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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4章

天可汗-第3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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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长安的三大禁军也很强,还可以沿运河运输装备军械,减少军费开支和民夫负担。”

张说皱眉道:“程相说了一大通,对付地方上的一场叛乱竟然要从关中调兵,兵部的武备是怎么布置的,这样的法子呈上去,怎么向皇上解释?”

程千里镇定地说道:“这不能怪布武不妥,本来山东地区(关中以东)的武备重镇就在河东和河北,连洛阳的兵都不多,一是因为洛阳远在腹地常年无事,二是前朝余孽李三郎曾在那里利用官军谋|逆,东都防御以工事为主、所掌兵马仅够防御本地。可是年前为了进取营州,河北河东的健兵精锐尽出,短时间内还没来得及重新弥补;当时发动营州之役本身就比较仓促,几乎没有全盘的准备时间。这样的情势完全是一个空子,恰恰被叛军钻了空子;现在咱们决不能把河北河东两镇的兵马从营州回调,谨防叛贼与蛮夷内外勾结,让营州之战的成果功亏一篑。

若非此时,逆贼崔启高在滑州叛乱,河北河东的精兵迅速南下,半个月就灭了,他们根本没机会翻起什么浪子,最多在滑州境内扑腾几下。”

说到底发生这样措手不及的窘状还是营州之战的副作用,当时发动这场战争朝臣本就不支持,薛崇训也是有点心急了。大家对来龙去脉心知肚明,但是此时此刻谁都不提,现在去指责皇帝有什么用,你的意思是天子当得不合格?

张说踱了几步,断然道:“程相的说法太小题大做了,崔启高不过是一草|寇,凭借其老家的地利人和侥幸取得一州之地而已,而且当地的人也不是全姓崔,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提着脑袋跟他干谋逆灭族的事。咱们这就要从关中调兵,甚至要动禁军,不是让天下耻笑?

……况且咱们大晋朝的都督府健兵总数也就一二十万,莫不是这万里江山就只有这么点武备?白瞎这么多地方军真的打不得仗,连灭草寇的战斗力都没有要他们何用?这样办,朝廷出钱给他们战时发军饷,再派几员善战的大将下去挑选地方军组成一支大军围|剿滑州……谁愿意出任主将?”

程千里忙道:“中书令请三思,若是滑州未失只是丢一两个县城,这样的方略是可行的。但滑州已失,叛军有地盘就有兵有粮,也能临时打造兵器,这样的人马和地方团练兵有多大的区别?加上一方在老巢以逸待劳,一方士气不高,这是很冒险的。以我多年的带兵经验,应该避免打这样的仗,还不如先耗着不打,反正朝廷有天下十五道、他们只占一隅,实力悬殊结果是迟早的事。”

“程相公带兵出身,你以为老夫不懂兵?”张说今晚的情绪不佳,说起话来有点火气,不过他确实是干兵部出身的,兵部侍郎尚书什么官都有过资历。他说道:“兵贵神速,不在他们根基不稳时一举扑灭,等着火越少越大吗?”

程千里道:“若是中书令执意如此,皇上也赞同,我是没有什么意见,兵部一定尽力配合,但是您别推荐我做那主将,这差事我干不了。”

张说拉长了脸道:“呈相公自打从河陇带兵回朝,出将为相已经没有进取之心了。”

“您不用激我,什么事儿干得了什么干不了,我清楚自己的斤两。”程千里镇定地说。

张说回顾左右道:“没人去,老夫在皇上面前自荐,弃了笔上马还拉得动弓!”

