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夺嫡-第1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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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的来信塞到了弘晴手中,至于她自己么,则又笑得歪倒在了躺椅上。
靠,这混小子还真能折腾!
这一见雨霖如此作态,弘晴心中原就高涨的好奇心顿时更高上了几分,紧赶着将手中的信纸摊将开来,只一看,不由地也乐了,没旁的,刘三儿是去岁年初去川中成都府新津县当了个县令,该县地处偏远,民风懒散而又好赌,历任县令屡禁不止,县中农务乃是水利建设等常受影响,每一任知县无不因耽误了征粮而被申诫,刘三儿初到此地,也没少花大力气整治,可效果总是不佳,到了末了,刘三儿可是出了狠招了——以县衙的名义说是要举办赌术大赛,广邀全县有志者一并参与其事,还准备了四百两银子,说是要给赌王披红当彩头。
得,刘三儿这道公告一出,小半个县城的老百姓都跑来了,不过么,不是来看热闹的,而是来参赌的,而刘三儿也很爽利,直接找了处空地,让人砌起了围墙,便当成赛场,然后让前来报名的赌徒们一一签押了参赛文书,尽皆放入围墙之中,任由所有人在其中尽情地赌,然后么,刘三儿亲自带人堵住了大门,言明不决出最后的赌王,谁都不能离去。
一开始,众多赌徒们也没在意,就这么赌啊赌,从早赌到了晚,一个赛一个的精神,挑灯夜战不休,到了次日,所有的赌徒可都是饿坏了,这才有人试图离去,可惜不管是谁,也不管如何求情,全都被衙役们挡了回去,数千赌徒这才慌了神,求情的求情,讨饶的讨饶,可惜刘三儿浑然不为所动,翻出众赌徒们签押的文书,勒令众赌徒们继续,若有违抗,则以对抗官府之罪论处,众赌徒们这才明白是上了刘三儿的当,奈何面对着刘三儿的官威,却也没谁敢造乱的,只能是尽皆苦苦哀求不已,而刘三儿却一直不为所动,强令所有赌徒必须依约定接着赌,直到所有赌徒全都跪地求饶,自愿痛改前非之际,刘三儿这才拿出新的合约,要所有赌徒一一画押,言明再有聚赌之事,便须得再到这操场里赌到饿死为止,就这么着,新津县的猖獗赌风就此烟消云散了去。
若说刘三儿禁赌还仅仅只是带着些胡闹的意味的话,这厮处置新津王、林两大族械斗一事可就相当搞笑了——王、林两族都是新津大族,田亩相挨,历年为争田争水就没少闹出大规模械斗之事,历任知县都无法调解其事,刘三儿却是出了个怪招,他以设宴的名义将两族族长、宗老之类的重要人物都请到了县衙,然后装模作样地提出要调解两族矛盾,两族人等照例又是一通扯皮,彼此争执不休,到了末了,竟当着刘三儿的面约定起械斗时间来了,这可把刘三儿给惹毛了,直接下令封锁了县衙,让两族宗老们现场开打,不打就是藐视官府,于是乎,大清朝首例公堂斗殴就这么上演了,但见一帮垂垂老者在公堂上打得那叫激烈,白发乱飘,白胡子乱飞,老胳膊老腿全上阵,那场景光是想想就有够刺激的。
一众族长宗老们年轻时或许能打,可如今都已是七老八十的人物了,加之养尊处优惯了,这打着打着,没多会就打不动了,可刘三儿却是不管那么许多,不打还不行,直接就让衙役们上去逼着,硬要两族长者们打出个输赢来,可怜一众老者连动弹的力气都没了,尽皆趴在地上直喘粗气,又哪还有动手之力,也就只能是齐齐求饶不已。
众族长宗老们既已求饶,刘三儿倒也没过于已甚,跟众人接着讲道理,道理讲不通?那就让回过了气来的众宗老们接着打,就这么反反复复地折腾了一众老头们整整一天,可怜一帮老太爷们全都被折磨得死去活来,没法子,只得按着刘三儿拟定的条款签下了和平协议。
刘三儿调停两族械斗的事迹一传扬开去,刘三儿在川中官场当即就成了一另类人物,而更令刘三儿“大名鹊起”的则是其断一起寡妇改嫁案的批复——某大户人家寡妇欲改嫁,其大伯不准,双方闹上了公堂,刘三儿当场批复曰:婚嫁自愿,当准,倘若不服,尔死后,本官也准尔寡妻改嫁就是了。这等批复一出,那位倒霉的大伯当即吐血三升,气愤难平,跑去成都府告了刘三儿一状,知府又将此案发回重审,刘三儿尿性一起,干脆,直接在县衙为那位欲改嫁的寡妇主婚,直接将此案给办了个彻底,毫无疑问,这等率性之举一出,立马便惹来了无数卫道士的指责,可刘三儿倒好,不单不认错,反倒将县中那帮子骂得最凶的秀才们全都叫到了县衙,和和气气地开着座谈会,这一开就是一整天,既不让众人饮食,也不让众人如厕,整得那帮卫道士们哭笑不得,到了末了,也就只能是认输了事。
“有趣,三儿这小混球也算是混出头了,也不屈了萍儿跟他一场,嗯,回头尔等要是也看上了谁,就跟爷说,没说的,爷一准全都指了去!”
