸腾了,难道他们不该杀吗?乱马踩踏是应该的。这等人就应该死无葬身之地,尸骨无存!”

愤青之言有时候也有效果,纵然过激,可是谁有能说什么呢?三千多条人命,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才算是真正的残忍。说到底有这么一条罪名在,韩俊与范季云就必死无疑了。谁敢正面为他们说话?那岂非成了草菅人命。助纣为虐的奸邪小人了?谁也不敢这样冒险,故而只能间接地指责林昭的行为不妥,可被人以真相反驳,气势陡然间都弱了。

公道自在人心,还是有人愿意出来为林侍郎说话的。本来是一边倒的指责林昭,可是韩俊与范季云等人的罪责被强调之后,性质也就有所变化。至少那些人是该杀的,只是林侍郎的杀人方式有些问题。只是些程序上的错误,本质并没有错。

至少表面的道理上是这样的,林昭被摸黑的形象突然之间又清晰了一点,不是那么黑,也没有那么坏!

“纵然如此,也该奏报陛下,恭请圣裁的。何以擅自做主,怕是有藐视陛下之心啦!”

“再者,我朝素来以仁义恭孝治天下,林昭却用乱马踩踏之法。残暴不仁;即便是罪犯,也改由朝廷法度来制裁,林昭这是对下不仁,对上不恭……”

问题集中在两点,一个是说林昭没有请示皇帝,擅做主张,被说成是藐视皇帝,继而引申为不臣之心。另外一个则是说方式有问题,太过残暴,与大宋朝的传统不符,不是罪却亦是罪。

话音落地,立即有人跳出来,说道:“林侍郎有治河专断之权,是陛下准许的,还钦赐御剑,享便宜行事之权。既然如此,便有先斩后奏的权力,并不违背朝廷典章制度,何错之有?只有方式,有些时候必须明正典刑,对十恶不赦的罪犯该不需要太过仁慈吧?诸位处处为天理难容的奸佞说话,不知意欲何为?”

“奸佞是有罪,却需要朝廷法度来制裁,不是他林昭那样胡来……”

“兴许是有什么特殊状况,不知林侍郎自己是怎样说法!”

林昭自己当然要有说法,当朝廷吵的不可开交的时候,他的奏章终于姗姗来迟了!

对于朝臣们的可能的指责,林侍郎似乎早有预见一般,在奏疏之中都一一回应,做出了解释。

先是陈述了韩俊与范季云等人十恶不赦的罪行,在李儒的基础上,又加以详细补充。加上巧妙的文笔用词,将当时的惨烈景象描绘出来,以至于人人动容,对死难者大动恻隐之心,对行凶者自然也就深恶痛绝。

然后林昭解释了为何自己没有及时上书,乃是因为当日在清水泽受了惊吓,又见到三千多人死亡,愤慨伤心之下就病倒了。林昭当时闭门不出,沉默寡言是有目共睹的,李儒甚至都可以为他作证。

这种情况下,暂时“失职”不曾上书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那样危急的情况下,谁都有受到惊吓的可能,实属正常。只是林侍郎的胆子就那么小吗?听说他在西北战场上很勇敢啊?乱马踩踏也不色变,会害怕一股大水吗?只是这样的“推理”只能是按照腹诽一下。

还有人说,林侍郎之所以生病是因为三千多人死伤,有怜悯仁爱之心。对罪犯残忍,对无辜的百姓仁爱,林侍郎的形象突然之间似乎高大了许多。有这样的理由,这一点似乎可以冠冕堂皇地说得过去。

就连赵顼都不好说什么?人家不是隐瞒不报,是有特殊情况的。林昭倒是言辞恳切,主动请罪,赵顼就更不好怪罪了。否则落下一个不通情理,不体恤臣下的名声不好。

至于乱马踩踏的行为,林侍郎强调了,这是民意!

