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夺嫡-第1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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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声线平和地叫了起。
“臣等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爷子既叫了起,众朝臣们照着朝规谢恩也就是题中应有之意,却也无甚稀奇可言。
“陛下,微臣有本要参!”
众朝臣们方才刚站定,还没等老爷子有所表示,却见都察院队列里一名身着正四品服饰的官员大步流星地排众而出,疾步抢到了御前,一头跪倒在地,高声禀报了一句,赫然竟是新任左佥都御史纳兰揆叙。
“嗡……”
这一见是纳兰揆叙这么个八爷一方的重将冒出了头来,一众朝臣们顿时便骚乱了起来,不为别的,只因消息灵通的朝臣们早就都已知晓了昨儿个弘晴与李光地之间的矛盾大爆发,也都明白李光地与八爷之间一向友善,这当口上纳兰揆叙猴急如此地跳将出来,十有**便是冲着弘晴去的,毫无疑问,三爷与八爷这回怕是又要在朝议上狠杀上一场了。
“讲!”
群臣们都能看得出来的端倪,老爷子又岂会心中无数,实际上,早在昨日工部大闹之际,老爷子便已得了密报,只是当时老爷子恰好有旁的事被牵扯住了,也就没急着调停弘晴与李光地之争,原本是打算今儿个早朝之后,再将二人唤到养心殿,好生调解上一番,这等用心不可谓不良苦,可惜显然已是不可能了,老爷子的心情自是好不到哪去,望向纳兰揆叙的眼神也就颇显凌厉,奈何碍于纳兰揆叙的言官身份,老爷子也不能不让其开口言事,也就只能是不耐至极地吐出了个字来。
“谢陛下隆恩,微臣有本要参多罗贝勒弘晴,身为天家宗室,不为百官表率,藐视朝纲,公然大闹工部,大失朝廷体面,又,行事乖张,每多差池,不思自查,却怨疚他人之指正,此跋扈不法也,论律当革,微臣叩请陛下明察,以正视听!”
果然不出朝臣们的意料之外,纳兰揆叙一上来便连参了弘晴几条大罪,摆明了要将弘晴往死里逼了去之架势。
“陛下明鉴,臣以为纳兰大人所言甚是,似此害群之马,当革!”
“陛下,臣附议!”
“陛下,臣亦附议!”
……
有了纳兰揆叙这么个当头炮,八爷一方的亲信大臣呼啦啦地便站出了二十余位,众口一词地要弹劾弘晴之不法事,只不过站将出来的大体上都已中级官员为主,八爷等几个阿哥们都并未出列,甚至其手下最主要的几名高级官员,诸如新任礼部尚书赫申等也都站着没动,大体上算来,出列参与弹劾的朝臣之总数仅仅只占了八爷一系的一半而已,显见八爷一方还有着别样的后手未动,该当是为防备三爷一方的反扑而留下周旋的余地。
死寂,一派的死寂!纳兰揆叙等人嚷嚷完之后,便是一派诡异的死寂,朝臣们所期待的三爷之反击压根儿就不曾出现,而高坐在台阶上的老爷子似乎也没急着表态,满广场便这么诡异地安静了下来,绝大多数朝臣们全都茫然无已,愣是搞不懂三爷一方究竟在玩甚把戏来着。
反击?那是必然之事,然则弘晴却并不着急,概因早在朝会前老十四那番故作姿态的表演一出,弘晴便已猜到了八爷与李光地联手所布出来的局,自是不肯就这么傻乎乎地往套子里钻了去,而他这么按兵不动,早已得了其暗示的三爷一方人等自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乎,场面自也就这么诡异地冷了下来。
“陛下,老臣有话要说。”
就在朝臣们还在猜测着三爷一方的可能之反击之际,却见李光地已是从工部队列里闪了出来,疾步抢到了御前,一头跪倒在地,语带颤音地出言请求道。
“嗡……”这一见三爷一方没动静,反倒是李光地跳了出来,朝臣们顿时又是好一通子的骚乱,显见都对弘晴的下场有些个不甚看好,不为别的,李不倒睚眦必报的名声实在是太臭了些,偏偏这老儿还极得圣眷,不单参其的都没啥好下场,被他参了的则更是全都潦倒万分,这等赫赫之凶名当真不是好相与的。