官员们一听急忙劝起来,说您是百官之寮,您去带兵了谁来主持南衙大局……几个靠进士出身加混资历上来的文官顿时慷慨请命,当然政事堂不会推荐他们去带兵,不过他们趁机表忠心给张说撑起面子还是必要的。

这时一个年轻人站了出来,用地方口音很重的官话说道:“我去罢,我没建过什么奇功,但是曾在剑南治兵,也曾追随尚书历练过几年。”

第十八章请缨

站出来主动请缨的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官员,程千里立刻将他拉了回来:“李奕,你凑什么热闹,给我退回来!”这个李奕长得一张端正英俊的脸,比起程千里的国字脸少了几分老成持重却更有活力,他不是别人正是程千里最宠爱的小妾李氏的亲哥哥。

李奕是剑南人,他的妹子自然也是剑南人,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剑南道自李冰治都江堰之后号称天府之国鱼米之乡非浪得虚名,那地方虽然交通不便闭塞却气候湿润,李奕的妹妹生得叫一个水灵,又知书达礼,在程千里那里的宠爱多年未减。程千里有原配夫人,已经人老珠黄了,他遵守糟糠之妻不下堂的传统道德,但并不代表他愿意守着原配夫人起居生活,长期在他身边的女人正是李氏。

而她的哥哥李奕也因此长期追随程千里左右,早已是程千里的心腹,不仅是心腹他甚至对李奕有一种介于儿子和小弟之间的感情。

程千里对这次出战的看法并不乐观,自然不愿意让李奕去,将他拽了回来,又对众大臣说:“李奕太年轻气盛,别耽误了国家大事。”

不料李奕这回很犟,丝毫不尊重自己的大靠山的意见,竟然粗着脖子道:“只要诸位愿意举荐我出任河北,打了败仗李某绝不活着回来!”

“这里是政事堂,绝无戏言?”张说忙问了一句。他琢磨着这个李奕敢立军令状,也许是有年轻气盛的原因,但此人到底是多年追随程千里的人,没点底气也不敢拿性命前程开玩笑。况且在这种时候,张说一时想找一个有资格领兵又真心想效力的人确实不好找;最合适的人在张说看来是程千里,他要愿意去把握就大一些,可程千里不干,那么他的心腹去也不错,程千里不想他死至少要找几个有能耐的人帮衬着。

“李奕!”程千里拉下脸了,很不满意地喝了一声。

李奕转身向程千里抱拳一礼,诚恳地说:“我一直希望有一天真正能为国效力,但以我的资历很难有这样的机会,如今朝廷用得上李某,我想争取争取。”

程千里义正词严地说道:“为国效力不一定非要去打仗,在朝里做好本分也是为国效力!光凭一腔热血,又无那能耐,你这不叫为国效力,而是在误国!”

这句话仿佛刺痛了李奕的自尊,他直挺挺地站在那里道:“有没有那能耐,不上去试一试如何知道?”

一句话差点把程千里给噎着,他心里很不满意地想你小子翅膀硬了?但当着大臣们的面他也不便明说李奕是他罩着的人,就算众人都心知肚明,毕竟在南衙做官的人有一套除了靠关系之外的选拔规矩。

程千里一生气,总算从平日感情里跳了出来,这个李奕总归不是他的儿子,他们之间的纽带说到底是程千里的那个宠妾李氏。程千里便小声留下一句:“你最好自己去你妹妹那里交代。”

此时张说稍稍松了一口气,地方上出了兵祸,也不能全怪他中书令。今晚把应对的法子和人选都初步商量好了,明天如果皇帝召见问他,不至于一问三不知。

……第二天早朝时候,十个重臣都等在内朝外的广场上,不料鱼立本来传谕,今天还是不早朝,“皇上说了,让诸位大臣先商量好了可行的办法,再拟呈上奏。在此之前,你们各自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单独上书。”

大伙一听也不知是皇帝头脑发昏,还是确实太沉得住气,连大臣的面也不见一次。总之众人只有各回各的地儿,内阁的近点,政事堂的回宣政殿那边。

鱼立本去温室殿回禀,薛崇训其实起得很早,已经在书房里呆着了,正在自己瞧奏章。等鱼立本进来回话,他又问:“昨晚南衙诸臣是不是连夜议事了?他们想出办法了吗?”

