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夺嫡-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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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贝子令尔等各率本部人手,对河漕衙门之账目进行核对,限时一个时辰,务必拿出真实之数据,去罢!”
弘晴面沉如水地从签筒里取出了一枚铁签,连同手中的小册子一并丢在了地上,寒着声下了令。
“喳!”
张、王二人在来河漕衙门前,便已知晓今日此行的任务之所在,心中自是有数得很,此际一听弘晴如此下令,自不敢稍有耽搁,齐声应了诺,各领一拨人马在众王府侍卫们的护送下,鱼贯行进了后堂,径直向账房所在地赶了去,不多会,衙门后堂的账房里便是好一通子的骚乱声大起。
小样,不见棺材不落泪是不?得,爷就等着为你钉上棺材钉好了,走着瞧!
查账可不是件轻松的活计,哪怕此番弘晴带来的人手不少,还有着河漕衙门里的账房主事邓明诚的配合,可也不可能一蹴而就,过账的时间总是少不了的,然则弘晴却是一点都不在意,好整以暇地端坐在大堂正中的太师椅上,老神在在地微闭着双目,任由良渚等人在下头如坐针毡般地难受着。
“嗡……”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大堂里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先是一派的死寂,到了末了,私议之声渐渐大起,噪杂得有若百余只苍蝇在齐声合唱一般,可弘晴却依旧端坐着不动,丝毫没有出头制止的意思,左右他是坐着,悠闲得很,可下头那帮官吏们自良渚以下却全都是站着,心急火燎之际,总不能私下议议都不成罢,在这一点上,弘晴还是很讲民主的。
“启禀小王爷,账目已大体核对完毕。”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一片噪杂声中,却见户部主事张村急匆匆地从后堂转了出来,疾步走到堂中,一躬身,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刹那间,原本正议论纷纷的河槽衙门众官吏们立马全都安静了下来,一个个眼冒绿光地死盯着张村,就跟一匹匹饿极了的野狼一般。
“嗯,情况如何啊?”听得响动,弘晴猛然睁开了双眼,一挺腰板,已是坐直了起来,神情肃然地打了一句官腔,此话一出,堂下所有人等立马全都屏住了呼吸,大堂里瞬间便静得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清。
第一百六十三章快刀斩乱麻(二)
被如此多人“深情”凝视之下,纵使张村胆子状,也还是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实在不敢再在这等众目睽睽之下多呆,语速又快又急地便将核查的结果汇报了出来,仅仅几句话的功夫而已,额头上的汗珠子已是如泉水般狂淌了下来。
“嗯,递上来!”
别看弘晴一脸的镇定状,其实内心里也一样是忐忑不安,不为别的,只因这核查结果实在是太紧要了些,倘若真的差错很大,势必给了良渚等人反击的借口,好不容易才营造出来的浩大声势怕是不免要崩盘,好在这一切总算是没发生,这会儿心神一定,弘晴的精神可就来了,虽不曾带到脸上,可眼神里的精芒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喳!”
一听弘晴如此吩咐,侍立在侧的刘三儿自不敢稍有耽搁,紧赶着应了一声,疾步蹿到了张村的身前,将其手中捧着的小册子接了过来,又屁颠屁颠地跑回了弘晴的身旁。
“良大人,这回该无甚异议了罢,嗯?”
弘晴伸手接过了小册子,随意地翻了翻,也没细看,便即拿眼斜视了一下站在一旁的良渚,慢条斯理地打起了官腔。
“嗯……”
被弘晴这么一整,良渚登时便有些个下不来台,骂娘的心都有了,可又怎敢在这等场合里胡乱发飙,也就只能是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吭声。
“那好,良大人既是无异议,本贝子这就照本宣科了。”
主动权已然在握,弘晴又哪管良渚乐意还是不乐意,笑呵呵地将事情定了性,而后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宣读道:“河漕总督良渚,名下亏空三十七万八千七百五十二两,个中任上所欠三十六万四千七百五十二两,私借库银一万四千三百两;副总河陈启栋,名下私借库银四千两;副总河孙奇升……;漕司道员马尔赛,名下亏空六万三千两,个中私借库银一万一千两,任上亏空五万两千两,山南道员陆律……”
小册子上所载名录不少,尽管都只是些总计数字,并无细则,可真宣读起来,却也不是几句话便能完事的,几乎耗了一炷香的时间,弘晴这才算是将河漕衙门大小百余号官员的亏空额度全都宣读了一遍,好在这些年诵书早已习惯了,倒也不致于累到上气不接下气之地步,然则口干舌燥却是难免之事了的,不得不抓起文案上的茶碗,猛喝了一大口,喉咙这才算是稍湿润了些。
“良大人,诸公,对此番核查之结果可有异议否?”
