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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九龙夺嫡-第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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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拍案而起

李光地相请,总没好事儿——自打二月中旬接手了虞衡清吏司,李光地可是隔三差五便着人来唤弘晴,每每总是拿司里的差错问责,几次三番下来,已是弄得弘晴心头憋火不已,奈何差错确实存在,尽管都是些小差错,可事实俱在,却也狡辩不得,再说了,弘晴也不屑去狡辩,也就每每任由李光地发挥个没完,数年积累起来的威信已是有了摇摇欲坠之危险。

“李大人找本贝勒有事么?”

尽管百般不想理会李光地的邀见,然则弘晴却还是去了,这一转过屏风,入眼便见高坐在文案后头的李光地手捧着本黄绢蒙面的折子,眉头紧锁地翻看着,脸上阴云密布,显见没啥好事情,弘晴见状,眉头不由地也是一皱,只是脚下却并不慢,几步走到了文案前,语调淡然地开了口。

“哟,晴贝勒来了,坐坐坐。”

李光地其实早就听到了弘晴行将过来的脚步声,却估计装作不知,直到弘晴开了口,他这才像是刚醒过了神来一般,略带一丝惊讶地抬起了头来,眼光闪烁地看了弘晴一眼,而后展颜一笑,一派和蔼状地伸手一让,笑呵呵地打了个招呼。

“李大人客气了,您有甚指示且就说罢。”

弘晴并未跟李光地多客套,走到一旁的椅子前,一撩衣袍的下摆,就此端坐了下来,神情淡然地拱手说了一句道。

“呵呵,不急,不急,来人,上茶!”

每回见到弘晴,李光地一开始都是极为的客气,此番同样不例外,但见其笑呵呵地一挥手,提高声调断喝了一声,自有外头侍候着的戈什哈匆匆而入,将新沏好的香茶奉上。

“近来工部事多,晴贝勒可是辛苦了,老朽可都是看在眼中的。”

弘晴是早就做好了被李光地再次数说一通的准备,自是懒得先开口,也就只是慢条斯理地品着茶,脸上的神情颇显漠然,李光地见状,眼中立马有道精芒一闪而过,伸手一捋胸前的长须,笑呵呵地先夸了弘晴一把。

“李大人过誉了,本贝勒不过行本分事罢了,不值一提。”

这一见李光地又来先扬后抑那一套,弘晴的心里头当真歪腻得够呛,不过么,倒也没甚恶言,仅仅只是不咸不淡地吭了一声。

“嗯,能知本分者,明也,晴贝勒勇于任事,这一条就十足可取,只是行事须得有个讲究,若是好心办了坏事,那可就非朝廷之福了,想来以晴贝勒之明智,该是知晓的,老朽就不敷多言了,而今有桩事,老朽却须得跟晴贝勒好生计议一番,这么说罢,近来虞衡清吏司每多差错,前些日子老朽念及晴贝勒初初接手,也就不好苛求,然,事可一不可再啊,今,有言官上本弹劾了晴贝勒,事情可就不好办喽。”

果然不出弘晴所料,李光地先是又赞许了弘晴的工作态度,而后话锋一转,已是狠下了一把弘晴的面子。

“哦?竟有此事?本贝勒倒是不知,就请李大人指点一下迷津罢。”

一听到有人参了自个儿一把,弘晴心中暗自冷笑不已,可脸上却是淡然依旧,眉头一扬,不动声色地追问道。

“喽,晴贝勒若是不信,老朽此处正有份弹章,乃是陛下特意转到了老朽处的,要老朽酌情处理,晴贝勒您看这……”

眼瞅着弘晴似乎并不为所动,李光地嘴角边已是露出了丝冷冷的笑意,手一伸,将文案上隔着的那本奏折拿了起来,起身走到了弘晴边上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顺势将奏本递给了弘晴。

尼玛的,打人不打脸,你个老混球,恶事算是做尽了,也该到了老子反击的时候了!