不管是内朝紫宸殿还是宣政殿都在大明宫里,都有内侍省和禁军侍卫,做了内常侍的鱼立本实际上掌握内侍省的大半权力,他要想从政事堂议事上听点风声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薛崇训才问他。果然鱼立本是清楚,他当即回答道:“中书令的意思是一此地方上的反叛,只需要派一员主将和数员武将过去集结地方军就能平息,有意让兵部尚书程相公出任主将;但程相公并不同意,他说了很多危言耸听的话,扬言只能从关中调精兵才能十拿九稳,更不愿意当那个主将。后来程相公身边的一个叫李奕的人主动请缨,中书令的言辞间应该很看好这个人。”

“李奕……”薛崇训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沉吟一会儿才忽然想起来,“我见过他,还不止一回,以前在鄯州的时候。他好像是程千里身边的红人啊,难怪张说很看好这个人了,程千里不愿意去,让李奕去在张说心里也是个办法。”

鱼立本躬身道:“皇上身在帷幄之中,却什么事儿也瞒不过您的眼睛。”

薛崇训笑道:“这不是你向朕说的事儿么,没有你给的消息,我从哪得知?不过朝里的事要知道也不难,最多叫大臣们来当面问就清楚了,只是滑州的情况,这些御史和地方官吏上奏的东西太少了。当然也不能完全怪他们,滑州官府都被端了,也没官吏能实地亲眼去瞧瞧……什么信息都没有,朕怎么判断是程千里说得对还是张说的对?要只说道理,他们俩的意见都很有道理。”

他一面说一面抬头向门外看去,只见三娘正在书房外头的屋檐下溜达,时不时能见到她的身影从门口晃过。他也没叫人,搁下笔就站起来自己走出去了。三娘发觉他出来,便在一株梅花旁边站定,既没说话也没礼节,她就是那样的人,薛崇训不计较别人也不敢去多管闲事。

薛崇训向她旁边的梅枝递了个眼色,三娘转头看一下也没什么异样,听得薛崇训道:“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三娘还是一声不吭,好像没听懂似的。

薛崇训又说道:“你去内厂,把宇文孝叫到温室殿来单独见我……让白七妹也一并过来。就在温室殿的浴池见面,那里为防有人偷看,墙不透风。”

薛崇训见内厂的人大多时候都是避开其他人的,在他的眼里内厂就是直接受自己一个人控制的机构,和行政官府没有关系,也没必要让中枢大臣参与。

温室殿有不少浴池,在作为军机重地之前,甚至很多宫女官宦都能在这里洗澡,薛崇训经常在这里活动之后内侍省在后面单独给他收拾了一处浴池,他也经常在办公之后洗完澡再回后宫。

他来到浴池门口时,已经从附近来了一群宫女侍驾,他并不是来洗澡的,挥手就让这帮人回避了。这时他注意到这里的宫女是越来越丑了,以前只是蓬莱殿的宫女奇丑,妃子们没顾得上管办公的温室殿这边,后来出了件事薛崇训在这里想糟|蹋一个小姑娘,估计后宫的人已经有所弥补。就现在这群宫女,真的是一看就没胃口。

薛崇训把所有人都赶走,眼不见心不烦,走进浴池的房子时,就他一个人。他在池边的一把椅子上坐着等了一会,就见三个人进来了,一个宇文孝另外还有白七妹和三娘。宇文孝上来拜了一拜,故作轻松地说:“陛下召老臣见面的地方真是非同凡响啊。”

“自己人,就不用计较那么多了。”薛崇训道,“你们自己找地方坐。”

宇文孝左右一看,这房子里只有一把椅子,薛崇训坐着,他只得说道:“老臣还是站着罢。”

薛崇训开门见山地说:“在河南滑州,你们以前有没有特意安排人手眼线?”

宇文孝忙道:“这地方是逆贼崔氏的老巢,咱们已有准备,早有人在那里盯着了。”白七妹冷笑道:“宇文公把别人的功劳据为己有,脸都不红?”

“老夫是内厂令,是不是下面的人办事都和我没关系?”宇文孝没好气地说。

白七妹看起来对宇文孝没有半点尊重,她抢着说道:“宇文公拿了内务局的钱,用了太多没用的人,什么打手小厮招一大堆,咱们现在还用这些人作甚,要抓人可以让官府出人甚至羽林军侍卫,咱们需要的是眼线、消息、证据。宇文公怕我告状才同意了,要不哪里顾得上在滑州布置人手?”