回过了气来之后,弘晴也没管一众河漕衙门的官员们脸色有多难看,环视了下众人,又来了句官腔。
“……”
一众官员们都不是傻子,早在听闻清欠之风声时起,便都已暗中核算过自家所欠的债,心里头都有数得很,此际与弘晴所宣之额度一对照,自也明白基本无误,就算有,那也是几两几钱的差距而已,浑然不值得去多计较,当然了,就算想计较,那也得有那个胆才行,这会儿跳出来,岂不是被弘晴抓了当靶子打,这等蠢事自是没人肯干,于是乎,面对着弘晴的官腔,所有人全都默契地选择了沉默以对。
“甚好,诸公既然借无异议,那我等便进入下一议题好了,皇玛法有旨意在此,言明亏空须得克日清完,对此,诸公想来也该是无异议的罢,嗯?”
一众河漕官吏们尽可装木雕泥塑,可弘晴却压根儿就不理会那么许多,就当众人的缄默便是默认,自说自话地便往下扯着,顺带着将圣旨又拿出来挥舞了几下,浑然就是一派以势压人之架势。
“……”
弘晴这个问题依旧是刁钻得很,说有异议,那便是抗旨不遵,说无异议,那好啊,还钱吧,左说右说都不成,干脆,大家伙再次保持了缄默,当然了,私底下翻翻白眼自是不免之事了的。
“很好,都说河漕衙门难缠,本贝子就不这么看嘛,诸公都是朝廷干才,自当体谅朝廷之难处,今,本贝子既是奉旨清欠,自是须得拿出个章程来,这样好了,就限时十日,一体清还所有亏空,若无异议,就这么定了。”
翻白眼又少不得一块肉,爱咋翻咋去好了,只要不唱反调就成,至于一众官吏们心里头作何感想,弘晴却是不加理会的,笑眯眯地夸了河漕官吏们一句之后,大棒子便已是就此抡了起来,毫不客气地一帮子敲得众官吏们全都为之色变不已。
“启禀小王爷,下官以为不可!”
弘晴这么句狠话一出,下头一众官吏们自是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了,一阵骚乱之后,便有一人昂然而出,高声反对道。
“哦?陆大人有何指教啊?”
弘晴一看此人,立马认出了其之来历,左右不过是太子门下的山南道员陆律,眼立马便眯缝了起来,但并未发飙,仅仅只是饶有兴致地打量了陆律几眼,而后方才不紧不慢地发问道。
“回小王爷的话,下官任上虽有亏空十万,却并非下官一任所致,而是历任积压之数,下官怎生还得,此事还请小王爷自去找前几任商榷便是了。”
陆律乃是汉军旗人,康熙三十六年进士出身,因偶然机会,得了太子的赏识,被调进东宫为属官,去岁,又受了太子的恩宠,得以外放河漕衙门为道员,算是太子跟前较为得宠的一个,这会儿义愤之下,又自忖与太子关系密切,自是不愿平白被弘晴如此这般地欺压个没完,这便亢声顶了一句道。
“是啊,小王爷,非是我等不愿还,实是此等亏欠乃历任所致,我等怎生还得清啊,还请小王爷收回成命。”
“陆大人说得有理,此事非我等所致,怎生找我等清欠,还有天理么?”
“就是,我等纵使想还,那也无法还啊,这等乱命,我等岂能承受了去!”
