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夺嫡-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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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弟休要无礼,先生所言甚是,曲径通幽固然不错,惜乎变数太多,操控何其艰难,倘若那弘晴真是寻常小儿,或许能以巧计缚其身,奈何此子狡诈多变,一旦设谋不成,恐遭其反算,那乐子可是不小,还是听听先生怎么说好了。”
一见老十面红耳赤地闹腾着,老九唯恐陆纯彦不喜,忙一板脸,喝叱了老十一句,又按着自个儿的理解,将不妥之处详加解释了一番。
“不就是问责么,便让赫申先行认下,而后顺势攀咬弘晴,只消当庭起了争执,圣上必将重处,真到那时,赫申固然要挨板子,弘晴怕也难逃被废黜之下场。”
陆纯彦是个智者,可也是个狠人,寥寥数语间便已给弘晴设了个隐蔽的套子,显见对圣心之揣摩已到了相当高的层次。
“好计,先生所言大善,哈哈哈……,八哥,就这么行了去,这回定要那小厮好看!”
一听陆纯彦如此说法,原本正生着闷气的老十顿时转怒为喜,大嘴一咧,已是狂笑着呼喝了一嗓子,那等得意状,就宛若已然瞅见了弘晴的悲惨下场一般。
“八哥,您看……”
九爷的心思可比老十要敏锐得多,自是听出了陆纯彦话里的未尽之意,那便是要彻底牺牲赫申这枚棋子,以达到将弘晴拖下水之目的,而这,显然有损八爷之实力,正因为此,尽管心里头也是极为的赞成,但却并未表露出来,而是作出一副犹豫状地将决定权交到了八爷的手中。
“嗯,那就这么定了也好。”
能以赫申这么个奴才的牺牲换取弘晴的废黜,八爷自是无甚不满意处,不过么,毕竟是涉及到自个儿的门下,八爷却也不好表现得太过爽快,若不然,岂不是寒了下头人等的心,这便故作痛苦状地皱紧了眉头,沉吟了良久,方才像是极为勉强地下了个决断。
“哈哈哈……,好,八哥英明,小弟可就等着看好戏了,哈哈哈……”这一见八爷已然下了决心,报仇心切的老十可就憋不住了,仰天狂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得意的期盼。
第一百四十七章上阵父子兵(一)
**城楼两侧角楼上的大钟悠悠然地连响了七下,正在午门外朝房里闲扯的一众朝臣们不约而同地都安静下来,只因这都已是辰时正牌了,居然还没听到内廷的喊朝之声,也没见有宦官前来传旨,众朝臣们自不免有些个浮想联翩的,一时间自是都没了闲扯的兴致。
老爷子在搞啥?难不成出了啥事了?不致于罢!
不说朝臣们神情各异,就连弘晴这个知晓历史大致走向的穿越众也有些个摸不着头脑,概因此事实在是太反常了些,倒不是老爷子不曾罢过朝,实际上,往日里,老爷子也有惰政的时候,但绝不会让朝臣们在朝房如此久候,通常是提早一日便下了罢朝的旨意,可今儿个时辰已过,却愣是没半点的消息传来,还真就不像是老爷子的做派。
“陛下有旨,今日不朝,宣正二品以上者,养心殿觐见,钦此!”
就在众朝臣们猜疑不定之际,朝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中,满头大汗的奏事房主事太监秦无庸领着几名小宦官匆匆从外头行了进来,一摆手中的拂尘,高声宣了老爷子的口谕。
“臣等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听是这么道旨意,南朝房里的极品权贵们尽皆为之一愣,可也没人敢在这当口上有甚失礼之处的,也就只能是各怀心思地谢恩不迭——二品以上朝臣议事可就相当于是后世的“中央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了的,这可是议国之大事的格调,光凭黄河溃堤一事,显然还够不上这等资格,内里定是别有蹊跷,只是这个蹊跷究竟为何,可就有些令人犯猜疑了的。
老爷子看来是铁了心要玩清欠了,嘿,今儿个的乐子想来不小,有意思!
