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夺嫡-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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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不欢而散(上)
胤祉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只是那都已是两日之后的事情了,尽管这等犹豫不甚令人满意,可自家老爹好歹还算是有着一战的勇气的,而这,于弘晴来说,也就足够了,至于最后结果会如何,弘晴眼下也尚难说出个所以然来,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的,当然了,不管怎么说,这等告急本章一上,诚郡王府至少是占了几分的先机,至不济也能给三爷多加点印象分啥的,总之,亏不了!
奏本是上了,算时间,都已够跑两来回了的,可回音却是半点全无,倒是京城里的流言却是越传越烈了起来,不止是官场,便是民间也是如此,有说索额图将反的,也有说一帮阿哥们打算篡位的,各种版本甚嚣尘上,着实是热闹非凡,京师里的气氛自然也就好不到哪去,到处都透着股诡异之气息。
外头热闹也好,诡异也罢,弘晴却是压根儿就不去参合,按部就班地上这学,哪怕大多数时候,上书房里就他一个学生,也一样认真听讲,活脱脱就一“三好学生”,纵使是最苛刻的总教习胡任与也挑不出他的刺儿来,这不,今儿个弘晴又是一大早便到了上书房,只是方才转过屏风,入眼便见老十六愣愣地坐着,一张小脸煞白得可怕,人不由地便是一愣。
“十六叔,你这是……”
在弘晴的印象中,胤禄一向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乐天派,还真就没见过其有若这般神伤状的,惊疑不定之下,弘晴赶忙走上前去,试探着问了半截子的话。
“出事了,出大事了,皇阿玛出事了……”
听得响动,胤禄有些个茫然地抬起了头来,这一见来的是弘晴,嘴角便是一咧,带着哭腔地呢喃了起来。
“什么?快说,怎么回事!”
一听康熙老爷子出了事,弘晴的脑袋顿时“嗡”地一声猛响,眼立马就瞪圆了,哪还顾得上甚上下尊卑的,一把拽住胤禄的胳膊,面红耳赤地便吼了一嗓子。
“啊,宫里都传开了,说是皇阿玛的龙舟遭了盗劫,沉了,沉了啊!”
被弘晴这么一吼,胤禄先是身子猛地一震,紧接着,泪水便已止不住地脱眶而出,嘴角抽搐地哽咽不已。
遭了盗劫?这不可能!
听完了胤禄的述说,弘晴的心已是稍定了下来,只因他很清楚此事纵使是事实,康熙老爷子也断然不会因此而遭劫,道理很简单,姑且不说诚郡王的告急密信早已送抵老爷子手中,就说老爷子对朝廷的把控程度之高,也绝不可能对京师中所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又怎可能给索额图一方留下如此明显的攻击之破绽,如此一来,这等流言得以如此迅速地散播开来就显得有些诡异了。
是哪一方放出的消息?是索额图,还是八爷?又或是老爷子自己玩的把戏?不好说,谁都有可能!
虽说已可认定老爷子不会有事,可说到流言的出处,弘晴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不为别的,只因从理论上来说,各方都有着散布流言的动机,于索额图来说,这是可以拥立的大好机会,于八爷来说;也不失为一个推波助澜,趁机将太子也卷入谋逆案的良机;而康熙老爷子那头么,同样也有着引蛇出洞之可能;甚至不吭不声的大阿哥、四阿哥两方也有着作案的动机,人人都有嫌疑之下,饶是弘晴再如何聪慧,也无法得出个准确的推断,心下里自不免有些感慨手头的力量之不足。
“十六叔莫急,此事当不得真,必是谣言无疑!”
虽说对手头力量不足有些纠结,可这当口上,显然不是感慨的时候,弘晴略一沉吟之后,肯定无比地安抚了胤禄一句道。
“啊……”
胤禄年岁虽小,可在宫中日久,加之其母密嫔王氏圣眷极隆,宫里头的人脉却是不差,昨夜下匙之后,便已得了准信,心下自不免惶恐不已,先是找了其兄十五阿哥胤禑商议对策,奈何胤禑本就是个无甚大主见之辈,哪有甚良策可言,不得已,只好苦熬到了天明,这才急赶着来上书房等弘晴,却没想到弘晴居然一口便咬定此事为假,胤禄登时便大吃了一惊,霍然瞪大了眼,狐疑无比地望向了弘晴。
“十六叔,没有公文奏报之事,又岂能当了真去,即便有,皇玛法也断然不会有事的,这一条小侄可以性命担保。”
事关重大,且内里蹊跷颇多,弘晴自不可能多加解释,面对着胤禄的疑惑,他也就只能是笼统地给出了答案。
“可,可我听说曹州知府的紧急奏报都已送抵京师,这莫非是假的不成?”
