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夺嫡-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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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等的就是这么个发飙的机会,马奇话音一落,老爷子已是一派震怒状地猛拍了下龙案,怒气冲冲地喝问道。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此皆臣无能,未能遏制久已成风之借贷陋习,今,国库银两除被各省拖欠的一千五百万两之外,余者皆是朝中衮衮诸公之所借,臣此处有账目在,还请陛下圣裁!”
老爷子这么一发飙,马奇的老脸顿时苦得有若菊花一般,不为别的,只因这么些亏空与他马奇关系其实并不大,自他上任户部尚书一年半以来,已是屡屡下文各有司,严令不得将库银外借,奈何下头人等阳奉阴违,以朝廷惯例加以搪塞,马奇管不胜管,再说了,敢伸手借库银的,又有哪一个不是权贵之辈,不说阿哥们,便是连太子都在国库里借了十几万两之多,对这等陋习,马奇实在是有心而无力,这会儿被老爷子发作,尽自委屈无比,却也无可奈何。
“嗡……”
马奇这么番话一出,满殿大臣们顿时哗然一片,不为别的,只因在场诸般人等中,没往国库里伸过手的着实没几个,大家伙屁股底下都不干净,这会儿被马奇当庭捅了出来,又怎能不为之心虚不已的。
“呈上来!”
老爷子先是面色阴冷地环视了一下惶恐不安的殿中诸般人等,而后一拍龙案,怒火冲天地断喝道。
“喳!”
老爷子这么一怒,刹那间便令满殿朝臣们皆为之噤若寒蝉,乱议之声骤然而停,就连侍候在老爷子身旁的赵明德也吓得腿脚发软不已,颤巍巍地应了一声之后,一溜烟蹿下了前墀,接过了马奇捧过了头顶的一叠子厚实之文档,又急匆匆地行回了前墀之上,将文档递交到了老爷子的龙案上。
“好,甚好,朕高官厚禄予尔等,尔等便是这般报答朕的么?国库的银子都敢伸手,朕要尔等来何用?”
尽管事先便已知晓了国库亏空的事儿,可真到了目睹文档上列明的那一串串刺目已极的人名与借款额,老爷子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将文档重重地往庭下一甩,盛怒至极地喝骂了起来,直惊得满殿人等全都跪倒在了地上。
好戏开始了,火候已到,老爹啊老爹,该您上场了,顶住了,千万别趴下!
老爷子震怒,一众人等尽皆惶恐不安,可弘晴却是浑然不在意,尽管也趴跪在地上,可注意力却并不在此事上,而是暗自祈祷着三爷能挺身而出,上演一出力挽狂澜的好戏。
“皇阿玛息怒,皇阿玛息怒,儿臣有下情禀报,还请皇阿玛垂询则个。”
三爷的性子虽稍显优柔了些,可毕竟不是愚笨之辈,一见眼前这等架势,自是知晓清欠一事已是势在必行,对昨儿个弘晴的分析与建议自也就更多信了几分,面对着这等上演壮志的大好机会,他自是不肯错过,这便膝行着从众臣中脱颖而出,一边磕着头,一边口中恳切无比地进谏道。
“讲!”
一见出头的人是三爷,老爷子虽在盛怒之中,却也没拿三爷来发作,脸虽依旧板着,可声线却很明显地稍缓了些,显见对三爷这几年的表现很是满意,内心里自不免有些期盼三爷能在户部一事上也做出番功业来。
“儿臣谢皇阿玛隆恩。”
三爷人虽是奋勇地出了头,可心底里还是不免有些担心老爷子盛怒之下,连自个儿都一并发作了去,此际一听老爷子如此吩咐,心中的忐忑立马尽去,紧赶着磕了个头,谢过了恩之后,这才跪直了身子,飞快地组织了下语言,神情肃然地开口道:“儿臣以为国库亏空一事须得严查,然,救灾一事却是刻不容缓,灾民有难,儿臣心中难受已极,实不忍坐视,恳请皇阿玛能准儿臣代皇阿玛主持其事,以抚灾民之心,儿臣百拜恳请,还请皇阿玛圣断。”
“嗡……”一听三爷如此说法,下头跪着的众人登时又哗然了起来,不为别的,只因三爷这等明知事不可为而强为之的举动实在是太过诡异了些,又怎能不令众人不起疑心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上阵父子兵(三)
老爷子本以为三爷要说的是户部一事,却没想到三爷居然要请旨去河南赈灾,自是颇为意外,可转念一想,户部的事儿还可以缓缓,救灾的事儿却是丝毫拖延不得的,对三爷敢于在此时出头承担责任之举,心中还是很受用的,只是考虑到国库眼下的情形,老爷子对救灾一事自不免颇多疑虑,这便神情慎重地出言追问了一句道。
“回皇阿玛的话,儿臣以为赈灾与固堤看似两事,实则二而一也,堤若不固,来年依旧难保,二事当一并而为之,儿臣愿总揽其事,肯请皇阿玛恩准。”
三爷乃是有备而来,应对起来自是慷慨激昂得很,毫不犹豫地便将两桩棘手无比的活计一并揽下,还真有些个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英雄之气概。
“皇玛法在上,孙儿愿随父王一并应差,还请皇玛法恩准!”
