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清-第1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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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大人,你们骑兵地战场情报搜集果然没话说,小鬼子果然是绕到盛军前面了,就堵在仙人山!沿途清野的工作也做得很好……没说的,第一功算是你们地!”
说话地是楚万里,在山头上,不仅仅只是他,连李云纵也在。和日军第一次威力接触,禁卫军上下都特别谨慎,徐一凡也要求首战必胜。所以这双璧全都到了!
雨越来越大,听到楚万里夸奖地话儿,前马贼骨干,现在禁卫军直属骑兵标的营官戴君戴游击,看了笑嘻嘻地楚万里一眼,想说什么,可是再看看在他身边,标枪一般站得笔直,脸上神色丝毫不动,只是任雨水流淌,嘴角总是轻蔑的弯着的李云纵,又把话咽在了肚子里面。
禁卫军这两个徐一凡最器重的将领,李云纵很难看到他的身影,永远在部队里面。可是谁看着他都寒森森的,这家伙就没见他笑过!也从来不喜欢抛头露面,但是军队一旦有什么不对了,训练不力啊,违反军纪啊……他就永远会突然出现在旁边,然后以最公平,也最干脆,但是也最冷酷的办法马上处理。没有任何人情好讲,普鲁士顾问团带来的那些近代军队管理教育训练条例,简直就是李云纵的圣经!楚万里还坏笑着在背后评论,估计李云纵都恨不得将这些玩意儿当作他李家的家规传下去呢……
不论如何,禁卫军上下,不怕徐一凡的有,不怕李云纵的,除了楚万里,几乎就没有了吧?
人人都说楚万里的心比别人多了七八个窍,头都没回仿佛就感受到了戴君的欲言又止,当下笑道:“想说什么就说嘛!我们参谋本部现在的决断,一多半要靠你们的情报才能进行参谋作业,有话藏着,当心打你军棍。”
“大人……这部日军轻军追击袭远,实力单薄。淮军上下落胆不是他们的对手,可咱们是兵强马壮啊!咱们早早就能抢占仙人山一带,这几百小鬼子,标下马队就能包打了,干嘛还放他们堵着仙人山?”
楚万里一笑,并没有说话,眼光向李云纵那里瞧了一眼。李云纵果然冷冷的转过了目光,雨雾当中,他的眼神就如两道冷电仿佛:“禁卫军军中条例,有对上级军令说不的规定么?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难道你想和淮军一样各行其是?结果被人各个击破?记过一次,不许抵消!”
戴君咽了一口吐沫,啪的一声立正:“是,大人,记过一次!”
楚万里笑着打圆场:“戴大人,我们是四周皆敌,这一仗,可不仅仅是和鬼子打,徐大人是在和各种敌人都在交手!听命令就是了……云纵。初战有把握么?”
李云纵眼神又转了回来:“具体战术指挥,好像也不是参谋本部的事情吧?”
被老朋友这么一顶,楚万里也习惯地嘿嘿一笑,继续观察那边的情况:“上面是个痴心妄想以一己之力搅动天下的家伙,同僚是个没半点情趣的冷面牲口,我这日子还真是过得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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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大人,真要看着盛军被鬼子打惨,咱们才去援救?”聂士成嗫嚅着询问着徐一凡。
他们在洞仙岭一带临时设立的禁卫军前敌指挥部这里,禁卫军主力守在朝鲜外围。徐一凡自然也不能稳守在平壤等着前线回报。全军基本都展开了,在外围山地险要,死死的遮护着大同江基地,前面的防御重点核心在凤山洞仙岭。后路核心在安州。虽然说是准备孤军作战,但是还是要保住退路和补给线路,只要安州不陷落,平壤的后路就始终安全。陆路上面不多的补给还能源源输送。现在最大地问题还是兵力不足,平壤西面,如果日军从海上元山一带过来,侧翼就非常吃紧。从汉城而来的日军,徐一凡却不担心他们能攻击到西面侧翼去,补给肯定是跟不上的。而且要在正面强固阵地做侧翼绕过的架势。那是等着挨打。
聂士成的兵徐一凡已经抓到手中了。就派去掩护西面侧翼,至少也起着警戒的作用,有时间让他随时在内线转用兵力——没错,这就是他和自己参谋本部还有德国顾问团商定的战略,利用内线优势,逐个击破日军主力!在各处皆败,日军甚至登陆大清各大海口的时候,他徐一凡所部,就是大清最后依靠地对象!
