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夺嫡-第4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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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也只能是齐齐躬身应了诺。
第864章 年夜饭之乱象(一)
今冬的雪来得特别的早,方才不过十一月中旬,西、北各处已是大雪纷飞,冰封万里,实在不是个适宜征战的时节,正因为此,罗布藏丹津突然发动奇袭之下,老牙关守军措不及防,被罗布藏丹津部下悍将穆托索夜袭得手,破关而入,关上守军虽拼死血战,奈何寡不敌众,守将柯宁战死当场,除百余溃兵侥幸逃回河州之外,两千五百余精锐全军尽殁,不久后,罗布藏丹津亲率主力十三万大军兵发河州,河州知府陈捷率全城军民奋起抵抗,拼死抵御罗布藏丹津所部一轮轮的强攻,战事打得惨烈无比。
河州危机的消息一传回,刚奉旨率部赶到兰州的陕西总督延信急得直跳脚,没旁的,他从陕西临时调集的兵力不过一万二千人马而已,再算上陆续赶到兰州会合的甘肃各部兵马,也不到三万之数,内里除了西安旗营的五千精锐之外,余下的都是些战斗力不甚强的各府守备营,辎重粮秣更是奇缺,加之大雪封路,就算再想增援河州,也是有心而无力,只能是一边派出信使往京中报警,一边全力催促甘、陕各府加紧时间筹备粮秣辎重,做好了一旦河州失守,则全力死守兰州之打算。
诚德元年十一月十九日,就在延信拼命聚集兵力之际,四川提督李敏行亲率川军两万急赶到了兰州,到了此时,聚集在兰州一线的清军已达五万之多,然,在是否要增援河州一事上,延信与李敏行二将却是起了纷争——延信想求稳,认定眼下这等冰天雪地的情形下,利坚守,不利攻城,河州虽危,却未必便会沦陷,己方大军辎重粮秣奇缺,不宜轻动,大可一边整编,一边等待开春雪化,而后大举出征,必可一战而败敌,而李敏行则认为河州不能有失,若不然,甘肃各府皆危,一旦甘肃糜烂,贼军气焰必定更是猖獗,于战不利,坚持要率部前出河州。
两种战略构想都有其合理处,很难说是谁对谁错,偏偏二将又都是固执之辈,谁也说服不了谁,哪怕延信是名义上的西北战事主持者,论官阶也比李敏行要高出一线,只是顾忌到李敏行乃是弘晴的嫡系心腹,却也不敢以权强压,双方争执了一日之后,最终勉强达成了个折中方案——李敏行率本部兵马前去增援河州,而延信则留在兰州,继续巩固城防,至于李部的辎重粮秣则由沿途各府提供,一旦河州失守,李部不可恋战,务必撤回兰州协防。
川军自古以来就是天下最吃苦耐劳的部队之一,纵使大雪封路,却也拦挡川军的进军脚步,一路急赶之下,尽管因天寒地冻而掉队的冻伤者多达数千人,可李敏行却全然置之不理,依旧率部向河州急行军前进,终于诚德元年十二月十一日进抵河州,是时,历经近月的苦战,河州城已是危在旦夕,李敏行顾不得己方大军千里奔袭之疲惫,率部即刻发动了攻击,血战竟日,以付出了折损近五千人的代价,击溃了同样是疲兵的罗布藏丹津大军,阵斩万余敌,俘获数千,稳住了河州防线,眼见攻克河州已然无望,罗布藏丹津不得不率部冒雪撤回了青海,至此,甘肃之危已除。
是战,李部连掉队带阵亡的将士多达近万,就连李敏行本人也身受数创,与罗布藏丹津所部的战损比其实大体相当,就战果本身而论,只能说是惨胜,然,从战略意义来说,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巨大胜利,不止是保住了甘肃大部不受战火之侵袭,更为新军整训争取了宝贵的时间,捷报传至京师,诚德帝为之大悦,下诏大赏有功将士,并晋封李敏行为三等侯,荫一子。
时光荏苒,一转眼间,已是到了年关,相较于去岁老爷子驾崩前后的紧张,今岁的年关显然要轻松了许多,加之有了河州大捷的消息打底,京师里的喜庆气氛当真是浓烈得很,诚德帝虽是深居九重,却也显然是被这等乐观的喜庆气氛所感染,早早地便下了明诏,说是要在乾清宫行家宴,以示普天同庆之意。
诚德帝要同庆,诸天家子弟们自是都不敢怠慢了去,酉时不到便已是聚集在了宫门外,从四爷到最小的二十三爷胤袐一个不缺,而阿哥们中,除了还在阿哥所里混着的几名小阿哥之外,也全都来齐了,相较之下,也就属弘晴与老十三到得迟,没旁的,他俩如今可都是一直呆在丰台大营里的,虽说一接了旨意便往皇城赶,奈何雪大路难行,叔侄俩纵使都是策马狂奔,可赶到时,都已是酉时正牌了的。
“陛下口谕,宣,诸位爷及众阿哥们一体都到乾清宫候驾,钦此!”