三爷的话音刚落,也不等老爷子有所表示,原本跪在人群里的弘晴便已动了起来,膝行数步,来到了三爷身侧,神情激昂地跟着请愿道。
“嗯,尔父子能有此心怕不是好的,只是眼下国库空虚,朕也难予尔等足额银两,此事恐大不易也,尔等可有甚章程否?”
老爷子昨夜一宿未眠,操心的正是这赈灾与固堤之事,自是清楚在没有足额银两的情形下,这两桩事的难度究竟有多大,这会儿见三爷父子如此勇于任事,心中当真是欣慰得很,只是欣慰归欣慰,具体到如何办差上,老爷子还是得问个分明,毕竟这两件事可都是关系到苍生安危的大事,断容不得有丝毫的闪失的。
“回皇阿玛的话,儿臣也知眼下国库困难,不敢奢求足额之银两,然,所求有三:一者,恳请皇阿玛能免了河南今明之税赋;其二,能给儿臣以节制河南以及河道总督衙门之权限;其三,恳请皇阿玛能拨给一百二十万两白银及粮秣三十万石以为赈灾以及固堤之用,其余之缺额请准儿臣以盐引换之,若有此三条,儿臣定不敢有负皇阿玛之重托。”
三爷重重地磕了个响头,眼含热泪地将所求之条件一一开列了出来,所述之言正是昨日弘晴所言之策,当然了,这仅仅只是一部分,最为关键的运作核心却并不曾明言。
“盐引?”
盐铁之利乃是国之赋税根本,向不得轻动,自大清开朝以来,也就只有平三藩之乱时,为筹集军费售卖了一些,三藩一平,便即取消,为的便是保证国之赋税不失,此际三爷提出要盐引,老爷子自不免有些犯迟疑了。
“皇阿玛,此事万万不可,盐铁之利乃国之税赋根本,此例一开,后患无穷也!”
“皇阿玛,万请慎重,此例轻开不得啊!”
“皇阿玛,赈灾虽紧要,可比之国之重器却大是有差,万不可因小失大,还请皇阿玛明断。”
……
众阿哥们本就不想见三爷成事,此际一见老爷子犹豫不决,可就全都来了劲了,不止是九爷等人叫得欢,便是连四爷也跟着起了把哄,而那些亲近八爷的朝臣们自也不甘落后,一时间反对之声噪杂成了一片。
“嗯!”
众人不嚷嚷还好,这么一嚷嚷之下,老爷子可就来了气了,极之不耐地一挥手,重重地哼了一声,顿时便令正嚷得起劲的众人尽皆成了哑巴。
“胤祉,依你看,须得多少的盐引方能成事?”
老爷子生平最恨的就是拆台之事,眼瞅着一众阿哥们办事时不见人,咋咋呼呼倒是一个比一个起劲,还真就火大得紧,只是这当口上,却也不便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止住了众人的咋呼之后,也没再多啰唣,目光炯然地望着三爷,神情慎重地发问道。
“回皇阿玛的话,两百六十万斤盐引便足敷用,还请皇阿玛成全。”
三爷早就算过了总账,自是清楚老爷子的底限是多少,此际道将出来,自是显得颇为的自信。
“两百六十万斤么?嗯,朕准了!”