弘晴横了李光地一眼,面带冷笑地接过了奏本,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个中内容已是尽皆了然于心,无非是将前些日子虞衡清吏司所发生的小纰漏全都累在了一块罢了,并无甚新意可言,至于签名处,则有一张黄纸封着,显见老爷子将此折子转将下来的用意并非要死追这么些小纰漏,仅仅只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意思罢了,显见李光地这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来使了,既如此,弘晴也就没打算再跟李光地多作无谓的周旋了,忍了如此之久,也该到了弘晴发动绝地反击的时候了的!

“李大人有何打算,不妨说来听听,让本贝勒也好长长见识。”

虽说已是打算跟李光地彻底决裂,不过么,弘晴却并不急于发飙,而是面色漠然地将折子递还给了李光地,不动声色探问了一句道。

“晴贝勒客气了,老朽也真谈不上有甚高明的打算,不瞒晴贝勒,今儿个圣上还就此事问过老朽,老朽只言但凡做事者,难免有所差池,实非晴贝勒不用心,只是经验恐有稍缺罢了,本心却断然是好的,此一条,老朽可是在圣上面前拍胸脯担保了的,圣上对此,亦是深以为然,便让老朽想个解决的法子,唉,非是老朽故意要为难晴贝勒,实是圣命难为啊,若有得罪处,还请晴贝勒多多担待则个,毕竟你我为臣者,终归须得为朝廷社稷尽忠才是,晴贝勒,您说呢?”

李光地就是一官场老油子,面对着身份地位均比其要高的弘晴,即便要批,也不会直统统地胡乱发飙,而是先抬出老爷子这尊大神来压低弘晴的气势,而后又装模作样地帮着弘晴开脱上一番,末了呢,又不急着说出解决之道,反倒是要逼弘晴先行表态,这么一套套地耍将下来,绵里藏针,当真是老辣已极。

“请指教!”

李光地是老辣,弘晴也不是雏儿,压根儿就不理会李光地的淳淳善诱,仅仅只是拱了拱手,言简意赅地吐出了三个字来。

“不敢言甚指教,老朽只是有个拙见,唔,晴贝勒肯干是实,然,到底经验不足,独掌一司,恐有碍难,拔苗助长实是不妥,这样好了,老朽便斗胆做个主,为晴贝勒找个保驾护航的,您看武求全、武郎中如何?”

李光地笑呵呵地一捋胸前的长须,一派恳切状地提出了个人选,便打算就此将弘晴彻底架空了去。

武求全,九爷门下奴才,本是京兆府一通判,去岁五月时,八爷出手挖掉弘晴在都水清使司根基之时调入工部,眼下就在虞衡清吏司任郎中,管的是窑冶处,这一段时日以来,倒是没出过甚差错,当然了,并非真的就秋毫无差,而是被人上下勾结地掩盖住了,这一点,弘晴其实心知肚明得很,只是那一处不过都是些造瓷器的所在,就算出岔子,也无甚了不得的,懒得加以理会罢了。

“恕难从命!”

面对着李光地的咄咄逼人,弘晴已是忍无可忍,也不想再忍,毫不客气地便将此提议顶了回去。

“嗯?晴贝勒何出此言?须知朝廷自有法度,非可轻忽者,今,晴贝勒主持司务屡屡有差,又不肯虚心纳谏,莫非真欲置朝廷大局于不顾么?”

一见弘晴如此强硬,李光地的老脸也就此耷拉了下来,话也就说得愈发重了起来。

“李大人拿这么顶大帽子压人,本贝勒可是承受不起的,嘿,武求全何许人也,不过九叔门下一条狗罢了,主持个窑冶处已是小材大用了,还妄图凌驾于本贝勒之上,依本贝勒看来,有人是浑然忘了上下尊卑了,真当本贝勒是好欺负的么,李大人举荐这等蠢货到底是何居心,嗯?”

李光地这么一翻脸,弘晴不单不怕,反倒是愤然而起,用力一拍茶几,高声喝叱着,毫不容情地将李光地狠批了一把。

“晴贝勒休要无礼,本官不过只是奉旨与尔商量,尔安敢无礼若此!”

李光地自忖握有弘晴犯错的把柄,说起话来,自也就不甚客气,同样霍然而起,瞪着昏黄的老眼,毫不示弱地反讥了一句道。

“奉旨?嘿,好一个奉旨!尔假诏行事,妄自歪曲圣意,举荐武求全这等庸才,便是任人唯亲,本贝勒又岂能容你,纵使闹到皇玛法面前,本贝勒也断不与尔干休!”