尽管彼此真正交往的时间并不算长,可胤禄对弘晴却有着种难言的信服,此际见弘晴将话说得如此肯定,心下里已是信了几分,只是兹事体大,胤禄自不免还是有些疑惑在心,小脸一皱,迟疑地追问道。
“呵,若真是曹州知府的奏报,那就更显此事必假无疑,十六叔该不会连朝廷规矩都忘了罢,这事儿要奏,也该是山东巡抚出面,一个小小的知府,又怎敢擅自将此事奏到朝中,此必是有奸佞在其中作祟,十六叔且放宽心好了,皇玛法断然不会有事的。”
胤禄话音一落,弘晴不由地便笑了起来,一抖袖袍,语调轻松地解释了一番。
“该死的狗贼,下作胚子,竟敢谣言肇事,就不怕夷灭九族么?混账行子!”
胤禄昨夜一宿未眠,尽担着心思,这会儿听得弘晴如此说法,已是彻底明悟了过来,只是安心之余,心头的火气却是暴然而起了,也不管此地乃是上书房,跳将起来,面红耳赤地狂骂不已。
“咳咳!”
对于胤禄的恼火,弘晴自是能理解,正因为此,他也不好说些甚子,也就只能是无奈地笑了笑,并未出言劝解,不过么,自有劝解之人出现,这不,没等胤禄咆哮完呢,就听两声假咳突兀地响了起来。
嗯,怎么又是这匹老马?
听得响动不对,弘晴也顾不得去理会胤禄,扭头一看,这才发现马奇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屏风前头,心中不由地便是一动,隐隐间似乎有所明悟,只是这当口上,却也没功夫去细想,忙不迭地上前几步,一躬身,甚是恭谦地行了个礼道:“学生见过富察先生。”
“见过先生。”
胤禄尽管正在火头上,可该有的规矩却是不敢少的,这一见弘晴已见了礼,心下虽是不爽得很,可也只能跟着问了安。
“免了,免了,都请坐,今日还是棋道课,小王爷,请了。”
马奇显然是听见了胤禄先前的咆哮,但并未有所置评,而是随和无比地一摆手,示意二人免礼,而后缓步走到了弘晴的文案前,随手将手中托着的棋盘搁下,笑呵呵地说了一句道。
还下棋,搞没搞错啊!
弘晴先前虽是一派平和状地安抚好了胤禄,可他自己却是泛起了满腹的心思,不为别的,只因此事太过蹊跷,显然是大变在即之表征,为万全计,正打算找个借口回府中,也好详细推演上一番,却没想到马奇同志居然又要下棋,当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奈何马奇坐都已坐下了,弘晴一时间哪好找甚借口来着,万般无奈之下,也只好苦笑了一下,将四角子填好,以备战局之展开。
“嗬……”
胤禄对围棋从来就没啥兴趣,上回就煎熬得不行,这一见棋局又要开始,心中烦躁之意立马就起了,加之昨夜一宿未眠,早困顿得不行,恶狠狠地打了个哈欠,小脑袋一低,不管不顾地径自坐着睡了去。
“搞啥,搞啥啊!厄……”
胤禄倒是睡得快,可惜他也没能睡上多久,方才刚入了眠不多会,突然觉得有人在猛摇自个儿,火气登时便起了,气恼万分地睁开了眼,口中不爽已极地骂着,只是朦胧的睡眼突然间扫到了正鱼贯从屏风后头转出来的诸多人等,骂声立马便嘎然而止了——来的人不算多,也就二十左右,可个顶个的都是极贵之辈,不单太子来了,一众阿哥们,除了老十五之外,也全都到了,更有索额图、王熙、熊赐履、张英等四位在京的大学士,独独缺了佟国维一人,这些人等中,哪一个的身份都比他胤禄强上一大截,饶是胤禄再胆大,到了这会儿,也就只剩下目瞪口呆的份儿了。
这都是搞啥来着?