……
有了陆律的带头,下头那帮子官吏们顿时便跟着哄闹了起来,七嘴八舌地嚷个没完,而良渚虽不曾开口,嘴角边的一丝冷笑就已表明了其之态度,一众官吏们见状,自是闹得更凶了几分,整个大堂上顿时像开锅了一般噪杂,形势显然有着失控之虞。
嘿,就知道尔等要闹,好,那就闹个大的好了!
下头一众官吏们都已是沸反盈天了,可弘晴倒好,一点都不在意,老神在在地端坐着不动,就有若看戏般任由一众官吏们闹腾个够。
“小王爷,兹事体大,您看是否改日再议?”
眼瞅着闹腾来闹腾去,弘晴都不为所动,一众官吏们可就有些沉不住气了,吵嚷声渐消之余,尽皆将目光都投到了良渚身上,可怜良渚被逼得没了法子,只好从旁站了出来,与弘晴打了个商量。
改日?这一改之下,黄花菜都凉了去了,这等清欠之事,要的便是快刀斩乱麻,真要是一拖,那前头所有的工作岂不白费了去,这一点,弘晴自是心中有数得很,又怎可能遂了良渚的意思,不过么,弘晴也没急着回答,而是不言不动地端坐着,似笑非笑地看着良渚,直看得良渚浑身鸡皮疙瘩就此大起了,偏生此等紧要关头,他又势不能退缩,无奈之下,也只能是硬着头皮与弘晴对视个不休。
“呵呵,有趣,太有趣了!”
一见上面两巨头打起了眼皮官司,下头的官吏们也就不敢再闹了,喧哗之声不知不觉中便已是消停了下来,一派死寂中,弘晴突然鼓了下掌,冒出了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话来。
“嗯?小王爷此言何意,下官不明,还请小王爷明示。”
良渚正被弘晴盯得浑身不自在,这一听弘晴如此说法,眉头不由地便是一皱,语带不悦地便发出了责问之言。
“良大人,您是朝廷老臣了,对我大清律法想来该是熟知的罢,那本贝子可就有些不明了,我朝律法明文规定,前后任交接之际须得厘清亏空,若不然,便视作后任默认了此亏空,照朝规,此亏空该由哪一任清还呢,嗯?”
弘晴压根儿就不在意良渚的问话之口吻,嘴角一撇,冷着声便反问了一句道。
“这……”
律法的规定乃是明摆着的事实,纵使良渚再能,那也断然无法否认了去,可真要就这么承认下来么,显然也不是良渚乐见之结果,无奈之下,良渚也只好苦笑着来了个摇头不语。
“良大人答不出来没关系,陆大人名讳里都带着律字,想来对律法是情有独钟了的,那就请陆大人给本贝子一个答案好了。”弘晴等了片刻,见良渚无话可答,也没再揪着其不放,而是调转枪口,瞄上了先前闹得最凶得陆律,语气虽平和,可内里的阴森之意味却是掩饰不住的浓烈,直惊得一众官吏们都情不自禁地为陆律捏了把冷汗,没见陈闵信的下场有多凄惨么,真不晓得陆律的结局又会将是如何来着。
第一百六十四章快刀斩乱麻(三)
陆律很想否认,奈何律法乃是白纸黑字写着的,不是想便能否认得了的,面对着弘晴的质问,陆律也就只能是支吾以对,憋了半天都没能说出句完整的话来,一张老脸已是涨得个通红透紫,又怎个狼狈了得。
“怎么?陆大人无话可说了么?那本贝子就奇怪了,谁给尔这个胆子,竟敢抗旨不遵,莫非欲尝试国法之无情么,嗯?”
这等微妙时分可容不得丝毫的怜悯,哪敢陆律有多尴尬,弘晴得理不饶人地猛拍了一下惊堂木,怒声断喝了一句道。
“下官不敢无礼非法,只是实情便是如此,纵使杀了下官,下官也无力偿还此不当之亏空,非不愿,实不能耳,此一条,还请小王爷明察!”
被弘晴这么一喝叱,陆律的身子猛地一个哆嗦,一股耻辱之意狂涌而起之下,竟自恼羞成怒,红着脸,愤然摆出了抗争到底之架势。
“不敢无礼非法?好,好一个不敢无礼非法,本贝子好心与尔完差使,尔竟敢狡辩若此,那就休怪本贝子不讲情面了,来啊,给本贝子摘去此獠之顶戴!”