奏疏中提及,他病好之后,博州已然是民怨沸腾。死难者家属不依不饶,到州衙告状求做主,博州百姓更不答应,集体出来讨要说法。最严重的是厢军士兵,要求为死去的袍泽报仇,群情激愤之下有哗变之危险。

林昭说自己立即找知州李儒商议,想办法平息民怨,防止生变。唯有公开审理的方式,确认罪名,给百姓一个交代。林昭说了,按道理是该给朝堂上书,请求圣裁的。但当时的情况下,百姓的呼声与厢军的请愿必须要重视。

那些死难流民的家属与厢军士兵要求尸骨无存,现场群情激愤,情势十分危急。当时的情况下,若不当断则断,后果不堪设想。

朝中大臣们都知道,民怨沸腾已经很恐怖了,尤其是河北路连连遭受灾害,已然人心不稳,若是因为民怨而激起民变,可就麻烦了。最重要的则是厢军士兵的情绪,若是不加以安抚,激起营啸哗变什么的,该怎么办?

从这一点上来看,林昭似乎没有做出。作为专断大臣,他手持御剑,有便宜行事之权,做出这等权宜之计是没错的。至少在原则性的程序上没有做错,经过了审理,证据确凿,这些都已经送到了朝堂之上。

死罪是必然的,导致黄河决口,谋杀钦差,残杀三千三百多人,这绝对不可饶恕的死罪。至于死的方式,不是他林侍郎的本意,是死难者家属的要求,是平息民愤的权宜之计。

或许林侍郎不是这么想,那么杀人就是他的主意,民心所向只是一个说辞,可是人家就是做的这样无懈可击。林昭的奏疏到了不久,便有河北路的士绅学子,以及寻常百姓上书,赞叹朝廷明正典刑,对奸佞之臣的大力打击,主持公道。

博州更有数百人戴孝,跪谢林侍郎,跪谢朝廷与皇帝的举动,这么大的手笔,不是林昭短时间能安排到了的。由此可见,此乃民心所向。林侍郎已然成了不畏强权,主持公道公义的青天大老爷。朝臣们在这攻讦林昭,还要将其治罪,老百姓都不答应了。

林昭也说了,河北路连年受灾,民心早已不稳。加之沿河贪官污吏,类似于韩俊、范季云的蛀虫不少,若不明正典刑,杀鸡儆猴,河北路难有宁日!此番激烈举动,就是要起到一个震慑的效果,否则治河工程难以顺利进行,必然会有阻碍与破坏。

并且特意强调了,治河乃是大宋朝百年大计,断然不能姑息养奸,有所疏忽。以至于再有偷工减料,以权谋私的行为,酿成大货!

林昭解释之后,还是很诚恳地请罪,表示自己做法欠妥当,请官家之罪,同时还给皇帝了一份密奏。

赵顼看完之后,不由苦笑,林昭啊林昭,你又给朕出难题!

第四九一章自毁长城

林昭在密奏上写的很清楚,除了平息沸腾的民怨,稳定博州局势外,他这么做也是有目的的。

毕竟赵顼不傻,虽说自圆其说的很严丝合缝,可那毕竟只是个冠冕堂皇的说法,在朝堂上讲道理可以。可是明眼人一眼,就知道其中有猫腻,林昭的小动作是瞒不过去的。

尤其是赵顼,他自然清楚明白,或许表面上可以蒙混过关,可是内里一定会多有猜忌的。林昭并不希望如此,这个时候引起赵顼的猜疑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还不如选择性的坦诚相待,兴许会有不同的效果。

河北之弊甚为沉重,博州只是其冰山一角,若不痛不痒,难动其根基。唯有下猛药,重拳出击,才能起到震慑的效果。

这是林昭的说法!