旁人或许猜不出老爷子的心思何在,可弘晴却是一听便懂了,心下里自不免庆幸昨儿个提前知会三爷一把,若不然,今日议事还真就得有难了,当然了,庆幸归庆幸,这当口上,弘晴可是不敢表露在脸上的,也就只是随大流地谢了恩,跟随着一众极品大臣们疾步向养心殿赶了去。
“臣等叩见陛下!”
众朝臣们一路无语地行进了养心殿,入眼便见老爷子面色阴沉地高坐在上首,气色相当之糟糕,而端坐在前墀下的太子同样脸色不愉,一众人等不由地皆为之一惊,却也不敢胡乱开口,各自抢到殿中,齐齐大礼参拜不迭。
“免!”
面对着众朝臣们的大礼,老爷子并未急着叫起,而是沉默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从口中吐出了个寒意不小的字来。
“臣等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能进入这大殿中的都不是简单之辈,尽管此际都跪着,瞧不见老爷子的脸色,可一听老爷子的语气不对,心中可就都不免忐忑了起来,以致于谢恩之声里都很明显地带着颤音。
“宣!”
待得众朝臣分列两旁站定之后,老爷子也没甚废话,更没什么手势,只是上下嘴皮一碰,又是一个寒意四溢的字眼蹦了出来,登时便令众朝臣们原本就忐忑的心更为不安了几分。
“喳!”
养心殿主事太监赵明德显然早有准备,老爷子话音方才一落,他已是紧赶着应了诺,几步走到前墀台阶前,一抖手,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份折子,摊将开来,略一清嗓子,高声宣道:“圣天子在上,微臣河南巡抚荣柱有事启奏,康熙四十三年五月初九,河南全境暴雨连连,洪峰肆虐,大水滔天,臣等甩诸部署携万民日夜苦守大堤,惜乎水势过大,而堤坝又早有隐患,以致溃决,数十万民受灾……”
折子不算短,尽管赵明德的语速不慢,可宣将起来却也须得不少的时间,只是殿中人等却都无心去听,不为别的,只因殿中人等都是宦海老手,个顶个的消息灵通,哪怕这折子是昨日才到的京,可大家伙却早都已是心知肚明了的,心思自是不会放在折子上,而是全都在揣测着老爷子的心思之所在。
“赫申!”
折子刚一宣完,老爷子这回可就没让众人多费思量了,板着脸便已是断喝了一嗓子,内里的寒意浓得令人呲牙。
“微臣在!”
先前赵明德在宣读荣柱之奏章时,赫申便已知自个儿怕是难逃被问责之下场,尽管事先已是有所准备,可真到了老爷子点名之际,还是禁不住有些个慌了手脚,眼神不由自主地便向站在斜对面的八爷看了过去,待得见八爷神情漠然地点了点头,心才稍稍安定了些,赶忙疾走数步,抢到了殿中,一头跪倒在地,高声应答道。
“朕问你,这河堤是怎修的?朕每年四百万两拨给你工部,就整出道错漏百出的废堤,尔是做甚吃的,嗯?”
自打昨儿个接到荣柱的急报,老爷子的心情就不是很好,原本还不是特别在意,可从当值大学士兼户部尚书马齐处得知国库如今亏空惊人之实情后,老爷子可就彻底暴怒了,昨夜一宿都没合眼,直到凌晨时分方才迷糊了一会儿,精神状态不好之下,怒火自是更盛了几分,丝毫没给赫申留半点的颜面,当庭便发作了起来。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微臣确有失察之过,然,微臣亦有下情容禀,还请皇上垂询则个。”
这一听老爷子如此问责,赫申登时便虚了,整个身子哆嗦成了一团,好在事先已打好了腹稿,这会儿倒也不致于连话都说不出来。
“讲!”
老爷子到底不是昏君,尽管在盛怒之中,可也不致于强横到连话都不让人说之地步,当然了,心情不好之下,语气自然也就生硬无比了的。
“回陛下的话,微臣自去岁猛陛下隆恩,得以接掌工部一职,自不敢稍有懈怠,始终战战兢兢以为之,奈何臣却是管不着都水清使司之事,但凡工程预算乃至核销之事皆是弘晴贝子该管,臣虽屡屡督促,奈何弘晴贝子固执异常,听不得人劝,微臣亦自无可奈何,今黄河溃堤一事,弘晴贝子难辞其咎!”