请见牌子都是一早就递进去了的,只是始终没见内里有甚反应,一众人等也没辙,只能是冒雪在宫门前的广场上候着,天寒地冻得慌,纵使有着华盖遮挡,却难耐寒风刺骨,一众人等除了刚开始时还有热情寒暄上一阵子,到了后来,却是全都麻木了,一个个尽皆在寒风里哆嗦不已,终于,就在众人都快熬不住之际,李德全总算是领着两名小太监匆匆赶了来,一板一眼地宣了诚德帝的口谕。
“臣弟等(儿臣等)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如此简单的一道口谕需要费如此多的时间么?显然不致于,毫无疑问,诚德帝之所以迟迟不下旨,就是存心要让一众人等都好生感受一下帝王的威严,对此,在场的大半人等心中都是有数得很,只是明白归明白,面对着帝王的权威,就算心中再有气,那也没处撒了去,也就只能是老老实实地跪在了雪地里,照着朝规三呼万岁不已,谢恩之声倒是响亮,只是各人心中到底在想些甚,那就只有上天才知晓了的。
“诸位爷都请罢。”
李德全可是个精细人,自是知晓一众人等在风雪天里都已是等得满腹怨气与怒火了的,这当口上,谁若是敢稍有撩拔,那一准要承受众人之怒火宣泄,别说他区区一介太监了,就算是那些个军机大臣们也一准得被整得个死去活来,自不肯在此际多啰唣,也不等众人起身,丢下句交代,便一溜烟地跑得没了影子。
“奶奶个熊的,这老阉狗跑得倒是快,娘的,晦气!”
还别说,李德全就是机敏,这不,他才敢溜走,十爷已是蹦跶着骂出了声来,毫无疑问,若是李德全没走,那可就真要成了十爷宣泄怒火的替罪羊了。
“算了,十弟,跟一走狗计较个甚,走罢,进宫里暖和去。”
被诚德帝无端端地晾在风雪里如此之久,九爷同样是满腹的牢骚,本也想着拿李德全来作法上一番的,可惜人李德全溜得比泥鳅还快,心中的怒气自也就没处发了去,这会儿口中虽是在劝止着十爷,可言语间的怨气却是浓得惊人。
呵,老爹的格局还是偏小啊,哪怕穿上了龙袍,还是缺少大气魄!
