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崛起-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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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望最后问,“有关学正大人即将莅临真定,不知丁大人如何安排?又有何差遣劳烦张管事吩咐?”
张管事盯着韩望看了半天,眼见韩望不骄不躁,不惊不慌,才说“韩先生自北而来,果真是赵大人昔日心腹?此次南归想必是有紧要消息通传?”
韩望亦望着他,不快不慢的说“昔年,韩某不过是个流浪的穷小子,混迹街头几乎饿死;有幸遇得赵大人,大人见我汉家儿郎,便施以援手,这条命便是赵大人给的。十多年来,在下时刻不敢相忘赵大人活命之恩。此番被契丹追击,命悬一线,以致功亏一篑。既然大事未成,且赵大人位高而权重,怕是不记得当年的事了,韩某又怎能厚颜求告其门下?”
张管事又是一阵沉默,然后说道“如果仅仅是这样,赵大人为何要委托学正大人亲临?你从北归,对我朝官场不甚了解,其间险恶多变,相互倾轧之事亦不鲜闻;倘若与上官应对不妥落个牢狱之灾,你这大好年华岂不可惜?”
看着韩望不动声色,便转个温和的语气,接着说道“丁大人一向爱惜人才,对你所言所行,一直赞赏有加。张某临来之前,还一直嘱咐张某定要全力协助,帮你拿捏稳妥,如有所请一概皆准!毕竟你是在真定,只要如实相告,如能立下大功,县翁必将上奏官家为你搏个功名富贵;即便有些须不妥,你也无需担心,堂堂真定县衙还是有法子为你转圜一二的。你看看,县翁对你实在是关照有加啊!”
这是借着官场的规则,告知韩望,你在真定,是好是坏全凭丁佩一言而决,他有权力帮你解决问题,也有权力给你制造问题。只要交代实情,他也能直通天子,太学学正也无权干涉,如果实情对丁佩有利,还可以送你一份富贵。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啊!古代的说客还真不是吹的,韩望要是真的是北边过来的细作,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被这么一忽悠一恐吓,说不准就竹筒倒豆子了。但是自己穿越九百多年,哪来的功绩给你丁佩啊,不过现在直接拒绝,那就等于是撕破脸皮了,不行!怎么说人家也是地头蛇,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能招惹啊!
既然你上赶子打听,就给你透露一些惊天绝密好了,识不识货,就看你自己有没有眼力见了。
韩望假意纠结,上下打量,左思右想,终于眼珠一定,说“也罢,既然管事说到如此地步,韩某再不如实相告,就不识好歹了。不错我自北南逃,确实有桩要紧的消息,原本是要通告赵大人;但如此紧要事务不可著于信笺,非亲口回禀。故此借吴保长将韩某之情上达县翁再通报赵大人。”
张管事见韩望已经松口,便直切要害,追问“你掌握了辽人何等紧要消息?”
“耶律大石已拥立耶律淳为天赐帝,南京道当下仅有亲卫军三千,辖渤海军五千,汉军两万余。闻听童太师兴兵二十万在即,若大军兵贵神速,当可一鼓而下。百年燕云,一朝归宋!”韩望心里说这颗重磅炸弹够意思吧!
张管事多少知道童贯发兵攻辽的事情,估摸着现在已经开打了;如果这个关键当口,韩望在北面探知燕京的准确军情,自然会引起赵良嗣的重视,原来如此!
丁大人对韩望的猜测果然不错,这颗重要棋子万万不能轻易与人。赵良嗣想要将人带走,可以,不过多少要留下点好处。也不枉自己在冯家庄走这一遭,快刀斩乱麻,明日一早必须带韩望回县衙,掌握在自家手里才是万无一失。
张管事不由得假意吃惊“原来如此,难怪赵大人如此谨慎行事。既然先生身负重任,关系到我朝燕云百年夙愿,明日一早且随张某返回县衙,丁大人必定重重有赏!”
韩望估计到这个情况,心里想这来了有半个月,还没去过县城,正好也去县城看看,估计叶家也会和自己接触,如果对方好说好商量,也可以扩大钢铁的产量和销售。老钱的生意还是有点小,只有三个高炉量上不去,虽说一个月之内可以增加到五口高炉,但是韩望还是嫌慢。
“韩某恭敬不如从命,正好可以领略一下真定县城的繁华和气象,既然明日一早还要赶路,也请张管事早早歇息为好!”