老爷子金口一开,赫申赶忙急喘了口大气,将事先背好的文章一口气道了出来,毫不客气地将所有的责任全都往弘晴身上推了过去。
“嗡……”
赫申此言一出,满殿哗然一片,不为别的,只因赫申这个指控可是非同小可,这是要与诚郡王府决一死战的架势,再一联想到赫申后头还站着八爷这个主子,自由不得群臣们不为之惊诧莫名的,不说朝臣们了,便是老爷子也被赫申这等决绝的做派猛震了一下,眼中很明显地有一丝狐疑之色一闪而过。
尼玛的,果然是咬上咱了,嘿,八爷倒是很舍得么,这就打算拿赫申这混账跟咱玩兑子的游戏了,够狠!
弘晴尽管早就料到今儿个会有人攻讦自己,可却没想到这攻击的发起者会是赫申,还真就被吓了一跳,只是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只一沉吟,已然明白了八爷一方的算计之所在,虽是不惧,可恼火却还是难免之事,但并不打算急着自辩,只因弘晴很清楚此际不是负气的时辰,真要是当庭跟赫申闹腾起来,那乐子可就大了去了,没见老爷子正在火头上么,只要争辩一起,不管输赢,一顿板子都是断然躲不过去的,与其急躁中计,倒不如坐等老爷子发问来得强,以不变应万变方是此际应有之选择。
“晴儿!”
老爷子并未出言制止朝臣们的乱议之声,而是不动声色地扫了眼不动如山的弘晴,眉头微微一皱,轻喝了一声。
“孙儿在!”
一听老爷子点了名,弘晴自不敢稍有迁延,大步从旁行出,在殿中跪了下来,高声应答了一句道。
“你来说,工部在河堤溃决一事上,该负何责,嗯?”
旁人遇到这等被问责的情形,无有不战战兢兢的,可弘晴倒好,居然淡定异常,就宛若是寻常君臣奏对一般,这等姿态一出,老爷子的眼中立马便有欣赏之色一闪而过,但并未有甚旁的表示,面色阴冷依旧地发问道。
何责?屁的责任,河堤是萨穆哈派员主持修的,协助的人不就正是喊得急吼吼的荣柱么,要清算,找那两位去好了,关咱甚事来着!
一听老爷子这话里问责的味道极浓,弘晴忍不住便在心里头腹诽了老爷子一番,不过么,这等嘀咕也就只能是藏在心里,说将出来,那可是万万不可的,这等错误,弘晴自是不会去犯,这便恭谨地磕了个头,神情淡定地应答道:“启禀皇玛法,孙儿以为工部虽有失察之过,然,具体之责如何,还须得彻查方知,且,眼下灾情正急,实非问责之时,终归得以灾民之生死为要,一切可等尘埃落定之后,再行计议也不迟,此孙儿之浅见也,还请皇阿玛圣断!”