雨水在这个岩洞指挥部的入口拉成了一道珍珠一般的帘子。聂士成一句话问出,指挥部里面都安静下来了。只能听见哗啦啦的雨声。
徐一凡冒雨又视察了几处阵地和部队,正倦得很,听见聂士成发问,心里就先叹了一口气。老哥你也在官场沉浮这么几十年了,怎么还这么天真?
他打起精神,淡淡反问:“功亭,要是叶志超得保主力撤下来,我们向朝廷通报这里的实情,朝廷是相信我们,还是相信他叶曙青?”
聂士成想想,低声道:“……叶曙青。”
徐一凡拍拍大腿:“只有叶曙青败得不可收拾,惨不忍睹,我们才能扳倒他,将朝鲜局势掌握在手中,让朝廷警醒,让大清警醒!要不然,咱们就只能当叶曙青的替罪羊!我不是不救他,但是要等他再无翻身的余力,我才能接应他退回来……这淮军残部,我就全部交给你统带了!如果一切顺利,到时候,你就是禁卫军地第三镇总统!”
聂士成浑身都是冷汗,徐一凡手段之辣,处处都已经算到了。虽然许下的禁卫军第三镇总统很有诱惑力,可是心里总觉得有点不舒服,都是淮军地老同僚啊………
好像看出了聂士成的心思,徐一凡一笑:“功亭,盛军就算完整地退下来了,就能在平壤打赢日军么?”
“……不能。”
徐一凡站起来,看着洞口雨帘,所有参谋人员也静静的瞧着他,他轻声说话,好像对着聂士成,又象在自言自语:“……事实已经证明北洋不成了,这条路都已经走绝,你还不死心么?既然要力挽狂澜,一切挡在面前,拖这场战事后腿的人只有清除……李中堂已经不成了,该换别人来干了……功亭,你也应该希望这个国家好!跟着我,打赢这场仗!”
自己为这场战事已经准备了两年,不管谁挡在前面,都要清除掉。无关道德,因为历史早就证明了,这些人做不好!
他冷冷扫了聂士成一眼,聂士成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俯首下去:“徐大人,我聂士成唯有听令效死而已……谁都清楚,朝鲜就指望大人了。”一个人能将手段耍到这种地步,还有如此达到目的而不惜一切的冷酷决心,那就是真的有一种王霸之气了。跟着他。也许就是一条新路!
徐一凡是在逼他和淮军决裂啊……他聂士成的确也无从选择,只能走这么一条道路!
看聂士成臣服于他的王霸之气之下,徐一凡满意的笑笑,拍拍他的肩膀。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拍四五十岁下属,场面有点后现代。
“马上就是和日军的第一次接触,我倒要称称他们的斤两……功亭,到时候,让叶志超趴在你的脚下!他就该这个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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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声如爆豆一般的突然响起,只是在泥水雨幕中挣扎逃命地盛军前部。顿时就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当先人马纷纷倒地。一个军官骑马冲在前面,给弹雨打得连人带马都摔倒,手里的马鞭扔出去老远。盛军上下先是一怔。然后就是嗡的一声乱了营,他们的士气已经低落到了无可复加地地步,又几乎完全丧失了指挥体系,已经不能称之为一支军队了。当先的人头都不敢抬的掉头就跑。后面人还在不断的拼命涌上。在官道上挤成了一个疙瘩,子弹哗啦啦地倾泻而来,嗖嗖的在他们头顶掠过,大堆大堆的人没有被子弹打中。却被自己的袍泽踩倒在泥泞当中。
一辆大车翻了过来,车上地人掉了帽子,一头长发。却是淮军军官在汉城新弄的家眷。男扮女装混进了军伍当中。前面那么狼狈,丢了什么也没丢了女人。凄厉的女子哭喊也响了起来。将她们弄进门地军官却丢了武器四散逃开。到处都是一片惶恐地喊声:“鬼子!鬼子!”