“韩望,你年纪虽不大,但是处处有心,你我倒是一见如故。县翁,素有君子之风,喜好闻鸡起舞,明日带口好剑,互为鉴赏岂不乐哉?”
果然宝刀没白送啊!好的,只要你敢拿,我就敢送!
真定,我来了!
五十八章 真定县城
昨夜分别对熊达,老钱,冯文交代了军营、钢铁厂、蒙学的事,另外还特意让何半仙这两日再去看看花娘的病情。所以一大早,韩望带着欧非连夜打造的长剑,跟着张管事还有叶欢前往真定。
张管事和叶欢都有马车,也说接送都有马车。但是韩望觉得自己马术太次,多一个机会练习骑马自然不肯放过,于是两车一马滚滚而去。
白天骑马还是蛮爽的,风和日丽,禾苗如同绿波层层叠叠。韩望触景生情,一时控制不住,扯着嗓子唱了起来“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挥动鞭儿响四方,百鸟齐飞翔~”
“好好词哪有如此乱唱的,真真是个北胡,还当教书匠!不要误人子弟呀!”老张张大嘴巴,终于忍住没说话,权当年轻人少不经事,轻狂张扬。
“这韩望还真多才多艺,虽然曲调不和音律,但是这种北方小调唱的还真够劲!”叶欢年轻,接受新事物的适应力比较强,感觉这歌曲唱的很流畅,心中不由自主跟着哼起来。
那两个马车夫和下人纷纷捂嘴偷笑,韩先生还真神了,能唱得出这种奇怪唱曲。昨天看着钢铁厂、兵营、蒙学,听庄里人说如何如何打败凶残的山贼,都是韩先生的功劳,心中不自觉得敬畏起来。但是这一大早上这么乱吼一通,都把敬畏丢在脑后,韩望顿时变得滑稽可爱起来了。
就在这些人贬褒取笑的过程中,韩望心无旁骛的和九百年前美丽的大自然狠狠地放肆了一把。看看远山,看看河水,摇摇头,又手舞足蹈,一会驻足出神,一会放吗狂奔,简直可称得上放浪形骸。
这个时代的人永远都不可能理解:这蓝天白云青山绿水,有什么稀奇,何以韩先生会激动得发狂?
韩望一路上也没遇见几个行人,只是靠的县城近了,人才多起来,村落和道路也相对密集起来,韩望忽地想起这县城有多少人?整个真定有多少人?于是随口和张管事搭了几句,就借故吻了起来。
张管事想也不想报给他听,“真定城内两千余户,县内下辖四十余村寨户数两千余左右,合计四千五百户是有的。”
韩望大致推算出,按照一户五口计算,这真定人数大概在两万到两万五千居民。按照十五岁到四十岁成年男子来算丁口,不少于八千男丁。自己目前只有一百个兵,少了点,搞个四五百问题不大,八百一千那是最好!
张管事见他想心事,便问“韩先生,何故问这户口数目?”
韩望随口说道“兵太少了,多招一些才能打仗啊”
“去哪里打仗呢?”
韩望陡然醒悟,忙岔开话题“小子只怕北辽趁机作乱,万一流窜到此,骚扰境内,六联兵营只怕寡不敌众,要吃大亏的!不过这也算小子杞人忧天,有丁大人宋大人在,自然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哈哈~”
说话间,已经隐约看见前面一片低矮的民居,还有高高的城墙。
走得近了,韩望才看清楚,城墙有七八米的高度,这城墙除了城门周边一圈用青条石码起来的,其他地方都是泥土夯实的,直接裸露在外;一块块一层层,分明得很。于是问“这城墙不应该是砖石砌造的么?”
张管事白了他一眼,“砖石砌造?你算过没,这城池五里见方,整个城墙足足有二十里,墙高三丈,全部用条石砌造,花用可就是数十万贯了!历朝历代除了京城,重镇,谁也不会全部用砖石来砌造城墙,当真钱多!”