老爷子乃是实干之辈,对盐引的时常行情自是心中有数,略略一算,见所费不过八十余万两的白银而已,比之弘晴提议的固堤十年之费用两百三十万两足足要省了一百五十万两之巨,就算三爷所提的粮秣要多出了十八万石,也还是能省下一百余万两的银子,这买卖自是做得过去。
“儿臣谢皇阿玛隆恩!”
一听老爷子准了自个儿之所请,三爷悬着的心可算是就此落了地,自是赶紧谢恩不迭。
“嗯,尔且须记好了,不止灾民要赈济,固堤之事也断不可轻忽了去,最少也要给朕保得十年不失,若不然,小心你的皮子!”
老爷子准是准了奏,可心底里到底还是不怎么放心得下,叮咛之语也就显得颇为的严厉。
“皇阿玛放心,儿臣定谨遵皇阿玛教诲,断不敢有失!”
一听老爷子这话说得寒,三爷可就顾不得兴奋了,赶忙重重地磕了个响头,言语诚恳地作出了保证。
“嗯,那便好,晴儿可有甚要说的么?”
对于三爷的办事能力,老爷子还是信得过的,此际听三爷如此说了,不安之心自也就稍平了去,也没再喋喋不休地追问下去,而是侧头看了弘晴一眼,语气平淡地问了一句道。
“回皇玛法的话,孙儿亦有两个要求,一是请皇玛法恩准孙儿从河道衙门调集部分人手参与固堤之事;二是请准孙儿追比河道衙门历年之亏欠,以敷固堤之所用,若有此二条在,孙儿斗胆应承固堤之要务,还请皇玛法成全。”
本来么,老爷子就算不问,弘晴也要提要求的,老爷子这么一问,那可就正中了弘晴的下怀,哪有不赶紧顺杆子往上爬的道理,一张口便是两个条件蹦将出来。
“嗯哼,尔若是敢应承十年之固堤,朕便准了。”
老爷子当政四十余年来,几乎每隔两、三年,黄河便得溃决一次,不是河南出问题,便是山东遭水患,治河的钱早不知往里填了多少,却始终不曾见到大的效果,毫无疑问,这条不消停的黄河早就成了老爷子的一块心病了,此际一听弘晴说得如此自信,倒是真起了兴致,这便反开出了个要求。
“孙儿甘当军令状!”
弘晴对治河一事其实并不精通,不过么,他却是知晓精通之人何在,心里有数,自是不慌,昂然便应承了下来。
“哈哈哈……好,这道旨意,皇玛法给了,到时候若是治不成河,皇玛法可就拿你的小屁股是问了!”
眼瞅着弘晴那张童稚的脸庞上满是认真的神彩,老爷子心情顿时大好,哈哈大笑着调侃了弘晴一把。
“孙儿遵旨,谢皇玛法隆恩!”
弘晴早就想着能有独当一面的机会了,此际一听老爷子准了奏,自是兴奋不已,至于那些威胁的话么,他却是半点都没放在心上,意气风发地便高声谢了恩。
“嗯,那朕就拭目以待了。”
老爷子显然很是满意三爷父子的表现,加之赈灾与固堤这两个最大的麻烦已有着落,心情自也就大为的好转,也没再多啰唣,挥了下手,示意三爷父子尽皆退下,而后扫了眼兀自惶恐不安的马奇,面色一肃地点了名:“马奇!”
“微臣在!”
先前被三爷父子打岔了一回,马奇正自庆幸或许能躲过一劫,却没想到老爷子突然又调转回来了,趴伏在地上的身子不由地便是一个哆嗦,可又无奈得紧,也就只能是硬着头皮地应了一声。
“银库是尔户部该管,今既亏欠如此之多,卿打算如何追比,可有章程否?”
尽管心情已是好转了不少,可老爷子却是不打算将国库亏空的事儿再往后迁延了去,已是铁了心要在今日一并解决,自是不会去理会马奇的狼狈与尴尬,冷着脸便喝问道。
“这……”
马奇今日个本是配合老爷子演戏的,却没想到戏演着演着就有成了真的趋势,眼瞅着这么块烫手的山芋就要捂在自个儿的怀里了,马奇登时便急得满头大汗淋漓不已,一时间还真不知该作何解说才是了。
“嗯?”