别看弘晴眼明手快地摇醒了胤禄,又作出一副恭谦状地躬身而立,一脸子的从容淡定,可其实他心里头也在狂泛着嘀咕——上书房议事可不比寻常,按朝堂惯例,但凡在朝议上争执颇多的大事,又或是不便在朝议上通议的机密事宜,大体上都由帝王与大学士们在上书房议决,能列席者,除大学士之外,也就只有一众阿哥们够资格旁听,其重要性自是非比等闲。
饶是弘晴进上书房已有半载还多,可却还从没遇到过上书房议事的情形,心中自不免有些忐忑,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他对接下来要议之事有着隐隐的担忧……
第二十二章不欢而散(中)
开会,弘晴并不怕,身为长在红旗下的“五好青年”,开个会啥的,那都是家常便饭,即便是即席发言之类的高难度活计,于他而论,也算不得啥大事儿,问题是上书房议事显然轮不到弘晴这么个小虾米去发表高论,如此一来,自家老爹会不会在这等议事上行差踏错,就成了弘晴最担心的事儿,要知道今日议的十有**便是老爷子龙舟遇盗劫之事,事关帝王,实容不得有丝毫的差池,动辄便是倾覆之祸,奈何担心归担心,这当口上,弘晴却也没旁的法子好想,只能是强按住心中的忐忑,规规矩矩地退到了一旁。
“众爱卿,惊闻龙舟遇盗一事,本宫心已大乱,实无心理事,就请诸公拿个章程出来罢。”
上书房不仅是房子们读书之所在,更是机要大事的议决之场所,地儿自是极为宽敞,哪怕这一家伙挤进了二十余人,也并不显得拥挤,不多会,自有李德全指挥着小宦官们抬来了椅子,搁置在了正中央,胤礽毫不谦让地端坐了下来,满脸愁容地环视了一下分列两旁的诸般人等,语气沉痛地开了口。
“启禀太子殿下,如今龙舟遭盗劫,圣上下落难明,须防社稷有变,老臣提议京师宵禁,以防意外,另,可着即传文山东各有司,急寻圣上,以全社稷。”
胤礽话音刚落,索额图便已抢先站了出来,高声禀报了一番,神情肃穆,宛若真是忠心为国一般。
索额图所言说起来也算是合乎朝规,本来么,帝驾有闪失之际,就该是太子出面稳住朝堂,行宵禁事宜,以防京师变动,从道理上来说,自无不妥之处,熊赐履等大学士一来是跟索额图颇善,二来么,也没觉得其中有甚不对之处,自是不会站出来唱反调,而原本一向跟索额图颇不对付的八爷一方也不知出于何种考虑,竟也保持了沉默,至于三爷么,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站着不动,倒是大阿哥面色阴沉,脸皮子抽动不已,显然不甚同意索额图的提议,只是其一向无急智,一时半会间,也找不出个反对的理由来,书房里登时便是一派诡异的安静。
“不妥,此事尚未经得证,我等岂可自乱阵脚,倘若天下有乱,何人能担此责?”
这一见众人皆无异议,胤礽眼中立马精光一闪而过,这便打算就此准了索额图之所奏,可还没等其开口,却见胤禛冷着脸从旁站了出来,高声反驳了一句道。
“四贝勒何出此言?现有曹州知府王彬告急文书在此,又岂会有假,倘若不早作决断,一旦京师流言哄传,社稷岂不危矣!”
眼瞅着大事将定,却冷不丁地蹦出胤禛这么只“臭虫”来,索额图心里头就跟吃了只苍蝇般恶心,可也不好发作,只能是装出一副忧心状地回应道。
“曹州知府何德何能,竟敢上此文书,莫非山东巡抚余万隆不在职守么?即便要告急,为何不经抚司衙门?个中情形怕别有蹊跷,在未明是非之前,又怎能胡乱行事?索相宦海多年,该不会连此节都不知罢?”