九爷、十爷都能看得出诚德帝的故意,似弘晴这等睿智之人,又怎可能会猜不透诚德帝的心思之所在,所不同的是弘晴并未着恼,而是颇多的感慨与不屑,此无他,在弘晴看来,靠整蛊他人来显示自身的权威,实在是等而下之的手法,毫无半点的可取之处,也就诚德帝那等格局偏小之辈才会去干。
“晴哥儿,想啥呢,走罢。”
风雪很大,宫门外的广场又是个通风之所在,一众人等自是片刻都不想多呆,胡乱抱怨了几句之后,便已是一窝蜂地往宫门里拥了去,倒是十五爷、十六爷没急着动,齐齐凑到了弘晴的身旁,但见十六爷伸手拍了弘晴一把,大大咧咧地便嚷嚷了一嗓子。
“嗯,进宫罢。”
弘晴笑了笑,丝毫没介意十六爷的惊扰,一抖大袖子,抬脚便向宫门里行了去,老十五兄弟俩见状,也没再多啰唣,亦步亦趋地便跟在了弘晴的身后,就有若保驾护航的哼哈二将一般。
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过去了,再一次行走在宫中的大道上,弘晴的面色虽平静一如往常,可心底里却是感触良多,二十年前,他第一次进宫面见老爷子时,走的也是这一条路,而今,弹指间二十年就这么过去了,期间所发生的无数大事有若过电影一般地在眼前闪动不已,心情激荡不已间,弘晴的双眼不禁便有些湿润了起来,一股子莫名的情绪在心间弥散着,说不清是喜、是愁还是忧。
百感交集之下,弘晴的脚步自不免便因此稍缓了些,也稍稍沉重了些,对此,大大咧咧的老十六是一无所觉,可心细如发的老十五却是瞧出了些端倪,眼神里立马闪过了一丝疑惑,嘴角嚅动了几下,似有欲言状,可到了底儿却还是不曾开口,仅仅只是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弘晴的背影……
第865章 年夜饭之乱象(二)
“下官等见过诸位王爷,见过诸位阿哥。”
乾清宫中,张廷玉、马齐等一众军机大臣早就已进了宫,帮衬着安排了一下诸般事宜之后,也就都闲散地在大殿里聊着天,这一见四爷等人行了进来,自是都不敢怠慢了去,忙不迭地迎上了前去,齐齐行礼问了安。
“奶奶个熊的,老马,还是你们会享福啊,嘿,一大早就猫这暖和处,爷几个却是在外头喝足了西北方,呸,真他娘的晦气!”
面对着一众极品大臣们的见礼,四爷等人自是不敢有丝毫的轻忽,忙不迭地便要回礼寒暄上一番,不曾想十爷的大嗓门却是先响了起来,骂骂咧咧地便狂喷了一气。
十爷这么一嚷嚷,场面顿时便尴尬了起来——张廷玉等人一者是不愿跟十爷这么个浑人多计较,二来么,毕竟上下有别,诸军机大臣们心中尽自不满,也不好在这等场合下指责十爷的不是,至于其余各位爷以及一众阿哥们么,对早先被丢在**广场上餐风吃雪一事,也是怨气满腹,只是不好发作而已,这会儿有十爷这么一闹,一众人等不单不以为忤,反倒有种解气之感,自也就不会出头去拦阻十爷的无礼。
“诸公都辛苦了,且就随意好了。”
一阵无言的尴尬之后,还是位份最高的四爷开了口,这才算是将这么场闹剧揭了过去,一众人等分成数大阵营,各自抱团聊天去了。
“晴哥儿,今儿个的情形似乎有些不对啊,你看,老九他们可是闹腾得欢快,怕不是有甚埋伏罢?”
弘晴照例低调,加之心中有事,既不想去跟一众爷们瞎扯淡,也没打算跟弟弟们去多拉呱,而是随意地便站在了大殿的一角,默默地想着心思,却不想心细的老十五发现了些不对味之处,这便小声地提点了弘晴一句道。
“陛下驾到!”
弘晴先前是走了神,并不曾去留意殿中的情形,被老十五这么一提醒,眼神当即便是一亮,只一眼便已将九爷等人的笑谈之情形尽收眼底,心中立马便是一动,隐隐然似乎把握到了一丝蹊跷之处,只是还没得弘晴往深里想了去,就听后殿处已是响起了一声尖细的喝道声。
“臣弟等(儿臣等)叩见陛下(皇阿玛)!”
喝道声一响,殿中诸般人等可就都不敢再笑闹了,飞快地按着辈分高低排好了迎驾的队伍,旋即便见诚德帝在一大群宫女太监的簇拥下,从后殿里施施然地行了出来,一众人等立马便齐齐跪倒在地,高声见礼不迭。
“免了,都平身罢。”
诚德帝并不似往常那般直接走上大位,就这么随意状地走到了前墀下,虚虚一抬手,很是和煦地便叫了起。
“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众人等在温暖如春般的大殿中已是呆了不少的时间,早已是从先前的受冻状态中缓过了气来,与此同时么,心中的怨气也就消散了大半,再一见诚德帝如此之随意与和煦,仅存的怨气不知不觉中便已是尽散,隐隐然间,反倒是升起了股敬畏之心,谢恩之声自也就带着几分的诚惶诚恐之意味。
嘿,还是在耍小手段,无趣!