军队已经炸了行列。在队伍当中地叶志超和卫汝贵都是一惊,然后就看着骚动向他们这里蔓延而来,无数人已经忘记了一切,丢枪弃甲的离开队伍四下逃走。作为个人没有军队这个组织,在异国逃散,也就等于失踪了!
叶志超和卫汝贵对望一眼,眼看着他们身边地卫队都要被冲动。向前方看去,只听到仙人山那里枪声一排排的作响,在雨幕中却看不到什么发射的烟气儿。小日本抄到他们前面来了!
卫汝贵脸色铁青,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给雨淋的:“军门,咱们要夺路冲过去,不然就不堪设想!”叶志超哪里还能不明白?但是眼前军队的惨状,能不能有效指挥还是个问题,怎么冲过去?难道解散队伍,翻山越岭逃亡平壤?他丢光部队,李鸿章还会不会力挺他,用屁股想也能明白!
“天亡我叶志超!”他惨白着脸长叹一声儿,抖着手就去摸腰里的手枪,卫汝贵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军门,我纠集选锋死士,再冲一把!”
叶志超感激的看着他这位分统,抖手抱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达三,我已经方寸俱乱,要是能冲出去,我保你接我位置………兄弟我真的已经心灰意冷了啊!”
卫汝贵抱拳匆匆一礼,也顾不得说话了,他和叶志超一条绳子上面的蚂蚱,谁也跑不了。当下就带着戈什哈马队直朝前冲,马鞭乱打,溃兵也没心思和他们计较了,只是抱头绕开就跑,马蹄下也不知道踏倒了多少人。
“悬重赏!募选锋!只要能冲过这个山口,选锋一人赏银五百两,现的!我卫汝贵保他一个副将游击的前程,实缺!”
身边戈什哈也纷纷跟着卫汝贵大喊,溃兵多半理也不理,掉头就跑,有些军官逃离了日军的火力范围,也站下来喘气。但是卫汝贵惶急的目光望过来,却人人不敢应声。
卫汝贵带着他的亲兵戈什哈直冲到日军火力范围之前,弹雨如泼而至,面前已经是死人死马一大堆,泥水混着血水,说不出的颜色。身边亲兵猛的一把将卫汝贵拉下马来,子弹正好掠过,打在卫汝贵坐马的胸口,那匹河西健马惨嘶着倒下,差点压到了卫汝贵。
卫汝贵满身泥血的爬起,死死盯着他的戈什哈队长:“我卫汝贵待你们可薄?”
戈什哈们面面相觑,卫汝贵带兵,出名的没有纪律,历史上就以“遇贼即溃,遇物即掳,毫无顾忌”而出名。这些戈什哈他更是加倍纵容,什么天大的乱子他都能包容下来,这些他家乡投靠地子弟的确也是受恩深重。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望过来,戈什哈队长脑子一热,刷的扯了一个赤膊:“他妈的,咱们跟着卫大人,吃香的,喝辣的,睡的女人数不过来!咱们这辈子够了!这个时候弟兄们顶硬上啊!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戈什哈们哄然答应,纷纷下马,有枪的抄枪,没枪地拿刀矛。也不成队列,冒雨就直朝面前山口冲去,卫汝贵犹自和疯子一样,散着辫子在后面提着刀大声呐喊。把赏格吼了一遍又一遍。也许是这些戈什哈的冲锋激起了一点血勇,也许是卫汝贵的赏格诱人。有些淮军溃兵也畏畏缩缩的上前,找个隐蔽地地方开始架枪射击,视线不良。子弹天一发地一发的都不知道打到了哪里去。
戈什哈们在大雨当中前进了不远,冰凉的雨水已经将那点血勇浇得干净,只有那个戈什哈队长还在大声呼喝。带着几个最心腹的手下朝着山坡上面爬。日军瞬间转移了火力。一阵弹雨过来。将那个队长打得连翻了几个滚从山上滑了下来。看着这个场景,戈什哈们也没了勇气。掉头就跑。
在山上扼守着阵地地日军一户少佐,一直举着家传的“正一文字”宝刀,死死的盯着盛军队列。也果然如他骄狂心理所料,淮军一触即溃。虽然勉强组织起一次冲击,但是这种无队形,无火力掩护,也没有坚决攻击精神的冲击就像是玩笑一样。
“清国奴……这片土地给他们实在是太可惜了,他们根本就不适合这个时代!承担亚洲人命运地使命,正应该转移到我们大日本帝国的肩上!淮军……哼哼,整个清国,还有称得上是军队的团队么?”
