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夺嫡-第1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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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不从四爷身上剐下一大块肉来,这事哪能算完!
“晴儿可有甚疑义么,不妨说将出来好了。”
弘晴看得很仔细,一本厚厚的折子愣是看了足足半个时辰,方才算是过了一遍,然则看完之后,却并无一言,只是微闭着双眼,一派若有所思之状,足足又沉默了一炷香的功夫,愣是啥话都没一句,直等得素以坚忍过人著称的四爷都已是沉不住气了,不得不沉吟着开口发问道。
“四叔明鉴,小侄其实真不懂审案,看这折子也实难看出甚差池来,只是小侄却有几处不明,还请四叔指点迷津。”
要勒索的话,不挑刺自然是不成的,只不过怎么个挑刺法却是很有讲究,弘晴旁的不好说,这谈判的技巧却是炉火纯青得很,不急不躁地欠了下身,言辞诚恳万状地请示了一句,看似恭谦,其实则却是暗藏机锋。
“哦?晴儿有话只管直说好了,但凡为叔能知者,必不相瞒。”
四爷可是个精细人,自是一听便知弘晴这是要挑刺了,原本就虚着的心不由地便更虚了几分,好在城府深,倒也没露怯,仅仅只是微微地皱了下眉头,不动声色地吭了一声。
“那就有劳四叔了,小侄对刑部诸事谈不上熟稔,可也知秋决一事并非仅是秋审处一家所能独断,恰恰相反,秋审处不过仅仅只负责核对提牢处提交的名单并执行秋决而已,按律,并无私下接触死囚之可能,光凭鹿坤鹏这么个郎中,要想从提牢厅私换出死囚来,怕是不能罢?纵使有几名牢子涉及其中,却也难瞒过提牢厅之初审,个中莫非真无蹊跷么?再者,按卷宗所述,鹿坤鹏通过中间人收取的可是每名死囚一万五千两白银,三名死囚就是四万五千两之多,而分给下头那帮狗才以及替死者的银子加起来不过一千八百两不到,剩下这四万三千两百余两都到哪去了?所谓捉贼拿赃,总该须得取出赃物方好定罪罢?四叔,您说呢?”
弘晴自承不懂审案,可问出来的话却无一不是此案中的要害之处,若是四爷不能做出个明确的解释的话,这案子显然是结不了的。
“唔,贤侄问得好,此事呢,说起来还真就是那么凑巧,鹿坤鹏与孙淼之父有旧交,据其所言,似乎还欠了孙淼之父的不少债务,为还债故,这才设谋干出了宰白鹅一事,后又觉得做一是做,做三也是做,这就又干下了两桩买卖,至于那些牢子么,大体上都被其所收买,沆瀣一气,欺上瞒下,这才有了菜市口一案的发生,据其交待,所得之银两除分与打下手之人外,大多已被其挥霍一空,如今能追回的十不存一,概因此事说来匪夷所思,故此,为叔也就不曾在奏折里载明,若是贤侄以为不妥,那为叔加将上去也就是了。”
尽管早就料到弘晴会在案情上挑刺,可四爷却是万万没想到弘晴居然一挑便挑中了最要命的所在,心头当即便撞鹿不已,好在应变能力足够,这才没当场被弘晴问得个哑然,不过么,四爷作出的这么番解释却也着实是太过牵强了些,便是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也就是情急之下的信口开河罢了。