弘晴本就打定了主意要将事情闹大,自是不会怕了李光地的怒视,面色铁青地便连给李光地扣上了几个大帽子,得,这一老一少两大巨头这么一吵了开来,当即便惊得听到响动的都水清使司大小官吏们全都乱了手脚,纷纷从办公室里行了出来,聚集在后院子里,随即,前中两院的各司官吏们也全都赶了来,人越聚越大,整个工部衙门已是就此乱成了一团。

第二百九十七章一剑封喉(一)

弘晴这么一发怒,李光地这才猛然想起弘晴可不是寻常宗室子弟,而是赫赫有名的“官场屠夫”,心头不禁有些发虚,哪怕其再如何自恃真理在握,也断然不想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拾之地步,一念及此,语调立马便放缓了下来,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道不同不相为谋!尔滥用私人,尊卑不分,已是藐视朝纲之大不道,本贝勒今儿个定要与你到御前好生计较上一番,哼!”

弘晴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逆来顺受地任由李光地摆布,宛若真就被李光地拿捏得动惮不得一般,其实不过是在麻痹对手罢了,为的便是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爆发出来,而今,李光地既是自己将脸凑了过来,弘晴又怎肯就此罢手,不将其一举拿下,当真就枉费了这三数月的苦熬了,又怎可能会让李光地几句轻巧话便糊弄了过去,但见弘晴一通子怒叱之后,重重地冷哼了一声,一拂袖,大步便行出了办公室。

“你……”

李光地还真就没想到几个月以来都乖巧无比的弘晴会突然来上这么一个大发作,更没想到弘晴居然不给他留半点的脸面,当即就被气得浑身哆嗦不已,待要反击,弘晴早已转过了屏风,就只给其留下个阴冷的背影。

“都聚在这作甚,差事都办完了么,嗯?”

弘晴怒气勃发地行出了李光地的办公室,入眼便见工部各有司的大小官吏们全都聚集在了院子里,原本就黑沉的脸色顿时便更难看了几分,冷着脸,满是不悦地呵斥了一句道。

别看弘晴这几个月来似乎很安分,还每每被李光地搓揉,可众官吏们却是断然不会忘了弘晴头上顶着的那“官场屠夫”的诨号,这一见弘晴盛怒如此,哪有谁敢在此际触了其之霉头的,当即便呼啦啦地全都散了个精光。

“哼!”

尽管众官吏尽皆散了去,可弘晴显然余怒未消,重重地怒哼了一声,一甩大袖子,气冲冲地便转回了自家办公室,走到了文案后头,一撩衣袍的下摆,就此端坐了下来,原本黑沉的脸色瞬间已是平和了下来,深吸了口大气,就此伏案速书了起来,但见笔走龙蛇间,一本弹章已是洋洋洒洒地写了出来,只不过弘晴却并无“趁怒”上本之打算,而是斜靠在了椅背上,微闭着眼,默默地沉思了起来。

“禀大人,那厮进了书房便没见出来。”

弘晴这么一没了动静,奉了李光地之命盯梢弘晴的一名戈什哈可就有些沉不住气了,急匆匆地行进了李光地的办公室,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嗯……,去,盯紧了。”

一听弘晴雷霆震怒之后居然没了下文,李光地心中的疑云顿时便大起了,皱着眉头沉吟了良久,还是猜不透弘晴到底唱的是哪出戏来着,这便不耐地吩咐了一声,将那名戈什哈打发了开去,自个儿却是低着头在办公室里来回地踱了好一阵子的步,而后猛然蹿到了文案前,一撩衣袍的下摆,重重地跌坐了下来,拿起狼毫笔,拽过一本空白的奏本,挥笔速书了起来……

“听闻你今儿个与李光地大闹了一场,可有此事么?”