一户猛地一挥手:“村枝中队,逆袭!把这些清国奴赶得更远一些!让他们更乱一些,让他们再也不敢正视我一户大队扼守地阵地!”
一个大胡子日军大尉军官立即领命,将手一招,他麾下只有六七十人地中队顿时翻过了他们用土木匆匆搭建的胸墙工事,呐喊着向下冲击。这些日本士兵其实也是疲惫饥寒到了极处,虽然士气如虹,但是这声势实在是一般。
可是对面盛军本来看着连卫汝贵地戈什哈冲击都轻易失败,已然胆落。几十个饿得累得跟鬼一样的日本士兵挺着步枪刺刀冲出来,还没走几步,勉强集结起来的一点盛军官兵就发出了更大的喊声:“败了!败了!鬼子太凶!”所有人都掉头就跑,还算几个跑回来的戈什哈有良心,架起犹自发疯的卫汝贵头也不回的逃命。
卫汝贵上前,盛军军心稍稍稳住一点,胆子大点的本来已经收住了脚步。忐忑不安的等着消息,前面更大的惊呼失败的声音响起,顿时四野一片应和的声音!更大的声浪掀起,更混乱的潮头涌起,整个盛军,已经彻底的丧失了控制。连叶志超的亲兵队都已经被完全冲动,叶志超身不由己,昏头昏脑的跟着人流四下乱窜,整个山野之间,哭喊喧嚣,已经压过了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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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呼喊声远远传来,比刚才更大,撞击在山峰上面,碎成了无数片。近万人溃败混乱的呼啸,竟然是如此之惊心动魄。
所有官兵,都在默默等候。每支握着步枪的手,都绽出了青筋,每个戴着大檐帽的军官,都已经双眼血红!
耻辱,活生生的耻辱!整个大清,只有禁卫军才是可战之兵,只有徐大人才是中流砥柱!
楚万里站在山上,默默的听着,半晌才轻轻摇头:“丢人……我瞧着,也败得差不多了。好,让咱们出手,看咱们力挽狂澜吧……叫张疯子打狠一点!”
李云纵不动声色的扯了一下嘴角,这和日军侵朝主力第一次接触,禁卫军拿出了最豪华的阵容,不仅双璧观战,张旭州这个协统屈尊亲领两营步兵,还有炮队配合,骑兵戴君一个营也在策应,半个镇参谋本部在这里记录分析。第一时间感受日军真实的战斗力!
李云纵站在山头,转身向后,尖利地军哨声音响起,山坳里面军官一起抬头。不远处一个台地的掩盖树枝也全部掀开,露出了四门七五公厘的速射野战炮。
禁卫军是全德式的操典,军事手语也是德式。就见李云纵右手握拳举在头上,在空中划了几个圈子,半转身,笔直指向前方!
(一般来说。现代军事手势起源于美军二战后的发明,但德国陆军在普法战争的时候,其实也有简单的军事手语了。不过美军体系喜欢用指头表示很多意思,德国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军官爱戴手套的原因。手势一般都是用拳头比划。)
意大利籍的军官兰度还是习惯性地歪戴着他西里西亚式无檐军帽,举着望远镜看了一眼山上的小小人影的举动。雨水让视线都模糊了许多,但是那坚决的手势还是让人看得分明!
他歪着头对自己麾下地那些炮兵笑笑。这些东方士兵服从而坚韧,他们的军官也意气勃勃。他们的大人,那个徐一凡更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人。兰度这辈子最大地遗憾就是没有早生几十年,在加里波第的麾下为意大利