“嗡……”弘晴这等明显有着逃避问责的话语一出,满殿大臣们顿时再次哗然了起来,噪杂之声狂乱地响成了一片。
第一百四十八章上阵父子兵(二)
眼瞅着弘晴那一本正经地推卸责任的样子,老爷子还真有些个哭笑不得,这便起了刁难一下弘晴的心思,脸一板,阴测测地问了一句道。
“皇玛法海涵,孙儿并不敢无礼非法,所言者,实情也,自古救灾如救火,须臾耽搁不得,为河南数十万灾民之生计故,孙儿斗胆叩请皇玛法下诏赈灾。”
老爷子的脸色这么一沉,边上看着的众朝臣们大多不由自主地便是一阵心悸,可弘晴却并不在意,倒不是弘晴悍不惧死,而是瞧准了老爷子的心思,左右不过是佯怒而已,自不必太过在意,回答起来自也就从容淡定得很。
“嗯哼,那好啊,你就说说看,朕该如何赈灾才是。”
老爷子还真就被弘晴那较真的小样子给气乐了,眉头一扬,有些个意味难明地笑了起来,可问出来的话却明显地带着浓浓的诛心之意。
“回皇玛法的话,此国之大事也,孙儿实不敢妄言,只有些浅显见识,还请皇玛法垂询则个。”
若是旁的大臣,听到老爷子如此不善的话语,那十有**要吓得赶紧请罪不已,可弘晴倒好,居然顺着杆子便往上爬了去,还真是一副要为康熙老爷子“分忧”之架势。
“妄言么?朕还真就想听听尔之妄言的,说罢。”
一见弘晴这般作态,老爷子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但并未就此发作出来,而是一派饶有兴致状地看着弘晴,声线阴冷地追问了一句道。
“回皇玛法的话,孙儿蒙皇玛法不弃,得以帮办工部,自不敢有负天恩,昨日邸报至京,朝野皆为之哄传,孙儿心甚忧之,连夜测算了固堤之所需,参照康熙三十五、三十九年两次固堤之前例,已得大约之数,若欲保堤坝十年不失,则至少需得白银两百三十万两,若欲保得堤坝百年不失,则此数还须得翻倍,若是所拨银两少于一百五十万之数,则仅能治标而不能治本,年年水患恐将难免,此一条,还请皇玛法明鉴。”
弘晴自是能听得出老爷子话里的不耐之意味,但却并不在意,跪直了身子,款款将固堤所费之数详细地道了出来。
“嗯……,马奇!”
一听弘晴报出的数据如此之大,老爷子的眉头立马便微皱了起来,但并未加以置评,而是沉吟了片刻之后,这才点了马奇的名。
“臣在!”
昨儿个虽是月假,可马奇却恰好当值,河南的告急邸报正是他亲自送进宫里去的,还因此被老爷子揪着问责了大半个时辰,自是清楚老爷子此际点他的名之用心所在,心下里不禁暗暗叫苦不迭,只是老爷子都已开了金口,马奇却是不敢不站将出来,应答的声音里自也就难免带了几丝苦涩之意味。
“户部对赈灾一事可有甚章程么,嗯?”
老爷子面无表情地扫了马奇一眼,不动声色地发问道。
“回皇上的话,臣昨日已就邸报所载之灾情预估了所需之粮秣资材,现有本章如下:此番水患四府十八县受灾,万顷良田被毁,受灾百姓四十八万七千余,若欲通体抚恤,须得调粮十二万石,费银一百四十万两,纵使减免河南一省之赋税,却也尚须得一百万两方可敷用,若算上弘晴贝子所言之固堤所需,则须得四百万两以上之银两。”
马奇心中虽是叫苦连连,可老爷子有问,他也不敢不答,也就只能是硬着头皮将户部连夜赶出来的结果禀报了上去。
“嗯,那户部可曾造好了划拨章程么?”
昨儿个老爷子便已知晓了此番救灾的大体费用,所差的不过是工部这头固堤之额度罢了,这会儿听得马奇如此说法,自不会有甚惊疑之处,这便依旧按着君臣奏对的格调,不动声色地往下追问道。
“陛下明鉴,粮秣尚能从两湖调拨,至于银子,臣实是难为也。”
这一听戏肉来了,马奇脸上的苦意顿时更浓了几分,却又不敢不答,只能是满脸愧色地应对了一句道。
“嗯?朕若是没记错的话,国库存银不是尚有四千五百余万两之数么,有甚难为处,说!”
马奇话音一落,老爷子额头上的青筋立马便是一跳,面色阴冷地喝问了一嗓子。
“回陛下的话,户部如今账面是有四千五百余万两之数,然,实际存银不过一千三百二十七万两,而今岁朝廷运转之所需亦差不多如此,所剩者,拢共不到两百万之数,仅够急用耳,实无法调拨出去,纵使要调,最快也得后年此时,老臣无能,还请陛下责罚。”
老爷子这么一发作,不管是真是假,马奇都不能不作出一派惶恐不安之状,猛磕了几个响头,万般无奈地将实情道了出来。
“为何如此,说,国库之银两都挪到何处去了,嗯?”
老爷子等的就是这么个发飙的机会,马奇话音一落,老爷子已是一派震怒状地猛拍了下龙案,怒气冲冲地喝问道。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此皆臣无能,未能遏制久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