老爷子何尝不知此事并非马奇之过,这等追比之重责也不是马奇这个大学士的身份所能承担得起的,终归须得有得力之阿哥出面方能为之,只是兹事体大,牵涉面又极广,纵使老爷子身为帝王,也不好将此事强压在阿哥们的头上,没奈何,也只好拿无辜的马奇来先行作法了。
“皇阿玛在上,儿臣有本要奏!”
老爷子冷哼的声音里寒意浓得惊人,不止是马奇被震得哆嗦不已,便是一旁跪着的众朝臣们也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一时间尽皆噤若寒蝉,便是连大气都不敢随便喘上一下的,就在这等难耐的死寂中,却见四爷膝行着从人群中挺了出来,高声禀报了一句道。
“嗡……”得,四爷这么一出头,下头众臣们又骚乱了起来,不为别的,只因大家伙都已隐隐猜到了四爷在此时出头的用心之所在,再一联想到这厮的狠戾,欠了国库银两的朝臣们自不免后心发凉不已。
第一百五十章雄起的四爷
老爷子之所以如此逼迫马奇,为的便是激阿哥们出头,当然了,老爷子最看好的人选有三个,头一个便是眼下正管着户部的胤禛,第二个则是人脉素广的八爷,至于三爷么,其实只是第三选择,而今,四爷这个正主儿既已站了出来,老爷子自是心情不错,不过么,却并不曾带到脸上来,而是依旧平板着脸,从口中吐出了个**的字来。
“启禀皇阿玛,儿臣蒙皇阿玛恩宠,得以执掌户部,月余之勤勉,却未能为皇阿玛分忧,实儿臣之过也,今户部积弊已多,国库亏空日胜一日,儿臣心忧若焚,累及皇阿玛盛怒若此,儿臣惶恐,实不敢辞其疚,若得蒙皇阿玛不弃,儿臣愿主持清欠一事,还请皇阿玛恩准。”
清欠很难,还是件极其得罪人的事儿,然则四爷却并不在乎,他要的便是这份艰难,为的便是表现出自身无惧险阻的勇气,实际上,就算老爷子今日不提,他也会找个时间挑明此事,而今,机会已摆在面前,他又岂肯轻易放过,这便重重地连磕了几个响头,言语恳切至极地出言求肯道。
“嗯,难得尔有此心,朕心甚慰也,只是兹事体大,尔可有甚章程否?”
让四爷去整清欠一事虽是老爷子的既定之策,可真到了四爷自请之际,老爷子却又有些放心不下了,毕竟这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没那么简单,这可是与满朝文武为敌的事儿,有勇气固然是好事,可光凭着一腔热血,却十有**成不了事,只会平白得罪了人去,老爷子不得不为四爷捏上一把冷汗,这便沉吟着追问了一句道。
“回皇阿玛的话,此事说易行难,若是光凭儿臣一个,纵使操劳至死,也断然有成事之可能,为万全计,儿臣有几个不情之请,还请皇阿玛成全则个。”
四爷可不是愣头青,尽管很想在户部差使上表现一回,却也没冲动到不顾一切地蛮干之地步,此际一听老爷子如此问法,自然是要顺着杆子爬上一爬,以求得些权柄与利益。
“嗯,那尔且就说来听听好了。”
老爷子是个很讲理的人,自然干不出既要马跑又要马不吃草的事儿,此际听得四爷如此提法,自不会有甚异议,这便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回了一句道。
“皇阿玛明鉴,此事涉及既广且深,非一人可独力为之,故,儿臣想请几个帮手,一是左副都御史施世纶,儿臣希请能以其为户部左侍郎,主持户部公干;其二是刑部右侍郎范时捷,儿臣希请皇阿玛能准其参赞此番清欠,以刑部之差役为用;其三,御史王彬忠直敢言,向不惧权贵,儿臣希请能准其参与清欠一事;其四,十三弟如今闲居在府,并无差使在身,儿臣希请皇阿玛能准其为儿臣之副,若能得此,儿臣信心百倍矣,还请皇阿玛圣裁。”
四爷既是早就盘算着要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