弊端是什么,赵顼很清楚。林昭此去河北,表面上的第一要务是治河,可实际上还肩负着动摇韩相公的使命,这是赵顼私下交待的,也只有他们两人知晓。

林昭言下之意,韩琦在河北路的根基很深,如果只是让其离开,很简单。只要博州一出问题,尤其是韩俊牵连在内,韩相公就能立马走人。可是这样不行,韩相公是走了,可是对他的打击根本不重,河北路的根基犹在,影响犹在。

要知道,赵顼本来的目的不是赶韩琦走这么简单。他是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削弱老臣的权力和影响,收归权力,巩固自身地位。如果只是这样,就根本达不到应有的效果,必须要重拳出击。

林昭很隐晦地说,很多事情官家并不方便出手,那就由自己来代劳。自己不怕千夫所指,不怕骂名。一副领会圣意,为主分忧的架势。简直就是一个忠臣。

同时残杀三千多军民这种事必须要严惩,否则无法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这可是人神共愤的事情,林昭明确表示了自己的强硬态度,根本没有丝毫的掩饰。再者,他还强调了,如果处置太轻。对皇帝,以及他自己的名誉都是有影响的。

博州已经有谣言,认为林昭畏惧韩相公才按兵不动的。如果朝廷处罚太轻,那么就会有人说,官家偏袒勋贵之后,而罔顾了百姓性命。这种有损圣誉。失民心的事情万万不能做。同时也隐约透露自己也有想要报仇的意思……

于公于私,于情于理,林昭很小心翼翼地向赵顼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和感情。好与不好,对不错都有体现,这是与狄青商讨许久才定下来的方案。对赵顼的说辞,并不需要完美,也不必自圆其说。重点是要让赵顼觉得,林昭是忠诚的,这么做对他有好处。

当然了,其中可能有那么一点私心,方式可能欠妥当,但是本身没有什么问题。对皇帝而言,重要的是目的达到,还有便是臣下的忠诚。林昭毕竟才二十来岁。如此作为才更加真实,不会让赵顼起疑心。

毕竟让林昭北上对付韩琦是他的吩咐,也表示除了韩琦,其他人可以任凭处置。林昭并没有违背他的旨意,并且很准确地把握了他的意思,执行的比想象的更为彻底。面对林昭的这份密奏,赵顼略微有些汗颜。在对韩琦的事情上。自己就不够有魄力,没有想到要连根拔起!

林昭果然是处处为我着想啊!

除了报私仇,除此之外,赵顼想不出林昭还能有什么目的。抑或者是好处?听说范季云的儿子调戏他的妻妾,韩俊又差点淹死他,还有那么多的百姓。他依稀记得,林昭有比较感性的一面,尤其是见不得这种伤天害理,人神共愤之事。

当初李复圭在大顺城残杀一千多将士,林昭便恨的咬牙切齿,并且内疚许久。而今清水泽的情况相似,林昭可能也有如此心境吧!赵顼很理解,同时又找不出其他方面的理由或者目的。

在赵顼看来,通过这件事,林昭紧紧能够获得一点无足轻重的名气罢了,还主要是在民间。结果还因此得罪了许多人,朝堂上受到不断的攻讦和责骂,完全是吃力不讨好。若非忠诚,若非有一颗赤诚之心,他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

林昭并未居心不良!

赵顼很快就得出了这个结论,那么这件事如何处置,似乎也就比较明朗了。何况接下来的黄河治理工程也需要林昭!

奏疏递上去之后,林昭一直留在博州等消息!

狄青为此也专门从大名府赶了过来,而今河北路的主战场在博州,只是如此,韩相公便已经够呛了,大名府那边先不着急。

林昭乱马踩踏的举动引起的震荡比较大,故而狄青也急忙前来为公子谋划,也好平安渡过这一关。

“奏疏那样写一定没问题?”李承隐约有些担忧,他觉得之前自圆其说已经很成功了,何必画蛇添足?

“必须这样写,那样才真实,才是一个真实的青年人,有喜怒,有情绪!”狄青道:“公子会不会受到惩罚,不是那些大臣们说了算。那番无懈可击的说辞足矣,不过让他们闭嘴却不容易,不过这都不重要,因为决定权在赵顼手中……”

“赵顼可以容忍一个犯错误的臣子,却不能容忍有人对他不忠,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对错并不重要。”林昭轻声道:“何况,这次我可没做错什么,是为他着想,完全按照他的吩咐做的,只要我居心‘纯良’,并且达到了他需要的目的,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有时候,阴谋的需要坦诚,这样才能更容易获得信任!”