诚德帝这等先施威后施恩的手法虽是耍得不错,也颇能令五爷等一大帮弟弟们大生敬畏之心的,可在弘晴看来么,却是半点意义全无,此无他,五爷等人本就是拥戴诚德帝的人,就算再怎么敬畏,也无甚意义可言,至于四爷、八爷等心怀不满者,又岂是诚德帝这么个小手段能收服得了的,如此折腾,除了显出诚德帝格局中的小之外,啥收效都没有,纯属瞎子点灯的胡闹罢了。
“朕得承大宝已是一年余,始终忙于政务,一直未能与诸位弟弟们好生聚上一聚,今儿个又到了一年之除夕,朕便设个宴,借此机会,一来与诸位弟弟们好生叙叙旧,二来么,也是感谢诸位弟弟们年余来的辛劳,好了,闲话就不多说了,来人,摆宴!”
诚德帝是个精细人,自是能察觉得到诸位弟弟们谢恩之声里的敬畏之情,当然了,他却是没去想这等敬畏之情到底有几分的真实价值,自以为得计之下,话也就说得更是和煦了几分,内里隐隐还透着股自得之情绪。
“喳!”
诚德帝既是这般吩咐了,侍候在侧的李德全等人自是不敢有丝毫的轻忽,齐齐应了诺,一阵忙碌之下,自有一大帮太监们抬来了十二张大桌子,只是并不似往年的年夜饭那般分散摆放,而是分成了两拨,一边各摆六张,凑成了两张巨大的长桌,紧接着又七手八脚地铺上了桌布,搬来了椅子,围着两张方桌摆了一溜,这等架势一出,殿中诸般人等自不免都为之一愣,搞不懂诚德帝这究竟唱的是哪出戏来着。
“朕说过,要与诸位弟弟们好生聚聚,往年呢,大家伙彼此分开坐,喜庆倒是喜庆,就是热闹差了些,今儿个朕就变个花样,诸位弟弟以及衡臣等就陪朕坐这儿,小字辈们且都去那边快活好了,来,都别愣着了,坐罢。”
诚德帝显然很是满意一众人等的惊诧与狐疑,笑呵呵地解释了几句之后,便即一派豪迈状地招呼了起来。
“臣弟等(儿臣等)遵旨。”
诚德帝既是这么吩咐了,一众人等自不敢怠慢了去,哪怕不少人心里头其实犯着嘀咕,可也只能是齐齐躬身应诺不迭。
“晴儿,你也来,坐这桌。”
弘晴随大流地谢了恩之后,便即打算与一众弟弟们一道向左边那桌行了去,只不过还没等他转身,诚德帝已是一招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了一句道。
“是,儿臣遵旨。”
一听诚德帝这般吩咐,弘晴不由地便是一愣,没旁的,他其实并不甚愿意跟诚德帝等人凑在一桌的,奈何帝命难违,他也只能是恭谨地应了诺,在一众弟弟们嫉妒的眼神中,与老十五兄弟俩挤在了一处。
“开始罢。”
众人各自落好了座之后,诚德帝倒也没再说甚废话,仅仅只是一挥手,简单地吩咐了一声,自有一大帮太监们鱼贯从殿外行了进来,一碟碟各色精美的菜肴呈上了桌,不多会,两张巨大的长桌上便已是摆得个满满当当地,随着诚德帝一声令下,年夜饭也就算是正式开始了。
皇帝请客自然非比寻常,各色菜肴可以说都是精中选精的绝品,啥熊掌燕窝海参之类的应有尽有,酒更是陈年佳酿,五十年的桂花老酒,属有钱也无处买了去的珍品,然则能出席此番夜宴的,又有哪一个不是富贵已极之辈,啥稀罕酒菜不曾见识过,自不会有甚饕餮的情形出现,实际上,一众人等来赴宴之前,都已是预先用过了膳的,此来不过赴宴只是走走形式而已,大体上也就是围着诚德帝说些趣话,陪着饮上几樽,至于动筷子么,也就只是意思意思罢了,这不,酒都已是过了三巡,歌舞也上了两折,可桌子上那一碟碟的菜肴却基本上没见动,至于气氛么,看似热闹,实则却颇显沉闷。
“唉……”
正自一折歌舞方才刚刚退下之际,却见原本正喝着闷酒的十爷突然仰头长叹了一声,似乎有着满腹的辛酸与苦楚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