“四叔既是以为匪夷所思,那便无须加将上去也罢,免得不知者大惊小怪,一旦多生枝节,确是不妥之至,只是……”
挑刺的根本目的并非为了推翻此案,而是要从四爷身上挖下几块肉来,这一点,弘晴自是不会混淆了去,正因为此,哪怕四爷所作出的解释着实是荒谬得很,弘晴也不会去当场揭破,不过么,四爷要想这么轻松的过了关去,却是门都没有。
“晴儿可还有甚不解之处么,没事,尽管说,为叔自当解说个分明。”
四爷自个儿对先前那一套说辞都没啥信心可言,还真怕弘晴撅蹄子给自己一个难堪的,却万万没想到弘晴居然就这么平静无比地接受了下来,大喜过望之下,又将“贤侄”一词改口成了亲热的“晴儿”,为的便是能将弘晴这个从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给哄舒爽了去。
“这……,唉,说起来惭愧啊,四叔您是知道的,小侄呢,原本在府中有一西席的,乃是阿玛专一聘来教导小侄的,却没想到陈老夫子硬是要就府教导小侄,得,这回好了,小侄受苦受累倒也就罢了,那西席赵先生却是差点就此丢了饭碗,阿玛不忍心,也就安排其到了礼部,当了个主事,两年下来,倒也勤勉,只是粥少僧多,晋升却难啊,小侄虽跟随其习文时间不长,可毕竟是有着师徒之名分的,总想着该好生报答上一回的,奈何小侄在工部也做不了主,还真就只能来求四叔了,好歹在户部弄上个郎中,小侄脸上也有光不是?嘿,小侄也就随便说说罢了,四叔若是觉得不妥,那就当小侄没说好了。”
弘晴小脸微微一红,作出派羞涩无比状地扯了一大通,绕来绕去,归根结底其实就一条,要四爷拿出个户部郎中的职位来。
“嗯,晴儿能尊师重道怕不是好的,此事虽是难了些,可晴儿既是已开了口,为叔就算是豁出去了,也得为晴儿设法周全一二才是。”
户部的郎中乃是肥缺中的肥缺,没个万把两银子的周旋,基本上不可能得手,别看四爷如今管着户部,可他真能掌握在手中的郎中以上官员也不过七、八人而已,真要拿出这么一个肥缺给弘晴,四爷当真心疼得很,奈何人在屋檐下,四爷不低头也不成,为难了片刻之后,还是只能做出一副爽快的样子,答应了弘晴的勒索。
“如此,小侄就替赵先生多谢四叔了,若是赶来得及,不妨明后日便让赵先生先去户部报个道,四叔您看呢?”
尽管四爷答应得煞是爽快,可弘晴却并不全信,他可不想案子结了之后去当一讨债的孙子,要的便是事先将肥肉先拨到自家碗里头。
“唔……,也罢,那为叔明日便让户部报个文到吏部,至于吏部那头何时会下调函,就不是为叔所能说了算的了,此一条,还请贤侄多多体谅则个。”
这一见弘晴摆明了就是不信任自己,四爷当真是又气又恼,偏生却又发作不得,没奈何,也只能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极之勉强地答应了弘晴的要挟。
“多谢四叔成全,啊,还有一事小侄险些忘了,嘿,是这样的,十五叔刚收了两个门下,都是正蓝旗人,眼下都在户部当着笔帖式的勾当,说起来也干了三、五年了,可惜一直不曾得提拔,怨气不小啊,整日价烦得十五叔茶饭不香的,没奈何,就找到了小侄头上,说是看小侄能否将这两奴才都调到工部,唉,小侄倒是想帮忙啊,可惜手中没权不是?这事儿呢,也就这么拖了些时日了,今儿个得蒙四叔厚爱,小侄也就厚颜再求上一回了,还请四叔周全则个,也无须多高的职位,就两主事好了,四叔您看呢?”