第三百章一剑封喉(四)
老爷子对李光地向来有着种莫可名状的信赖感,在老爷子的心目中,李光地乃是个识大体、顾大局的栋梁之才,正因为此,他才会将李光地调到了工部,便是希望李光地能好生调教弘晴这个天家子弟中难得的千里驹,这等希望无疑是美好的,奈何现实却令老爷子分外的失望,与此同时,也有着浓浓的不解,搞不清这二者明明都是忠心耿耿又能干至极的股肱之臣,为何会闹到眼下这等水火不相融之地步,此际见到李光地出了头,老爷子还真就想听听李光地的解说到底是怎么个回事儿,这便温言地抚慰了其一句道。
“老臣叩谢陛下隆恩。”
李光地规规矩矩地磕头谢了恩,而后方才跪直了身子,满脸诚惶诚恐之色地开口道:“陛下明鉴,昨日老臣与晴贝勒确是有所争执,然,皆是为了公务,并无个人私怨在内,言语间或有激化,却也都是真心要办好差事之故,若有所差池,那也皆是老臣之过也,概与晴贝勒无涉,陛下若是要降罪,老臣当自担之。”
“嗡……”
李光地这么番揽罪上身的话说将下来,顿时便令旁听的朝臣们再次骚动了起来,不为别的,只因李光地这等表现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些,本来么,大家伙都以为李光地必是会借着纳兰揆叙等人烘托起来的势头,狠狠地参弘晴一把,可却万万没想到李光地居然会如此诚恳地为弘晴开拓,这显然有失常理,怎么看都不像是“李不倒”往日的做派。
果然如此,嘿,看样子八爷身边那位陆先生当真是高人么,这一手缓兵之策当真耍得漂亮至极!
旁的朝臣们看不懂这一幕的蹊跷何在,可弘晴却是早就已料到了的,说穿了,其实也无甚稀奇可言,左右不过是八爷那一方看出了李光地的处境不妙,这才会使出这么一招,先以群臣弹劾搅乱视听,再给李光地自承过失的表演机会,从而赢得老爷子的好感,顺带着堵住三爷一方可能的发难,这不,没见人李光地都已是如此磊落地认了错,再死揪住他不放,那就未免有些太不地道了罢,当然了,真要是让李光地挺过了此番朝议,等待弘晴的一准是温水煮青蛙的把戏,就算弘晴再能蹦跶,也只有被慢慢折腾至死这么一个下场。
“嗯,爱卿能有此认识,怕不是好的,既是一场误会,朕看就此揭过也无不可,晴儿。”
老爷子原本就不愿见到弘晴与李光地当真闹到不可收拾之局面,而今,有了李光地这么番识大体的自承过失之表演,老爷子也就有了将此事轻轻揭过的台阶可下,自是乐得好生夸奖了李光地一把,末了,又招手将弘晴唤了出来,显见是要弘晴与李光地当场来个将相和了的。
开始了么?那就战罢!
弘晴绝不想成为被温水活活煮死的那只青蛙,正因为此,摆在他面前的其实就只有华山一条路,那便是一举击垮李光地,不给其留下丝毫翻盘的机会,而这,就需得冒险一搏,这等勇气,弘晴素来不缺,不过么,弘晴却也没急着发动,疾步行出了队列之后,也就仅仅只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道:“孙儿在!”
“嗯,先前李爱卿的话,尔可是都听见了罢,朕便做个中人,且就将此事揭了过去,望尔二人能携手用事,莫要失了朕望才好。”
对于老爷子来说,弘晴与李光地都是他所看重的人,自是不希望其中一个会有损伤,能得个和解之结果,自是皆大欢喜的好事,也没过问弘晴的意思如何,便已是自顾自地做起了调解的中人。
“陛下圣明,老臣定当遵从陛下旨意,尽心辅佐晴贝勒,为我大清社稷再立新功。”
李光地昨儿个与弘晴大吵一场之际便已隐约察觉到了情形的不对处,再经老十四的专程提点,自是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自身处境的危殆,只因他太清楚那一生之敌的陈梦雷有多厉害了的,说实在的,当年李光地之所以要贪功构陷陈梦雷,便是怕其之风头盖住了自己,这才会兵行险招,将陈梦雷彻底打入了万劫难复之深渊,而今,面对着比陈梦雷当年更妖孽几分的弘晴,李光地又怎敢掉以轻心,此际一听老爷子已有了旨意,也不等弘晴有所表示,立马便磕头连连地表了态,要的便是一个先发制人的效果,打算以此来堵住弘晴的嘴。
“皇玛法的拳拳爱护之心,孙儿感佩涕零,然,和解一事请恕孙儿万难从命!”