萍儿的信很长,足足十数页,说的大多是些刘三儿当官的笑料,弘晴看着,也是挺乐呵的,末了,自以为慧眼识人,当真得意得很,口无遮拦地便拿一众丫鬟们开涮了起来,得,这回可就惹大麻烦了,一众丫鬟们又羞又恼之下,当即就将弘晴淹没在了粉拳秀腿之中,满屋子一时间笑闹声响成了一片……
俗话说得好,有人欢喜就有人愁,且不说弘晴房里头闹得春色满园,却说同样是忙碌到天黑才回府的四爷匆匆用过了晚膳,埋着头便往后院书房行了去,一张素来就冷的脸此际阴云密布,身上的煞气大得很,生生令侍候在侧的家丁都因之心惊胆战不已。
“参见王爷!”
“见过王爷!”
……
雍郡王府的后院书房中,邬思道与戴铎相对而坐,正在棋盘上激烈地厮杀着,而文觉大师以及了因和尚等人则在一旁津津有味地观战着,待得见到四爷行将进来,众人自是不敢稍有怠慢,各自起身行礼不迭,唯有不便于行的邬思道却是坐着没动,仅仅只是欠身示意了一下。
“嗯,都坐罢。”
四爷的心思显然很重,面对着众人的大礼参见,也就仅仅只是随意地压了下手,简单地吩咐了一句,便即自顾自地走到了上首大位后头,一撩衣袍的下摆,就此端坐了下来。
“主子可是有甚碍难之事么?”
四爷待下素严,甚至是颇为的苛刻,他这么个气色一出,房中人等自不免为之凛然不已,唯有邬思道却是风轻云淡依旧,只不过他却并未开口发问,倒是戴铎机灵,紧赶着便出言询问了一句道。
“嗯……”四爷确实有心思,而且这心思还不是一般的重,只不过他所烦恼的并非户部之事,也不是自家府上的事儿,烦恼的是弘晴那头搞出来的八旗商号,没旁的,弘晴此举一出,八旗子弟为之雀跃不已,人心此际已是大多向着诚亲王一方了,再要是八旗商号真儿个地运转了起来,拿到了好处的八旗子弟还不得真将三爷父子当菩萨供了起来?这显然不是四爷乐见之结果,问题是八旗商号明显有利于旗务,又是老爷子首肯的大事,四爷要想明着反对自是不成,不仅如此,哪怕是在自家府上,反对此事的话也不太好说出口来,谁让他往日里张口闭口便是社稷重于一切,而今要想就八旗商号一事说个嘴都不知该从何说起了,沉默了片刻之后,也就只发出了声沉重的叹息。
第三百一十三章有人欢喜有人愁(三)
“天下本无事,烦恼皆是自觅得。”
就在一派死寂中,一个略带丝黯哑的声音却是突兀地响了起来,念的正是一句佛偈,只不过出声的人既不是佛法精湛的文觉大师,也不是狗肉和尚了因,而是面色淡然的邬思道。
“嗯?”