“是啊,左右这件事是躲不过去的,只能给朝堂上那帮大臣们一个冠冕堂皇的说辞,赵顼自然也知道,索性我们直说了,免得多有猜忌!”

蒋雷霆道:“公子这一招可是把韩琦给打狠了!”

“哼哼,有那么一个愚蠢不争气的侄子,也该他韩琦倒霉。怪不得旁人!”林昭沉声道:“若非有这样的机会,哪有机会让韩相公吃痛?甚至连下手的机会都找不到,我就是要将事情闹大,逼着赵顼来支持我。只要我不获罪,你猜韩相公会怎么想?除了记恨我还会记恨谁?”

“韩琦该惊恐才是,肯定以为是皇帝要收拾他!”李承笑了笑,有几分得意。

“让他们之间有嫌隙。还有便是直接将韩琦赶出朝堂。他到底是三朝老臣,门生故旧太多,将来若是他出面,会很麻烦的。这次让他颜面扫地,离开朝堂,影响也会逐渐消亡了。”林昭淡淡一笑:“说来还有些遗憾。竟然没机会亲眼见见韩相公……”

李承不以为然道:“何必见他,手下败将而已!”

“不,侥幸而已,还是要小心此人,我们要一点点的瓦解当年所谓的那些从龙之臣!”林昭对韩琦还是相当的重视,更为在意的是他为代表的那个群体,当年扶持赵宗实上位的那些从龙之臣。

这些是仇人。也是将来问鼎九五之位的阻碍。

林昭这次之所以下狠手,多少也是有些报复之心的。同时也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让他们与赵顼离心离德。事到如今,赵顼依旧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并未意识到身边存在危机。

这些年他为了集权,巩固地位,对身边人很不客气。杭州贩卖私盐一案,拘禁了赵宗咏一家,赵世琚落得惨死。加上对亲弟弟赵颢的打压,宗室的力量很大程度上被限制和削弱了。

支持王安石变法,使得新旧两党相互争斗,无论哪一方都是大宋的忠臣,可却因为现实的原因被赵顼疏远了。而今他老爹当年的从龙之臣,最强有力的支持,也因为林昭无意间的挑拨离间。生出嫌隙。

赵顼在根本没有意识的情况,正在被林昭牵着鼻子,自毁长城!

而今在他身边最亲密的人应该就是王安石了吧!可是王安石的宰相之位还能持续多久呢?没有了王安石,新党余下的那群乌合之众能有什么作为?难不成是指望吕惠卿那种性情凉薄之人?

赵顼正在逐渐变成真正的孤家寡人!

而林则在这个过程中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以前是巧合,而今是有意,利用赵顼的权力一点点的毁掉他的根基。有时候,林昭觉得自己这招似乎有些阴损。不过,相比他父亲的残忍与奸邪,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等赵顼彻底成为孤家寡人的那一天,也就是自己上位的时候了!至于眼下这一关,想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果不其然!皇帝赵顼下诏,给博州之事划伤了一个并不完美的句号。

工部侍郎林昭安然无恙,只是略微象征意义上的斥责而已,依旧专断河北,负责治河工程的实施。已经入秋多时,黄河水位已经下降了许多,正是合拢大坝的好机会。

至于河北路宣抚使韩琦大人,则因为年老体弱请求致仕,皇帝赵顼挽留之后,予以批准,并加以封赏,保全其颜面。虽然韩俊那件事,韩相公检举了,皇帝也没有怪罪,并未将韩相公与侄子相提并论。可是满朝文武心里都清楚,韩相公下台所为何故!

很多人都看明白了,林侍郎圣眷正隆啊!

一个小小的侍郎又干掉了一位宰相,仔细盘点一下,林侍郎这些年干掉的对手,大臣们皆露出震惊之色,纷纷退避三舍,更加坐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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