若是换了个人,面对着老爷子这等淳淳教诲,就算心中有着再多的不甘,那也一准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了,可弘晴却是不同,只因他很清楚的是——过了这个村,便没了那个店,真要是此事迫于压力屈服了,那后果就是变成了被温水煮熟的青蛙,而这,显然不是弘晴乐见之结果,正因为此,哪怕会惹得老爷子不快,弘晴也没得选择,只能是华山一条路地死拼到底了。
“嗡……”
弘晴这话一出,刚安静下来没多久的朝臣们可就全都哗然了起来,此无他,只因弘晴这番话回得实在是太硬气了些,难免有欺君之嫌疑,倘若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那后果只怕不妙,就算老爷子不想治他的罪,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八爷等人却断然不会让弘晴好过了去,即便不被一撸到底,脱上一层皮也该是题中应有之意。
“放肆,有你这么跟皇阿玛说话的么,还不退下!”
一见弘晴摆出了鱼死网破的架势,八爷的心头不由地便是一沉,一股子不妙的预感顿时便狂涌上了心来,只是这当口上,他自己却是不方便出面,这便紧赶着给十爷递了个眼神,旋即便见老十昂然而出,大刺刺地呵斥了弘晴一句道。
“晴儿这话可就不对了,怎能如此无礼,三哥,您看这……”
十爷这么一出头,素来焦不离孟的九爷自然也跟着站了出来,一派怒其不争状地摇了摇头,顺带着便要逼三爷出面去教训弘晴之无礼。
“狂悖!哼,三弟平日里是怎地教你的,竟敢无礼若此!”
大阿哥一向自以为该是真命天子,自是看不惯三爷父子的得势,这一见弘晴似乎已然落在了被动之局面下,立马便起了痛打落水狗之心,这便也跟着站了出来,面色狰狞地呵斥了弘晴一通,那等大义凛然状,宛若他就是正义之化身一般。
一群疯狗!
弘晴心中早有定策,自是压根儿就不在意众阿哥们的指责,面色沉稳无比地跪直了身子,神情平静无比地与既惊且怒的老爷子对视着,一派从容淡定之气概。
“皇阿玛息怒,晴儿一向有为,既是如此说了,想必有着定见才是,还请皇阿玛姑且听之。”
眼瞅着众阿哥围攻弘晴之势已成,三爷却依旧沉稳地站着不动,倒是五爷有些看不下去了,这便从旁站了出来,温言为弘晴缓颊了一句道。
“是啊,皇阿玛明鉴,晴儿素来不做无的放矢之事,既言若此,必是别有内情,还请皇阿玛暂息雷霆之怒,且容晴儿分说一二。”
七爷如今已是跟了三爷,尽管对三爷一方的具体安排不甚了了,可大体上却是知晓三爷一方今儿个是非要扳倒李光地不可的,自不愿见弘晴话都没说完便被老爷子责罚了去,这便也跟着出了列,同样是言语款款地为弘晴开脱了一把。
“哼!有甚可分说的,昨儿个已是如此这般地藐视朝规,这会儿又竟敢当庭顶撞皇阿玛,这已是大逆不道之举,罪当禁锢!”
老十就是一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自是巴不得老爷子赶紧来个大爆发,这便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打岔了一句道。
“十弟休要胡言,如此入人以罪,尔到底是何居心!”
这一见老十如此蛮横,七爷当即就怒了,睁圆了双眼,怒视了老十一眼,端出兄长的架势,没好气地呵斥了起来。
“七哥说的甚话,小弟不过实话实说罢了,有甚居心不居心的,倒是七哥死命为这混小子脱罪,才是居心叵测之举!”