邬思道此语显然是在讥讽四爷的自寻烦恼,满室人等尽皆为之惊诧不已,便是四爷也为之眉头一皱,重重地吭了一声之余,目光也已是锐利如刀般地便扫了过去,待得见到出声的人是邬思道,四爷的面皮不由地便是一僵,训斥的话语却是再也说不出口来,当即便被憋得个老脸通红不已。
“王露(邬思道的字)兄何出此言?”
主子不好说的话,自是该得奴才来说,这么个自觉,戴铎显然是不缺的,这一见四爷被憋得难受,戴铎又岂敢怠慢了去,赶忙从旁发问了一句道。
“今上者,圣明之主也,起意要办之事,又岂容人暗中破坏了去,纵使一时得手,也不过是自掘坟墓耳。”
邬思道显然是猜到了四爷的心思之所在,但并未直说,而是冷冷一笑,意味深长地点出了要害之所在。
“这……,王露兄所言的可是八旗商号一事么?”
戴铎也属于智者一级的人物,心思自是敏捷得很,只略一思索便已明了了邬思道之所指,只是并不敢完全肯定,这便迟疑地出言追问道。
“嗯,八旗商号有大利于八旗,此一点自是毋庸置疑,若不然,圣上也断不会准了晴贝勒的所请,然,似此巨利之所在,引来的蝇营狗苟之辈怕是少不到哪去,以圣上之睿智,又怎会不防,嘿,不说那些利益熏心之徒,便是晴贝勒这个始作俑者怕也在圣上防备之列,谁敢往内里伸手,怕是都得做好断手之准备了的。”
邬思道森然地笑了笑,将个中之蹊跷详细地解说了一番,言语间已是明白地在警告四爷莫要朝八旗商号胡乱插手,以免引来祸端,话虽说得不甚客气,可道理却是分析得透彻无比。
“邬先生既是如此说法,想来不会有假,以小王对弘晴小儿之了解,其未必便看不出皇阿玛对八旗商号的在意,其想独揽大权以刁买人心怕是难上加难,若如此,其又为何肯将如此巨利让将出来?”
四爷原本确实有着暗中出手阻碍八旗商号之心思,至不济也得在商号上做做手脚,以免被三爷那头独揽了大权去,可此际见邬思道将后果说得如此严重,自是不敢再去想那些个不切实的小算计,反倒是对弘晴如此慷慨让利的行径起了浓浓的疑心,这便忍不住从旁打岔了一句道。
“不好说,此子行事素来不按常理,日久必可知根底,然,不管其用心究竟如何,此事王爷都断不可插手其中,成也好,败也罢,自有他人会去搅合,王爷只管坐看风起云涌便好。”
自打八旗商号的风声传出,邬思道便已不知推演过多少回了,对帝王心思,他已是看得个通透,可说到弘晴之所求么,邬思道却是百思不得其解,倒不是邬思道谋算之能不行,而是他的眼光仅仅只局限在大清这么个小池子里,并不可能似弘晴所能看到的那般长远,此乃眼界所限,却不是智商高便能推敲得出的,此际听得四爷问起,邬思道倒也坦诚得很,并未不懂装懂,而是直言看不出来,但却并未忘了再次出言提醒四爷一番。
“先生是说八弟那头会……”
一听邬思道也无法算出弘晴的用心之所在,四爷自不免有些失望,但也没再纠缠此事,而是被邬思道后头的论断所吸引,这便试探着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自古财帛动人心,就算八爷不动,他下头的奴才又岂肯罢手,到得头来,八爷一准还是得被牵入局中,真到那时,四爷不妨随大流动个本也好。”
邬思道阴冷地一笑,不屑地讥讽了八爷一番,末了,随便给四爷出了个落井下石的主意。
“嗯,再议也罢。”
四爷心中虽已是同意了邬思道的见解,不过么,口中却并不肯直接应承下来,毕竟礼义廉耻这玩意儿还是要讲的,尽管四爷其实压根儿就不信那一套,可当着众人的面,却是断然不肯承认的,敷衍应答也就成了四爷的必然之选择……
“八哥,事情都查清楚了,昨儿个杭州那头确实有十二艘海船已离港,满载的都是曹家收罗来的丝绸瓷器,据说曹家光凭此一条便足足赚了二十万两银子之多,奶奶个熊的,还真是便宜了曹寅那老小子!”