弘晴从来都不是个好脾气之人,这一见陆律竟敢无理取闹,登时便怒了,手一抄,已从签筒里取出了一支铁签,往地上重重一掼,厉声喝令了一嗓子。
“喳!”
一听得弘晴下令,侍候在侧的李敏行等人自不敢稍有怠慢,轰然应了诺,一拥而上,便要将陆律当场拿下。
“慢着!”
一见陆律也要被拿下,良渚可就沉不住气了,倒不是与陆律有甚交情,而是不愿见到好不容易才刚冒头的扳平之希望又被弘晴一家伙给扑灭了去,这便从旁闪了出来,断喝了一声,止住了李敏行等人的拿人之举动。
嘿,就等您老站出来呢,得,这回看你还能有甚说头!
一见到良渚出头,弘晴不怒反喜,当然了,这等喜是深埋在心底里的,表面上还是一派怒气勃发之状,不甚客气地斜了良渚一眼,阴测测地开口道:“良大人此举何意,莫非以为陆某抗旨不遵无罪么,嗯?”
“小王爷息怒,下官并无此意,只是陆大人所言确是实情,不止陆大人任上是如此,便是连下官也一样,非是下官等不愿还,奈何无能为力罢,还请小王爷明鉴则个。”
面对着难缠至极的弘晴,良渚是实在没辙了,无奈地摇了摇,双手一摊,满脸苦涩之意地回答了一句道。
“小王爷明鉴,这确是实情啊,我等便是卖尽了家产,也难以还清,还请您高抬贵手罢。”
“是啊,小王爷,非是我等无礼,实是真没法还清来着。”
“请小王爷高抬贵手,我等自会上本章请罪。”
……
有了良渚这么一带头,众官吏们可就全都活泛了起来,人人都在哭穷,个个都在比拼着可怜,话虽各异,可意思却都是一样的,那就是要钱没有,要命么,有一条。
“一家哭总比一路哭来得强,今黄河溃决,灾民嗷嗷待哺,溃口不填,生灵涂炭无地,尔等身为朝廷命官,该是知晓为民做主之理,尔等既是任上亏空,该卖家产的也就只能自己卖了去,与本贝子却是无涉,圣上旨意在此,再有敢顽抗者,定当国法从事!”
若是换了旁的大员,遇到下头百官哭穷一事,恻隐之心只怕难免,指不定就被这帮官油子们蒙混了过去,可弘晴却不然,他早就知晓这帮子河漕官员一个个都富得流油,真要掏家底还亏空,虽是吃力,却大多都是还得上的,也就极个别的恐是真的还不清,可不管怎么说,在这等时分,弘晴也只能是一刀切了下去,至于后头是否要恩典一下,那就到时再看了,否则的话,一旦现在就开了口子,那这清欠也就甭想再进行下去了的。
“……”
这一见硬的不行,哭穷的软招也没效果,众官吏们可就全都傻了眼,一时间还真就不知该如何应对方好了。
“良大人,您乃皇玛法特简之大员,国之栋梁也,不会不清楚国库亏空之害罢,这亏空既现,自是该自家去填上,良大人,您说呢,嗯?”
一见求情无效,良渚可就有些束手无策了,正想着先行退下,可弘晴却并不打算放其一码,不等其抬脚,便已是夹枪带棒地发问道。
“下官,唔,下官自当遵旨行事,只是这,唔,只是亏空甚大,下官恐一时难以筹集,能否宽限些时日,下官也好有个转身处。”
被弘晴当众这么一逼,良渚已是没了法子,无奈之下,也只好含含糊糊地应答了一句道。
“这个自然,本贝子并非不讲理之人,这样好了,就给良大人多宽上五日,当然了,先得签押了期限条陈,方能作数,良大人,您看呢?”
良渚倒是想含糊过关,可惜这想头在弘晴处却是行不通,但见弘晴温和地一笑,已是毫不客气地拿出了紧箍咒,就等着给良渚上套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