老十就一浑人,除了八爷之外,他谁都不服,又怎肯平白被七爷教训了去,这便毫不客气地反瞪着七爷,阴测测地反诘道。
“你……”
一听老十如此胡搅蛮缠,七爷登时便被气得个眼冒金星,偏生口拙,尽自浑身哆嗦不已,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击才好了。
“够了,都给朕住嘴!”
眼瞅着一众儿子们又拉开架势玩起了窝里斗,老爷子当真是又气又急,也顾不得甚帝王之风范了,猛地一拍龙案,气咻咻地便断喝了一嗓子。
“皇阿玛息怒,儿臣失礼了。”
“皇阿玛息怒。”
……老爷子这么一发飙,众阿哥们自是不敢再多啰唣,各自跪了下来,乱纷纷地致意不已。
第三百零一章一剑封喉(五)
老爷子的心情很不好,但却并未发作出来,也没去理会那些个假装惶恐的阿哥们,而是目露奇光地凝视着弘晴,语气森然地发问道。
“回皇玛法的话,先前李大人说对了一句话,此番争执确非私怨,而是公义,既如此,自无妥协之可能!”
老爷子这话问得寒,倘若弘晴不能给出个令人信服的解释,那后果断好不到哪去,群臣们不禁为弘晴狠捏了把冷汗,可弘晴倒好,竟是丝毫不慌,神情笃定地亢声应答道。
“公义?说!”
一听弘晴如此说法,群臣们不禁再次轰然,老爷子也因之眉头紧锁,沉吟着往下追问了一句道。
“皇玛法明鉴,自孙儿年初回了工部,一向兢兢业业,但凡职责所在,莫不用心经营,然,李大人却对孙儿吹毛求疵,动辄得咎,昨日更是欲以窑冶处郎中武求全取孙儿而代之,倘若那武求全乃公忠体国之辈,孙儿亦自无话可说,可偏生那武求全既愚且贪,原就是孙儿将参之人,似此庸才,竟能入李大人法眼,孙儿又岂能服之,这便是孙儿与李大人昨日起争执之根由所在。”
弘晴并未急着上本弹劾李光地,而是先将昨儿个争执的根由详细地解说了一番。
“武求全何在?”
武求全不过区区一郎中罢了,虽有上朝之资格,可也就仅此而已,并无单独面奏之权,老爷子对其自是无甚印象,此际听弘晴所言不像有假,心里头当即就起了疙瘩,但并未偏听偏信,而是环视了一下工部所在的方阵,沉身断喝了一嗓子。
“微、微臣在!”
自昨儿个工部事发时起,武求全便已是自个儿怕是有难了,为此,可是专程跑去找了九爷,指望着九爷能施以援手,可惜九爷却并未给其丝毫的承诺,这本就令武求全心胆俱寒了的,此际再被老爷子这么一点明,当即就吃不住劲了,哆哆嗦嗦地抢出了队列,一头跪倒在地,语带颤音地应了一声。
“尔有何话要说么,嗯?”
这一见武求全那等畏缩的样子,老爷子心中立马便更厌烦了几分,问话的声线自也就寒得紧了些。
“微臣,微臣冤枉啊,微臣实不曾有徇私舞弊之事,还请陛下明察啊,微臣冤枉啊。”
此乃御前,真要是认了罪,那天王老子来了,怕都是死路一条,武求全尽自心中再慌,却也绝不肯就此认了命,狂呼冤枉也就是题中应有之意了的。
“冤枉?大胆武求全,死到临头还敢蒙蔽圣听,康熙四十四年九月十二日,尔串通采买孙如全,以次充好,购进次窑三百件,混于四千官窑之中,得银一千八百两;康熙四十四年十一月十八日,又串通孙如全,购进疵瓷两百八十件,得银一千七百五十两;康熙四十五年元月七日,串通采买额顺,购进疵瓷四百五十件,混于五千官窑中,得银三千两,光此三次,贪墨已达六千两之巨,已是死罪难逃,何来冤枉之说!”
武求全呼冤之声未落,弘晴已是毫不客气地指出了其舞弊之处,言辞凿凿,实不容其虚言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