就在四爷与府中人等计议八旗商号一事之际,八爷府上,除了老九之外的几个阿哥们也都凑在了西暖阁里,一边闲扯着,一边等待着江南传来的准确消息,正自笑谈无忌间,却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中,满头大汗的十爷已是从楼道口处蹿了上来,但见其伸手抹了把脸,兴致勃勃地扯着嗓子嚷嚷了一番。
“哦?消息确实么?”
这一听十爷如此说法,九爷顿时便来了精神,急吼吼地便出言追问了起来。
“应该不假,是小弟门下汝福安那个狗才亲自去查的,所有消息来源应是都可靠无误!”
老十嘿嘿一笑,自信无比地应答了一句,旋即,又重重地一拍大腿,恨声骂道:“嘿,奶奶个熊的,没想到这海外贸易还真这么来钱,唉,早知如此,哥几个随便凑凑,也够去南洋耍耍的了,没地便宜了那小狗日的!”
“嘿,十哥莫急么,眼下也不是没机会,难得晴哥儿肯将商号让出,我等若是不笑纳上一番,岂不辜负了晴哥儿一片好心了?”
老十四哂然一笑,一击掌,满不在乎地调侃了老十一句道。
“中,要的就是这么句话,嘿,那小浑球当真是昏了头了,如此大好的生意,不独自藏着掖着,倒自送将出来,一准是脑子被驴给踢了,哥几个不帮他打理打理还真就不成了,八哥,您就做主罢,哥几个都听您的!”
老十一向花钱大手大脚的,这些年可是欠了不少的外债,本来么,还有“麒麟商号”一省之代理权能整来不少银子,可今春合约到期之后,“麒麟商号”不给地盘了,弄得老十的小日子可是过得紧巴无比,全都仗着八爷支撑着,这才勉强能维持着体面不失,此际一听老十四这般提议,自是正中下怀,哈哈大笑着便出言嚷嚷了一嗓子。
“陆先生,您看那厮整出这么个八旗商号可有甚埋伏否?”
说到财货一事,八爷心里头便憋着一把火,没旁的,自打去岁刘八女一倒,八爷的钱袋子可就塌了不老少,而用度却不减反增,尤其是哥几个原本来钱最快的“麒麟商号”地盘被收回之后,要钱可就全都是找他八爷要了,弄得八爷也有些手紧不已,也正因为此,八爷才会有在八旗商号一事上做些手脚的心思,只不过他可是没少在弘晴手下吃亏,在没搞清弘晴此举背后的用心之前,八爷实在是没了出手的勇气,奈何这话又不好说出口来,没奈何,也就只能将问题抛给了沉默不语的陆纯彦。
“埋伏应当不致于,只是其之用心何在却是令人费解,不瞒王爷,某已思虑过多回了,却依旧不得其要,然,此事圣上既已关注,恐非等闲可以视之,终归须得谨慎些才是。”
眼瞅着八爷等人望过来的眼神里都闪烁着期颐与贪婪的目光,陆纯彦心底里不禁便是一黯,奈何眼下正值大力发展势力之际,没钱支用的话,也着实是太过难为了些,正因为此,哪怕明知道朝八旗商号下手恐会引来老爷子的猜忌之心,陆纯彦也不好明着劝说诸位阿哥收手,也就只能是在言语里暗示上一番。
“嘿,怕个甚,爷几个也都是八旗中人,管这么个小小商号,也属题中应有之意,天赐弗取,不详!”
老十一来性子糙,二来也真是被穷给逼的,自是十二万分地不愿放过八旗商号这么块大肥肉,此际一听陆纯彦如此说法,当即就不乐意了,这便从旁打岔了一句道。
“是啊,八哥,我等也在旗,管个商号还不就跟玩儿似的,不拿白不拿。”
老十四心大,近来手头也一样很紧,同样也在打着八旗商号的主意,这一听老十嚷了起来,他自是乐得从旁附和上一把。
“先生,您看此事该当如何应对方妥?”
八爷本就对八旗商号那等巨利心动不已,再说了,这可是收买八旗人心的大好机会,自是没理由让三爷父子独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