胤禛根本没理会索额图的忧心状,毫不客气地连连追问,直指问题之核心所在,言语可谓是犀利无比。
“四贝勒此言差矣,所谓事急当得从权,龙舟有失,乃天大之事,曹知府如此行事,也不无过错,而今当务之急是要稳定社稷,宵禁一事,势在必行!”
胤禛在朝中并无甚差使,加之为人苛刻,素来不得人缘,索额图也一向不怎么将其放在眼中,可却没想到胤禛会在此时如此强硬,心中不禁火起,这便铁青着脸反驳了一番,只是那神态怎么看,怎么像是老羞成怒之模样。
“曹州离济南不过两百里之距,纵使从权,也断不至急迫如此,此文书真假难明,未厘清前,又怎能盲目行事,请恕某不敢苟同!”
胤禛根本不理会索额图的羞恼,寒着脸,不退不让地便强顶了回去。
“不错,四哥所言甚是,此事还须去文山东,探明了实情,方可便宜行事,若不然,便是欺君罔上之大逆!”
胤祥一向以胤禛的马首是瞻,此际见双方争执不下,自是看不过眼了,这便从旁闪了出来,高声附和了一句道。
“哟呵,哪冒出来的小疙瘩,啥大逆不大逆的,大人议事,你个小屁孩懂个啥,哪凉快站哪去。”
胤祥这才一站出来,无所事事地站一旁的老十胤锇突地冷笑了一声,嘴一撇,不屑地讥讽了老十三一把。
“放屁,你个厮郎鸟……”
一听胤锇如此说法,胤祥登时就怒了,面色铁青地怒视着胤锇,也不管这是啥场合,粗口便已是暴了出来。
“够了,老十三,太子殿下在座,你胡扯个甚,还不退下!”
胤祥这么一发飙,一直找不到借口表现一把的大阿哥胤禔可就来了精神了,也不管此事的起因乃是胤锇的挑衅,毫不客气地便将胤祥劈头盖脸地训斥了一番。
“你……”
胤祥在众阿哥里总是最受排挤的一个,平日里便没少被欺负,早憋了一肚子的气,这会儿又正在火头上,哪管甚大阿哥不大阿哥的,双眼一瞪,便要出言反吼。
“有理不在声高,十三弟所言何曾有差?某也是这般看法,敢乱行事者,便是不轨之臣!”
胤禛自然不能坐看胤祥吃大亏,这一见胤祥又要发狂,唯恐其再说出些不理智的话来,这便上前一步,将胤祥挡在了身后,面如沉水地亢声顶了胤祥一把。
胤禛一向冷面冷心,打小了起,便没少跟兄弟们起纠葛,纵使胤禔这个大阿哥,对胤禛也有些微怵,这一见其出面挺胤祥,一时间还真没敢再穷追不放,可脸面却是有些个挂不住了,脸色铁青无比地怒视着胤禛,双手握拳,似乎有着动手之迹象,一见及此,老八一伙全都露出了丝幸灾乐祸的笑意,打定了看好戏的主义,而太子则依旧紧皱着眉头,宛若不曾见到面前这一幕一般,至于一众大学士们则面面相觑地不知该如何劝谏方好,书房里的气氛陡然间便火爆了起来。
“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兄弟,有甚话不能好好说的,先议事要紧,都消停些罢。”
眼瞅着好端端的一场议事就要演变成全武行,素来讲规矩的胤祉自是有些看不下去了,这便从旁站了出来,拦在了对峙双方的中间,作好作歹地打着圆场。
“三哥,非是小弟要折腾,实是此乃大是大非之事,请恕小弟不敢苟同这等妄为之举措!”
胤祉倒是一片好心,可胤禛却是个认死理的主儿,根本没打算就此借坡下驴,依旧黑沉着脸,不依不饶地说着。
“四弟莫急,这不正在议事么,有甚想法大家伙慢慢商议了去,终归是能有个章程的。”
兄弟二十余年,胤祉自是清楚胤禛的性子,这一见其如此强项,不由地便苦笑了起来,和声劝解了一番,总算是将胤禛先行安抚了下来,只是兄弟几个这么一闹,这议事显然就有些议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