天已擦黑,诚亲王府内院书房里,正襟危坐的三爷面色阴晴不定地看着刚行过了大礼的弘晴,强自压抑住心中的不满,尽自心平气和地问了一句道。

“回父王的话,确是如此。”

李光地可不比寻常之辈,圣眷极隆,号称朝廷不倒翁,自康熙十九年起,便没少遭人弹劾,其中不乏徐乾学、明珠等重量级的大臣,可却都难奈其何,并非李光地无过错,而是老爷子的无原则袒护所致,很显然,要想扳倒此人,着实是件极其困难之事,以弘晴对三爷的了解而论,自是清楚三爷若是事先知晓,定然不会同意出手,正因为此,弘晴事先并不曾在三爷面前透露出半点的风声,要的就是将三爷硬架上战车,此际,事已起了头,断难再有收手之可能,弘晴自是没必要多方掩饰,直截了当地便确认了其事。

“你……,哎,为何莽撞若此,这,这叫阿玛说你啥才好,而今事既闹大,又该怎个收场才是,哎,你,你真要气死阿玛不成?”

今儿个弘晴与李光地之争发生在将近下班之际,动静又闹得如此之大,消息自是早就传得个沸沸扬扬了的,以三爷的耳目众多,自是早就已知晓了个中详情,虽是如此,却也还存着一丝的侥幸,可此际一听弘晴直承其事,最后的一丝侥幸也就此化作了泡影,心一急,忍不住便唉声叹气地埋汰了起来。

“父王息怒,此非孩儿意气用事,实是形势所然,不得不尔,今事虽闹大,于我诚亲王府来说,却是一利好,若能趁此将李光地一举扳倒,一者可震撼诸獠,二者,也可趁势巩固工部,三者也可报夫子被其陷害之死仇,此一举而三得之美事也,有何不可为之说。”

所有的行动步骤,弘晴早就与陈老夫子商议过多回了,心中早有成算,自是无惧三爷的怒火,也就只是心平气和地解说了一番。

“若得如此,固然大佳,可,唉,你怎地就不想想那安溪老儿向来是皇阿玛最宠信之辈,历弹劾无数,却从不见有得胜者,倒是上弹章之人每每被贬,今,若是胜之不得,岂不危哉?”

三爷说到底还是信心不足,哪怕弘晴将远景描绘得极美,可三爷却并不心动,反倒是埋怨弘晴的轻举妄动,显见对此役之前景并不甚看好。

“父王放心,孩儿既是敢出手,便是有着绝对之胜算,您若是不信,孩儿此处有弹章一份,父王看过便知根底。”

对于三爷的心态,弘晴自是清楚得很,左右不过是自忖已在夺嫡路上领先了一步,就想着固守优势,浑然忘了这等优势并非是胜势,一旦弘晴要是真被李光地压得在工部立不住脚的话,三爷又岂能独善其身,到头来,还不得被众阿哥们联手往死里逼了去,毫无疑问,这等保守之姿态绝对是大忌无疑,这么个道理虽是浅显,可真能看得个通透的却是不多,以三爷之格局,显然不在此列,奈何这等道理实有些犯忌,弘晴却是不好当面解说,若不然,还真就有了以下训上之嫌疑,没地招来三爷的猜忌之心,故此,弘晴索性不加解释,一抖手,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份奏折,恭谨地递到了三爷的面前。

“嗯?”

这一见弘晴连弹章都已准备好了,三爷不由地便是一愣,可也没多言,仅仅只是轻吭了一声,伸手将奏折取了过来,微皱着眉头,细细地研读了起来,不多会,面色阴晴不定地抬起了头来,狐疑地看了弘晴一眼,沉吟着开口道:“个中所言诸般事宜可有实证否?”

“回父王的话,个中诸事孩儿皆已查证过,证据确凿,并无差池。”

弘晴早在三个月前便已开始部署其事,自是早就将实证备妥了的,此际回答起三爷的问话来,自是干脆利落得很。

“嗯……”

三爷对弘晴的能耐与人品自是信得过,只是兹事体大,三爷尽自已是心动不已,可真要其就此下个决心,却又不免有些个瞻前顾后了起来,这都已是沉吟了良久,也没见其说出个所以然来。

“父王明鉴,那李老儿不过一假道学而已,每每以虚言哄骗皇玛法,虽略有小才,却是欺世盗名之辈,在朝野名声极差,只消我等出手,应者自会云集,纵使八叔有心帮衬,也势必难挡舆论之大势,至于其他叔伯,大体看戏的多,哪一方落了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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