一个户部郎中的职位虽已算是不错,然则弘晴却是不可能就此满足的,没等四爷松上一口大气,弘晴突地一拍脑门,像是突然间想起一般,又堂而皇之地勒索上了。
“嗯……,罢了,些许小事而已,回头四叔就叫人办了去便是了。”
四爷从来都不是个好脾气之人,被弘晴这么大肆勒索个没完,当真被气得眼冒金星不已,有心想驳回么,偏生还真就没这么个胆子,无奈之下,也就只能是长出了口大气,勉勉强强地应承了下来。
“四叔果然爽快人,好,那小侄就不多打搅了,四叔何时要上本,小侄自当联署,告辞了!”该勒索的既是已到了手,弘晴倒也没再让四爷为难,打了个哈哈,便已是起身告辞而去了,只留下四爷在房中愣愣地发着呆,不多会,办公室里便响起了一阵茶碗砸在地上的爆碎之声……
第二百四十八章新春大礼
闹腾了一个来月的案子就这么结束了,看起来各方似乎都有所得,这不,八爷一方逃过了大劫,整体实力并未受到太大的损失,添补给弘晴的那几个职位相较于八爷庞大的势力来说,也就只是九牛一毛罢了,当真算不得甚了不得的大事,至于四爷么,似乎借助此案扳回了日渐下坠的名声,更借此案之功,将被闲置在家的老十三又推了出来,经老爷子许可,到兵部与老十四搭班子去了,而三爷坐看风轻云淡之余,也得了个彩头——弘晴将从四爷处勒索得来的户部三个职位都给了三爷。当然了,从此案中得利最大的自是属弘晴无疑——刑部那八个职位一经拿下,弘晴在朝中也算是有了个小班底,尽管八爷断然不会容忍这么些人手长时间地聚集在刑部,在不久的将来,必然会做些手脚,将这些官员排挤出刑部,不过么,真到那时,弘晴却也不怕,安置的地儿不管是哪,总归人已是塞进了朝中,若能历练得出来,将来自可派得上大用场,若是不能,那也无须费事去多加栽培,任由不堪重用者自生自灭也无甚大不了的。
真是各有所得么?其实不然,在弘晴看来,那不过是表象而已,就老爷子那等睿智之人,又怎可能会被四爷这么点障眼法蒙在鼓里,再说了,十三衙门可不是吃素的,弘晴就不信李德全这个十三衙门的真正主事者会不派人盯着刑部,至于老爷子为何认下了这么笔糊涂账么,说来也简单,不过就是句老话——“水至清则无鱼,人至清则无徒”罢了,表面上是不查不纠,实际上老爷子一准都记在心里头呢,四爷这回可是失了不老少的分,要想扳回来,怕是没那么容易了的,而这才是弘晴此番谋算的最大收获之所在,至于那些拿到的职位么,其实只是搂草打兔子,顺手的事儿罢了,就算没能全部拿到手,弘晴其实也并不是太过计较,当然了,能拿到的,弘晴自是不会轻易放弃,好在一切都顺遂得很,总算是可以过个舒心年了的。
过年当然是好事,尽管弘晴不稀罕红包之类的小钱,也没啥放鞭炮的闲情雅致,至于参加三爷举办的诗会么,更是兴致缺缺,可话又说回来了,一整年忙活了下来,好不容易才轮到一个三天的假期,哪有不为之雀跃的理儿,可惜陈老夫子所布置的功课却是省不了,这不,一大早地,弘晴便起了,也不管天下依旧飘着稀稀疏疏的雪花,踏着厚厚的积雪便往后花园冲了去。
“学生见过夫子。”
弘晴起得算是很早了,跑得也挺快,可待得到了后花园,却见陈老夫子早就在亭子间里站着了,一盏枯黄的灯笼下,一张老脸紧绷着,虽看不出喜怒,可微微皱着的眉头显见对弘晴的姗姗来迟颇有不满,一间及此,弘晴哪还敢大意了去,赶忙急冲到了近前,连大气都顾不得喘上一口,便紧赶着大礼参见不迭。
“嗯,去,先跑三圈。”
老夫子并未批评弘晴的些许迟到,仅仅只是淡然地点了下头,无甚表情地吩咐了一句道。
“是,学生遵命!”
左右都是要跑圈,这么些年下来,弘晴早已是习惯了的,自无甚异议可言,恭谨地应了诺,迈开小腿,绕着后花园便跑了起来,奈何地上积雪甚厚,这速度么,自也就快不起来,不仅如此,时不时地还会打上几个趔趄,若不是对园中的道路熟稔,天晓得会摔上多少个跟头。
“禀夫子,学生已跑完了圈数,这就去举石锁。”
王府后花园可是不小,三圈跑将下来,弘晴已是气息喘喘了,可却不敢当着老夫子的面偷奸耍滑,方一跑回亭子前,便已是条件反射地请示了一句道。
“不必了,跟老朽来罢。”
往日里,每当弘晴如此请示,老夫子通常都只是点头默认而已,最多吩咐一声要举的次数罢了,可今儿个老夫子却并未让弘晴去举石锁,而是面色淡然地瞥了弘晴一眼,随口吩咐了一声,而后,也没管弘晴到底是啥表情,迈步走下了亭子间,踏雪向不远处的“仙客居”行了去。
嗯?老夫子这唱的是哪出戏来着?怎么看都有些不对味啊!