薛崇训没有半点责怪她的意思,目光转向白七妹:“那现在得到了滑州的具体消息吗?比方叛军的实力估算、作战计划等等。”

白七妹道:“有几份刚从河南道联络地点急报上来的消息,但还没有那么细致的探报。因为崔启高乱党是从外边流窜到滑州开始起事的,我们不可能一开始就混进去;叛军占据滑州后正在招兵买马,我们的人手已经混进去了,就等建立隐秘安全的联系,就能把叛军外围的情况报出来,不过要获取他们的中上层的消息至少需要两三个月时间。”

薛崇训点点头对宇文孝开玩笑般地说道:“宇文公,这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你看白七妹搞情报还真是有一套东西。以前让白七妹去批奏章尽出篓子,现在干回老本行就让朕刮目相看了。”

宇文孝正要说话,白七妹又很不礼貌地抢先开口:“我们求生的本事都是他教的,可是他老人家岁数大了不知变通,大场面把握不住情有可原。”

“你……”宇文孝已经有点火了,“内厂所有的事不都是经过老夫首肯的?”

第十九章春天

薛崇训看了报到内厂的一些公文,那些消息和官府掌握的东西相差不大,暂时也得不到更多的信息。这样一来,多听听朝廷大臣的论述和法子反而价值更大。他个人的判断更倾向于张说的看法,一场叛乱无须直接动用关中军,以周围几个州的人力物力对付滑州已经具有优势了,况且晋朝是全国政权,在大势上本来就占强。

不过程千里毕竟经验丰富、深谙兵法之道,他的意见不能直接无视,特别是现在这种紧靠大方向猜测推论的情况下。

他又考虑了另外两件事。第一件是孙氏的产期,宇文姬把脉确定生孕的时候是去年八月,当时孙氏已经有三四个月的生孕,算起来预产期可能是今年二月间左右,现在已经快到了。第二件是神机署制造的火器还未完工训练也需要时间,如果薛崇训要调关中军去平叛,他优先考虑的是神策军,让他们在实战中试验火器战斗方式,然后作出改进;起义军装备和战斗力差,这样的实战是做试验的绝佳场合。

想到这里薛崇训就不打算去管朝廷的对策了,直接让大臣们来处理,他们商量好了自己批复便是。

他这样的态度直接影响了政事堂的意见,皇帝根本没有来管的意思,大臣们怎么好意思上书出动关中军?大老远调兵是嫌军费没地儿花。于是推荐李奕出任河北道总管的主张就在朝廷内部取得了优势。

此时的李奕嗅到风声,满怀希望地等待和准备着。他进程府见自己的妹妹,不料还没有开口说自己的抱负,比他小好几岁的妹妹反倒先教训起他来:“武将出身的人,谁不想有朝一日能在长安谋得一官半职?阿郎是为了你好,你凡事应该多听阿郎……”

“妹妹,我当然知道自己能有今天全仰仗程公!”李奕忍不住直起腰打断妹妹的话,“不仅我们清楚,满朝的同僚都知道!李奕不过是靠了裙带关系才穿这身官服,没有程公屁都不是。衙门里的人表面上客客气气,但打心眼里根本看不起我。我一无进士身份二无拿得出手的功劳,凭什么当尚书省的官?”

李氏默然,无言以对。

李奕握紧拳头,正色道:“我堂堂七尺男儿正当青壮,难道只能这样浑浑噩噩弯着腰恬颜混个富贵?连你也看不起哥哥吗?”

他这时忽然充满了阳刚之气,李氏认真地打量着他的脸,良久之后才微微叹息道:“我不劝哥哥了,你只管照自己想的去做罢。”

李奕低声道:“虽然程公现在对妹妹千依百顺,但你始终只是一个妾,平日只能放下尊严去讨好他祈求他的宠爱,咱们家的富贵都是妹妹这样得来的,我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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