由于张管事带队,一行人自然顺利过关,进得城来。
果然,城内的景象好看得多,大部分都是砖瓦房;虽然有两米左右的高度,但是骑在马上韩望总是觉得房子低矮的不行。城门大街沿街商铺繁多,时值正午,小吃店,酒馆,客栈,裁缝店,布店各种店铺的伙计纷纷出门招揽顾客,还有很多小商贩和手艺人贴在屋檐下高声叫卖,有口才的还编成小曲唱了起来。
店铺商贩摊点上很多新奇的事物,各种风土人情,尤其是满城古董,让韩望有心逗留观赏品鉴。但是看看张管事急匆匆的神色,只好压住心情,紧紧跟上。把心思收一收,正事办了再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很快就来到县衙,叶欢不便跟进,也要回去找父亲商量,便向两人告辞。张管事让韩望在门口公事房等候,自己进去通禀。
过了一会,丁佩便内间来到大堂落座,曹师爷也随着张管事出来迎接,韩望上前给曹师爷见礼后进入大堂。大堂还算干净宽敞,约有二十平见方,堂内除了丁佩的官案座椅,下面左右两侧还有两张靠椅。此时曹师爷和张管事已经按照习惯,立在官案两侧,时刻候着丁佩的差使。
韩望上前躬身施礼,“学生韩望见过县翁大人!”
丁佩适才已经得知韩望生负紧要军情,亦不敢轻视,当即让韩望免礼入座;吩咐下人送上果品茶水,这已是难得贵客待遇了。
韩望接过茶盏,浅尝即止,礼数周到,静声摒气,以备丁佩问询。
丁佩点点头,对这个神奇的韩望多了一分好感,尽管短短的头发看上去不伦不类,但是如果能从他身上挖到金子,哪怕他是光头,也觉着看得顺眼。轻咳一声,开口问道“韩望,本官早就听闻你身怀绝学,带领乡民抗击贼子,又开创蒙学,教化子弟,受命宋大人设立六联兵营,保一方平安,此番更是炼制出无坚不摧的精钢,实在劳苦功高!”
韩望起身施礼,“学生微末伎俩实乃雕虫小技,当不得大人看重,即使些许微功,亦是大人统领有方在先。县翁乃真定父母官,学生亦是大人子民,韩望本年少轻狂,且少磨炼,还望大人不吝赐教,多多提点,学生自当铭感五内,唯大人马首是瞻!”说完解开随身带的包袱,将宝剑呈上,“学生闻听大人精于剑道,此剑乃铸剑大师欧非,采用钢厂新出的精钢打造,斗胆请大人品鉴!”
丁佩不由得心中暗喜,这小子知情知趣,只要肯听我安排,自然一切好办,看来张管事还是会办事,回头给他子侄安插一个肥缺。
接过曹师爷转呈宝剑,花梨木的剑鞘无花无纹,至简至素,绝对是大匠级别的手工。再按下窍簧,苍啷一声,伴随着龙吟,宝剑出鞘,黑黝黝的剑身所发散出来寒气,足以证明此剑不凡。
丁佩虽是文官,但是书生仗剑游学,自唐朝以来就是文人雅趣;何况丁佩不是文弱书生,也算是精于剑术之人,对剑的优劣自然能分辨。不过在韩望面前,丁佩也不卖弄,随手合上剑鞘,故意说“如此宝剑,稀世罕有,当真是在冯庄钢厂锻造?”
韩望老实回答“不敢期满大人,确实是昨日连夜打造,此事有张管事可以为证。”
丁佩摆摆手也不就此追问,反而问“此等精钢,一日可产多少斤?”
“现下三口熔炉,每日一炉可出精钢一百斤左右,若不出意外,一日三百斤精钢还是能保证的。”
“一日三百斤?那一年岂非足足十万斤精钢?”韩望点头确认。
丁佩心情掀起巨浪,这十万斤精钢如果都打造兵器是个什么概念,这个情况绝对不比辽国军情分量轻。说不好,自己就能借此带着韩望南下东京,直面管家圣人。
捡到宝了!
简直是捡到一个聚宝盆了!