弘晴还真就没想到千年不变的规矩今儿个居然改了,愣是就没反应过来,直到老夫子都已走出了十余丈,弘晴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小跑着跟了上去,可心里头却是难免暗自嘀咕不已,可怎么猜都没能猜到老夫子究竟打算做些甚。
“坐下!”
老夫子走得并不算快,也无甚言语,师徒俩就这么一路无语地回到了老夫子所住的小院子中,穿堂过巷地到了卧房中,入眼便见地上搁着一不小的火盆子,正熊熊地燃着,而离着火盆子不远处则有着两个并排在一起的草编蒲团,除此之外,只有一张床、一张摇椅,除此之外,再无其余,直到了此时,弘晴还是没能搞清老爷子好端端地将自己唤到卧房的用意何在,正自暗暗揣测之际,却见老夫子缓步行到了左侧的蒲团上,盘腿端坐了下来,而后一压手,示意弘晴入座边上的蒲团。
“是,学生遵命。”
弘晴飞快地扫了眼那圆蒲团,愣是没发现有甚出奇之处,索性懒得多想,恭谨地应了一声之后,也有样学样地端坐在了老夫子的身前。
“有些事,老朽须得说与你知。”
老夫子扫了弘晴一眼,语气淡然地开了口。
“请夫子明训,学生听着便是了。”
老夫子既是如此吩咐了,弘晴自不会有甚异议,这便欠了下身,恭谨地应了一句道。
“老朽生于闽县(今之福州),自幼顽劣,并不甚好学,五岁进学,七岁尚不能句读,唯好四下撒欢耳,因贪玩,误入深山,竟遇豺狼,险丧兽吻,幸得山中青云道观主持紫霄真人搭救,遂得脱险,感真人之恩,自愿入观为道士,拜紫霄真人为师,得号‘天一’,前后历时五载,得蒙先师不弃,习文练武,小有所成,奈何先师早年曾受内创,竟不幸早逝,老朽遂回乡中应试,侥幸得中,遂就此一路高歌,究之根本,却全有赖先师之大恩也,得其文武衣钵,不敢绝断,今欲收你入门,尔可愿意否?”
陈老夫子点了点头,絮絮叨叨地述说了起来,一双略显昏黄的老眼中隐隐有泪光在闪动,脸上则满是追思先人的淡淡惆怅。
“学生一切听从夫子安排,愿入夫子门下,师傅在上,且受徒儿一拜!”
一听老夫子这话,弘晴心中顿时激荡不已,不容易啊,熬了这么多时日,总算是能得老夫子的认可了,一想到老夫子那手出神入化的“弹指神通”,弘晴的心潮立马便更澎湃了几分,哪还敢怠慢了去,赶忙换了个姿势,一头跪倒在蒲团上,纳头便拜。
“尔身为天潢贵胄,又能吃得下苦,老朽本该早些传你真本事,然则先师之衣钵实非等闲,老朽不过只得皮毛而已,天下间便大可去得,倘若所传非人,必致大祸于天下,故,不得不详加考核耳,此一条,老朽须得先说于尔知,再,先师紫霄真人出自武夷山铁心观,早年间曾云游天下,与朝廷其实颇多纠葛,所谋者,不过天下之太平耳,尔将来若是习有所成,切莫忘了百姓之福祉,若不然,休怪老朽不教而诛,尔可都记住了?”
老夫子坦然地受了弘晴一拜,但并未直接收下弘晴,而是语带煞气地述说着,末了,更是面色一肃,声调冷厉地喝问了一句道。
“师傅放心,徒儿他日若能登青云,断不敢有负天下苍生!”
老夫子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弘晴又哪敢胡乱敷衍的,这便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地发誓道。
“嗯,尔之言,为师记住了,他日若是应了誓言,那便是尔之命如此,罢了,闲话不说了,尔且背向为师坐好,五心朝天,闭眼,全身放松,为师要用内力为你洗髓,痛痒难免,尔须谨守本心,莫要惊慌,开始罢!”陈老夫子认真地看了弘晴一眼,见弘晴眼神清澈,显然不是在信口虚言,自也就没再在此事上多加纠缠,这便吩咐了一句,待得弘晴按指示盘坐已定,老夫子也不再多费唇舌,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