五十九章 宋食一品居
丁佩忽地大声笑道“好好好!你南归不过短短数日,就有如此大作为,果然青年俊杰。若能将这熔炼锻造精钢之法献与朝廷,荣华富贵自不必说,即便有心入朝为官,老夫也会尽力促成!如何?”
恩?老家伙想要秘方?这就有点心急了吧?老子一文钱都没赚到,就上交秘方,我傻啊?再说了秘方交了,就你们朝廷上那些管事的,连个保密意识都没有,分分钟就被透露到国外去了,不行!
稍微组织一下语言,韩望站起身再次施礼“大人抬举在下,是小子天大的福份;不过这新法炼钢只是刚刚试验阶段,其间比例和火候,就连欧非大师也极难掌控。如若朝廷不明内情,稍出差池,就是韩某的罪过”
丁佩记得韩望前面说一炉一日可出精钢一百斤,怎么还有差池呢?莫非他不想进献朝廷?哦,应该是担心秘法一旦上交就会泄密,他这门生意就没钱赚了。年轻人还是太嫩了点,钱算什么?只要你当官了,想要钱还不容易?你不当官,有了钱,那就是肥肉啊,谁都可以咬你一口!也罢,这一时半会不能勉强,稍后让张管事好好点拨点拨就是了。
但是毕竟韩望驳了自家面子,尤其自己是一番好意,私下点拨是一码事,给年轻人一个教训是另一码事。丁佩咳嗽一声,“无妨,韩公子虽然年纪轻轻,知道稳妥行事,本官亦是欣慰。本官事务繁多,不便奉陪,若有疑难尽可说与张管事!”说完端起茶盏,这是点茶送客。
韩望随即起声告辞,张管事送出门来,不由得伸出食指,点了点他“适才多好的机会,县翁大人难得为人保举,你还有意托词?!就你这点小心思,谁看不出?守着钢铁厂能有什么出息,入朝为官那是光宗耀祖!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你倒好,平日见你心思百出,这回怎么犯了糊涂?”
韩望连连点头,说自己错会了丁大人好心,还请张管事代为解释挽回。这说了一回好话,张管事才悠悠的回过脸色。
“也罢!看你小小年纪,确实也是不容易,我再替你探探县翁的口风。今日且在馆驿住下,有什么消息自会通传,去吧!”
韩望出得县衙大门,门口有一个精明伶俐的小伙等候已久,看见韩望,忙迎上前,鞠躬问候“贵人可是冯家庄韩望韩先生?小的是钱氏铁行伙计,钱九”
钱九?看来是钱家家奴,应该是能说会道,真定城内也是熟门熟路。自己初来乍到,老钱还是很贴心的派了家奴接待伺候,以防韩望人生地不熟,耽误事情。好的,这靠近中午了,丁大人个小心眼没留饭,得找个吃饭的点。“钱九,真定哪家酒楼名气大?”
钱九笑呵呵地说“韩先生,小的早就在一品居给您订好房间了,这边请!”说着要扶韩望上马。
韩望笑着摆摆手,踩好马镫带紧缰绳,翻身上马动作倒是不差。钱九在前带路,走过两个街口向右再走一个街口,有一幢两层木制阁楼的饭店。酒幡随风吹动,分明就是“一品居”。
一品居小二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机灵人,一见钱九,忙上前招呼“九哥,您给贵人预定的房间早就布置齐了。劳烦这位贵人楼上雅间稍稍歇息,酒菜随后就来。”待韩望下马,接过缰绳让人牵到后院马厩洗刷喂料,自己跟在两人身后,不住的吹嘘自家酒楼的诸多优点。
韩望进入雅间,果然一尘不染,桌椅都是精心打造,房间临街南向开窗,光线充足。临窗望去,半个城池一览无余,城门楼,县衙,楼下街道人来人往,店铺、摊点,叫卖声此起彼伏。看来这是一品居最好的房间了,韩望点点头,说“钱九,你有心了!”
钱九忙说“先生是当世高人,俺家老爷吩咐过,您来真定就如同老爷亲临,小的怎敢不尽心伺候?”在边上一一给韩望介绍,城门大街,东坊,西市,夫子庙,逍遥观,天王寺,特别提到“先生,俺们真定最有名的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